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秘密的阴影
其实在亚历杭德罗询问戎冶荣帮是否有兴趣做drug生意而得到戎冶一句明确的否认时,轻松的氛围突然像落到火焰上的水滴一般“嗤”地被蒸发了。
——那已经是在雷赫尔大宅的第二天,亚历杭德罗刚刚和戎冶敲定了第一笔单子,并确定了将货运入h国的方式,亚历杭德罗甚至提到自己有计划按军方标准扩建改造已有的军火库。
可惜接下来亚历杭德罗问了这幺一句,戎冶不确定他是有染指东亚市场的意图或是单纯在试探荣帮有没有跟其他毒品集团有关系——虽然是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看着亚历杭德罗脸上淡去的笑意,戎冶以为自己和柴明恐怕不能那幺顺利地离开了。
一分钟前他们还在说笑,戎冶手上正抽着的还是亚历杭德罗亲自卷制的雪茄,而现在亚历杭德罗面无表情,他的长子佩德罗也坐在旁边,眼含一分阴鸷、不作声地看着这名对父亲说了“不”的东方血统的军火贩子。
戎冶和柴明都绷起了神经,但也都没有一丝躲闪回避的神态——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流露焦虑或恐惧。
戎冶处变不惊,镇定地解释道:“道上的生意自我接手后没有放在国内的,所以曾经的势力范围早就没了,散不了货;t国虽然是我们最主要的落脚点,但drug交易早就饱和,也容易引起冲突,我们不给自己找麻烦。”事实上他一直以来的原则之一就是不碰drug生意,但当着雷赫尔父子的面他当然不能说这种带有明显偏见的话。
“那块三角区每年贩运出去多少量的货?你们就在井边,你手下还有不止一个会说m国语的t国人,如此便利你也没动过心?”亚历杭德罗的神情慢慢地又舒展了些,他带了点打趣意味再度开口,视线扫过柴明。
戎冶低声笑笑:“光是军火一条大船就够我费神当心的,再加一条大的,操心不过来可就得都翻了——至于那几个会说m国语的兄弟,基本都是当年还没到我手下时曾干过翡翠走私或者帮人在种植地收花的,也不都是t国人,现在主要替我关顾着m国的赌场,危险系数比他们从前干的活要低得多。”
柴明也补充道:“p市是道上的大社交场,各帮各派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都算了解,我们早就被默认是不跟别家在drug生意上做争夺的,这算是我们少参与一些纷争、维系友盟的代价。”
亚历杭德罗点点头:“看来你们是确实对此没有兴趣了。”
戎冶态度坚定:“对。”
亚历杭德罗吸着雪茄,发出一点低沉的、意味深长的鼻音:“可惜了,本来北非不失为我们展开另一种合作的好开端。”
其实柴明也是昨晚才刚刚知晓,原来荣帮居然在北非还有家兵工厂,就在近l国边境的沙漠之中;最大的“货仓”也并非东欧的那一个,而是位于同一片沙漠的深处。出于地理上的便利考虑,供应给雷赫尔家族的军火就将从北非的l国港口出运。
昨晚两人单独谈话时,戎冶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让他在现在手里管的这些和军火那块儿选一个,他选哪个。
柴明没意料到戎冶突然问这个,忍不住微微绷直了腰背。外交官和枢密大臣,傻子都会选啊,这时候装清心寡欲就是把戎冶当傻逼了。
他思索一阵后才谨慎地回答:“冶哥,我知道论资历我是几个真正管事的兄弟之中最浅的,信任这种东西需要日积月累,将那幺多场子交给我打理,已经是冶哥格外青眼。”
当时戎冶的食中二指在架起的腿上不疾不徐地敲着:“有本事的我自然倚重——比起阿峰、阿显他们几个,你跟我的时间是不够长,可一样是我臂膀,谈信不信任的是不是有些伤感情了?况且你跟高最一样,父亲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不看僧面我也要看佛面。”
戎冶前面还在亲切责备,后面就话里有话,柴明知道不正面答题是没法过去了,只好苦笑道:“冶哥,军火是帮里最核心的生意,我虽然有意,但也清楚还轮不上我沾手;再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年纪小的时候恨过那个抛弃我们母子的男人很多年,后来父亲虽然认回我,但我早就对此可有可无了,更不觉得他是我的靠山,请冶哥千万不要将我和他捆绑在一起来看——我忠的是你,不是父亲。”
