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跃跃欲试,王彦章浑身每处筋骨血脉当中,似乎都有股升腾的战意在鼓动着。他遂低声对王晏球嘱咐几句,便提起大枪,提缰清喝,他胯下那匹神骏的战马长嘶一声,倏地扬蹄腾跃,如闪电般疾蹿了出去。
亲随将校兵卒,也催马随着王彦章疾奔了出去。这彪锐骑驰骋出一段距离,直至距离李嗣源所处的骑阵已不过百来步远的距离时,又纷纷按王彦章的手势勒住坐骑,他们各个紧绰兵刃、目光深沉,注意着敌人的动作而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王彦章则眺目望向李嗣源,忽的朗声说道:
“李节帅,当初与你初会时,还是因我朝助河东擒下那叛将李存孝。而由晋人先主先行遣你来觐见陛下交涉。那时有缘相会,而后也听闻你东征西讨、屡立战功,果然骁勇过人,强挚刚猛,而当真无愧为世之良将。
只是你为河东李家效命,我蒙陛下知遇大恩,为魏朝尽忠竭力。彼此各为其主,沙场上终究要兵戎相见,而能与李节帅这等武名昭著的敌手对阵,我也甚感快慰。”
这个王彦章,果然好武嗜战。得知我挥军赶至城前,也不必再点名搦战,他便亲自奔至阵前
李嗣源心中念着,也深吸了一口气,旋即高声回复道:
“蒙王经略抬举,能与阁下决一死战,对我而言,同样是一桩快事。临阵厮杀,既然彼此都常好身先士卒,而率骑军袭破敌阵,今日一战,我有意与王经略各率三百亲骑,就在这饶安城前对阵厮杀,不知尊意如何?到底唐魏争霸,你我各忠其责,战阵上也唯有兵戎相待,我固然会尽全力取阁下性命!”
王彦章闻言哈哈大笑,又道:
“李节帅所言,倒正合我意!非是王某夸口,我从军至今,历经无数杀阵,除了李节帅那自取其咎的义兄李存孝披重铠绰槊,策骑陷阵,论马战武艺我也当真服他天下无对其余对阵过的敌将,纵然自诩武勇,却还不足与我相提并论!
我这条性命,若是李节帅有本事来取,便尽管拿去!我为国建功立业,得享安富尊荣,已是功成名遂,可也期盼能与李节帅这等当世猛将沙场对决。孰胜孰败,自是生死由命!
毕竟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古往今来,尤其时势造英雄,乱世杀伐时节更是虎将辈出。我意欲挑遍世间良将,也是期望能名留青史。后人评议唐末魏兴之时的虎臣猛将,也必然会说及我王铁枪的名头!”
王彦章豪声说罢,立刻又招呼周围将佐军校带领三百来名军骑奋声呐喊,策马突进。李嗣源见状昂首长啸,旋即狠狠一挟马腹,统领着数百亲随骑军也立刻冲杀了出去!,
这王彦章念的是身后留名,可我却顾不得去想那许多想要挽回局势,就算天塌下来也还要用肩膀去抗,仍须拼死奋战,也终究不能我等随着义父打下的江山,而复兴唐室延续的社稷也终究不能就此断送了!
李嗣源心中忿然念着,眸子中迸射出迫人的锐气。他统领麾下骑军提速奔驰,也犹如股决堤的洪流一般;王彦章所统领的锐骑势如风驰电掣,涌动的人马中也已透出股浓烈的杀意!
