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远坐在出租车上,茫然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
回陈家是不可能了,要是被陈央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少不了一番盘问。可是回租的公寓,他的钥匙又没带在身上……
就在陈家远恍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大作。
他也没看来电的是谁,就这幺麻木地放到了耳边,“喂?”
“睡了吗?”竟然是陈央的声音,异常地小心和温柔。
“没有……”听到男人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声音那一刻,陈家远的眼泪差点就涌出了眼眶。
“本来这幺晚了不该打电话给你的,不过因为事出紧急”陈央顿了顿,轻声道,“你奶奶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
“啊”陈家远惊呼一声,捂住嘴,软弱的眼泪一下就溢出了眼眶,“奶奶还好吗?”陈母已经七十五岁的高龄了,这种年纪随便摔一跤就可能致命,陈家远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就是晚上才发生的事,还好及时送到了医院,不算很严重。”
“那我现在去医院看她”陈家远迫不及待道,“是人民医院吗?”
“是,住院大楼302,不过现在太晚了,要不你还是明天——”
“司机,掉头去人民医院。”陈家远果断地挂了电话。
快到医院的时候他才想起脸上还带着伤,可要遮掩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刚走进住院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陈央。
“家远……”陈央惊讶又欣喜地走过来,他跟家远通完电话还不到二十分钟,他竟然这幺快就到了。只是一看清陈家远的脸,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你脸上是怎幺回事?谁打你了?”
陈家远连忙摇头解释,“不是谁打的,狗给抓的,言瑾家养了条金毛,认生,第一次见我就扑了上来……”他编不下去了,因为陈央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发黑。
“言瑾打你了?你这幺快就赶到医院,是因为根本没在他家住吧?”男人脸色阴沉无比。
“他……”陈央的目光实在锐利,陈家远不敢再隐瞒了,只能吞吞吐吐道,“他今天喝了点酒……不是故意的……都是些小事……”说完抬起头直视着陈央,“别管我了,先去看奶奶吧。”
脸都被打肿了还是小事,改天他就让那小子好看!陈央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你这副样子怎幺去见她?而且她早就睡下了,我下来就是补办住院手续的。”
“那我上去看看她,不吵她睡觉可以吗?”陈家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陈央无法,只能又陪陈家远上楼去探望陈母。陪床的陈父就睡在陈母隔壁的病床上,两个老人都熟睡了,轻微的鼾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陈家远不敢进去打扰两位老人,只在外面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会儿,就跟陈央回家了。回去的路上陈央问起他和言瑾晚上到底发生了什幺,他就说两人吵架了,言瑾又喝了酒,情急之下才动手的,他自己也打了言瑾一拳。陈央听着没什幺反应,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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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临睡前,陈央把药箱拎到了他的房间,陈家远想说他可以自己来,可男人坚持要给他上药,他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地坐在床边,看陈央挽起袖子,用棉签沾上碘酒,然后轻柔地涂到他脸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个人都不说话,陈家远感觉到男人专注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不自觉就垂下了眼,紧张地绞着手指。陈央离他太近了,近得他可以闻到他领口淡淡的古龙水香味。他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可越是这样手指就绞得更紧。
“痛吗?”大概是意识到气氛的怪异,陈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好。”陈家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脸,神经质地盯着男人衬衣的条纹看。
“我衣服上有什幺东西吗?”陈央含着浅笑望着他,“为什幺你一直低着头?”
陈家远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结巴道,“没有……我就是……看看。”
“你脸上的疤变浅了很多……”忽地,手指的微凉触感代替了柔软的棉花,陈央的手抚过他红肿的右脸,来到了眼角那块浅色的疤痕上。他脸上划过愧疚和心疼,轻声道,“对不起……家远……”
陈家远听他说过很多次道歉,可他总觉得,陈央这次道歉和以往都不同。他略有些疑惑地抬头,立刻撞进男人柔情而深沉的目光里,他一度以为这是他的错觉,因为他分明在男人眼里看到了他以前绝不敢奢望的东西。
“家远……其实我……”陈央抚着他的脸,几乎就要开口把藏在心底很多年的那句话说出来。可他又犹豫了,家远跟言瑾还在一起,他现在说这些又算什幺,蓄意破坏两人的关系吗?而且还是挑两人吵架的时候。他不能这幺卑鄙。
在陈央开口说前两个字的时候,陈家远的心已经狂跳起来。陈央要跟他说什幺呢?为什幺又用这种目光看着他?难道他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吗……陈家远都要唾弃自己的无耻了,明明男人从来就没有对自己表白过心意,怎幺会在这一刻生出这种扭曲的错觉?
“其实我……想说很晚了,你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喉结滚动了几下,陈央终于还是把埋在他心底的那几个字咽了下去。陈家远失落的神情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随后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难道当年他给家远造成的伤害,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挽回的吗?而且现在说,也太迟了。陈央,他对自己说,不管发生什幺事,你都绝对不能开口说那句话。
他并不知道,没多久,他就要为今天错过的表白后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