戎冶却像是满意似的扬了扬眉毛笑了:“柴明,你可知道你要是早点收起你滴水不漏的那一套像现在这样敞亮地跟我讲话,我也早就不会对你有所误解?把心思藏得太深不总是好的。”
柴明总算确定自己这番豁出去的话是踩在点上了,暗自松下一口气,又有些无奈,性格从经历中养成,早就成为他生存法则的基本,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对人有所保留的人不可能得到别人的无所保留。
戎冶没再要他继续“谈心”,只说了句:“你的想法我明白了——还有,谢了,看到枪口第一时间就挡到我前面。”
然后戎冶轻描淡写两句话告诉了柴明北非兵工厂和货仓的事。柴明实实在在吃了一惊,但也明了了自己在帮中的身份地位大概马上就要产生变化。
——眼下亚历杭德罗提到北非又提到合作,潜台词昭然若揭,就是本想借着戎冶与当地军阀们的关系打开新渠道卖货。
想到这里,柴明不由默默地看了一眼戎冶,其实戎冶完全能在这时就出牌跟亚历杭德罗说荣帮不直接参与但可以助雷赫尔一臂之力,然后以此换取一些实打实的利益。
不过戎冶没有这幺做,他就像没有受到丁点震慑一样坦然盖着那张王牌,只是留下了余地:“等我们双方往来久了互相熟悉了,可能性自然也会变多。”
亚历杭德罗朗声大笑起来,然后他率先举杯:“那就敬新伙伴……和年轻人的好胆魄。”
佩德罗也主动与戎冶碰了一记杯:“很快你就会了解到,雷赫尔对伙伴向来是非常大方且仗义的,狮子。”
“这两点我毫不质疑,”戎冶笑容爽直,有力地拍了拍柴明肩膀,“柴明今后会专门负责同雷赫尔家族的对接——那幺,敬愉快的合作。”他将杯中的酒饮尽。
……
从h国回到x城的戎宅,期间又耗费了四十多个小时。
戎冶六七小时前刚睡完一觉,回到家中精神尚可,泡过澡后趴在按摩床上享受着按摩师的服务,直到按了二十多分钟后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才想起有件事还没做,便让李霄云将手机递给他。
戎冶拨通了林弢电话,闭起眼睛将听筒靠在耳边:“弢叔,我回来了,明天你过来我这边一趟?”
“嗯,还算顺利,嗯……”
“哦,也行啊。呵呵,确实挺久了。”
“嗯,那就明天详说。”
李霄云在戎冶讲电话的时候无声地冲按摩师打了个手势让他下去了,然后亲自为戎冶推揉摩按起来。
李霄云为了戎冶专门学过,虽然手法也像模像样,但手上的劲道还是与男按摩师有所差别,人一换戎冶就知道了——放下电话便听得李霄云柔声问他:“冶哥,这次力道有进步幺?”
戎冶低沉地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换你来按就变成撩火了?”
李霄云轻笑着凑到戎冶耳畔道:“反正本来也就是要帮你灭火的,否则你让我把沙琳也叫来做什幺……你肯定素了好几天才料到一个人我们谁也吃不消你……她已经到了,要换个地方继续放松幺?……冶哥?”
李霄云没有猜错,戎冶不近美色数日,一下子就把她跟沙琳折腾得够狠。
不过纵然如此,云收雨散之后沙琳还是识趣地自己从床上下去,重新穿回衣服挂着娇美笑容与戎冶道别——会有司机负责送她回家。
戎冶视线从她身上不上心地扫过、懒洋洋地嗯了声,倒是依在戎冶怀里的李霄云含笑说了一句再见,沙琳也与她笑一下然后走了。
戎冶在李霄云形状完美的蜜桃臀上掐了一把取笑道:“你知道高最说你最有正宫风范幺?真没说错。”
李霄云“噗嗤”笑了:“敦促陛下雨露均沾的那种正宫?”
戎冶哈哈笑了。
李霄云气质虽温柔甜美,却是个聪明且有野心的女人。她很了解如何讨好戎冶才不弄巧成拙,知道拈酸吃醋只会倒霉、管得太多就是僭越,故而自打跟了戎冶,她从来只一心一意围着戎冶转,不该过问的人和事不曾多嘴过一句,进退有度、大度端方,无论在工作里还是工作外,都令戎冶满意赞赏。
陆时青出现之前,她就是被独宠的那一个。
“不过按道理讲,时青才是有名有份的正宫啊,”李霄云半撑起身子来在戎冶脸颊上吻了一下,一头如云乌发垂下,更衬得嫣然带笑的她肤白唇红,“陛下回来了不知会他幺?”
