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珏对面,背过脸不去看他。
贾珏歪着脑袋,很是好奇:“茗烟路上应该同哥哥说了吧?那个芳踪说,哥哥答应娶她过门,可是真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长得那个模样,也亏你看得上。”
宝玉转过身连连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你应当清楚的,我不是那种随意的……那个女子,我只是见过一面,不过是上一回琏二哥哥请我去吃酒,带了她一同去而已。”
贾珏皱着眉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的意思是,同她并无关系么?那她怎么说,你亲口明明白白说了,要带她过门儿?对了!你那日可清醒着?”
宝玉张大嘴,手指连连在空中敲点,好似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是了是了!那日琏二哥哥带了壶难得的状元红,清香爽咧,我被他劝了许多,最后确实是有些神志不清的。”
贾珏恨铁不成钢地使劲儿砸了下桌面,骂道:“那便是了!定是那个时候,你被算计了。我说二哥哥,你没事儿的,跟那边府里纠缠不清做什么?!状元红?!一壶状元红就闹出个姨娘了!”
宝玉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珠子圆溜溜地:“总…总不至于吧?好歹是个一等将军府,哪里就至于算计了……”他自己喃喃了半天,又转而哭丧着个脸:“那怎么办?好珏儿哥哥知道错了…下回即便是大伯父亲自来请,我也绝不和他们纠缠了……”
贾珏打断他的话,恨声道:“现下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那丫头口口声声说你已与她有夫妻之实,加上又是那边府里大老爷亲自遣人送来的,我能怎么办?这个女子,只怕你是非收不可了,如若不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呢。”
宝玉气愤地哼了一声,倏地站起身来,讲话也傻呼呼地只知道反驳:“我才不要背着这个黑锅!明明不是我做下的,凭什么我非得娶她?再说了,那也不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尚未娶妻就先迎进了姨娘,日后若是再想大婚,不知道名声得臭成什么样儿!”
说罢,宝玉一推门,风速走了,贾珏起身想拉,连片儿衣角也未曾沾到。
宝玉原本就是纯善的心性,说话做事儿直来直去,生气就是生气,高兴便是高兴,拐弯儿抹角什么的,到他这基本不可能。
此刻他想的,便是要冲进荣国府,找到贾琏,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算计自己。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他会这样解决事情,毕竟家口不可外扬,出了这样的丑事儿,大多数的chu理方式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或是关起们来自己解决,碰上宝玉这么个憨人,也活该贾赦他们倒霉。
说起贾赦此回干的这件混事,那也确实是被逼急的没法子才想出的馊主意。
按理说分了家,自该日后不论贫j_ia_n荣华,各不相干的。可这一回,也确实是被逼的没了办法,才找了这么个要钱的主意,原本也就是打算凭着自己这张老脸,讨口饭吃罢了。
说起这潦倒的原因,那可真是又臭又长。
贾赦赋闲在家,平日里最最喜欢的,便是与一群猪朋狗友撩猫逗狗吃喝玩乐。
这全是烧钱的地方。
原先未曾分家时倒还好,府里头二房管家,王夫人即便再贪得无厌,也不敢将一府的金银全搜罗走。加上心中不满大房袭爵,那时贾赦去账房要个钱什么的,也要细细讲清了缘由,才能领到那么一星半点。王夫人本是个守财奴,府里的田地牛马,全是来钱的地方,自然是精心细致努力打理,荣国府虽不至富可敌国,那也是满园娇奴美婢,吃穿用度皆不必发愁。
可自打分家起,便完完全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刚开始时贾赦与邢夫人还在心中暗自欢呼,走了二房的管家婆管家公,府里真正是自己做主了。不必事事矮人一头,真正有了些当家做主的模样。
可慢慢的,邢夫人便发现,这偌大的一个府邸,那可当真不是好管的。随随便便往里头一划拉,出来的下人们多半都是连枝带里,不是自己姨母侍奉过三
代主子,就是内人的爹妈在府中地位非凡。小小一个荣国府,里头的势力盘根错节弯弯绕绕,险些将原本便小户人家出身的邢夫人搞晕,她自己又没什么手段,连带着管家不到半月,府里稍有脸面些的下人都敢爬在头上肆意妄为了。
幸而还有个大家出身的儿媳。
王熙凤的本事,不必人说,大家也应当能够了解。
她chu事雷厉风行自身又胆识过人,只除了出声王家,与王夫人同宗这一点,邢夫人找不到任何能让自己不满意的地方。
这倒是好赖叫她过了几天轻省日子。
过没多久,就连贾母也寻了个佛堂,日日不问实事,一心诵经念佛积福泽,这权限放的,就更是宽了。
哪知道祸事便就此开始。
贾赦此人,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原先府中坐镇着年迈的老娘,底下的弟弟弟媳一应小辈们亦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贾赦便是脸皮再厚,也多少知道收敛着些,加上来钱不方便,他最多也只是出门去喝场花酒,实在馋了,便咬牙买回几个貌美的姨娘把玩,饶是这样,邢夫人那时还觉得有些过了。
可那时候与现下一比,简直便是如同仙宫般的好日子。
管着他的人都走了,贾赦就好似叛逆期到来一般,疯狂玩乐起来。
要钱?
到了账房伸手便是,原先管账的邢夫人,只消他一亮拳脚,立时便抖抖索索地双手奉上;后头接手的王熙凤,身为人媳公公亲自张口要钱,哪里有敢冒着不孝的名头扣押的道理?
这样一来,贾赦便放开了手脚,渐渐搞出了花头。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贾赦就染上了赌瘾,每日不去甩个三两把,便是浑身的不通泰。
可偏偏他这手气,臭的有如茅坑中的基石,一日堵上十把,竟有**把是输的血本无归的。即便这样,他也还是不死心,朝廷取缔了正规的赌场,他就随着原来的赌友到深山老林里自己开盘,发展到后来,夜不归宿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家中出了个赌鬼,还是手气不好的赌鬼,那这个家便里破落不远了。
原本在分家时,府里周转的现银便被王夫人顺走不少,加上越到后头,竟连地里的佃户也得不了好收成,这一年的上供,比往年差的何止三分?
日日如流水般的出账,很快便叫王熙凤吃不消了。这一府的人等着吃穿用度月俸赏钱,亲戚们时不时地来打一场秋风,每回对账时入不敷出的状况。
看到这些,还不起小心思的话,王熙凤也称不上是凤辣子了。
为了自己的退路,王熙凤便在原本十分拮据的经济基础上又做了些手脚,邢夫人原本就不懂这些,即便做的再直白,她也看不出不对来,充其量只会在每月结款的时候,看着账本唉声叹气许久,然后发作王熙凤一番。
实在到了有些时候,快要支撑不住账面上的平衡了,王熙凤便寻个错chu揪几个丫鬟小子发卖了,也能补上些缺漏。
当然,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敢将动静闹到贾母哪儿的,是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心诵经念佛的贾母竟然未能发现出什么不对来。
原本这样的生活,还能至少持续许久,哪知道年初的一件事儿,彻底打破了府中升平地假象。
贾赦不知从哪个烂赌鬼chu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