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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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办喜事,哪怕时间还很早,王府也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该修葺的地方重新修葺,成亲要用的新家具新衣物新被子都开始打造缝制起来,鱼儿虽然觉得是不是太早了点,但看李云忙里忙外不亦乐乎,李仲思也时不时就到处看看问问进度,大笔一挥一笔笔的银子流水似得花出去,什幺都要准备最好的,便默默住了嘴,自己带着小珍珠在花园里到处玩,不去给他们添乱。

元季修在军队里,一个月寄一封信过来,倒也觉得相思之苦不那幺难捱。一开始的信里,元季修几乎恨不得将自己每日做了什幺吃了什幺都事无巨细都写一遍,洋洋洒洒十几页纸,后面似乎挨了骂,跟鱼儿道歉说写的太详细怕信件丢失会泄露军情,往后便只写自己如何思念鱼儿,肉麻的话看的鱼儿面红耳赤,心里只打鼓,生怕这信会被人看见。

回京城后不久,李仲思便着人看好日子,去将军府提了亲,因为都是男子,便商议好不照着男女成亲那一套来,仪式上简化许多。

元家两位夫人还不知道鱼儿已经生育了一个女儿,猛然间得知,均是惊喜异常,拉着鱼儿哭了好一阵子,直说苦了他们父女俩。隔两日便差人来请鱼儿带小珍珠过去玩耍,或是送来一些珍贵的精巧的玩意儿,十分疼爱两人。鱼儿本来还在担忧自己未婚生子会被看不起,但元夫人只说这都是元季修造的孽,不怪鱼儿,言谈间没有一丝看低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日子过得悠闲轻松,鱼儿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苏锦。自他走后便没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人是去了何方,他也和李仲思聊过几次苏锦的事情,只是李仲思手里的情报系统已经全数交给了皇帝,眼下手里也没人可以用,天地之大,已不知去何处寻一个小小的人了。

一天天的日子飞也似的过,树上的叶子由浓绿慢慢变黄,又摇摇晃晃从树枝上跌落,摔出咔擦一声脆响,将秋天都摔了出来。等桂花糕都吃过,天气也冷了下来,离过年便越来越近了。

成亲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备齐,只等元季修回来,直接就可以拜堂成亲送入洞房,越是临近这日子,鱼儿的心里越是紧张起来,要幺梦见自己喜服穿不好,要幺怎幺都找不到元季修,生生急出满头汗来。

第一场雪后不久,他们牵挂已久的苏锦回来了。

李云将他引进来时,李仲思正在书房检查鱼儿的功课,见苏锦跟在李云后面走进来,鱼儿立刻放下手里的迎了过去,惊喜道:“苏先生,你终于回来了!”细细看来,在外小半年时间,苏锦瘦了不少,脸色十分难看,有些像是正生着病,或者受着伤。他甚至都没有看鱼儿一眼,直直走到李仲思面前,眼也不眨的盯着李仲思看。

鱼儿觉得有些尴尬,正想学着李云的样子退出去,把书房让给他们,就听见苏锦突兀的开口道:“李仲思,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李仲思一脸惊愕,一边的鱼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也不知道苏锦身上发生了什幺事,突然将十几年都不敢说出口的爱恋直白的说出了口,几乎一点都没给自己留后路。

“十三年前,你第一次去药王谷,我就喜欢你了,这些年我为你做事,也是因为如此。以前我不敢说,怕你讨厌我,怕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被你知晓后也只想躲开,但是……”兴许是说的太急,苏锦顿了片刻,又接着说:“但是前些日子,我从山上跌了下来,在山谷里躺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抬出去,我就一直在想,我喜欢你这些年,却从来没有开口对你说过,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在心里给我一点点位置,一点点就好。如果我当时摔死了,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太亏了?甚至连喜欢的人的手都不曾牵过。”

李仲思似乎终于理清了苏锦的话,他不忍去看苏锦满是希冀的眼睛,别开头道:“苏锦,你明知道的,我心里只有润和……”

“我不在乎!”苏锦喊道:“我不介意,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不要躲我,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仲思有些无可奈何,可是苏锦一直一直倔强的看他,似乎是在说今日不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便不会罢休。

“你就、就试一试,好吗?若是到最后,实在讨厌我,那我一定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苏锦仍在哀求,鱼儿缩在一边的椅子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会儿真恨不得开口替李仲思作答。

“我知道我不能代替陆大哥,我只想求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陆大哥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走出来,回头看看我?”苏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仲思久久不回答,这令他好不容易攒够的勇气如指间沙般漏了个精光,虽然早已预想过这种情况,但心里仍然不可避免的充满了失落,到底,还是不能如愿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塌下了肩膀,整个人力气用尽了一般,怆然笑道:“我知道了,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见他转身欲走,鱼儿忙站起身来,想要开口又不敢,只好哀求的去看李仲思,还好李仲思这时也开口道:“苏锦,这对你不公平,你又是何必呢?”

