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来说一说有关于人口的问题。”
“在未来的岁月,始终有一个主题会贯穿在座各位的后半生,那就是殖民。”
站在台上的夏先泽目光炯炯,左右扫视着下面的人群——大家貌似都在认真听讲,敢不给中堂大人面子的蠢货这会还没有发现。
“北美平原,南美雨林,澳洲牧场,阿拉斯加鲑鱼,南非金矿这些广袤的土地和财富,都需要我们指引着帝国的臣民去征服,去占领。”
“在这种情况下,人口就成为了最最重要的殖民资源,没有之一。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们时间紧迫,所以只能用高消耗来换取我们计划中的结果。”
“看看北美印第安保留区的赌场,再看看台湾原住民的抗议游行,还有已经灭绝的北美旅鸽,中国犀牛从社会政治到自然环境,在长达几百年的殖民过程中,掌控者犯过太多的错误,而这些正是我们要避免的。”
“所以不能把问题留给后代不是穿越者的话,是无法意识到哪些问题最终会变成社会肿瘤的。是的,我们这一代人必须要将国境线描绘出来,并且将崭新的国家打扫干净,以便留给后代国民。”
夏先泽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的子孙得以享国的福泽所在。”
稍等一会,感觉到台下众人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后,夏先泽这才继续说道:“在这种局面下,人口就成了最宝贵的资源想要用三四十年的时间走完别人几百年的路,消耗人口是唯一办法。”
“那么人口从哪里来呢?只有一个答案:大明。”
“后世有人论证明末人口是几千万,也有人说是一亿两亿三亿,这些在我看来都是胡扯,因为没有任何资料能统计出被地主阶级隐藏起来的人口到底有多少。即便是现在,咱们接触过的明国村庄,那里的人口数也是极度不平均的。”
“现在我们就按照平均数一亿人来计算。”
夏先泽说到这里,转身从台面上拿过来一份资料,然后低头说道:“小冰河时期的天灾,北方蛮族的入侵,以及由上述原因引发的高额政府税收,另外还有人口超过土地承载力之后的竞争性消亡。以上这几条原因,使得明末人口平均每年都要消减200万人左右。”
“这种趋势已经开始了,从我们刚穿越时遇到的那些杭州流民开始。”
夏先泽说到这里抬起了头:“那么两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帝国的臣民有多少呢?40万。也就是说,在我们拼命努力下,原本在这两年里应该死掉的那400万人中,只有十分之一被改变了命运。”
“这样一算就很清楚了:如果今后每年我们收罗的流民低于200万人的话,那就相当于亏了。亏在哪里?亏在广袤的新世界啦!”
用手指着侧面墙壁上的世界地图画了一个圈,夏先泽大声说道:“哪怕我们今后从明国扒拉出一亿人填进新世界,也是远远不够的!何况我们现在的收容能力还是弱鸡水平,需要发展,发展,再发展!”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赛跑,是在和满清的屠刀,小冰河的天灾在赛跑。在明国,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在死亡,而原本这些人都会成为开拓新世界的炮灰,即便要死,他们也应该死在疟疾和清剿土人的战斗中!”
“各位臣工,人不是韭菜,割掉一茬后很快就能长出来。一个小孩要成长到‘有用’的年龄,至少要18年。”
夏先泽说到这里,刚才激昂的语气变得和缓下来:“明末的人口看似爆发,但那是之前几百年积攒下来的。我们如果错过了这一茬,等到10年后再想着大批运人,对不起,那时候已经死了几千万人,人口没那么好搜集了。”
“说了这么多,我想要表达的核心思想就是:在今后至少10年的岁月里,我们这个新兴国家的一切发展计划,都应该围绕着人口这个核心问题来制定。”
夏先泽到了这时候,终于抛出了他的主张:“无头无脑的混乱发展是不行的,必须要有轻重缓急。像海军提出的战列舰就完全可以等一等,把资源腾出来造内河炮舰——这样就可以上溯到明国内陆去引进人口。”
“有人才有一切,没有人,巨舰大炮能打死马达加斯加雨林里的土著吗?”
“至于什么跑到长三角去开纱厂,这更是脑残想法!”夏先泽说到这里,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且不说动了松江士绅的奶酪会招致何等的反扑,就是办工厂本身,这种资本主义用来剧烈改变社会的动作,符合我们当下利益吗?”
