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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倒悬山剑气长存

2019331

字数:18502

【第八十八章:孤城白首,天下无双】

失昼城外黑冰封海,月色如雾。

白雪零落间,林玄言缓缓走过城门,纵然他双手拢袖,也无法掩盖一身森寒

剑气,以他为中央,黑色的坚冰上割裂出无数白色的细痕,发出一声声粗粝声响。

又是大雪。

林玄言抬起头,看着亘古不变的高远天穹,往事偶然灵至心头,又如灯花破

碎。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潮断峰,踏雪入山门。想起了在雪中跪了三个时辰,

小师姐提着饭盒走来。想起那个杀季易天的雪夜,也想起与季婵溪相逢的雪桥,

所有记忆逐渐淡去,他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当日陆嘉静在雪地中笑着回望的眸子

,还有北府中季婵溪抱着膝盖蜷缩角落,忽然说了声「新年好。」

踏雪缓行的林玄言停下了脚步,前方的风雪中凝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

黑袍银甲,月色下勾勒的有致曲线,在多年刀剑风霜的洗礼下,也带上了凌厉的

意味。

女子解开兜帽,寒风如刀锋刮过,她雪白的长发乱散,一袭黑袍在风雪中猎

猎作响。

林玄言对着女子点了点头,两人无声地错开在雪地中。

林玄言忽然停下脚步,轻声笑道:「大当家,今夜风寒雪重,三个时辰内你

若回不来,便只好替我收尸了。」

南宫柔声道:「尽管放心。」

林玄言点点头,转过身,凝视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轻声笑道:「大当家,

单论容颜,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

南宫怔了怔,旋即又温和地笑了起来,问道:「这话你当着陆宫主的面敢说

吗?」

林玄言扶额叹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静儿若是知道,想必也能体谅。」

南宫收敛了笑意,问:「差距有这么悬殊?」

林玄言道:「许多年前,我在某个地方见到一句谶语」其一得诛,末法将尽。「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那是我与叶临渊,所以我一直在做与他生死一战的准

备。」

南宫静静地看着他,她听过她说关于自己的故事,此刻唯有轻轻叹息。

林玄言继续道:「方才我走过城门雪道,忽然觉得,其一指的,或许是我与

镇天下,过了这片冰原,我与他,注定只能活下一人。」

「我会竭力尽快回来的。」南宫看着林玄言,叹息道:「我们失昼城的命运

,本就不该落在你的肩上。」

林玄言微笑道:「这也是我与镇天下的宿命,即使我不来失昼城,我与他也

迟早会有另一种形式的相遇。」

南宫听着,依旧柔柔地福了下身子,谦和微笑道:「未亡人南宫谢过林大剑

仙了。」

林玄言平静地受了这一礼,他看了一会南宫欠身时衣甲勾勒的凹凸曲线,转

过身,闭上了眼,话语轻轻地落在了雪地上。

「我可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以后别用这副姿态说话了,正常男人谁受得了啊。」

南宫不以为意,只是轻柔地笑了笑,她轻轻说了声告别,然后转过了身。寒

风吹起她漆黑的大氅,雪地上,一道道星光落了下来,她的身影破散又凝聚,瞬

息便消逝在了雪夜之中。

林玄言继续踏雪而行,不快不慢,他一身凛冽剑意愈发沉郁内敛,逐渐与夜

雪同色。

走到某一片冰封的海域时,林玄言忽然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

后的夜色漠然道:「跟了这么久,你也不怕死?」

随着他问话想起,身后茫茫的雪原上忽然凝化出一个幽蓝的人影,那人影双

臂齐断,笔直立着,身后虚影晃动,如雪中长出的一棵幽蓝古木。

蜃吼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清晰,他重伤未愈,嗓音很是沙哑:「今日我孤身

前来,并无恶意,只想与你谈谈。」

林玄言淡漠道:「如有恶意,我不介意先费点力气杀了你。」

蜃吼并未恼怒,道:「我并非来谈论战事,平时在任何时候我们都是死敌,

但是此刻,我们可以谈谈。」

林玄言问:「哦?你要叛镇天下?」

蜃吼笑道:「他本就非我妖类,何来背叛?」

林玄言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蜃吼道:「白陆伏是我杀死的。」

林玄言道:「你们万年前本就是死敌,对于他的死,我们也能猜测到是你下

手,并不奇怪。」

蜃吼道:「若是镇天下想以整个南荒残魂作为陪葬,成就他一人见隐。我不

甘沦为傀儡,这个理由够吗?」

林玄言眉头皱起,不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况且镇天下一人何以撬动整

座血尸大阵?」

蜃吼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血尸大阵的阵枢便是镇天下。」

林玄言道:「无论你选择追随镇天下还是我,你都会死。」

蜃吼缓缓道:「所以我想了三个月,就在昨天,我忽然想起了两件事。」

林玄言没有接话,只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蜃吼盯着林玄言,认真道:「第一件事是,三万年前某场战事中,我亲眼看

见琉璃宫主挑破了自己的手指,为一个在她身边几乎被斩成两半的蜃妖喂了几滴

血。第二件事是,南祈月被我们关入龙狱,奸淫凌虐数日,宫主强行将她索要去

,让她在琉璃宫中住了一年,那之后,宫主身边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林玄言渐渐眯起了眼睛,道:「有点意思。」

……

……

琉璃宫中,亮起了一线白潮。

那一线白潮由左至右缓缓推了过去,那些古老的墙壁,苍苍的石柱,泛着墨

绿色光泽的宫殿,历经数万年依旧流光溢彩的砖瓦,还有哪些废墟间巨大森然的

骨架,所有早已成为废墟的一切,都随着这一线白潮缓缓推过,彻底碾为了齑粉

,在海水中泛起巨大的灰雾。

镇天下的身影悬停在某条甬道之前,随着那一线白潮渐渐消逝,他雪亮的剑

目也重新恢复出瞳孔的轮廓。

看着这座琉璃神宫被彻底碾碎,他心中竟有些怅然。

「你在找的究竟是什么呢?」镇天下喃喃自问。

这三年之间,他数次进入琉璃宫,寻找那个他猜测是三尺剑剑魂的东西,只

是哪怕到了今日死战在即,他依旧没能找到。哪怕此刻,他狠下心将整座琉璃宫

都碾碎,那个东西依旧未曾现世。

难道是我的想的方向错了?还是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

镇天下沉思片刻,得不到答案,但是事到如今,无论自己能不能找到,只要

林玄言得不到那道剑魂,他便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自己。

「唉……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七年前就不应该发动这场战争,所有的南荒遗

族都作为自己的血祭的养料,我一人一剑便能斩开失昼城。哪会像如今这般狼狈。」镇天下自嘲地笑了笑:「终究还是不该动恻隐之心啊,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南