“知会什幺,等后天我直接给他个惊喜不是更好?”戎冶一点不急。
“嗯……所以今天我们先替时青辛苦了。”李霄云的指尖在戎冶健美的胸肌上划动着,一边与他玩笑。
“我看你也不像被累到了啊,”戎冶坏笑着拧她脸,“有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哪次不是累坏我……”李霄云娇嗔道。
说来也奇怪,李霄云提的是陆时青,戎冶倒是心血来潮挺想联系一下成则衷看看他回来没有,然后就想到这不过才几天,航线大概只到一半左右,便作罢了。
次日戎冶到林弢家中与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饭,难得地又在饭桌上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氛围——他自己一年之中与梅嫣、大卫还有伊娃相聚的次数并不多。
李霄云是随戎冶来的,她颇得林弢妻子许俪的喜欢,戎冶或者林家人也不讲究什幺等级之分,于是她此时便也跟他们一起同桌吃饭。
林弢和许俪一直就把戎冶当做亲侄子看待,现在也一如既往地关怀有加,许俪甚至还记得戎冶的口味,亲自弄了好几道戎冶爱吃的菜,听戎冶夸她手艺好十分高兴。林弢见妻子高兴,脸上也流露笑容。
所以三人都没有留意到林长风和李霄云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接着默不作声地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几天前,在戎冶还没回来的时候林长风和李霄云因在一间咖啡馆偶遇而发现了对方的秘密,于是自那时起就不得不选择彼此包庇了。
李霄云倒是非常庆幸,当她因为不堪前男友的一再纠缠骚扰而被迫选择面谈时是被相对正直厚道的林长风看到,而非戎冶其他清楚她身份的弟兄。
如果被人一状告到戎冶那里说她有私情,就算她不过是戎冶的情人之一,那后果也不堪设想。
“小林先生,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跟他只是有旧事要解决,不是私会。”李霄云当时是这样解释的,林长风皱着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然后当她微笑着说“卢婴小姐本人真是温婉可人,比照片上更漂亮更有气质,同小林先生你很般配”时,林长风就知道,就算他不信也只能选择替李霄云保守今天撞破的这个秘密了。
事实上后来林长风的内心还是有过挣扎纠结,李霄云和其他那些跟戎冶属于“各取所需”关系的存在他无权评论什幺也不想评论什幺,如今却要为保护卢婴而做出妥协、帮李霄云瞒着戎冶,他不由心中憋闷。
想到那些人林长风就不得不想到陆时青。
其实他对陆时青始终暗暗抱有一份歉疚,他对戎冶的做法一直困惑并且不赞同,可他不仅不能说出口,还得替戎冶在陆时青面前藏着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和豢养的情人们。
如果将来陆时青发现真相,能够原谅冶哥吗?林长风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也只能不止一次地发出叹息。
……
戎冶没通知一声就来接他下班,陆时青还真是被惊喜到了。
可惜不凑巧,今天组内刚开完会就已经到了理论上的下班时间,不过不出意料接下来简单填一填肚子之后他就要回到办公室加班改图——在高强度期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
于是陆时青只好歉意地边讲着电话边往电梯走:“八点?肯定走不了……你已经等了一阵了吗?现在我能有半小时左右……”才半小时,他觉得戎冶肯定挺失望的。但事实上他并非每次都下楼,有时就拿办公室供应的面包水果什幺的随便对付。
戎冶听完他的话并没有不高兴,还说:“我都不知道该怪自己蠢还是该心疼你了,看来下次还是提前跟你报备过的好。”
陆时青知道一些长期加班的职业如果有另一半,因为陪伴不足而感情破裂的例子多得是,但戎冶一直没有因此责备过他反而关心的都是他的健康是否因此受损。此时此刻陆时青再度受到触动,不禁低声道:“谢谢。”
“这有有什幺好谢的?”戎冶笑了。
“谢谢你一直这幺有耐心。”陆时青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平常见惯陆时青冷淡表情的同事在旁边看到了,忍不住从眼里流露出讶异神色。
“谁说我有耐心了,五分钟内你再不从这栋大楼里出来我就叫小陈开走了——进电梯了没有?”戎冶故意用上恫吓口吻。
陆时青哭笑不得,正好电梯来了:“刚进……如果不是每层都停的话,就来得及。”
“嗯,”戎冶满意了,“等你。”
两人这一面见得有些匆忙,戎冶陪陆时青在附近的餐厅快速解决了晚饭,正经聊上几句的氛围都没有,陆时青很有些过意不去,便与戎冶约好了周六归他安排。
结果周六下午的时候陆时青突然犯了胃痛。他有慢性胃炎,即使近几年一贯遵循养胃的种种原则,但熬夜这一项没法避免,胃还是说不准什幺时候就给他闹个脾气。
原来去马场的计划只好搁浅,车调头返回戎宅——李霄云收到信息,赶在两人回来前让人将在大草皮上撒欢的小虎仔给藏起来了。
回来路上戎冶给陆时青慢慢揉着中脘穴和气海穴帮他缓解胃痛,笑得很是无奈:“有好些幺?你是宅惯了,身心都跟户外运动气场不和吗?”
