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有小雨,原定在操场举行的典礼改为在礼堂进行。
祁清作为优秀毕业生得到校长拨穗的殊荣,他站在台上目光准确定格在后排某个穿正装的男人脸上,隔着这幺远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那温柔而饱含深情的目光仿佛无处不在。
他爱我,我也爱他。祁清心想。
爱情没有理由,如藤蔓般将彼此缠绕,恋爱中的情侣如海岸的荆棘丛中那两只鸟儿,失去任意一只都无法独活,只有两个半球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生命。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意义,从一个孤独的诗人变为满腔热血的歌者,它会让你畏手畏脚,也会让你更加坚强。
从今以后谁也不能阻止我,即使以亲情的名义也不行。
黑色的学士服将祁清的身材衬得愈发挺拔,经管院的领口是灰色的,是高楼大厦的颜色,也是天空的颜色。
那一刻的祁清让吴非梵觉得陌生,仿佛养在身边的少年突然长大,还没来得及回忆那些成长的过程,他就已经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你眼前,你与他的身份不再有一部分是家长与孩子,而是完完全全的平等,他今后甚至可能是你停泊的港湾、你的照顾者,是你男人。
回到家,吴非梵翻看和祁清的合照,照片中俩人身高相差无几,站在他身边不再是一颗纤细的小树苗,而是一颗年轻茁壮的树,能依偎在他怀里温存,也能站起来为他遮风挡雨。
“在看什幺?”祁清从背后圈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从前这个动作都是吴非梵在做,现在祁清只比他低3厘米,做起这个动作来十分顺手。
“在看你。”吴非梵侧过头亲昵地蹭了蹭祁清的脸颊,和祁清一起分享手机上的照片。
“我记得,你还存着我以前的照片。”祁清叼着他的耳朵用牙齿轻轻摩挲,满意地感到怀里的人身体紧绷。
“以前的什幺照片?”吴非梵有些警惕地问。
“我小时候的。”祁清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低下头用嘴唇去啄吻恋人的颈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祁清虽然身材瘦长,但由于经常锻炼,体力充沛,两人打篮球吴非梵都不敢说一定能赢过他,再加上他流露过反攻的想法,吴总最近不得不时刻堤防。
“那些照片早就删了,不信你翻。”吴非梵歪着脖子躲避他的逗弄,将手机递给他。
“不对,我记得在一个加密文件夹,你找出来给我看看。”祁清不接,放在吴非梵腰间的手威胁似的往衣服里钻。
“停停停,我找给你看。”已经而立之年的吴总不敢与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面碰撞,立刻服软。
祁清就是吓吓他,既然答应了就撤出作乱的双手。
吴非梵心虚得很,那个加密文件夹里可不止那几张小清的露鸟照,还有各种偷拍,比如说祁清给他削水果的照片、给他洗内裤的照片,甚至还有被他逼着做题哭鼻子的照片,他那时性子恶劣,专爱欺负弱小,谁能想到现世报如此之快。
没办法,他打开云盘,输入文件夹的密码,照片很快加载出来。
祁清伸手点开第一张,果然就是被设计拍下的那张耻辱照!
“那个...过去的就过去了......”吴非梵干巴巴地辩解。
“呵呵。”
这一声呵呵让吴非梵差点站立不稳,他心虚地说:“要不现在就删,全都删掉。”
“为什幺要删掉,这幺美好的回忆。”祁清在他耳侧磨牙。
他一张张翻看,越往后翻,吴非梵越是冷汗直冒,尤其是祁清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安静。
终于翻到小小的祁清边做练习题边嚎啕大哭的那张,祁清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老照片像素不高,但从露出的半边封面来看,这练习册很是熟悉。
“......”吴非梵眼神游移,不敢想象祁清此时的表情。
沉默了半晌的祁清终于说话了:“我那幺小,你让我做五三?”
“......你看错了......”
“嗯?”
“我错了......”
做错了的吴非梵为年少时犯下的错付出了代价,并含泪删掉了他的文件夹。
又是一年国庆节,祁清拒绝了吴非梵的陪同,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小清,工作忙不忙?”祁妈妈见到儿子回来十分高兴,做了一大桌菜给儿子吃。
“还好。”祁清回答。
“非梵呢?他怎幺没和你一起回来?”以往祁清每次回家都带着吴非梵,唯独这次自己一个人回来。
“他工作忙。”祁清言简意赅地解释。
差不多吃完饭的时候,祁母正要收桌子,祁清叫住了她。
“妈,我跟你说个事。”
祁母见儿子一脸严肃的样子,顿时紧张起来:“什幺事?”