荒残余的气运,也白白浪费了七年时间。」

镇天下伸出一只手,将那道白潮剑气收拢回了袖中,他幽幽转身,自言自语

道:「从今往后,尔等长眠,所有富贵荣辱,我一剑当之。」

说完这一句,他又回过头,看着那烟尘翻滚的海底,以剑意勾勒出一道虚幻

的红衣影子,柔声道:「他日重逢,定还你一座绝无仅有的琉璃神殿。」

话音消散,镇天下轻轻挥袖的,打散了那道虚幻的影子,身影化作一道古拙

剑气冲天而起,数百个甬道之间,同时响起了春雷震动般的隆隆轰响。

相隔极远,林玄言便能听见海面下的雷声。

他放缓了脚步,看着足底冰面上忽然出现的大片裂纹,神思凝重。

一道混沌的白光横跨天空,遮住了那弯残月。

没有一道月光能够穿透那片阴影,天地间像是陷入了地狱的樊笼,一片浓重

的幽暗。

林玄言伸出手指,燃起了一道苍白剑火。

剑火的光亮中,他幽静的眉目更显单薄。

大雪依旧飘着,却没有一片可以沾上他的衣衫。

黑暗的尽头,雷声渐止。

即使一片漆黑,林玄言依旧可以看到他,镇天下黑衣白发,面容沉郁,笑容

冷寂。一如一个逆转镜面中的,邪魔化了的自己。

相隔十丈,镇天下停下了脚步,讥讽道:「你竟然敢来?」

林玄言问:「有何不敢?」

镇天下道:「如今这一战,南荒终究是要败了,你完全可以借助整座失昼城

大阵,甚至撬动白头碑的力量来杀我,何必孤身前来,与我赌生赌死?」

林玄言依旧双手拢袖,悠悠道:「你怎么敢确定我是孤身一人?」

镇天下冷笑道:「你无须诈我,三万年前我们战了多少回合,你的剑心我自

然明白,道孤且直,你确实该有如此心境,只是不知,这片冰海够不够埋下你的

剑骨。」

林玄言不置可否,缓缓道:「你那日差点被我家婵溪阵斩城前,如今还能保

持这份剑心,也还不错。」

镇天下深吸一口气,神色阴郁。对于那一日的场景,他引以为一生的奇耻大

辱,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甚至险些身亡。

他摇摇头,消散了情绪:「不会再有下次了,你死了之后,我会慢慢磨她的

性子,好好教她如何做一个女人的。」

「哦。」林玄言点点头,漠然道:「出剑吧。」

……

北方更远处的冰原,隐约竟有了消融的迹象。

随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般的光洒在雪面上,南宫的身影幽幽浮现,她负手

而立,于一面冰海峭崖上俯瞰下去,蜿蜒的冰道犹如龙蛇延展,几个巨大的冰海

峡谷之间,拱着一个圆形的,青铜色的巨大祭坛。

南宫解开黑色的大氅,随手一扬,哗得一声,黑色大氅如展开双翼的大鸟,

旋转着坠下山崖。她一身银甲贴着娇躯的曲线,泛着雪一般的光。

「雪山,不必躲躲藏藏了,万里冰原如今消融过半,你大道根本早已伤及,

再苟延残喘数年也不见得可以恢复了。更何况……」南宫顿了顿,月色下的笑容

楚楚动人:「我亲自来杀你了。」

她的声音轻盈得像风,被带去了冰海峡谷的每一寸角落。

地面开始震动,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远处的深谷处走来,它雪白的长毛覆盖着

身体,一双幽红的眼睛犹如豆如灯,巨大的脚掌在冰面上踩出一个又一个坚实的

脚印。

雪山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当家别来无恙啊,敢孤身来此想必必有依仗。」

南宫的身影在它面前,玲珑娇小得像是介子,只是女子眼中毫无惧意,她悠

然地将一绺长发挽至耳后,柔和地笑着:「南荒早已倾覆,纵有完卵争先破壳,

亦是丧家之犬孤魂野鬼,你如此,镇天下亦是如此,今日我来此,一人而已。」

冰崖崩碎,雪尘飞扬,南宫似是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袅袅余音,身形爆炸般

冲腾而起,撞向了那小山般的躯体。

此刻她面上的笑意早已淡去,冷漠如杀神降临。

仅仅是一个呼吸间,巨大的冰山便开始断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纹间,海水涌

泉般喷了上来,南宫清啸一声,臂肘撞破雪山身前的重重法障,直接与他撞在了

一起,溅起重重涟漪。

道法与妖力在夜雪寒空之间擦出了一粒粒可见的星火。

漫天的星火嘶嘶地响着,很快出现又转瞬湮灭,如油灯间爆裂的灯花。

很快,一道混沌的虹光遮住了月影,这些花火便成了此间唯一的光。

漫天星火照着纷纷扬扬的雪影。

低沉钝重的撞击声伴随着冰层断裂的声音回响在冰原上。

方圆千万里,雷声如鼓动。

……

……

另一片冰原上,天地无光,唯有剑影激荡开来,在天地间漾成波纹。

林玄言拢袖着的双袖缓缓放下,双指并作,在胸前缓缓划过一个半圆。

在他身后,随着他手指划过,一道道雪白的剑气亦如孔雀开屏般,在他身后

展成一个半圆的长弧。

林玄言身形骤然颤动,剑鸣声随之鸟啼般嘹亮响起。数十道雪白剑气自身后

缭舞而出,在空中铺转成环,向着镇天下激射而去。

镇天下手中的苍古大剑同样颤动低鸣,他将剑轻轻抛起,以掌心抵住剑柄,

用力一推。

古剑振鸣而去,迎上了林玄言的雪白剑环,两者相撞的刹那,林玄言与镇天

下的身影同时消失原地。

下一刻,如天光喷薄的剑气同时照亮了他们的眉目。

呛然一声脆响后,两人的身影皆倒滑数丈。

雪白的剑光在空中旋绕两圈之后合而为一,林玄言伸出手,那剑便落回了他

的掌心。

与此同时,镇天下握住那柄被振退的古剑,身影如飞鹰猎食般俯冲而下,剑

气罩了下来,他的声音亦如爆竹乍破:「七念。」

明明只是一剑斩下,却分化出七道截然不同的剑意,或如铁索鞭地,或如灵

蛇吐信,或如阴魂嚎哭,喜怒忧思悲恐惊,人的七种情念被裹挟剑中,向着那一

袭白衣斩落下去。

林玄言面色漠然,雪白的剑气照出他黑发散乱的漆黑剪影,他低喝一声,手

中电光般的长剑剑气喷薄如巨浪墙立。

「我心境无瑕,你能耐我何?」林玄言袍袖一卷,那七念显化的剑意被顷刻

洗去,在衣袖上炸成一块又一块的焦色斑点。

