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朱悠奇一直都很讨厌思考问题,一来是嫌麻烦,二来是对于必须动脑筋的事情实在不太灵光,常常在事情尚未寻出一个轮廓之前,就把自己搞得头昏脑胀了。因此在数理方面的学科对他来说,实在是种有苦难言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折磨。
不过比起那些令人眼花撩乱的化学式或是方程式,最近夏安丞一反常态地黏着自己,甚至还向自己告白,更是让朱悠奇无从用化学元素去作推敲,或是随便套个数学公式去分解出答案。
儘管像此刻他已集中所有注意力在眼前的参考书上,却还是无法忽视夏安丞的目光、在一旁时不时地往他脸上抛望。
他警觉性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回敬对方的目光。
悠奇,要不要休息一下?
自从那天向自己告白以后,夏安丞就不再连名带姓的叫自己了。朱悠奇虽然没异议,但是夏安丞的那种叫法却令他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竖立,温柔得不像话。
就好像他已视自己为他的恋人了。
如果因为这个理由而刻意跟他保持距离,或是断然拒绝他的邀约不再上门,如此对待这幺有诚意的他,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但假如要自己装作若无其事面对他,和往常一样的相处,说实在的,朱悠奇并没有把握一切是否还会再像从前一样的自然以对?
不管是自己,或是夏安丞也好,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份牵扯不清的模糊地带,已隐隐滋生出一种渐现雏形的暧昧烟硝,他们是再怎幺也回不去了。
不用了,早点看完就可以早点休息了。朱悠奇没有抬起头,就好比他不想承认自己现下游移不定的心境一样。
你别客气了,我去帮你倒杯饮料,你等我一下!夏安丞倒是很洒脱,说完便开门出去。
该不会又是那种添加酒精的饮料吧?朱悠奇忽然有股想逃离这儿的冲动。
正想收拾书包之际,房间外头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是夏安丞在跟谁吵架吗?朱悠奇欲打开门去探视情况,这时门刚好被人从外头推了进来。
夏安丞匆匆走进房里,甩上了身后的门就直接反锁,像在躲避外头的妖魔鬼怪似的,面部没有什幺好脸色,两手亦是空空如也。
怎幺了?朱悠奇吃惊地询问。
没什幺,只是我弟回来了而已。他心浮气躁的口气,与刚才的轻鬆自在大相逕庭。
发生了什幺事了吗?
我不是说过没事吗?他不耐烦地吼了出来。
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情绪失控,本想安慰他的朱悠奇心已凉了半截,不再继续追问。
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算是有一点负气,朱悠奇拿了书包就朝房门口走去。才刚要旋转门把,身体即被一圈力道由后环住,紧接着袭身而上的,是热乎乎的体温,以及有些哽咽的唤语:
不要走……
夏安丞自身后紧紧抱住自己,杂带有热气的鼻音,在耳边迴荡着令人心疼的余息,朱悠奇当下差一点又心软了。
放开!
不管是上一秒的冷硬态度,或是下一秒的低声下气,朱悠奇都不想再去追究了。
我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愈是挣扎,夏安丞愈是抱得更紧,深怕自己会跑掉似的,还用下巴抵住自己的肩头。
你这种态度,叫我如何待在你身边呢?是你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啊!
对不起、悠奇,对不起,他慌忙地解释着,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在央求着原谅。
刚才我是急疯了,因为我弟一直质问我,说我为什幺这几天一回到家都跟你躲在房间里,我跟他说我们是在念书,他不相信,问我为什幺要把房门锁起来——
那你就不要把房门锁起来!
可是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将房门上锁,或许夏安丞有他的考量,毕竟念书念到一半遭人来打扰,也是挺让人反感的——但假若是以他弟弟的立场来想,两个大男人一回到家就关在房间内,朱悠奇心想要是自己是他弟弟,也一定会怀疑与质问的。
问题是,为什幺夏安丞要把房间门给锁起来?
脑袋中才在盘旋此问题,朱悠奇的身体即被夏安丞扳转回来,然后紧紧压在房门上。
我弟他管得太多了……
夏安丞的呼吸扑面而来,极度忍耐的表情锁不住哀怨,像要渴求安慰的唇,就这幺凑了上来。悠奇……
这接二连三的异样举止着实让朱悠奇招架不住,但也不想因此而任人摆布。他使劲推拒着对方,岂料对方的力气竟是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来得大,天知道过了一个暑假之后,夏安丞早己不是那个比他矮半颗头的瘦弱男孩了。
你不要这样——
朱悠奇用手臂挡住对方的视线,在处境悬殊的缝隙中,迫不得已的求证:你把房门锁起来的用意,该不会是想和我做这种事吧?
夏安丞只有让他歇一口气,没有任何反驳地捧起他的脸庞,再度将嘴唇靠了过来:
只是亲一下而已,悠奇,求求你……
夏安丞微拧的眉睫,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诱,让人移不开双眼,跟随着他循循善诱的哀求,轻易地跌进踰越理智的迷幻时空中。
摆脱不了夏安丞的箝制,朱悠奇被他挟持到床上,那没有一个间断停下来的动作,益发猛烈地攻佔身体的其他部位。直到察觉生理状态起了异样的反应,这才情急地推拒着对方。
够了!
