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穿越者大会之后,得以“亲政”的曹皇帝,履行承诺,重新开始“进口”穿越人士。
和“先辈”们不同的是,随着政权日益强大顾虑减少,“新人”们的适应期也相对应缩短了许多,“上岗”时间大大提前。
这其中,温广军是少数愿意来情报总局工作的“新人”之一。
温广军“前世”虽说级别不高,但是具体做过一段时间的政审工作,来情报总局属于专业对口。
事实上,温广军的加入对于情报总局来说,算得上是弥足珍贵——大部分军警系统出身的穿越者,前脚搞清楚状况,后脚就拍着肚腩去政府坐办公室了,少有愿意回归前世战线的。
于是,温广军到情报总局上班没多久,极度缺人的戴云就把他空降到了福州站站长的位置上。
这个安排是合理的。
做为穿越众最早布局,最早设立情报机构的城市,如今的福州,早就被情报系统渗透得犹如筛子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但凡有一天听到曹将军举起反旗,福州这边分分钟就会有七路各色人马奔赴总督府,打算砍下总督的狗头去邀功没准这些人都会扑空,毕竟总督府里也有“同志”在。
天下何人不通髡。
所以,福州站事实上并不是一个很费精力的去处。相反,各项工作都已经走上正轨的福州站,其实适合温广军这样的新人接触“新社会”,了解局面。
与此同时,总局抽调原本的穿越者站长,去了情况更加复杂的北方地区工作。这对于人手紧缺的情报系统来说,实在是好事一件。
匆匆上任的温广军,截止今天,在福州拢共待了4个月时间,算是刚把地皮踩熟。然后突然间又接到通知,有接待工作:南望南站长过路做客。
接待工作温广军自然是不陌生的。前世他也接待过兄弟单位来人。安排食宿的同时,还要协助人家办案,抓个逃犯什么的。
按照以往经验,17世纪接待同僚的流程应该也差不多。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温站长看似平常,其实对这件事,他比较重视。
原因嘛,温老爷如今是穿贵,自然无需操心客人的食宿杂务。令温老爷感兴趣的是:南望是他第一个遇到的“同级”土著精英。
一直以来,穿越者,尤其温广军这样的“速成”穿越者,他们多少都会经历一个身份错位的适应过程。
从屌丝变老爷,从社畜变大佬,从普通人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救世先知。感受土著敬畏眼神的同时,很多穿越者都需要经常反复确认,才会令自己不至于失去定位。
这种身份上的错位感,温广军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
可这次南望来访,却令温广军之前好不容易就位的心态,又有点乱——至少在明面上,之于大部分搞不清楚状况的土著来说,双方是平等的。
所以温广军对南望实际上很感兴趣。他希望借机和南望交流一番,让自己适应和土著精英打交道。
尽管穿越时间不长,可是温广军心里清楚,以穿越众这点可怜的数量,最终,新世界的大部分职务都是要由土著精英来填补的。自己不但要适应当老爷,也要学会适应这种新变化。
然而,面对饶有兴趣的温广军,今次主角之一的南望,自从下了马车,却全程中规中矩,揖让进退有理有度,半点不逾规,说话滴水不漏,浑然老吏作派。
一开始就和穿越者打交道的南望,算得上是“老臣子”。所以南望非常清楚大家的内在身份差距,他心里面跟明镜一样。
这就造成了他今天的应对方案。
从心底里,南望不认为自己能和穿贵平起平坐。他也知道这些人在温雅博识的面孔背后,还有巨大神秘的力量和密不可分的某种内部联系,根本不是他这个“辛进”所能随便往上搭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南望对空降在福州的温广军一无所知,压根不了解其人的背景派系。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就不要乱伸橄榄枝,毕竟穿越众内部现在也是有n多大小帮派的。
所以他今天甫一见面,便打起全挂的精神应对后者,内里完全是下属应对上司那一套。
之后,感觉到会谈气氛不大对头的温站长,还是依照礼数,陪客人用了午宴。而当温广军最终发现这位素未蒙面的南站长确实是有意“拘谨”后,他完全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接下来的接待活动,便肉眼可见的乏善可陈了。温老爷宴后随口指派了某下属负责接待客人。而他本人,穿贵脾气发作,拍屁股走人了。