镇天下同样面不改色,他手中之剑未有丝毫迟疑,瞬息斩落,排云分浪,顷

刻便至。

古剑锵然颤鸣。

林玄言挥剑格于身前,身子紧拧如绳,足下坚冰塌陷,形成大片蛛网般的裂

纹。

两剑剑锋死死抵紧,互相刮擦而过,尖锐的声音似能刺透耳膜。

「切断!」

镇天下爆喝一声,一股充沛至极的力量瞬息压了下来,重若千万均。

林玄言咬紧牙关,身子一拧,擦过那一剑落下的缝隙,回身斩向镇天下。

镇天下大剑如鞭,砸开了无数冰层,他望着林玄言闪躲而过的身影,拧转手

腕,一剑横劈而过,四下荡开。

林玄言那一剑在镇天下身前数尺处僵停住了,随后狂风暴浪般的剑气裹挟着

无数碎冰,将他的身子向后冲掀过去。

林玄言左右出剑,格开剑气坚冰,身影倒退了数十丈才堪堪止住。

「没了女人,你果然弱了不止一点半点啊。」镇天下自冰海中拔出长剑,笑

意狰狞:「你在等谁么?你的那两个妻妾?还是……南宫?」

林玄言压下了一口紊乱的真气,漠然开口:「只管问剑。」

镇天下冷笑一声,抵着冰面的剑尖剧烈颤动,寒意遍地而生,那些从冰面下

喷涌而出的海水在这一刻都被冻成冰柱。

「南荒九死,我悟得此剑……人间炼狱,可敢一观?」

镇天下的发问声尖锐刺耳,宛若恶鬼夜哭诉说冤仇。

剑风如刀如剑,自林玄言身侧擦过。

林玄言远观那处,如剑地狱之门洞开,万鬼哭啸,业火焚原,镇天下身在其

间,如渴血之鬼。

一幕幕场景随着鬼魂阴啸如天雷勾动,清晰地出现在林玄言的脑海中,譬如

最初碧落宫外的雪夜偷窥,试道大会上远看着王酒掀开陆嘉静的裙底,小洞天中

寻到了那沾满精液的裹胸……诸如此类,扰乱心绪。

林玄言清啸一声,挥剑斩乱麻,强行压下了这些纷纷扰扰的念头,心思重归

澄澈。

一片漆暗之中,镇天下的剑眸亮了起来,剑鸣之声如龙吟虎啸,铺天盖地地

砸落下来。

林玄言未去阻挡,他立剑身前,身影如虹般砸向那道巍峨剑气。

林玄言撞入层层叠叠的剑气之中,身影像是穿梭过层云,周身皆是厉鬼嘶哑

咧嘴的面容,他的衣衫崩开无数口子,如狂风暴浪中的一只纤弱蝴蝶。

那炼狱阴府之间骤然亮起了光,林玄言穿梭过层叠剑气,芥子般的身影破壳

而出,在半空中斩出纠缠的光影。

镇天下横剑如横山身前,格去扑面的剑气。

两人剑目皆如霜雪,虹光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缠腾挪,碰撞出一道道清越铿

锵的激响,无数冰柱被撞成碎屑,然后各自砸向相对的方向,又撞出一处又一处

极深的寒窟。

崩碎的天地间,两人纠缠的光影如一场灭绝尘寰的共舞。

又一次惊天动地的撞响之后,两道剑影再次错开。林玄言以剑尖抵着冰面,

随着身形的倒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弧形的裂纹。

借助身形倒退渐缓的停滞,林玄言换了口气,握住剑柄,手中剑气凝成的长

剑光芒明亮,他拧转剑柄间,长剑破冰而出,随着他骤然发力的身影再次扑了出

去。

镇天下眉目阴沉,两人仅仅在片刻之间便剑锋相对了数百次,其间剑剑致命

,绝无试探之意,皆是最为凌厉的搏命之招,而那九死之剑此刻已然催发到了巅

峰,求血若渴!

「剑去!」

镇天下爆喝一声,手中古剑脱手而出,毫无花俏地直击林玄言。

生死的意味在出剑的刹那便附着在了剑上,嗡鸣之剑皆是欢喜与恐惧。

林玄言闭上双眼,心思刹那沉落海底,手中的剑却似有灵一般挥出精妙绝伦

的弧线,劈开生死樊笼。

两柄剑在最初激烈的撞击之后黏附在一起,犹如相扣的连环,无论如何也摆

脱不了彼此。

死亡悲烈的意味自剑锋颤传而来,震得林玄言虎口剧颤,他平静无澜的心思

被强行打破,握剑的手剧烈发麻,虎口处更是鲜血淋漓。

林玄言支撑不住,手中长剑脱手甩出,那一剑甩出之后散成无数光点,摆脱

开古剑的纠缠,然后再次凝成电光,重新收拢旋回。

没有了光剑的阻拦,那一剑便如振弦之箭,向着林玄言面门直刺过来。

嗡然一声。

古剑被半空中停住,然后再次前推。

林玄言手指硬生生地捏住了剑尖,随着一剑的威势疯狂倒滑出去。

他衣衫前的扣子被剑气波及碎裂,露出了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胸膛。

那些破散的剑气回到身前,重新凝成了雷电交织般的剑,将镇天下的古剑挥

格开。

林玄言伸手试了试嘴唇,眸光越发幽深。

耳畔剑鸣缭绕,听著有些悲伤。

「你终究只是个不完整的残次品啊……」

镇天下收回古剑,悬于肩侧,周围嘈杂的鬼哭狼嚎声渐渐沉寂,整个世界都

像是坠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中,即使可以听到声响,也像是从遥远的彼岸

传来的。

林玄言以手按胸,竭力抚平胸腔间紊乱剑气,周围所有的景致都在视线中退

了出去,天空中再也落不下一片雪,那是镇天下绝对的剑域。

「出来!」林玄言低喝一声,手指抹过眉心,如开天眼。

林玄言眉心微红,身后数百道剑气列阵而出,百里之内雪尘荡空,无数剑气

调转方向,齐刷刷地面相镇天下。

镇天下一手握剑一手负后,冷冷道:「剑道至孤至简,至绝至直。你这些花

哨手段可以唬唬其他人,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镇天下抛剑而起,身形雀动,古剑在半空中燃烧成金色,那一剑凌空直坠,

似天罚降下。

林玄言心意微动,雪白剑气如万箭齐发,浩浩荡荡地卷向镇天下势不可挡的

身影,而镇天下丝毫不避,竟似化身为剑,将漫天雪白剑气斩得如雨水打落。diyibanz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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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发的剑域碰撞在了一起,肃杀之意席卷千里,天地崩裂的声响震耳欲聋!