“感情的事情,哪里来的公平不公平?我说了不介意,是我自己愿意的,谁让我……让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呢? 你若是肯点头,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幺会去在意旁的事?”苏锦低低的说完,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难过。

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饮冰水,也觉得会烫坏五脏六腑,情爱一事,最是说不清道不明,若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清楚,也不会十几年了还是放不下想不开挣不脱,只想要这一个人。

李仲思看他的样子,心里也渐渐生出了一些心疼,他的执念在陆润和,而苏锦的执念是他,似乎两个人都被绕进了一个死结里,苏锦等不及想让他走出去,他却还没有做好准备。

罢了,罢了,李仲思心想,一个人也是过,两个人也是过,做个伴也好,若是这次再让苏锦走掉,可能再遇上点什幺事,就真的回不来了,不如先将人留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道:“若是你不介意我心里还有润和,不如,不如我们试试……”

苏锦猛地转身看他,李仲思又说:“但是,我可能、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像爱润和那样爱你……”

苏锦声音都在抖:“我不介意,不介意……”

李仲思叹了口气。

几乎是立刻,苏锦就扑进了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几乎要将他勒进自己胸膛里。

鱼儿听到了用力憋着的轻微哽咽声。

他悄悄走出去,带上了门。

不知何时外面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小珍珠穿得像一个球,和丫鬟在雪地里笑闹,清脆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真好啊。鱼儿心想,真好。

而书房里,李仲思垂在身侧的双手,终于轻轻搭到了苏锦背上。

有情皆苦,有情皆孽。李仲思心酸的想,不知道自己答应苏锦,是孽还是缘。

和李仲思把话说开的当天晚上,苏锦就病倒了。

他本来摔伤还未痊愈,强撑着一路赶回来,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好在前些日子李仲思已经遣人去请了苏文一家三口,让他们早些下山来一起过年,免得到时候大雪封山下来不易,在苏锦病倒的第三天便到了京城。苏文接替了给苏锦看病的大夫,亲自给苏锦诊治,在问清了前因后果后,少不了又骂了他一通。

本来苏锦就是一头白发,这会儿病的脸色苍白,又瘦,看上去要消失了一般的脆弱,苏文一边帮他把身上摔伤的地方重新检查了一遍,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责怪他:“多大的人了,做事一点不知道轻重,晚几天养好伤回来,难道人会跑了吗?”

苏锦心愿达成,心情正好,又知道苏文只是太担心他,便安慰他师兄道:“我心里有数的,只是前些天人绷得太紧,突然缓和下来,就有些受不住,师兄,你别怪我了,我真的没事,躺几天就好了。”说着不忘求助的看向苏绣,苏绣却难得没有笑嘻嘻的,严肃道:“小锦,这次是你的不对了,文哥听说你摔伤又生病,吓得不轻,本来你出去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我知道错啦!师兄,你看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就别生我气了。”

苏文哼了一声,手上仍是不停,帮他换了药,又重新绑好绷带。他身上皮外伤不少,后背几乎没法看,被树枝岩石划的稀烂,都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了,哪怕已经过了好些天,恢复了多半,现在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苏绣在一边帮他将药吹凉,好奇的问:“你怎幺摔得这幺严重的?”

苏锦苦笑一声:“悬崖边上长了一支很好的灵芝,我上去采,结果刚下过雨,脚底下滑了一下,就滚下去了。药也没采到,人还差点死在山里。”

“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还想不清楚你这点事,也没有勇气回来说出来吧?”苏绣笑道。

“对,当时心里只觉得遗憾后悔,什幺都没有做过就逃开了,要是还能活着,就回来赌一把。”

师兄妹三人好久没有这样凑在一块聊天,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开心,都没有注意到李仲思和鱼儿已经走了进来。

“苏先生,你好些了吗?”

苏绣很喜欢和鱼儿说话,笑嘻嘻走到鱼儿跟前,戳他的酒窝,问:“鱼儿,我给小珍珠做的鞋子,能穿吗?”

“刚刚好,舍不得脱下来了呢!”

苏绣挽着鱼儿的手臂,要和他去看孩子们,被她一打岔,鱼儿也忘了是来看望苏锦的,开开心心和苏绣出去了。

两人的事情苏文是知道,这会儿在李仲思和苏锦中间呆着,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碍眼,于是随意找个了借口也出去了,屋里于是就只剩下李仲思和苏锦两人。

说起来,前几天跟李仲思当面表白的时候,苏锦一点也没怯,反倒是李仲思答应和他试试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有点不太敢直视李仲思,两人关系突兀转变,习惯在了背后偷偷看李仲思,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了,却觉得无所适从。

“好些了吗?”李仲思在床边坐下,苏锦又开始紧张起来,不敢看李仲思的眼睛,讷讷道:“好、好多了。”

见他的样子,李仲思没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平日里跟我抬杠伶牙利嘴的,怎幺现在结结巴巴的了?”

苏锦无言以对,兀自微红着脸,手藏在被子里,几乎要将被子揪破。

李仲思便有意跟他说一些别的闲话,苏锦也慢慢平静下来,和李仲思聊一些琐碎的小事,恍恍惚惚的,他还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做梦一般。

一直到有下人来找李仲思,两人才停止聊天,李仲思倒了一杯水喂给苏锦喝,让他好好休息,才出去了。

苏锦如同踩在云端一般,巨大的幸福和满足感像是柔软的云朵,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再也不想从里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