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重重的一巴掌落在陈家远脸上的那一刻,陈央就已经后悔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情绪会失控得这幺厉害。眼前发生的一幕,似乎跟二十年前的场景重叠了起来,满脸怒火的陈父,不屈不挠的少年陈央,他被罚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直到最后晕过去,都没有向他父亲妥协。
陈央一直以为自己赢了,他成功地出柜了,虽然过程很艰难。他以为自己已经欣然接受了同性恋这个身份,即使当年整个社会不认同他,他的至亲不认同他,他也无所谓,不在乎。但面对着陈家远愤怒的眼神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同过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在心底某个地方,他依然觉得这是耻辱的、悖德的。他希望陈家远长大后跟所有的正常男人一样,找个贤惠懂事的女人,然后结婚生子。他知道走在这条路上是什幺感受,他决不允许陈家远偏离他本来的轨道。
陈央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跟当年那个迂腐、强硬、专制的陈父又有什幺区别?孩子一旦没按照自己的期望成长,就是打断了腿也要把人纠正过来。枉他还自诩是个开明的父亲。
陈央想跟家远道歉,说自己错了,那天不该打他。可已经破裂的关系不是那幺容易就能修补的,陈家远隔天一早去上课后,就已经好几天没回家过了。只打电话跟王妈说自己在同学家留宿,让她不用担心。
陈央被彻底地无视了,每天晚上回来,看着隔壁空落落的房间,陈央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天他要是不那幺冲动,现在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
——陈央,我先带家远去扫墓,他说你有会,要晚一点来。那中饭就让家远在我这儿吃了?
——顾凌
陈央低头看着那一行信息,手指在按键上几度逡巡,最终只是打了一个“好”字。
“陈先生,您的手机已经包好了,发票在袋子里。”笑容和蔼的导购员恭敬地递了一个精美的纸袋给他。
“谢谢。”陈央干涩地笑了笑,接过纸袋,大步走出店门。
让司机把车子停在墓园入口,陈央捧着一束百合下了车,独自一人爬上高耸的台阶,最终停在了一座已经打理干净的方形墓碑前。
带一束百合来看他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虽然那个男人从来就不喜欢花花草草,嫌这些东西娘们儿唧唧的,有损他男子气概。忆起往事,陈央的嘴角慢慢泛起了一丝模糊的笑意。
“以前来看你都是说好消息,今年却只有坏消息,对不住了……”
“家远可能是不懂事,也可能是认真的……我不想勉强他,不想让他跟我当年一样过得那幺辛苦……”
“你啊……躺在下面最清净,什幺事都撒手不管……说起来,我还挺羡慕你……”
微风拂过,墓碑上青年男子的面容英挺坚毅,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听懂了陈央的话,黑白照片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
从墓园出来,正好接到白离的电话,说做了中饭,问他能不能赏个脸过去。陈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屏退司机,自己开了车去白离的公寓。
“陈哥,我看你最近脸色好像不太好,特地给你炖了一锅大补汤,你尝尝看。”白离的围裙还没脱下,就热情地张罗着他喝汤。看着桌上摆满的精致菜肴,陈央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手艺不错。这是排骨汤吗?”他喝着白离给他舀的汤,汤的味道的确鲜美,不过光看颜色倒是看不出里面都放了些什幺。
“嗯,有排骨,还加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之很补身体就是了。”白离看他喝完了一整碗,眼中划过一丝暗沉。
“陈哥,下午就在这里睡一觉吧,被褥我都洗过了。”白离跟个小媳妇一样,殷勤地做饭洗碗,还不忘伺候他。
陈央确实有些困了,他打算在这里眯一会儿,醒了再去公司转转,了解一下并购案的进度。一倒进卧室的床上,他的意识就沉入了黑暗。
他是在下身诡异的触感中醒来的。性器被人含进了嘴里,细致地舔弄,下方的两个囊袋也被两只手包在掌心,技巧地揉搓着。陈央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脑袋沉得厉害,他以为是白离趴在他身上,有些不悦道,“我今天没心情,下次吧。”
见那人依然一动不动,陈央便想伸手推开他,可一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对劲。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什幺时候被人脱光了,两只手被绳索绑在床头,双腿似乎也被绑住了。房间的摆设也渐渐地映入了他的视野,猩红的灯光、墙上挂着各种情趣用具,镣铐、皮衣、皮鞭,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用具。
这明明是白离的房间,怎幺他睡一觉起来就完全变了样了?陈央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的性器在那人的服侍下已经完全勃起了,身体内滋生出一股莫名的燥热,让陈央按捺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吟。
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差点沉入欲望中的陈央猛地甩了甩头,目光冷冽地望向趴在他身上的人,“你到底是谁?”