「去死。」

镇天下率先破剑域而出,回身斩出三千余道齐整剑气,暴雨梨花般激射向林

玄言。林玄言身子被剑域爆炸的气浪掀起,面色苍白,他挥剑劈砍出几道银月般

的剑气,与镇天下强行拉开了距离,随后长袖如卷,将万千剑气尽数洗去。

但饶是如此,林玄言依旧损伤很重,他停在一块浮冰之上,呼吸沉重,脖颈

处甚至都有几道极锐的剑痕。

镇天下不依不饶,身影快如流星,在空中幻化出连绵的残影。

又是一次撞击。

连绵的残影重新撞回镇天下的体内,苍白的剑气照出了他狰狞阴鹜的笑容,

林玄言脚下的浮冰刹那崩碎,身子竟然被硬生生地撞入了海水之中。

海水冰冷刺骨,顷刻浸透了他的背衫。

林玄言被那一剑震得浑身发麻,如今他的境界与镇天下始终有着不可逾越的

差距,这种差距一开始或许无法体现,但是在长期的战斗之后会越发明显。

「南宫……你怎么还没来啊。」林玄言叹了口气,心想难道自己注定要靠女

人了吗……我不想的啊……林玄言轻声叹息,冰寒的海水洗去了他的所有杂念。

海水缓冲了他下坠的速度,林玄言分出剑气裹挟自身,停顿之后如潜龙升空

般长窜。

悬停在海面之上的镇天下剧烈喘息着,眉目间却尽是张狂笑意。一剑将宿敌

斩入大海,何等快意!

片刻之后,他神色微变。

海面震荡,雪白的身影裹挟着打量的海水破海而出,身后带出的海水与碎冰

连成长龙。

一剑劈落,剑气连绵如瀑布泻下。

镇天下在短暂的惊愕后恢复冷漠,他二话不说,反手一剑劈开天河般的剑瀑。

两剑隔空相击,漫天都是纷纷的剑影,漫天碎冰之间倒影他们无数的身影,

而这些镜像又被狂暴的剑风一瞬撕碎。进退相击间,两人瞬息辗转千里,所过之

处皆成废墟。

「差不多了。」镇天下忽然仰起头,喟然长叹。

林玄言白衣已成血衣,他手中无间,一身剑意亦是千疮百孔。

镇天下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不解道:「我以为你只是出来试探一番,心知不

敌便会退回失昼城,没想到真要与我死战,愚不可及。」

林玄言唇口尽是鲜血,他冰冷地看着镇天下,张了张嘴,鲜血从牙齿间淌了

出来,说不出一个字。

「去死吧。」

镇天下修为攀至巅峰,整座大海泛起了巨大的涡轮,林玄言听到了大海之下

,某座大阵转动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血尸大阵。

「你要以南荒所有神灵成就你一人见隐么……」林玄言摇头轻笑,「南荒子

民为你征战杀伐七年,如今都要付之一炬?」

镇天下淡漠道:「那七年不过是我给他们的一个机会,可惜如今兵败,他们

便再也没有价值了。血尸大阵转动六十四轮,南荒彻底倾覆,唯我一人得道。」

亿万生灵的惨叫声自海底传来,落到半空中时已然只似缥缈的呓语。

镇天下看着脚下,剑尖悬直直指海面。

「此处便是血尸大阵的阵眼。」镇天下松开了手,古剑笔直坠下,落入了海

水之中。

整座海洋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冰川塌陷,海水蒸腾,整个天地都成了一

座漆黑的熔炉。

都该结束了……

这个念头才在镇天下脑海中萌芽,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镇天下大人,你要我等皆成为你的养料吗?」

镇天下回过头,望见了不远处走来的蜃吼。

蜃吼的万千蜃市似是受血尸大阵的影响,显得脆弱而单薄。

镇天下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强烈的警兆。

「现在止步,我饶你不死。」镇天下警示道。

「镇天下大人,我们为你拼杀了七年啊……」

蜃吼未曾停下脚步,他齐臂而断的地方长出了全新的肢体,脸上噙着淡淡的

、悲伤的笑意。

在先前,他与林玄言有过一番谈话。

他对林玄言说:「南宫亦是龙王的女儿,我只对龙王的效忠,如今龙王已死

,南宫便是他的女嗣,我忠谁不是忠?」

哪怕南宫是当年南祈月被轮奸侵犯的产物,哪怕龙王与南祈月都不承认她,

哪怕她如今是失昼城实际上的统领者。

但她终究是随着琉璃长大的,大家也都喊过她一声少宫主。

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谈啊……

如今南荒大势已去,镇天下要炼化天下苍生,他终究是一代妖王,如何能够

甘心沦为附庸?

镇天下冷冷地看着他,他凝气为剑,横握掌心。蜃吼如今的出现虽然是个变

数,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巨大的蜃市笼罩下来,被他一剑劈碎,接着他直接以几乎巅峰一剑递向了蜃

吼,玻璃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蜃吼身形被一剑劈得倒飞出去数丈,无数幻象被

一剑横扫,崩碎湮灭。而林玄言在那劈剑的间隙出现在了镇天下的身后,一记手

刀斩在他的肩头。

镇天下闷哼一声,身子被硬生生按了下去,他强忍疼痛,回身一拧,反手又

刺一剑。

林玄言伸手挡在身前。

那一剑直接刺透了林玄言的手掌穿入他的胸膛。

鲜血喷溅。

雪花透过剑域落了下来,覆盖在两个人的肩上。

被一剑劈开的蜃吼满身皆是剑痕,他强行调动着妖力回到镇天下的身后,伸

手拧住了他的脖颈,他想要抽剑回砍,可那一剑却被林玄言牢牢地握在手中,他

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强行禁锢住了这一剑,鲜血乱淌,林玄言脸色愈发苍白。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放开。」镇天下一字一顿道。

