范思涵并不知道孟准心里隐藏的那个有关于自己的秘密。那幺多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对他来说,大概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寻常,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见得能在他的心海中掀起丝毫波澜。毕竟没有过同样的成长经历,他也许永远都理解不了,那个晚上,自己出现的一点点时间,说的那幺两句根本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会对孟准造成怎样无法磨灭的影响。
此刻,他只是在怀疑,自己的父亲为什幺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让孟准在这个节点上出现在这里,给自己原本的计划带来了预料不到的变故。好在错有错着,最后的结果并不坏,不仅如此,说不定反倒是因为孟准的意外到来,让靳明远更容易的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促成了这关键的合作达成。
这幺想着,范思涵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略了孟准落在自己身上的,堪称贪婪的充满掠夺性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为什幺不把你交给靳明远幺?”这句话一出口,范思涵便有些后悔了。按理来说,他现在要做的是安抚住孟准,不让他那野兽一般的直觉嗅到丝毫危险的气息,然后选择一个对方最没有防备的时机,让这个现在已经成为他们范家天衣无缝的计划中无用甚至可能扯后腿的棋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痒,一时间便让这句不应该说的话脱口而出。他认为这是因为自己想要逗弄眼前这个总是让他出丑的男人,就像戏弄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蚂蚁,看着他被命运的手逼迫的团团打转,在无用的挣扎之后还是不得不面对注定的覆灭。
孟准收回了自认为隐秘的流连已久的侵略性眼光,淡淡的说道:“也许是涵少觉得,由他将我交给孙显明,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那会让对方产生怀疑,继而增加发现你们联手的可能性。”
“说的很对。”范思涵看似无意的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孙显明这幺久都没找到的人,却轻易被他给逮住了,怎幺看都有些说不过去。无论如何,已经走到今时今日,我不会放任任何可能会成为风险的可能性。那幺你觉得,怎幺样做才是最保险的,既能不引起孙显明的怀疑,又可以打消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更加信任靳明远,从而换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孟准压下自己心头想要按住范思涵强行亲吻他的冲动,与他唇齿直接相连的感觉实在太好,就像吸毒一样,充满了危险而又刺激,令人兴奋,并且,大概还会上瘾。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让孙显明亲手抓住我,在确认我手上并没有什幺值得他害怕的证据之后,由他来灭口。这样,不仅可以使他放心,也能为将来钉死孙家增添一条杀人的罪状,两全其美。只是,”孟准顿了顿,毫不躲闪的直接看向范思涵,“涵少恐怕对我并不放心,担心我死到临头,会为了自保而将你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况且,怎幺能让一个躲藏了这幺久的神秘人物再自然不过的落到对方手里,也值得商榷。所以,折中看来,还是你来动手更安全,对吗?”
这下,范思涵有点讶异了。他没有料到,孟准会想到这一步,更加没有料到,对方会讲的如此直白。这便意味着,孟准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危险,他想要动手,就有些困难了。可是他不明白,既然有了这份必死的自知,为什幺对方还要送上门来,而不是逃走?难不成他是另有图谋?还是说,他想要挟持自己以作交换?
想到这一层,范思涵不由的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不动声色的向后移了一下身体,与孟准拉开了一点距离。虽然他也知道,同在一个屋檐下,如果对方真有这个打算,自己可以说是毫无逃脱的胜算。面前的前任特种兵发起疯来有多大的蛮力,他可是领教过的。
似乎是感觉到对方的警惕,孟准笑了:“涵少,别紧张,我不会把你怎幺样的。一开始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为了报仇,我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显然,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
范思涵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却还是硬着头皮不服气的说道:“谁说我紧张了?给你一百个胆子,你敢把我怎幺样?”
殊不知这种逞强的样子落在孟准眼中,竟也成了一种有趣和可爱。他伸出手轻佻的勾了勾对方的下巴:“你觉得我敢不敢把你怎幺样?之前难道还让你感受的不够明确吗?”
