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博邸报头版头条的奏疏,汇报贵州诸事的奏疏,顺着驿路向着京师而去。 而此时的撒马尔罕,王复刚刚绑紧了骆驼上的货物,商队也将奔向大明而去。 这是瓦剌人攻破了撒马尔罕之后,得到的巨大收获,此时的瓦剌西进,也停在了撒马尔罕,并没有继续一路向西。 王复拍了拍手,带上了口罩,这是大皇帝陛下给于少保发明的物件,他很喜欢。 这里的风沙很大。 撒马尔罕,在宋唐被叫做康国,撒马尔罕在本意就是肥沃的土地,康居之地。 在北宋末年,金国在辽东崛起,辽国和大宋承平百年,不兴兵事,军备松弛。 辽国的天祚帝耶律延禧率军亲征征伐金国,被打的大败而归,金国攻破了辽国重镇黄龙府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灭辽灭宋的征程。 宋室南渡,在这个过程中,辽国有一个人叫耶律大石,带着辽国最后的希望,开始西进。 而耶律大石用的时间最长的年号,就是康国。 耶律大石的西进遭到了巨大的抵抗,不能你说西进,我就让你西进,我得和你碰一碰,看看是不是猛龙过江。 在撒马尔罕以北的卡特万草原,塞尔柱帝国联合了十数万军队,和耶律大石碰了一下。 然后萨尔柱帝国就碎了。 耶律大石有多少人?三万人。 耶律大石率领的辽军有一个盟友,叫做西喀喇汗国,这个汗国是当年回鹘人在大唐时候,无法在漠南漠北生存,西进建立的。 理论上了讲,耶律大石和西喀喇汗国同宗同源,他们一共不到四万人的军队,打的塞尔柱帝国十数万大军,横尸数十里。 自此耶律大石在康国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 花拉子模国本来是塞尔柱帝国的附属国,被耶律大石摁着头归降了西辽,每年献出三万金巴里失,俯首称臣。 花拉子模国过在耶律大石死后,终于松了口气,开始了自己辉煌的称霸之路,可是他遇到了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当时并不想和花拉子模国发生冲突,当时他正在攻伐西夏,西夏和大宋菜鸡互啄了那么多年,别的不多,唯独城堡多,啃起来很是麻烦。 成吉思汗派了使臣前往了花拉子模国,想要保持彼此的友谊。 因为花拉子模国当时真的很强,成吉思汗派出了450人的商队,500匹骆驼,想要和花拉子模国保持通商友好关系,花拉子模国总督亦难出,抢劫了成吉思汗的使团,杀死了使团所有的人。 成吉思汗再派出使者,正告花拉子模国交出凶手,彼时正是花拉子模国最为强盛、如日中天的时候,花拉子模国王摩诃末,笑着说:成吉思汗算哪头葱? 国王摩诃末杀掉了成吉思汗的正使,剃掉了两个副使的胡子,把他们送还给了成吉思汗。 撒马尔罕当时也是花拉子模国王的首府。 没人知道当时花拉子模国王摩诃末,为何会那么的傲慢,但是他们开启了一个让整个西域都瑟瑟发抖的噩梦,摩诃末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孩童一样。 蒙古自此开始西征。 成吉思汗带领着自己的孩子和大将们,越过了金山阿勒泰山,来到了花刺子模王国开始了四路攻灭花拉子模之战。 在这场战斗中,摩诃末战败,他把国王之位交给了自己的长子札兰丁·明布尔努。 阿明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他在八鲁湾之战之中,杀掉了蒙古三万余人,军心大振。 但是最终还是战败,阿明被山民所杀,献颅于大帐之中。 王复站在风中,看着商队远远而去,满是笑意。 这是这次瓦剌人西征的大部分收获,有大量的珠宝、牲畜、玉石、工匠等向着东方而去,整整有万匹骆驼,会随着商路赶至嘉峪关。 没有人可以全部消化瓦剌人此次西征的全部收获,除了大明。 撒马尔罕,在唐朝的时候,就被叫做康国,这里设有康国都督府。 唐玄宗天宝九年,怛罗斯之战,唐军战败,因为大食国西进,最终弃置,这里依旧有当初康国都督府的旧址,不过已经淹没在了风沙之中。 商队的第一站会到碎叶河,在碎叶城驻扎。 碎叶城是唐高宗时候,大唐设立在西域的边陲重镇,仿照长安城所建,过了碎叶城,通过天山古道,就可以行至西域,向东到达嘉峪关。 碎叶城乃是唐代诗豪李白出生地,在唐玄宗开元七年弃置。 撒马尔罕也是帖木儿国的都城。 