蜃吼脸上露出了惨然的笑意:「大人,大家把希望都给了你,你不该以整个

南荒为祭品啊……」

磅礴的妖力在他脖颈处刀割而出,要斩下他的头颅。

破碎的不死之甲的纹路显露在骨骼上,细细密密地裂开了缝,鲜血从镇天下

的脖颈处渗了出来。

镇天下狞笑着抽出另一只手,凝成一剑,一剑洞穿了自己的小腹,剑刃多余

的部分扎入了死死箍着他的蜃吼的体内。

剑意爆碎。

这一剑太过猝不及防,蜃吼从未想过他会如此果决地刺出这堪称自残般的一

剑。

他的身子随之也被刺透。

镇天下一拍剑柄,剩余的部分噗地一声透体而过,在他自己的小腹上留下了

一个血洞,与此同时,蜃吼的身子几乎被炸得爆裂,他再也无法钳制住镇天下,

被一剑之威轰得踉跄后退。

「你还有什么手段?」镇天下看着林玄言,露出了一丝艰难的笑意。

林玄言此刻俨然已是一个血人,他死死地握着镇天下的剑,沉寂的面容上同

样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容。

天上层云分开,流泻下一缕月光。

那缕月光恰好落在了林玄言与镇天下的肩头,如披缟素。

「你终于来了啊。」镇天下似是早有预料,松开了握剑的手,回身望向了月

色下走来的倾城美人。

南宫平静地看着他,月影结成的道轮已然将他团团包围,她调转浑身修为,

似要硬生生将镇天下体内那不死的战甲剥离出来。

镇天下神色痛苦得几乎扭曲,他看着南宫,牙关打颤,依旧尽力柔和道:「

我一直在等你来啊……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失传万年的见隐境,究竟是何等

神通。」

海水之下,血尸大阵加速转动,镇天下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攀升着

,他身上的伤痕飞速弥合,一头白发竟也有转青的迹象。

血尸大阵的命轮已转至六十轮。

「动手!」林玄言忽然大喝一声,以掌为刀斩了下去。

南宫身影顷刻便至,悍然出拳。

天上阴云分散,明月当空。

与此同时,失昼城城头,陆嘉静站在城楼远远眺望,忽然她灵犀微动,低声

道:

「去吧。」

陆嘉静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耳畔的嘱咐。

渊然剑凭空出现在她的身侧,在声音落下的刹那笔直地划出了一道极长的剑

气廊道,向着冰原无限蔓延出去。

天下星斗暗沉。

寒风吹起满城冰屑,也带起了陆嘉静的青色道裙的衣角……

季婵溪悄悄转过头,望见那风中扬起的发间,不知何时添了一茎白发。

……

……

血尸大阵转至六十三轮。

一剑南来。

渊然千里而至,镇天下转过头,那一剑快如闪电,已然穿胸而过,背部衣衫

碎裂,鲜血喷薄如柱。

镇天下看着那柄洞穿自己胸口的古拙重剑,神色呆滞。

渊然去而复返。

镇天下艰难抬手,叮然一声后,将那一剑强行隔断在数尺之外。

渊然刺出一道道空间涟漪,却再难前进一寸。

镇天下喷出一大口精血,脸色白的像是被洗去了所有颜色。

大阵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结束了吗?

林玄言一身血衣已然摇摇欲坠,南宫虽犹有余力却也未敢轻易冒进。

时间像是在此刻静止了。

古剑镇天下破海而出,停在了他自身剑灵的面前,

「好一个机关算尽啊……」镇天下嘴角渐渐勾起,他的身上,再没有一丝一

毫人的气息。

「你们阻我入魔,我便气吞山河!」他一字一顿道,伸手要去握住那柄破海

而出的古剑。

「拦住他!」林玄言大喝道。

林玄言未开口之前,南宫便已一拳轰了过去。

那拳落到了剑身上,南宫的身子竟被硬生生弹开,身上的银甲尽数碎裂。

南宫未有犹豫,丝毫不顾自身伤势,一拳接着一拳,接二连三地轰击在镇天

下的体魄上,镇天下被打得犹如断线的风筝,满身鲜血朝着冰海抛了过去。

但他的嘴角犹有笑意。

他已经握住了那柄剑。

本就受伤惨重的蜃吼显化出本体,朝着镇天下撞了过去。

然后他被一剑斩断本体,鲜血淋漓。

镇天下踩着蜃吼的半截身体,将古剑放到自己的唇边,仰起头,直接吞了下

去。

血尸大阵转过了最后一轮。

天地岑寂。

长剑过喉,那古老铁剑已然被尽数吞入腹中,他闭上了眼,如陷入长眠的神

魔即将苏醒。任何东西都无法靠近他一丝一毫。

「走!」林玄言与南宫对视了一眼,同时捏碎了手中的千里传剑符。

空间漾起涟漪,他们衣衫振动,依旧立在原地。

月色无比苍白。

南宫回首望去,霍然明白,此刻整整千里,都成了镇天下立下的剑域,所有

的法则都被他抹去。

南宫没有丝毫犹豫,抱起林玄言身形疾掠而去。

「走得了吗?」diyibanz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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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天下的发问从四面八方传来,言出法随,一道道无形的屏障落在他们身前

,寸步难行。

林玄言心如死灰,他知道,只要等镇天下睁开剑目,他们便再也无法阻挡他

的出剑。

那是凌驾一切的境界。

「我带你回失昼城,白头碑的禁制能抵挡一阵,总有办法的。」南宫低声安

慰道。

「嗯。」林玄言只是应了一声,他此刻浑身是血,虽然竭力催动着剑元恢复

着伤势,但这一切在稍后便会没有任何意义。

他闭上了眼,知道南宫是无法带着自己回失昼城的。

大雪降了下来,每一片雪花都是剑。

噗通,噗通,噗通——

镇天下膨胀收缩的心跳声回响在这个世界里,仿佛那即将复苏的神魔便在身

边。

雪花是剑,夜色是剑,月影是剑,心跳声亦是剑。

「对不起,是我不好。」南宫忽然放缓了脚步,低声道歉。

这次伏击镇天下的计划是她定下的,她还有许多手段没有使出,但是在绝对

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林玄言摇了摇头,他的嘴唇渐渐覆上了惨白的霜雪:「如果可以,回到失昼

城之后,想办法让静儿和婵溪离开,到了南海那边……或许有人能杀了镇天下。」

「叶临渊么?」南宫问了一声。

林玄言点点头:「我能感应到,他离那个境界,也不过一线之隔了,我死之

后,我自愿化作他的剑,求他护住她们就好。」

南宫一拳接着一拳轰开身前无形的屏障,她嘴唇艳红,牙关轻颤,雪白的发

丝粘濡在侧靥上,修长的细眉凌厉得像是刀子,她用力拧了一下林玄言的脸,竭

力让他清醒,「说什么丧气话?你不是自称天下第一剑吗?这就开始托孤了?」

林玄言笑了笑,道:「你这样说话的方式很像邵神韵啊。」

南宫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那个心跳声不停地在耳畔震荡,

即使她修心极好依旧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她是我姐姐。」南宫睫毛覆上了冰雪轻轻颤动,她扯了扯嘴角,轻

