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4章 废帝末帝,同样的死法(1 / 1)

唐末大军阀 云霄野 1219 字 2022-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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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魏军骑众杀入长安城内所引发的骚乱,也已蔓延至皇城宫闱一域。不但后宫嫔妃,内侍宫女都已乱作一团,就连负责把守皇城禁卫的御前军旅众多士卒面露慌惧之色,显然也无意奋死抵抗下去。

内宫当中,从睡梦中惊醒的朱友贞慌忙奔出一探究竟。然而听闻魏军夺下长安城关,乃至已杀散擒俘城中大半梁军将兵的消息他面色唰的变得煞白,踉跄的脸退了几步,旋即便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即便朱友贞下意识的还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身子便如灌了铅一般。而皇城当中,而慌忙前来报急,少数尚还履行自己戎卫梁国帝君职责的宿卫军校见了,也连忙上前去搀扶。只是朱友贞仍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也瞧不见半点血色

“陛下!魏人既然已攻占外城,再留在宫城当中,也无异于坐以待毙。臣愿率领麾下军士护卫陛下拼死突围,眼下十万火急,再迟疑不得,还望陛下速速决断!”

梁国宿卫军旅当中,如今官居控鹤都都将的皇甫麟赶忙上前,并向朱友贞急声劝道。

树倒猢狲散,如今非但把守长安的梁国军旅,戎卫皇城的御前部众大多将官士兵深知大势已去,也都有要自保的打算,当然不会为了朱友贞这个很快便要成为亡国之君的主子枉然送命然而这皇甫麟却是个例外,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对朱友贞仍是忠心耿耿,哪怕如今长安陷落,梁国将亡,皇甫麟也仍是对朱友贞唯命是从,意图护卫他的主公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然而听皇甫麟疾声说罢,朱友贞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已是万念俱灰,他摇了摇头,随即口中喃喃念道:

“走?还能往何处走?长安城既已被攻破,魏国又何必答应朕的请求?完了都完了纵然能苟延残喘一时,终日担惊受怕,早晚终究难逃一死比起眼下刀斧加身,还要挣扎下去等死的滋味,才更让人摧心剖肝啊”

皇甫麟听了,更是心急如焚:

“可陛下又岂能落入魏人手中?但凡保住龙体圣安,陛下韬光养晦,也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怕皇城城关随时也要为魏军攻占,望请陛下振作,由臣抵死护卫,尽快突围出去!”

朱友贞听了,又是惨然一笑:

“东山再起?没机会了今日方知,当初父皇为何没有择选朕为储君,这个皇位,本来也轮不到朕来坐更是朕无能,丢了父皇打下的江山社稷即便苟活一时,与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有一句话,你的确说得在理魏帝也不会容下朕这个亡国帝君,而无论如何,朕也不能落到魏人手中”

朱友贞幽幽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望向焦急等候的皇甫麟,又瞧了瞧他身后一并撞入宫廷急报的三名军校,以无比怅怨的语气又道:

“如今卿尚能统领的御前兵马,想必也已是数目微薄,又如何能护卫朕突围得去?也不必那般徒劳费事了且先命麾下将校退出宫去,与其余宿卫军士在外等候,朕有重任要单独相托于爱卿”

“陛下!如今燃眉之急,也决计拖延不得!即便方今控鹤都仅有数百兵卒由臣统领,可是我等拼死也要戎卫御驾脱险!但有旨诏,臣固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也望陛下先行随我等动身,待奔出长安后再下达敕命不迟!”

“我大梁国祚将绝,而你也不肯奉朕这个亡国之君的旨意行事么”

“这微臣怎敢抗拒圣意?”

皇甫麟不得已,只能喝令追随入宫的三名军校退出去,与其余兵卒一并在殿外等候。而那几个军校面面相觑,神情愈显焦虑,但终究也只得从命退出宫去。

空荡荡的大殿当中,只剩下朱友贞、皇甫麟这对君臣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相对矗立,氛围也显得格外的压抑。现在的朱友贞,看上去便已像是丢失了三魂七魄的躯壳,他神情木然,直勾勾盯视过去,忽的竟开口说道:

“不止晋国河东李家,与我朱氏宗室有深仇大恨,朕与魏国亦是世敌,魏、晋两方既然素来联手意图灭我梁国社稷,想必为魏军擒执之后,朕也将被当做人情交由晋王发落

与其落到敌人、世仇手中受辱,所以要托付于卿的重任便是取朕性命,如此起码能落得个痛快的死法,是朕无能,终究要国亡家破,愧对父皇,也合当以死谢罪。”

“什么!?”

朱友贞语调失落阴沉,可是皇甫麟却好似耳畔边炸了个响雷。他呆愣在当场,过了良久,才又悲戚的疾呼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又怎能做出弑君那等大逆不道的歹事!?即便是抗拒皇命乞请陛下莫要寻短见,而臣也断然不能从命!”

朱友贞却嘿嘿冷笑了几声,如今他这副模样,也与孤魂野鬼没什么两样:

“卿方才不是还说朕若下旨,纵然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怎的这转眼间便要食言了?是啊卿不肯下手而将朕擒执住献于魏人,这可是大功一件呐”

皇甫麟闻言,心顿时似被无数钢针刺穿,胸腔内满是股悲忿憋屈的郁郁之气,似乎使得他无法呼吸胸腔起伏的愈发激烈,忽然皇甫麟大吼一声,又忿然道:

“抗旨不遵,罪当死!臣既不肯遵从陛下旨意,合当自裁,也唯有如此,才能以死表明心迹!”

皇甫麟忿声喊罢,他腰挎的钢刀已呛啷出鞘,雪亮的刀锋撩动,眼见要搭在脖颈上便将用力一抹然而这个时候朱友贞忽然动弹起来,他疾步上前,竟伸手握住刀身。锋刃切割指间肌肤,鲜血开始顺着指缝流淌出来。

而朱友贞切身体会着血肉被割破的痛楚,不觉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他直视向满面惊愕的皇甫麟,又凄然念道:

“痛,当真好痛朕果然懦弱,怯于自我了断,也唯有假手于人当年朱友珪弑杀父皇篡夺皇位,而惹犯众怒,朕方才得一众旧臣支持,挥师攻入长安,朱友珪走投无路,便勒令麾下爪牙取他性命。

朕追废朱友珪为庶人,从宗室除名,也再不会认他做二哥。然而万万没有料到,这却又轮到魏军杀入长安,而朕也要与朱友珪落得同样的死法而他为何不敢自戕,而非要由属下动手,朕如今也已彻底明白了

爱卿肯以死明志,确为我梁国忠烈可如今这等形势,我梁国社稷终将覆亡,也无中兴重振的指望朕生无可念,更不愿为魏、晋那等世敌大恨擒俘住,只是当真怯于自戕,眼下也唯有爱卿可以助朕做个了断非是你犯下弑君大罪,而是朕一心求死,乞请成全而爱卿却仍是不肯么”

听自己竭忠效死的主公吐露心扉,泣诉过后,惊诧惶恐的皇甫麟呆立片刻,也已是热泪盈眶。又经历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他不禁痛哭出声来,再望向哀痛欲绝的朱友贞之时,皇甫麟狠狠的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