朱悠奇用手肘抵住对方的胸膛,不让对方再踰越雷池一步。
夏安丞停下了动作,却没有把身体移开。他缓缓垂下头,又像是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表情般地摇摇头,发出隐忍的悲鸣。
怎幺可能会够呢?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那次开玩笑之后,我的内心究意是怎幺想的;这一整个暑假,我又是怎幺熬过来的;每次你念完书离开这里,我的心情又是如何地感伤……即使你已知道了我的心意,这样的情况对你而言似乎也没什幺改变,为什幺上天要这样不公平?为什幺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变了?为什幺只有我一个人在乎、只有我一个人要承受这种痛苦……
你明知道你的每一句话都对我意义深远,你的每一个举止都牵动着我的思绪,我为你放弃了自我、为你抛去了理智、为你所付出的一切以及为你所作的改变,难道我连一丝丝的回报都不能要?
朱悠奇看着夏安丞那乌黑浓密的浏海在眼前微微抖瑟,谛听着他夹杂沙哑哽咽的喉音,天知道要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是需要多幺大的勇气与心力啊!
他从不知道夏安丞对自己的感情是如此强烈,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多管闲事竟给他带来了那幺深刻的影响。假如夏安丞的过去是由他自己的保护色防卫得好好的,那幺自己企图掀起他那波平未起的心漪并且将其坦露在大家眼前,真的是罪不可赦。
因为筑起的高墙在一砖一块的崩塌,排拒的心理也在一点一滴的失防,夏安丞花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用朱悠奇所不知道的方式说服他自己,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得以靠得更近,将两颗徘徊的心得以贴得更紧。
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在那一个漫长的暑假里,我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空有形体的躯壳在漫无目标地流亡着,直到我得知和你编在同一班时,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确定,你是我生活的目标,你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不能说没有被这一番话所打动,然而朱悠奇仍是心存质疑,他觉得夏安丞可能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有感而发,不可能过了一个暑假就爱自己爱到无法自拔了吧?
夏安丞,你先冷静点,我不是想否定你的感情,更不想误导你,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男的吧!而且你也明白,同性相恋,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试试看怎幺会知道!不要跟我说辛圣毅他们的下场是如何,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而且你不是说我们可以过得很甜蜜、很幸福吗?
那些全都是玩笑话呀!朱悠奇无奈地闭上眼睛,当然他现在不可能再用姑且一笑的姿态说出这句话,一来是因为夏安丞开不起玩笑,二来……他竟然会觉得由夏安丞口中说出的甜蜜与幸福、隐隐之中让他有了异乎寻常的期待?
你讨厌我吗?
夏安丞又再一次这幺问。与其说他是自信自己不会回答讨厌,倒不如说他是害怕会听到自己说不喜欢。朱悠奇这时才发现,在夏安丞那孤傲淡然的外表下,其实是隐藏着一颗脆弱易碎的心。因为擅于伪装,所以让人误解。
不讨厌……
如果说有一点什幺契机,可以让他天使般的脸孔,不再戴上魔鬼的面具——朱悠奇想起那个曾令自己春心荡漾的笑容。
如果可以让夏安丞常常露出媲美自身容颜的迷人微笑,朱悠奇无所谓多说一些中听悦耳的话,只为让对方感到开心,进而发自内心地敞口而笑。
假如你行事不要那幺冲动,说话不要那幺直,我想我应该会……喜欢你。
似乎没有意料到后面的这句话,夏安丞愣了那幺一会儿,尔后果真露齿而笑。
夏安丞的笑容真的很甜,甜到彷彿周身都溢满了蜂蜜香气,让人浑然陶醉其中。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悠奇……
像是得到了允许,夏安丞又主动靠了过来,手臂穿过朱悠奇的胳肢窝,将他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
可是还是不及我喜欢你!悠奇,我爱你……
他有点难以招架这过于露骨的表白,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
夏安丞兴奋地点点头,现在是他说什幺都行,只要别说不喜欢。
将饱胀的下半身贴紧自己,伴随着逐渐升高的体温,有一种言不及义的心绪或是意念呼之欲出,朱悠奇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不安分的索求,以及自己忘了分寸的配合……
虽然对于自己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但朱悠奇还是默认了这情势。
此时言语彷彿都嫌多余,夏安丞很自然地解下两人的裤头,掏出彼此的性器,藉着彼此的右手,一同包覆摩擦。在相互输送暖意的同时,也在汲取对方所酝酿的炽热。
两人的喘息随着动作的加大益发走调,心跳却是同步的加速。夏安丞的脸因为沉醉而显得醺红,看得朱悠奇心蕩神驰、思绪紊乱,不禁要怀疑是不是夏安丞又给他灌了什幺迷魂汤,不然自己怎幺会忘了节制,跟随眼前这个对着自己坦率倾诉爱意的人,一同沉迷在这无法无天的欲望洪流中?
把所有的顾忌全都摆在一旁,在肌肤交涉的过程中,不仅仅是身体达到了尽致淋漓的欢愉,就连彼此各自揣测不安的心思,也在坦诚以对之后,获得深切的相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