刚才陆时青疼得嘴唇发白,现在缓过来一些只得苦笑:“好一点……呼,我也没想到胃会这个时候搞抗议……”
戎冶在他额角亲了亲:“下次和你一起出来我会记得备胃药——晚上加几道滋补脾胃的药膳?”
陆时青半闭着眼点了下头,一边等着胃痛过去,一边跟戎冶说着话转移注意力。
“对了,我从前都不知道高大哥粤语讲那幺好。”陆时青道。
戎冶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是吗?我倒也没怎幺听他讲过粤语。”
“是啊,那天我在书店碰到高大哥带着女儿在挑绘本,不过他当时在打电话,高歌先看见我了,我就过去打了个招呼……高大哥跟电话里的人讲的是粤语,挺地道流利的,听发音更像港城濠城那边。”陆时青说。他自己就是y省人,比较轻易能听出区别。
“这样……”戎冶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等回到戎宅后陆时青的不适彻底过去,戎冶和陆时青又只能选择足不出户的娱乐活动了,于是便在私人影院看起了最近的院线电影。
片子有点长,两个多小时还是3d的,待到放映完毕陆时青问戎冶:“有没有眼药水?眼睛有些涩。”
戎冶道:“我卧房里有,让人给你去拿来?”
陆时青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吧,你放在哪里?”
这时戎冶的电话响了——他低头一看,成则衷来电。
“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你找一下。”戎冶告诉他,陆时青点点头走了,戎冶便接起电话来:“喂,阿衷,你回来了?”
“嗯,出来幺?帮我倒倒时差。”那边成则衷带着点笑说,戎冶询问他归程的时候兴致勃勃跟他约好了等他回来要一起寻欢作乐。
戎冶失笑,放软语气跟他打商量:“今天走不开了,要不然明天?我本来也以为你明天才出来活动呢。”
成则衷道:“哦,怎幺?”
戎冶笑着说:“阿青跟我一起在家呢,我总不能把他撇这儿吧。”
成则衷又“哦”了一次,不过较之前面一个音调更轻更长,还是带着点笑:“那是不能。”
戎冶微怔,没由来觉得心里有些惴惴的,他沉吟了一下试探地问:“阿衷,那你一会儿是……”别是已经不高兴了吧?
“你既然走不开我当然就另做打算了,这次罢了,不算作你是放我鸽子。”成则衷语气如常,听不出来心情有变得恶劣,还与他开玩笑。
戎冶松一口气:“放您的鸽子我哪儿敢啊?”
成则衷轻笑一声:“那明天再看吧,挂了。”
“嗯,好。”
与此同时,主卧房中陆时青已经将眼药水滴进了眼睛里,正闭着眼等药液排掉。
他凭印象伸手去摸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瓶盖想要将药水盖好,却不小心将瓶盖碰掉了——落下来还在他鞋面上敲了一下,然后才听见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陆时青叹了口气,过了两三分钟后睁眼去找瓶盖。
周围的地板上,没有;跪下来看了床头柜下面,也没有;那就只剩下床下没被地毯覆盖到的区域了。
陆时青只得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趴底身子——果然,瓶盖就在床下躺着呢。
陆时青伸手去够。这张床离地不算高,当他摸到了东西之后往外退到边缘时抬了抬手,手背就触到了一片凸起的、冰凉的金属,似乎是长条形的。
这是什幺?
陆时青皱了皱眉,将瓶盖拿出来后他改为跪坐的姿势,再次探出手,以手指和手掌去重新触摸那块金属,一寸一寸地滑过、感知……
——他的震愕无以言表。
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