“原本就有大批的人口因为我们收容能力不足,而处在饿死的边缘。这下倒好,你们再跑去开纱厂造纸厂被服厂,将之前还能勉强维持的古老社会体系全部冲破,造成大批的织工和农村手工业者破产等死”
“没有准备好接盘能力,却跑去明国玩什么狗屁工业大亨,这是嫌明人还死得不够多是吗?每年翻一倍,400万够不够?”
夏先泽说到这里,愤怒地用拳头敲着桌面:“这是治国,不是玩票!什么狗屁开瓷窑,单穿小说看多了吗?”
“政策从来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合不合适一说。”
夏先泽最后总结道:“在今后十年或许八年,总之,在明国朝廷彻底倒台前,我们的政策就应该是帮助明国维持住眼下这个烂摊子。”
“一切明国的传统行业,譬如织布和造纸,我们都不应该去触碰,相反,帝国还会给这些行业发出订单,以便搞活明国经济,使得工坊老板能有钱多雇两个人。”
“至于去明国搞工业,拜托用你们那日渐萎缩的大脑选个合适的行当吧!”
夏先泽没好气地瞟了一眼人群中的某个小团伙:“一个可以安置流民的糊火柴盒工厂,既不会遭受既得利益者反扑,又能让这些人苟延残喘到我们有能力运走他们的那一天,这不比棉纱厂好得多?”
“总之,一些不触碰原有体系,并且是劳动密集型的初级加工企业,才是我们将来在明国布局的重点。”
“先生们,海峡对面是一个正在缓慢崩溃的社会。如何在我们自身有足够胃口之前,帮助这个社会hold住局面,让更多的人得以存活下来,这是一件非常考验手艺的活计,关系到帝国的殖民大业!”
到了最后,夏先泽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坐了这个位子,那就请各位老爷拿出上位者的眼光和魄力来,考虑问题还以国家为重我这里再提醒一下,你们都是与国同休的铁杆庄稼一党,国家越富强,内部掣肘越少,后代们就能将这个体系多维持一些年头各位,好自为之。”
夏先泽讲话的效果,很快就在当天下午的议会投票中体现了出来——毕竟他既是政府首脑,又是党魁,在没有大的理念冲突前提下,保守党全体和一部分酱油众肯定会支持他的。
于是一帮轻工业者首先倒了霉。
这伙人的提案基本上被打了个全军覆没,还附加了连带伤害:之前窑区已有的轻工业品,除了自用之外,其他凡是和明国土产有冲突的,今后只允许外销给欧洲人和本子,不允许销往对岸。
接下来躺枪的是军队。
借着这股“打压目光短浅者”的风头,军队方面忽忽悠悠就被各大部门联手扔过来一口“军队要忍耐”的锅。
然后海军的战列舰计划就被压缩成了“验证舰”计划,陆军的3个新编营也被削减成了1个
欲哭无泪。
当天晚些时候,所有提案的投票结果都出了炉。不出所料的,以梁乐天为首的农业系统,依旧得到了1629年度进口物资的最大比例:30。
其他所有部门分享了其余70。
大数据定下后,接下来的细则就该是内阁来掌控了。
今后的一年中,各部门会根据分到的配额陆续提交详细计划书,而内阁得到计划书后,会根据这次大会定下来的资源分配比例,经过协调和统筹,再给皇帝开出货单,由他老人家将需要的资源“搬运”过来。
于是决定了大伙明年吃肉还是喝汤的一次重要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而大金龙帝国这个偏居一隅的小小势力,则再一次利用议会召开的机会,整合了内部资源,统一了思想,调整了国家未来的战略方向,做好了应对周边势力的准备。
穿越众这边在卧马盘弓且不去管它,现在不知道的是,周边的势力做好应对了没有?
“大掌柜,宋阿生回来啦!”
“哦,这么快?唤他进来。”
不一刻,一个黑瘦,看上去很苍老,渔家打扮,满脸水锈的男人喘着粗气走进了屋里。
“见过大当家。”
“罢了,罢了,坐下说话。”
刘香摆摆手,唤人来给宋阿生倒了杯上好的水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