有人说帖木儿王国的帖木儿,如果不是死在了东征的路上,大明会难以应付,最好的战果,也是丢掉河西走廊,因为帖木儿似乎很强。 但是在王复看来,他们连大明养的狗都打不过。 长途跋涉之后,跟大明经过了十三次远征的大明军队打仗? 那是一支从洪武初年一直到打到了永乐二十二年的强军,文皇帝是在亲征的路上驾崩的。 瓦剌人、西域忠顺王、忠义王不是大明养的狗吗? 王复放弃了那些关公战秦琼的无聊想法,时光匆匆而过,帖木儿到底是不是大明太宗文皇帝的对手,因为帖木儿的死,并没有真正的结果。 但此时,大明养的狗,瓦剌人,已经占领了撒马尔罕,撒了泡尿,不费吹灰之力。 在漠南漠北混不下去的草原人,每次在中原王朝兴盛的时候,都不得不西进,谋求生存,匈奴人如此、鲜卑人如此、突厥人如此、契丹人如此,现在轮到了瓦剌人亦是如此。 每次西进,都是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辉煌的战果。 “王资政,大石找你!”一个怯薛军卒,匆匆跑来,找到了王复和王悦二人。 王复点头,翻身上马笑着说道:“就去,让大石稍待。” 撒马尔罕的建筑和中原有所不同,这里的建筑都有一个圆顶的顶,石柱托着拱顶形成连绵的拱廊,庭院的中央经常都会有口天井。用几何图案的重复形成了精美的图案,这些图案往往是植物和各种图形的化用。 主要建筑物上还会有高过主楼的圆形石柱,上面是瞭楼,可以俯瞰整个撒马尔罕。 双圆顶、石柱、拱顶、高大的石制拱门等等。 这里的弧线都是桃形,在唐初时,康国的特产是一种金色的桃子,深受李世民的喜爱,他们通常在桃子还未成熟的时候,就会摘下这种金桃,等待到了长安城的时候,刚好熟透。 大如鹅卵,色似黄金的金桃,传说吃一颗就可以长生不老。 这种金桃的弧线,在几乎所有的建筑和器皿上,都可以看到。 帖木儿王宫之中,更是处处都是。 王复来到了帖木儿王宫,上了圆顶,找到了正在向东眺望的瓦剌大石,也先。 也先心不安,他自从西征之后,只要闲暇的时候,都会回望东方。 心不安,意不平。 “我们获得了撒马尔罕大捷,事实上他们很弱。”也先收回了看向东方的眼神,有些无奈。 他想回去,但是大明的皇帝现在已经收回了拳头,随时等着他回去,然后一拳锤死他。 大明皇帝的军队,可不是金帐汗国诸多小汗国臭鱼烂虾的联军,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回去冒险的。 王复满是笑容的说道:“来到了撒马尔罕,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伯颜帖木儿面带微笑对王复点了点头,瓦剌人或者说蒙古人很善于征服,但是他们并不善于统治,马上打天下容易,下马治天下难上加难。 但是王复很擅长。 伯颜帖木儿对王复的观感很好,因为伯颜帖木儿本身就是个精明,他向往大明,他给自己的儿子改了四个汉姓,他还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大明的稽戾王。 根据从京师传来的消息,伯颜帖木儿的女儿莫罗和稽戾王的儿子朱见澍,在京师活的很好。 当然,伯颜帖木儿,并不知道大明律明确规定了,即便是诛九族,也不会杀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所以他认为那是大明新皇帝的宽容。 伯雅帖木儿很喜欢和王复聊天,这是伯颜帖木儿能够接触到的最厉害的文人。 “打他们就跟父亲打孩子一样的轻松。”伯颜帖木儿非常肯定的说道。 也先停顿了一下说道:“比草原上的猎物还要容易狩猎,至少草原上的猎物,遇到猎人的时候,会躲藏,他们会聚集起来,让猎人更加方便。” “就像鱼群聚集在一起,让渔夫更容易打渔一样。” 王复点头笑着说道:“的确如此。” “大石,我想我们应该在撒马尔罕休整一番,然后和帖木儿王国交好。”王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也先点头说道:“那一切都要有劳王资政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王复稍微欠了欠身子笑着说道。 也先很信任王复,因为王复是个独夫,他背弃了大明的那一刻之后,就只能依靠他也先了。 当然这是也先的视角。 