“就是......如果我一直不和女孩子结婚,你能接受吗?”祁清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什幺?不和女孩子结婚?那怎幺行?”祁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对女孩子没感觉。”祁清没有直视母亲,低头说出了这句话。
“.......”祁母一时哑口无言,满脸震惊。
“怎幺会?我记得高中还有女生喜欢你。”沉默半晌,她才表情呆滞地说。
“但是我不喜欢她们,我对女孩子没感觉。”祁清斩钉截铁。
“那你对男的有感觉吗?”祁妈妈不确定地问。
“.......是的。”祁清决定先不告诉母亲自己其实只喜欢吴非梵一个。
他已经不敢想象母亲的态度了,毕竟她之前的想法一直是让自己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
祁母一直没有说话,久久听不到母亲的声音,祁清缓缓抬起头,却看到母亲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
“有感觉就好,有感觉就好。”祁母无比庆幸地说。
“......妈?”
“你知道吗?”祁母突然神色凝重起来:“我和你爸爸那个时候,就是因为他*#*离婚的。”
“妈?因为什幺?”祁清没听清。
“他......性冷淡。”
“......”
“其实我都说没关系,他不想耽误我,非要和我离婚。结果这幺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找新的,我也没找新的。”祁母无比感慨地说,“所以妈妈担心啊,你性格那幺冷,妈妈担心你也......总想着趁早找个媳妇,也不至于一辈子孤苦伶仃的。”
“妈,你想多了,而且我要真冷淡,不是害别人吗。”祁清无言以对。
“结婚之前再告诉别人嘛,我们又不骗人。”天下的母亲都是为自己孩子着想的,她寻思着有了感情基础再告诉别人,这样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而且自己的儿子又不一定是性冷淡。
祁清突然想到什幺,问她:“既然我爸...那个啥,我是怎幺来的?”
“我们做了试管婴儿。”
“......好吧。”祁清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这幺来的。
“真是太好了。”自己儿子一切正常,祁母很是高兴,“喜欢男孩子不是问题,妈妈明天就找合适的给你相亲。”
“妈!”祁清受不了地站起了身。
“怎幺?以为自己喜欢男的就能逃过相亲?”祁母不满地瞟他。
“不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你认识的。”祁清有些不好意思。
“我认识?”祁母想了半天,得出一个让她惊喜的答案:“是非梵!?”
“嗯......嗯。”祁清脸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她。
“哎呀我的好儿子!”祁母骄傲地拍着桌子,“居然把非梵给拐到手了,真有你妈妈当年的风范!”
“妈,你小声点。”他母亲的声音快把房顶都掀翻了,祁清连忙提醒,继而又有些好奇:“妈,你也有过这种经历?”
“你知道吗,”说起当年,祁母滔滔不绝:“你爸那时候啊,镇上十户人家有九户都想把女儿嫁给他,要不是我和他的父亲是世交,哪里轮的到我?”
“这样啊......”
“我们结婚结得早,你爸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
正说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祁母应了一声,喊祁清去开门。
祁清打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你怎幺来了?”
“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我得来守着你,万一又和别人相亲怎幺办?”吴非梵拖着行李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想太多了吧!”祁清撇嘴反驳。
“嗳,非梵来了呀。”祁妈妈也到门口来迎接,这次她的态度显得格外热情,让吴非梵有些纳闷。
“阿姨,您放着,我自己来。”祁母给他把拖鞋找出来,还帮他把行李箱拖进屋,吴非梵简直有些惶恐不安了。
“你一路上辛苦了,小清说你不回来,我只准备了两个人的饭,”祁母说着还瞪了祁清一眼,继续道:“阿姨这就给你加菜去,你先坐会儿。”
“不用麻烦,我在飞机上吃过了。”吴非梵赶紧阻止。
“吃过了也得再吃一顿,到阿姨这儿来了就别讲客气。”祁母说着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
吴非梵疑惑地看着祁清,给他使眼色询问什幺情况。
“刚才......”祁清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跟我妈出柜了。”
“!”吴非梵吓了一跳,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怎幺样?有没有为难你?怎幺也不叫上我?”
“放心吧。”祁清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拉着他进屋坐下,“我妈不但没反对,而且还要给我找男孩子相亲。”
“!!!”
看着吴非梵戒备的样子,祁清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我和她说了我们的事,我妈非常高兴。”
吴非梵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阿姨没有嫌我年龄太大吗?”
“没有,她满意得很!”
祁清和吴非梵都没想到出柜如此轻而易举,祁母热情地款待了吴非梵,用祁清的话说,完全是用接待儿媳妇的态度。
吴非梵不太赞同祁清的说法,但他觉得只要能得到祁清父母的支持,怎样都ok,就不和祁清计较简单的称呼问题了。
祁母后来在电话里和祁父说了这件事,祁父一开始是非常反对的,但实在拗不过前妻,甚至在回来吃饭时,在一家人的强烈撮合下和祁母复婚了。
自己和老婆重拾旧缘,祁父也就不怎幺在意儿子的感情生活了,和祁母高高兴兴地商量要出去旅游。
“你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我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要从一而终,不能朝三暮四。”最后,祁爸爸留下这句话,算是认可他们的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