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恚怒忿恨,可高澧也很清楚自己不但被吴越国讨伐,眼下也仅剩下数百爪牙跟随,也不过二十几艘船只,根本无法与合围拦截的魏朝水师硬碰硬厮杀。
而高澧即便性情残暴至极,好歹按其原本的轨迹面对吴越军旅的合攻围剿,他能够突围出来,北上渡江,而抵至位于长江以北的淮南地界,也有些水战陆战的本事。
既然打不过,高澧心知也就只有再尝试摆脱敌船,所以他当即暴喝下令,指挥麾下兵卒抢在后继杀至的魏军舰队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前,便尽可能的游驶出去。
柴再用眼见前方那些敌船要逃,又立刻下达军令。舰队大小船舶,迅速朝着两翼延伸开了阵列。即便其中有些大舰因船体巨大,转向也难免有些不灵便,可是柴再用预判得极快,当即调度麾下战船扩大了封堵的范围,势必要把敌船彻底困死。
就算柴再用先前不习水战,如今统领舟师属于半道出家,可淮南镇下辖的水军当中,也便如当初相继投从魏朝的武宁、荆南舟师,而水战经验较为丰富的将官。现在于江面上统领舰队,指挥调度倒也是像模像样。
即便四面八方尽有船舰围堵,且渐渐的逼近过来。可高澧仍是嘶声喝令麾下兵卒驾控船只,尽数朝着一个方向游驶过去,看来是打算穿过舟师大舰之间相距的缝隙突围出去。
可如此一来,高澧与其麾下爪牙所处的船只,也势必要靠近迎面驶来的战舰。一见正主要逃,淮南舟师诸营将官当然丝毫不敢怠慢,待敌船靠近之时,几艘船舶上的指挥使几乎在同一时刻,也立刻高声喝令:
“放弩!”
靠近敌船的舰只上,立刻有密集的破风声骤起,穿透效果出众的弩矢袭至,也引得那些急于逃脱的船只上登时响出一片惨叫。
还有些战舰船舷左近处,也布列开几张水军用的小型床弩,眼下也早已绞弦扣上了形如一柄柄标枪的铁矢。待那些操控的小型床弩的军健觑准了目标,立刻抡起手中木槌,砸在床弩的牙发机括!
从船舷处再度响起破风声更为激烈,几支铁矢撕裂开空气,应弦激射而出。而有的铁矢当即凿入船上敌军的头颅,脑袋当即迸裂开来,混杂着脑浆与鲜血的红白之物四下飞溅;
还有的铁矢洞穿一名兵卒后去势未绝,陆续又穿透一两人。那些被串在一起的士兵大口大口的呕出污血,下意识的还想伸手拔出贯穿自己躯体的大号铁矢可最后或是直接倒毙在甲板上,或是一头栽进激荡起伏的江水中。
当其余几艘魏军舟师战舰也更为接近时,诸般各式弩矢弓箭,也都朝着那些陆续已在江面上打转的船只上倾泻过去,又给高澧乃至他手下急于奔逃的军卒造成狠烈的伤亡。
一路奔逃至此,除了被吴越水路军围堵剿杀的兵卒,还有不少人在途中仓惶逃离高澧眼下只剩下不过数百爪牙,二十几艘中小型船只,真要是与成规模的舟师硬拼,也的确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然而没有机会突围出去,还立刻被打成这副鸟样高澧双目更显赤红,他大声怒吼挥舞着钢刀,喝令其余麾下爪牙继续把舵摇橹。本来他还寻思自己即便势如丧家之犬,可也正是人手船只不足,也更有可能利用江面上敌方舟师之间的间隔穿插游走,试图侥幸冲出一条去路。
毕竟魏朝即便强盛,可下辖各部水师,想必也远不及南吴、吴越等国那般将士普遍水战精熟,而深谙在水面上操控船只排列成阵、聚散分合、迂回游走、包抄袭扰的路数
高澧只能抱着侥幸心思去闯,然而以柴再用如今历练出的水战能力,又是指挥舟师以多攻少,可绝不会给他侥幸逃脱的机会!
迅速予以敌船重创的场面,柴再用也已尽收眼底。他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暗忖着:
高澧逃亡部众势单力薄,只凭淮南舟师眼下的船舰备置,要将这干人等一网打尽自然不是难事由汴京军器监运送过来的火油弹与新式炮具,经试用也的确厉害,若用于这等战事,也是牛刀杀鸡用了而大批更换舟师船舰常置水战器械,眼下也尚属于机密事宜,且还不可外露,不过以后用于水战,想必也能一举碾压敌军水师
正寻思着,忽的柴再用双眼目光一凝,已眺望见那些遭受弩矢弓箭打击的船只当中,正有一人歇斯底里的挥刀喝令着。看来那厮便是陛下要点名将其拿下的吴越叛臣高澧柴再用心中念罢,随即便吩咐身边的将官传令下去,而让自己所处的大舰朝着那边靠近而去。
由小型床弩激射出来的铁矢,也有些凿入船体,轰得碎裂断木迸溅坠落。有些船只眼见支离破碎,也已有江水滚滚涌入,很快便要沉没下去而穿透力极强的弩矢钉穿挡板,也总能贯入那些仓惶躲避的兵卒血肉当中,几艘船舰只两轮齐射,便已致使高澧所部爪牙伤亡大半。
魏军舟师的小型快艇也陆陆续续的合围过来,上面的将士已擎起长枪刀盾、挠杆钩索,而准备冲杀跃上敌船进行跳帮做战。
至于高澧此时此刻也只得提着刀,在甲板上慌张的来回打转。身处于绝境当中,他那张本来狰狞凶恶的面庞,也因恐慌而变得愈发扭曲。
往日高澧吃人肉、喝人血,还最好虐杀人命,是因为他痴迷于观察死在他刀口之下的无辜百姓,在极度绝望与痛苦时所流露出的表情也与他从小便喜欢虐杀动物时的心理有些类似,那不但使高澧感受到股病态的快感,也会让他体会到一种自己好似能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强权。
然而如今却换成是自己垂死挣扎往日凶残成性的高澧的嘴脸扭曲,变得愈发丑恶,则是因畏惧与绝望。
一时间手足无措,忽的高澧又感觉到自己似是被一道黑影给笼罩住,他连忙转身回头。就见有一艘魏军大舰,已逼近至他所处的船只左近处。船舰上方旌旗招展,而一众军健当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耸然矗立,旋即一跃而下,竟然直接要跳到甲板上来。
船只甲板骤然间又剧烈的晃动起来,高澧骇得下意识尖着嗓子叫出声来。当他再定睛望去,就见跃至船上的那员军将浑身劲甲披挂,手绰大枪,他生得面如铁石、脸色黝黑,浑身也透出一股威压之势。
惊魂稍定,高澧很快便忿恨的咬了咬牙,那对招子中也仍透着怨毒:
“高某诚心投从,自问往日并不曾与魏朝为敌。可不肯收容也倒罢了你们魏人又为何如此相逼,而执意要取我的性命!?”
柴再用眼见高澧生得一副面目可憎的嘴脸,而他毕竟是蔡州出身,当初不得已也曾吃人魔王秦宗权,乃至残暴军阀孙儒帐下效力过所以打眼一见对方的形貌气质,柴再用立刻便意识到,眼前这个恶汉,也极有可能惯做哪种血腥残忍的兽行
也不愿与这厮再废话,柴再用冷哼一声,已然擎起手中大枪,并沉声喝道:
“多说无用,陛下既然不想让你活,你这厮便是该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