声道:「我——我是一个杂种。我体内流淌着失昼城和龙族的血,但带我长大的

是琉璃姐姐。」

「算了,不说这些了。」南宫脚步更缓,冰雪之中她自嘲的笑容依旧那般动

人。

「嗯——他醒了。」林玄言轻轻叹息。

月影涣散,天地之间剑光若极光。

他闭着眼,下意识地勾连上了那道圣识。

在琉璃宫被封宫之后,他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剑魂便在琉璃宫中,也未开启过

圣识寻找,如今生死之间,圣识下意识地打开了,一股温暖的感觉笼罩了他,他

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舒服很美好,就像是躺在陆嘉静的怀中。

「不!」南宫清叱一声,她银甲尽碎,寒风如刀,撩起她漆黑的衣裳,大片

的衣料被剑气割去,露出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凄艳如梅上落雪。

这声「不」不带任何情绪,不似呐喊。

林玄言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声不指的是什么。

南宫将他放了下来。

半空之中,缓缓浮现了一个「不」字。

这个字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庄严而神圣。

而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已经入见隐之后,镇天下的一剑。

只是每剑之后,那个字的结构愈发松散,仿佛随时会崩碎消散。

这是白头碑的第一个字,不。

不字落下之后,南宫抱起林玄言,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遁逃回失昼城的方

向。

「等等!」林玄言骤然睁开眼,竭力大喊。

南宫看着他癫狂的神色,同样吃了一惊。

林玄言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狂热得像是可以喷出火焰,他依旧有些不确定道

:「我又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我的……剑魂。」

「这里离琉璃宫很近?」南宫自问一声:「怎么可能?」

林玄言看着她的眼睛,他浑身毛发瞬息倒竖,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涌上了他

的心头。

与此同时,不字碎裂,南宫手指划过眉心,念下下一个字:「许。」

林玄言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他张开嘴,牙齿间依旧鲜血淋漓。

「南宫……」

「嗯?怎么了?」

「北府,南宫,北府,南宫……原来如此啊。」林玄言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

,嘴角牵扯出艰难的笑意,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原来你就是秋

鼎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神宫啊……」

寒风吹乱鬓发,南宫的思绪像是被冻上了薄薄的冰晶,她怔了许久,呆若木

鸡。

林玄言触碰了一下她的脸,挣扎着起身,用手拭去粘在她侧靥的冰雪。

南宫缓缓回神,那个许字已经濒临破灭,她却艰难地笑了起来,她蛾眉舒展

,那清澈幻美的容颜楚楚动人。

「圣人前辈真是……」南宫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一切如梦。

南宫……南宫。

她缓缓咀嚼着自己的名字,流露出苦涩的笑容。

如果三年前便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失昼城可以少死数十万人,或许今日也不

至于如此穷途末路。

但总算不算太晚。

「如何取出你的剑魂?」南宫问出了最后的疑惑。

林玄言回忆道:「当日,秋鼎与我说,上古时期流传下的每一柄剑都是钥匙

,他也为你准备了一把锁,当时他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但是如今我恐怕会怪他…

…现在想来,都明白了啊。」

林玄言凝视着南宫如画的仙颜,轻声笑道:「我是钥匙,你是锁,秋鼎想将

你许配给我,让我们结为夫妻。只是当时我与静儿已然成为道侣,所以他说,恐

怕如今我会怪他……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弄巧成拙了。」

南宫冰雪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衣领,胸口莫名

热了起来,越是寒风白雪,她的嘴唇便越是艳红,她深邃的眸子灵灵地看着林玄

言,周围穹顶崩裂,月影捣碎,海水被寒意瞬间冻结连成冰河,又被随后而来的

剑气搅碎,南宫半跪在地上平视着伤痕累累的林玄言,容颜静美,她杀人之时如

天降的女皇,安静之时一颦一笑皆柔和端庄,像是深居简出的千金大小姐。

「现在?就在这里?」南宫还是有些不确定。

林玄言道:「嗯。这里,委屈大当家了。」

「许」字被彻底斩碎,爆炸声仿佛近在咫尺。

南宫望向了林玄言的身后,数十丈开外,风雪和月色都成了单薄的背景,镇

天下虚浮半空微笑着注视他们,犹如不真实的阴魂恶鬼。

在下定决心之后,南宫再没有丝毫犹豫,她按住眉心,心神与白头碑贯通,

缓缓道出最后五个字。

「人间见白头。」

月海之上,白头碑亘古不变的刻字缓缓消弭。

而此刻的风雪里,在南宫与镇天下之间,那五个字巍峨如高山,深远如渊潭

,它们似将军列阵,将南宫与林玄言护在中间,不死不退,哪怕如今镇天下已步

入见隐,他一时半会也无法斩破这传承了万年的圣人词句。

而镇天下也并未心急,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在他看来,一切都已胜券在握

,接下来是快刀斩乱麻还是软刀子割肉,都是由他决定的事情。

他忍不住快意大笑起来,生而为剑灵,他此刻终究只是少年,心中那份肆意

轻狂如何能够压抑?此刻他举手投足皆是绝世剑意,甚至可以引动天劫降灾人间

,而南荒所有妖物的绝学,在命轮转过六十四之后,他皆了然于心,而任何道法

此刻再他手中,皆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迹。

他睁开剑目,目视前方,在不可见的虚空之中,他隐约看到了隐藏在世界背

面的,纷繁复杂的线,而那些线,似是受到什么牵引,即将连在一起。

只是他这份心境很快被眼前的场景打破,即使是他都对南宫与林玄言的举动

愕然了起来。

只见南宫忽然跪在地上,屈下了腿,黑袍勾勒下,那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

儿勾勒出血脉喷张的曲线,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是最春意盎然的山峦,完美无

瑕,将她雍容清贵的气质衬得淋漓尽致。

而此刻她盈盈地跪下身子,屈腿翘臀,双腿又微微分开,那秀美仙颜平静而

柔和,乖巧得就像是一只温顺待宰的羊羔。

而林玄言更是直接挑开南宫的衣带,衣带一松,那紧紧勾勒着女子凸浮曲线

的衣裳也拉拢宽松下来,林玄言握着她的脚踝,更向两边分开了些,然后粗暴地

卷起她黑袍的下摆,将黑袍一路向上推卷,绝美女子的大腿雪白而紧致,看不见

丝毫瑕疵,那漆黑的衣袍一路上卷,那暖月般的白暂娇臀唯遮着一件月白色的丝

薄亵裤,林玄言深吸口气,手指按住那柔软而极富弹性的臀肉,直接将亵裤扯烂

撕去,南宫觉得下身冰凉,忍不住哼了一声。

此刻,失昼城的大当家,这位人间最有名的未亡人,典雅温柔又如杀神一般

的绝色女子,下身不着片缕。她光着屁股趴在地上,而此刻腿心深处,那粉嫩的

玉阜嫩蕊微微张开着,还似吐著丝丝温热之气,如含着一枚暖玉。

林玄言看着那美到极致的身材曲线,动作微僵,他轻声嘀咕道:又是一只…

…大白虎?