对于这么个结局,南望这边倒是宠辱不惊。
他早就看出来了,在穿越众手底下当差,只要把事情做好,那么大概率是能得到一个妥当结果的。不需要像在大明一样,随时担心上司和下属的冷枪暗箭。
话说回来,这种低内耗的内部气氛,通常都会在新兴团体or新政权内部出现一段时间。
新团体没有历史包袱,内部犹如朝阳初升。再加上足够多的空缺虚位以待,所以新团体通常都是昂扬向上,互相协作,全力对外,派系倾轧会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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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和地头大佬勾兑得不太愉快,南望团队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在福州多待了,没得惹人厌。
于是第二天正午,交割完货物,又装载了一些福建土特产的东广福号,速速扯帆走人。
一路沿着海岸线继续北行,期间还在浙江台州下锚避了几天风暴。最终,当东广福号桅杆上的瞭望手看到远处的大港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3月中旬了。
大上海到了。
张苏滩港,昔日隐藏在滩涂里的盐贩私港。如今,破落的小渔港早已成为17世纪东亚首屈一指的大型综合港口。
距离张苏滩还有着很远距离的时候,初来此地的旅客,就会在海岸看到白白一条细线——海堤。
这是一条用白石筑就的坚硬海堤,远远延伸至目尽处,不晓得到底有多长。
在17世纪这个混乱的小冰河时代,这条海堤牢牢保护了上海周边地区不被海潮和盐水侵袭倒灌,可谓功莫大焉。
站在船头的南望,这一刻脸上春风得意感慨万千,再不复当日在福州时的谨微。
一旁的周乙能理解南望的情绪。他知道南望就是杭州人,距离上海并不远。
另外,据周乙所知:南望还没有担任七科科长时,就常年在江南地区活动。也就是说,上海肯定是南望的大本营,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
果不其然。
南望一行人前脚踏进上海站总部,时任上海站站长的熊道熊老爷,就大笑着迎了出来。用力握手之际,熊道摇头说道:“好啊,可算是熬出头了,升官啊,南站长!”
“惭愧惭愧,熊站长。我这属于小人辛进,莫要取笑了!”
看到南老爷和熊道这一番毫不见外的交际,再回想他在福州时的谨慎,周乙顿时验证了自家早前的猜测。
事实上,如果硬要分派系的话,南望毫无疑问属于“江南系”的一员土著干将。
自从上海开港,南望就被调回了江南地区,当时的工作关系就挂在上海站。
这之后的两三年时间里,南望利用自己对大明缙绅阶层的熟悉,以及他身为土著“文化人”的优势和高端的各项间谍技能,在协助熊道等穿越者打开江南地区局面时,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立下了很多功勋。
这也是“江南系”一众穿越者将南望视为自己人的原因。
事实上,包括南望这次升职,背后也是有着“江南系”熊道、鲁成等一干大佬的隐性推荐和支持的。
所以说,到了大上海,南望那就算是真正到了自家地盘。
接下来是真正的接风洗尘了。
上海站的总部大院就在张苏港内,背靠繁华的上海滩,一应供应物资应有尽有。
南望一行人这次算是到了自家地盘,东广福号上的队员全数下船,打着卧底研讨会的名义集体公款团建,狠狠吃喝了三天。
完事大伙住了高档宾馆。最后拍屁股走人时,还人手领了一份高档纪念品和大红包(会议补贴),狠狠薅了一把帝国主义羊毛。
四天后,一身酒气,两袖金风的南望团队,辞别了前来送行的老领导,出了张苏港,迎着烈烈北风,一头冲进了浩荡长江。
不过这一次,东广福号可不是单独一艘船进长江了。列队在东广福号身前身后的,是多达十艘的民用商船队伍。
而东广福号为了掩人耳目,则是悬挂了一家上海站下属商行的会旗。
船队一路沿着大江上溯,过南通,渡江阴,穿镇江当年曹大帅巨舰炮轰上海滩的后续影响,时至今日依旧在缓缓发挥着作用。尽管沿途大明官府多有微词,但长江航道的水匪,这几年依旧被“热心的见义勇为的群众”剿灭了不少。
如此一路畅行,五日后,东广福号来到了六朝古都,南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