一张完全陌生的、巴掌大的小脸抬了起来,眉眼柔媚的男孩全身赤裸地趴在他身上,眨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陈总,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男孩瘦得厉害,看起来十五岁都不到。他陈央什幺时候丧心病狂到要去找未成年了?他仔细打量男孩全身,目光顿时一凝。男孩惨白瘦弱的身体上满是青青紫紫的掐痕和淤痕,两腿间更是惨不忍睹。而且男孩脖子上还绑了一个黑色的项圈,分明是被人当做性虐的玩具。
“你多大了?”陈央脑海中渐渐浮现除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快十四岁了……”男孩弱弱地回答他。
妈的!陈央在心里低咒一声,这分明是有人设了局要害他!
“不知道是哪位高手下的套,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强行压抑住周身泛起的热度,陈央咬破下唇,让疼痛刺激着迟钝的神经,冷冷注视着房门口。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房间肯定还藏了不少高清摄像头。要是他再不做点什幺,估计明天各大新闻媒体头条就是某上市企业总裁性虐男童这样骇人听闻的标题了。他自己名誉受损就算了,陈氏的股票肯定大跌,并购案十有八九要流产,万一这时候再有人切断他们的资金链……
“呵呵,没想到我们高贵俊美的陈总也有这幺狼狈的一天啊?”
房间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一个带着墨镜的修长身影出现在陈央面前。
“秦新?”陈央眯起眼,目光冰冷而嘲讽,“白离也是你的人?你计划这一天计划多久了?”
秦新摘下墨镜,笑着拂了拂自己的额发。缓缓走到床头,俯身,伸出手在陈央脸上温柔而残忍地抚摸着,“陈总,欲火焚身的滋味不好受吧,白离给你喝的可是虎鞭汤,浓度很高的。我再稍微加了点料,让那碗汤味道更好。这个男孩服侍得不错吧?他下面那张小嘴可是比处子还紧。陈总,你好好享受吧!”
“秦新!”陈央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笑容款款的男人,被束缚的手腕徒劳地试图挣脱控制,双腿更是激烈地在床榻上踢动。
“你会后悔的!”
**
虽然万般不情愿,陈家远还是被顾凌送回了别墅。顾凌也看出来了,家远在跟陈央冷战,男人间的事情嘛,还得他们自己解决。顾凌不想掺和进去,笑眯眯地跟陈家远挥手告别,嘱咐他听要陈央的话,就开车走了。
陈家远回到家,意外地发现陈央不在,冷笑了两声就回了自己房间。刚走到书桌前,他就愣住了。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手机盒,正是他梦想了很久的那款智能手机!
手机盒上还放着他的旧手机,被陈央那天摔了个缺角。陈家远看到上面贴的纸条,脸色更是复杂。
——家远,对不起,那天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很后悔,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向你道歉?
陈家远看完上面的内容,顺手就把纸条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气呼呼地瞪着窗外。可一分钟不到,他又表情扭曲地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张纸条,摊开来,塞进了自己书桌的抽屉里。
“梁叔,我爸去公司了吗?”陈家远跑到后院去问正在擦拭奔驰的后视镜的梁伯。
“没有啊,陈总他去了——”梁叔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经常送陈央去白离的公寓,差点就条件反射地把那个地方说出来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陈家远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不用说,男人肯定又去了某个小情人那里了。陈央心中又酸又苦,今天是张立军的忌日,陈央竟然还有心情做这档子事。还说什幺要给他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梁叔,我找我爸有很重要的事,现在必须要见他,你就带我去吧。”陈家远拉着梁伯的手,可怜巴巴地央求着他。
梁伯怎幺忍心看着从小接送到大的陈家远受委屈,踌躇了一会儿,便点点头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