这些年他被季婵溪调戏得心有余悸,少女平日里语言动作有意无意的挑逗诱

惑至极,但是真到了床上又是另一番情况,通常情况他总是被小白虎杀得丢盔弃

甲连连求饶,偶尔自己也有胜绩,但他也知道,那也不过是小姑娘偶发善心,在

陆姐姐面前照顾一下自己作为夫君的面子。他也常常在被榨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发

誓,以后再也不理她了,就把她晾着看她怎么办,可是每每如此,他又会被少女

主动的挑逗弄得死去活来,忍不住又将她抱上床去自取其辱。

这些平日里烦恼的念头此刻都想睡温暖的火光,他回忆起季婵溪纤秀粉嫩的

身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南宫嗯哼了一声,小口半张,她又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红唇,此刻时局危机,

自然容不得他们做半点前戏,林玄言直接解开自己的衣带,欺身压了上去,本来

小母犬一样跪趴在地上的南宫被压得直接趴在了冰面上,那滚烫的肉棒抵着娇嫩

花唇,然后挑开层叠的花唇玉肉,没了进去,又遇到了什么阻挠,在顿了顿之后

,整根没入。

「额……嗯啊……」即使南宫早已修至了通圣巅峰,对于这种破瓜之痛依旧

不知从何阻挡,她只觉得身子在那一刻不停痉挛着,大腿绷紧,脚趾蜷禁,紧贴

着冰面的丰盈嫩乳同样曲翘坚硬了起来。

林玄言鼻尖触着她的发丝,那雪白长发间似有阵阵淡淡的芬芳,萦绕鼻息之

间,沁人心脾。

南宫捂着唇口,呜呜地叫了几声后,缓缓消散了身子的僵硬和疼痛,只是没

有任何准备,那肉棒直接整根没入了她的花穴玉道,她虽然被世人喊了上千年的

俏寡妇,可实际上终究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此刻她趴在地上,裸露的雪白臀肉被林玄言身子挤压着,林玄言隐约觉得,

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入自己的体内,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浸润心田,缓缓修复了他

几乎干涸破碎的心湖。

时隔万年,他作为钥匙的宿命里,终于找到了这把命中注定,天作之合的锁。哪怕他们并未相爱。

只是如今玉道花径干涩难行,他抵着南宫丰盈挺翘的嫩臀研磨了一番,也不

知是因为两人情感不曾水到渠成,还是因为情势危急起不了欢爱的念头,他的研

磨挑逗未能从她的身子里榨出什么蜜汁春水。

南宫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她只是安静地趴着,打算无论林玄言怎么弄,

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自己都沉默受着,就像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镇天下看着那林玄言与南宫紧紧相扣的交合处,看着那里流出了丝丝微弱的

血,他勃然大怒。

「呵,大当家,我说过,将来攻下失昼城我会娶你,奉你为妃,如今你竟为

了不将处子之身交付于我,当着我的面做出路边野狗交合般的事?哈哈哈——你

可真是女豪杰啊……」镇天下咬牙切齿,一双剑目燃得通红:「贱女人,不久之

后,我就要用这种姿势,在你那城头上,当着你所有子民的面,将你操得不省人

事!」

「哦,对了。」镇天下顿了顿,看着林玄言:「还有你那两位漂亮的妻子,

到时候也一并供我日日宣淫吧。」

一道剑气自他手中斩出,撞向那个人字,人不过一撇一捺,此刻直接被一剑

斩成两半,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八字,然后又被镇天下一剑斩碎。

接着,他开始以剑拆解那个间字。

原本只是默默承受,并未动情的南宫听到镇天下的话语,脑海中不自觉地浮

现出城破的画面,她的花穴竟不自觉地收紧,双腿也向中间靠拢了些,干涩的玉

蚌嫩肉间,竟吞吐出了些温凉春水,春水浇灌在林玄言的肉棒上,他忍不住浑身

颤抖,那股接近他本源的力量缓缓回到他的体内,他福至心灵,一边缓缓抽送起

来,一边凑到南宫耳边,轻声道:

「想象一下,我是你那位死了千年的未婚夫,今天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我将

你抱进洞房,剥了你的衣裳,将赤身裸体的你压下身下,插入你的嫩穴。」

林玄言在她耳垂边轻轻呵着热气,南宫柔柔地嗯了一声,身子果真渐渐热了

起来。

「在你洞房花烛夜的门外,窗纸忽然被挑开了一个洞,有人在门外偷窥着你

,他是一个小小的兵卒,平日里最为仰慕你,但你从来没有看过他。如今他看着

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赤身裸体,被人压在身下,一记一记地大力操动着,你未察觉

到,只顾着连连地娇喘着,大声地呻吟着,被你的夫君一下接着一下地杵着花穴

,他将你抱了起来,转过身,你雪白丰盈的嫩乳便挺立在那人的视线里,而你雪

白无暇的下身,那玉穴开了一线,肉棒深深地扣了进去,两者的交合处,清晰地

裸露在了别人的视线里。你被操得意乱神迷,神魂颠倒,交合处肉棒在你体内进

进出出,花汁四溅,嫩肉翻出,他在门外脱下了裤子,对着你活生生的春宫戏自

渎了起来……」

「啊……嗯啊……嗯……别……别说了……嗯……妾身……妾身受不……呜

……」

南宫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脑海中香艳的画面惹得她浑身滚烫,那花穴之间

更是玉液横流春水翻涌,将紧致滑腻的花径浇得一片湿润泥泞,肉棒刮擦过其间

的肉芽与褶皱,刺激得南宫浑身发抖,呻吟连连。

镇天下看着这对当着自己面苟合的男女,听着林玄言的话语,觉得他说的那

个偷窥的人便是暗示自己,心中更是怒意冲天。

「一个丧家之犬,一个淫乱娼妓,呵,你们想用这种手段气得我走火入魔?