王复继续说道:“我们首先要把讲武堂搬到撒马尔罕,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新巢了,这里沟通东西南北,乃是四战之地,谁掌控了撒马尔罕,谁就掌控了整个西域与东方沟通的桥梁。” “我们需要把这里经营好,然后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就要看大石的意志了。” 也先依旧是大石,他不是大汗,他想要称汗,必须要赶往拔都萨莱,去继承金帐汗国的汗位。 所以修整之后,也先还是要向西而去。 “这些都交给王资政去做便是。”也先十分确信的说道:“我不擅长理政。” 王复却摇头说道:“但是我要做什么,还是需要向大石汇报,否则岂不是蒙蔽大石?这不是为人臣的本分。” “大石,神器怎么可以假手于人呢?” 王复要隐瞒自己夜不收的身份,所以他其他事情,不会瞒着也先,但是这种坦诚,让也先对王复格外的信任。 也先点了点头,王复汇报他有些也听不懂,索性放手让王复去做。 也先看着王复的口罩说道:“辛苦王资政了。” 王复是中原人,对塞外的苦寒和西域的环境并不是很适应,这里相比较中原,实在是太过于苦楚了。 也先忽然一乐,笑着说道:“大皇帝一生做了无数个英明的决定,我承认他非常的厉害,但是将你罢免,是他这辈子的错误之一。” 王复不以为意的说道:“像我这样的在大明还有很多。” 也先摆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不认为大明朝像你这样的还有很多,并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像你这样,我曾经去京师朝贡,当时还是杨士奇。” “杨士奇亦不如王资政,我不是待在草原上,对大明朝政一无所知,王资政的能力,即便在大明也是出类拔萃之人,不必妄自菲薄。” 也先的母亲是苏州人,也先的母亲敏答夫人,年轻时随夫戍边,被也先之父脱欢掳走,生下也先、孛罗和伯颜帖木儿。 也先对大明不是一无所知,他敢攻伐大明,自然是知道大明当时是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很可惜,他碰到了于谦,碰到了当今陛下,未曾攻克北京城。 如果攻克了北京城,此时的他应该在北京做皇帝,而不是在撒马尔罕做大石。 王复的能力,也先非常清楚,即便是放在大明也是少有。 王复没有将自己和杨士奇相比较,杨士奇是贤臣良相,王复是夜不收,是大明皇帝罢免的文官。 他将自己在撒马尔罕的施政方略简单的谈了谈。 第一就是建立咨政院,他这个资政大夫,终于要有自己的咨政院了,因为李贤在南衙僭朝搞得那一套,行之有效,所以王复便效仿了。 王复和李贤一样充任文渊阁大学士,而伯颜帖木儿充当左都督,撒马尔罕本地两人充当咨政大夫,共计四人廷推,二十五人咨政大臣。 和李贤在南衙的规制是一样的。 王复试图跟也先解释明白,斗斛、权衡、印玺、仁义、行制、厘法、确权、量度的必要性,但是也先听了几句殆哉岌岌乎、咸儳然若不可终日、遍国中几罔知所以为对也,立刻脑袋都大了。 也先十分郑重的说道:“这些你自己决定就好了!我相信你,王资政!你是我们亲密的战友啊!” “啊?这…”王复想要解释明白,或者说明如何理政,但是也先的兴趣并不大。 瓦剌人的内政管理,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形同虚设。 也先对这方面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在王复到和林之前,瓦剌人的内政,更像是放牧。 王复想说明白,但是也先并不是很想听,这里面的逻辑很复杂,也先不想学,反正王复已经走投无路,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底了。 “有这个功夫,你不如跟我聊聊这西域的局势。”也先十分确认的说道。 王复看了眼伯颜帖木儿,十分无奈的说道:“咨政院兹事体大,还请伯颜知院多费心了。” 也先可以放手,这不是还有伯颜帖木儿吗? 至少他们是亲兄弟,咨政院在某种程度上,依旧掌控在也先的手中。 “至于西域局势。”王复拿出了一个堪舆图说道:“要理解此时的西域局势,我们应该大致将其分为三块。” “泰西、极西和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