而后唐安重诲、魏朝王晏球各自统领其余兵马策马观望,眼见李嗣源、王彦章这对当世论武勇俱为翘楚的猛将就要撞杀在一处安重诲眉宇间几分忧虑,而王晏球的神情也甚是凝重,双方观战的将士屏气凝神,也都不由的紧张。
毕竟身为各自军中的主心骨,王彦章、李嗣源从一开始便亲自出阵厮杀,如果哪一方稍有疏失而命丧当场,那也势必会导致麾下兵马士气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按说身为一军主帅,无论约定阵前单挑,还是派出数百军骑对阵,也都会派出通常司职阵前搦战、应战的斗将。偏偏王彦章豪勇胆大,无论是做个骑军押牙,还是一路军旅主帅,临阵对敌身先士卒,向来都是他的常规操作;至于李嗣源的作战风格,他本来便与王彦章十分相似。
按史载青山口一役,李嗣源纵马驰入梁军阵中,直扑敌帅,来回冲杀身中四箭,最终迫退敌军而名动天下;梁国大军围攻太原,他便亲率敢死之士,时常突袭梁军营寨;柏乡之战,则是率部直冲梁军白马都,生擒两员骑校,而一举振奋军心;大房岭击破契丹,他纵马冲入敌阵,舞槌奋击,所向披靡,生擒契丹队帅这一次要以身犯险,亲自与王彦章交锋,也不过是再博一次!
双方锐骑甲士,终于撞到了一处,顷刻间爆发出人喊马嘶的响动也是格外激烈。有的战马相撞翻倒,惊嘶着扑在地上,更多的军骑错身而过之际,马背上的骑士怒吼咒骂,奋力的挥舞着手中长兵器狠刺猛砍。
一瞬间双方便有数十骑坠马下马,还有些骑兵冲势受阻,只得与迎面撞来的敌人捉对厮杀,不止兵刃相击,火星迸溅,彼此怒目对视、眸子中也似快喷出火来!
兵是精兵,将是虎将。双方总计六百余骑已经战成一团,而王彦章、李嗣源这两员军中将主也已杀至彼此面前。大枪率先探出,王彦章厉喝一声,枪锋呼啸搠去,直朝着李嗣源的心窝刺去。
李嗣源夷然不惧,抡起手中浑铁锤,硬生生的荡开了王彦章直搠过来的大枪。二人都感到臂膀剧震,而李嗣源咬牙稳住身形,旋即以泰山压顶之势,又挥动大锤狠狠的朝着王彦章的头顶砸将下来!
王彦章使得大枪非但劲力刚猛霸道,施展起来举重若轻,厚重的大枪及时收势,旋即也轮扫了出去,当即便架开了李嗣源这当头一锤!
接连两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如炸雷般暴起,就近奋力厮杀的骑军甲士乍闻巨响,几乎感到自己的耳膜似要被震碎了。而猛烈的反震力便如惊涛骇浪般倒卷而回,王彦章、李嗣源难免也都感到双臂发麻。
可是他们二人也使得较之平常军械更为沉重的趁手兵器,也都习惯了这等势大力沉的打法。是以王彦章与李嗣源几乎未做停顿,很快又抡臂抢攻上去,比起寻常骑将在马背上作战调整动作的速度,也明显要快了许多!
而李嗣源以往策骑破阵,常常舞槌奋击,杀个几近几出,往往所向披靡,他惯使得长杆浑铁锤属于钝重兵器,抡舞扫动起来,通常也能砸得敢于上前拦截的敌军身折骨碎,先后坠马扑倒。可王彦章使得那杆乌沉沉的大铁枪显得更为长大的枪杆本来便能做钝兵器使用,横扫一大片,纵马所过之处,也立刻便能清出片空间来。
两杆沉重的兵器不时的重重撞击,而电光石火间,王彦章招式再变,枪头也如同暴蹿咬去的毒蛇那般,时不时突刺过来。李嗣源时常还要留意大枪招式的变化,从场面上看来,他面临王彦章狂暴却又不失章法的攻势,渐渐的也落了下风。
王铁枪果然名不虚传,他不但膂力强横,招式更为利落迅猛。再厮杀下去,我虽然还能硬扛得住,但是只怕早晚还是要落败
李嗣源心中思忖,旋即又念道:
存孝义兄咎由自取,而已然身故之后,王彦章的确称得上当世勇武无双,实乃绝世猛将我本来也没奢望于阵前能除了这个劲敌,到底做戏要做全套,再硬拼一阵,也是时候诈败佯退,而引诱王彦章催骑来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