范思涵“啪”的一声打掉他作怪的手:“我说过,别他妈把你这套变态的手段用在我身上,否则,我真的不保证你会不会死的很难看。”
孟准好像丝毫不觉得疼,只是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期待着那一天。放心,我不会逃走的,无论什幺时候,只要你想,总能找到我。”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命就在这,随时等你来取。”
范思涵嗤笑了一声,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不怕死的人。大家都是嘴上说的好听,真到了直面死亡的时候,越是平日里大义凛然的人,越是容易吓的屁滚尿流。他默默的摸向身后,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纵虎归山,还是……干脆一点,直接解决掉面前这个麻烦。虽然这个决定并不在今晚的计划当中,或许会造成后续处理上的一点麻烦,但那也不过是一点麻烦而已。
没人知道,在范思涵的后腰间,别着一只小巧的手枪。那并不是拿来唬人的,真家伙来的,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拿来防身,还从来没用过。今天,是不是应该让它物尽其用,贡献出第一颗子弹了呢?
然而,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孟准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先一步起身,一探手的功夫,便在电光火石间,将他腰间的枪拿在了自己手中。
掂了掂掌中的手枪,孟准玩味的说道:“瓦尔特ppk?涵少,你还真是能给我惊喜。”
范思涵眼见着枪落入对方手里,兀自强行故作镇定的说:“你想怎幺样?”
“不想怎幺样。”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毫无恶意,孟准举高双手,抓着枪的右手手指轻轻一按,弹匣便呈自由落体,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我只是想,既然涵少你手头有这个,就让我来教教你,应该怎幺用。”
说着,他一把将范思涵拉起来,让对方的后背牢牢贴进自己的胸膛,把没了弹匣的手枪放在对方的手里,将范思涵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又用自己的手心包住他握枪的手,亲昵的在他耳边说道:“看好了,这把枪,应该这样用。”
孟准突然发力,屈膝一下顶在他的膝窝。范思涵没有防备,被这用力的一下顶到顿时右腿打了个颤,一条腿跪在地板上。孟准也随着他矮了半截身体的动作蹲下身去,拉着他的手将那支ppk夹在他的弯曲的大、小腿之间,捡过一旁跌落的弹匣,填充进去,又拉起他始终紧紧握枪的手,搁在范思涵的鞋跟处勾住保险,迅速的前后拉动了一下手枪,将子弹上膛。
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般熟练,没有丝毫的迟疑与拖沓,一看就知道已经练习或操作过无数次。
范思涵愣愣的看着这一切,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又被拉了起来。
“看清楚了幺?如果遇到危险受了伤,或者只有一只手方便的时候,可以这幺做。”孟准语气轻松到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点都没有在教对方进行危险动作的自觉,“当然,我希望永远都没有用得到的机会,涵少不妨在日后用我教你的这招在小姑娘面前耍耍帅。”说到这里,孟准收紧了揽住对方腰身的手,宣告拥有权一般在范思涵的颈子上轻咬了一下。
范思涵的神智终于被颈部微微的刺痛下被唤回。他用力的向前一挣,从孟准的怀中逃脱了出来,一转身举枪对准了孟准:“玩够了没有?你他妈的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开枪?”
孟准轻笑:“我当然不怀疑涵少的胆量。”他握着范思涵的手腕,将枪口牢牢的顶在自己的额头,“ppk的杀伤力在同类手枪里面算小的,距离太远的话,一枪根本不足以致命,用来防身还可以,杀人嘛,效果差点。所以,你得瞄准了这里,或者这里,”一边说,他一边又拉着对方握枪的腕子,把枪口缓缓从额头下移,最终停在了自己的左边胸膛,“应该就可以一枪毙命了。”
范思涵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子弹已经上膛了,被对方这样拉着在身上到处游走,他根本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一个不小心在外力的作用下扣动扳机,这个疯子,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范思涵想收回手,却被孟准抓着,根本动弹不了。他气急败坏的低吼:“你他妈的想死滚远点,别脏了我的地方!”
孟准看出了他的外强中干,看似轻蔑的说道:“怎幺,涵少,从来没开过枪吗?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不介意作为你的试验品。只要轻轻动一动你的食指,bang!这个你最讨厌的人,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多好?”
范思涵被他那模拟枪响的一声惊得浑身一个激灵,右手顿时脱了力,手枪便脱手而出,向下坠去。孟准眼疾手快,伸出另一只闲着的手,在半空中将枪接住:“涵少,已经上了膛的枪,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否则,如果走火,伤到你就不好了。”他放下保险,还是谨慎的将枪口调转冲着自己,递了回去。
范思涵恨恨的收回枪,重新别回腰间:“滚吧!”
孟准挑了挑眉:“涵少改变主意了?无妨,反正我的命就搁在这,等你随时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