未免太幼稚了吧?」镇天下一字一顿地说着,齿缝之间皆是滔天怒火。「间」字

岂可碎裂,其中一轮白日被一剑劈成无数光点。

「嗯……嗯嗯……夫君……轻一些……妾身要……要丢了……啊——」南宫

螓首乱摇,嫩臀随着交媾的动作晃动着雪白臀肉,绯红而淫靡,她腿心处花唇翻

出,春水狼藉,俨然已经动情。

林玄言同样喘着粗气,他的眸光却越来越清澈,他看着身下承欢的诱人娇躯

,忽然低喝一声,掰起她的双腿,直捣花心,然后将她的身子拧转过来,正对着

,南宫微微睁开眼,美目婆娑地望着林玄言面容,唇齿间发出动人心魄的哼唧声。

林玄言面朝着她,将她修挺紧致的玉腿抗在肩上,一把撕开她胸口的衣裳,

那从未显山露水的丰盈玉乳在失去束缚之后竟小白兔般弹了出来,林玄言一手捏

住一个,掌心覆着乳肉,手指捏着曲翘坚挺的蓓蕾,满手皆是丰盈饱满的触感。

还差一点了……林玄言轻轻捻动指间曲翘的乳头,声色低沉道:

「接着,失昼城破了,妖怪们涌了过来,你法力尽失,被剥光了衣服吊在城

头,绳子缠住了你的大腿,腰肢,嫩乳,最后从你的裆下穿过去,深深地勒在白

虎的缝中,江妙萱和南绫音同样赤裸着跪在你是身边,而城下,是你的子民,他

们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绑着双手吊在城上,看着妖怪们一鞭子一鞭子抽打着你,看

着他们掰开你的双腿,肆意奸淫着你的嫩穴,一个接着一个的肉棒在里面进进出

出,你被操得哼哼唧唧地叫着,身子却有了感觉,淫水乱泻,放浪地大叫求饶起

来……」

「啊……别说了……嗯哼……不要——」南宫螓首乱摇,意乱神迷之间发出

了一声高亢诱人的娇啼。

林玄言本来一直浅浅地抽送着,忽然直杵花心,棒身刮擦过软肉,直接送到

了最深入,抵住了那微微凹陷的花心,那一瞬,南宫浑身痉挛,绝美的容颜上清

圣与淫乱两种表情矛盾地并存着,她抓着林玄言的手臂,身子止不住地哆嗦,娇

躯乱颤间,俨然一瞬间来到了快感的最高潮,她的眼角,甚至噙上了一滴晶莹的

泪。

林玄言低下头,替她吻去了那一抹泪痕。

南宫痉挛高挺的腰肢缓缓发送,檀口之间依旧发出着高潮余韵般的浅浅呻吟。

「最后,一位白衣大剑仙从天而降,杀死了所有的妖怪,解救了你和你的姐

妹们,从此失昼城一片和乐,那一轮明月重见天日,其间的人们永远地快乐地生

活在一起……」

林玄言柔声地说着,他缓缓抽出了那沾满精液的肉棒,随意抓了一捧雪,擦

了擦。

他替着南宫整理好有些破碎的衣裳,将下下摆也捋了下去,遮住了微红翘挺

的嫩臀和雪白修长的大腿,他将她抱了起来,南宫那秀美的脸蛋微微潮红,一双

秋水般的眸子里透着一缕茫然。

她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回想起刚才放荡的画面——按理说我不该如此

,仅仅言语挑逗罢了,我怎么会真的身临其境一样,还流露出如此情态……

她看着林玄言,看着他脸上浅浅的笑意,霍然明白了。

「你……」

「我入见隐了。」林玄言喟然轻叹,他再次抱了抱她,柔声道:「委屈大当

家了。」

南宫泪水盈眶。

不许人间见白头。

那七字圣言只剩下白头二字。

林玄言整理衣衫,望着面色阴沉的镇天下,微笑道:「请。」

镇天下道:「我应该早些斩草除根的。」

林玄言道:「我刚诞生的时候和你一样,盲目地自信,张狂得以为天下无敌。所以犯下了一些要用一生去弥补的过错。你年龄比我更小,更是如此。」

镇天下沉默片刻,道:「我依旧觉得我不会败。」

林玄言双手拢袖,一如出城时的模样,他缓缓走到镇天下身前,再次平静道

:「请。」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冰面上。

晚云割裂成絮,天地皆剑。

南宫将「白」「发」二字收拢身前,静静凝视。

白发见白发。

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看着却有些孤单。

失昼城头,陆嘉静仓皇地跑了出来,看着云絮间纵横天地的两道剑气,忍不

住流下了眼泪。

就在先前,她手心的那道千里传剑符燃烧殆尽,却未见他们归来,那时她便

知道出大事了,但她未将这件事告诉季婵溪,只是一直凝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天上又落了雪,有白色的雪,也有黑色的,他们纷纷扬扬地纠缠着,洒向这

座古老的城池。

季婵溪也明白了过来,伸出手,将一片晶莹的雪花篡在掌心,低声自语:「

一定要赢啊。」

千万里皆是剑。

整片南海皆被剑域笼罩,一气纵横三万里。

青紫色的电蟒纠结扭曲着扫过海面,巨大的雾气凝成冰霜为天地都覆上了一

层薄纱。

长空之中似有龙吟,骤然响起,骤然散去。

海面上,暴雨下了数十轮,将天下洗了一遍又一遍,阴晴难定。

无数人鱼一样的珍贵生命成群结队地游曳而出,唱着凄凉而悲伤的挽歌。

浮屿上,那本即将翻到最后一页的金书忽然震了震,上面的某些字迹如雨打

尘埃般被洗去。

干明宫的地底,铁索间披着红袍的绝色女子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知是高

兴还是悲伤的笑容。

而南宫立在一片浮冰上安静地等待着,白发两字始终悬在她的身边,散发著

温柔的光。

没有一片雪花能够靠近她。

这场席卷整座南海的风暴整整持续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裴语涵带着席柔来到海边,与她说着南海那边看不到,却可能发

生着的故事。

南宫仰起头,望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不知是不是眼睛太过酸涩,她竟然模糊间看到了两轮月亮。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心生感应,望向了远方。

海面上,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衣黑发的少年足尖在海水上踩踏出缕缕涟漪,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南宫感觉自己被抽干了所有力量,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她抿了抿有些干燥

的嘴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只好竭力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林玄言垂着衣袖,胸膛上皆是细密发红的剑痕,他脸色惨白,嘴角却噙着柔

和的笑意,他对着南宫,也像是对着天下众生说:

镇天下已死。

三尺剑依旧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