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法·泥鳅地狱
1
这是一段令人销魂的时光。
将军义熙的双眼似醺若醉。
人类对于“好色”的刺激是有限度的。但这并非指的是本能的满足,人类对于“欲”的渴求与活动的根源,是永无止境的,因为他不受任何的约束,也没有时间的限制,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居高临下地控制一切,永无饱食倦怠之日。
义熙自从由母亲富子严厉的手中逃出之后,他就像一只航向大海的疯狂扁舟。
也许他有了太多的自由!身为室町将军,其权威在江南而言,可谓横行一世,不论是如何的天下绝色,无论是别人的妻女,只要他一声令下,无不手到擒来的。酒池肉林的欲爱,终于使他的体力不支,渐渐感到疲倦了。
也许他一向顺应情欲所带来的相对刺激吧!好色是他的天性啊!
现在,出现在他眼帘的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一个意图反叛的傀儡(编按.忍术门派名称)女忍者,被甲贺忍者用一种独特的手法,牢牢捆绑着。
义熙的心中沸腾着高度的愉悦。这不仅是好色而已,在更深的底层中,偷偷地感到一种嗜虐的快意。
(——这道美味,要怎么烹调才好呢?)
残酷的念头在他脑中回旋着,这令他感到兴味十足。
女人名字叫于褔,她那白色赤裸的胴体——鲜红的唇角,染上今人触目心惊的血迹,口中并且不住地发出悲愤的呻吟。义熙只要一想到她因不堪凌辱所呈现的痛楚表情,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就要跟着沸腾起来了。他心慌得越来越快,仿佛擂鼓一般。
(我是要烤她呢?煎她呢?还是……)
甚至这种犹豫,都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他一面想着,一面呷了一口酒,含在嘴里。
(不要太得意啦……)
突然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阻断了他的思绪。
(你把审问她的权利,交给我们吧!)
“你说什么……你是忍者吗?”
义熙惊慌地环顾四周,桐壶中的蜘蛛正悄悄地、慢慢地爬行着,一起一伏地。
(原来你也养了蜘蛛啊!)
“这讨厌的东西,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有时我不叫它,居然也会偷偷跑出来,下次我要特别注意。”
(你还是把她交给我们吧!我们审问的方法是无人可抵挡。)
“审问?”他第一次注意到——“我没说要审问她呀!”
(你心中所想之事,我们早已了若指掌。)
“唔……你们真是无孔不入。”
真叫人胆颤心惊!
(曾经修行过忍术的忍者,对于任何刑罚的对象,都有独到的方式,无论是女子、孩童、壮年,我们的方式绝对足以让你们大开眼界。)
“哦……”
也许是吧。
义熙一想到要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加以刑求,不觉地满心兴奋,难以抑止。
不管交给谁都是一样吧,只要能达到刑求的目的。
“——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如何处置她呢?”
(我自有办法……)
“听说忍术千奇百怪,我想你们的刑求方式也大有可观……。”
(不错……)
“我喜欢凌辱她。”
(……)
“自古至今,古人留下来的各种刑求方式多不胜举,在大宝律令中,只有笞杖之法,简直是枯燥之至,在二十日中,拷打三次,每次笞打超过两百次,这些都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那么尊驾的意思是——”
“在播磨的风土记中,仁德天皇最喜用水刑,这些事在保元物语中也有记载。至于太平记中,甚至有水火之刑共同使用的例子。”
“真是惊人啊!你是由那一个高人处学来这些本领?”
“哈哈哈哈!这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在唐朝还曾有过炮火之刑……。”
(阁下想见识一下我们的特殊刑法吗?)
蜘蛛丸(编按.说话之忍者的名字)悄悄地说。
(我们所使用的方式,可能连大唐国、天竺也自叹弗如,为什么呢?你该知道那名女子,曾修习过忍术,身上所持有的耐力高过常人数倍。)
“唔,我明白。”
(好了,我去办了。)
他微微作揖,欲转身而去。
“等一下!如果你想用酷刑,不妨分两次进行,要是一下子就把那个白晰动人的肌肤给烧坏了,可就一点乐趣都没有了。倒不如慢慢地用手来折磨她,可以炙她的肌肤,点燃她的柔发……”
(阁下就不必再挂心此事了。)
蜘蛛丸微微一笑,他对义熙的心意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美女于褔被拖入庭院中,她的双手被反绑于后,颈边锁着一条铁炼,蜘蛛丝缠绕着她全身,令她的躯体麻痹,无法动弹。现在的于褔丝毫不见傀儡女忍者的功力,她已内力全失了。
她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虚弱的裸体无助地斜倚着,眼神涣散而无光釆。
然而这般娇弱乏力的佣懒姿态,却更一步挑起义熙的嗜虐癖。颈上的铁炼垂在她雪白诱人的酥胸,狼狈中另有一番凄美。
“喂……”
蜘蛛丸喝着,用手拧着她高耸的乳房。
“从实招来!到底傀儡忍者共有多少人?首领是谁?快说出来,不可有一句谎言。”
“——我不知道……”
“不要告诉我,你忘了!”
“现在想起来了吗?”
这是一间华美如宫殿的屋子,酒池肉林,极尽人间奢华之事。
“来人!将她送到泉殿去。”
蜘蛛丸一面吩咐下人,诡秘的脸上出现一抹残酷的笑意。
“准备好一切应用之物。”
泉殿的正中央,挖了一个小小的池泉。其中小桥流水、假山瀑布,布置得栩栩如生,清澄的流水明澈见底,耳边不断传来哗哗的水声。
蜘蛛丸凝挸着池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进去吧!”
他催促着眼前这个裸艳的女子。
“……”
于褔迟疑半晌,用一双怯怯的迷蒙双眼望着身边的蜘蛛丸。
“我叫你进去。”
蜘蛛丸的目光锐利似剑,发生一种不容拒绝、狰狞的、凶恶的光芒。
“——好冷呀!”
“哈哈哈,你身为阶下囚,还想贪图享受吗?”
蓦然地,蜘蛛丸弯下腰来。
“进去吧!”
他用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女子推进池泉之中。水不深,只及女子的腰部。
于褔裸露的肌肤,泡在透澈明净的水中,经过艳阳照射,反射出一种无与伦比晶莹的光辉。义熙睁大著双眼,凝挸眼前不可思议的奇异美景。
(真可惜……)
他低低地思索着。
(到底,他打算怎么对付她呢?)
义熙的体内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快感,他连一向不离手的酒杯都忘记了,只是出神地站起身来,走向池泉。
“于褔!我再问你一次!到底首领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可真是固执啊?不过没关系,我会叫你想起来的……这个水潭你还喜欢吗?嘿嘿,它可是与众不同的池泉哦!”
蜘蛛丸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凛然的邪恶意味。
池泉中的水潭,原是如此明净清澈,但是一旦接受人体的污秽,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混浊不堪了。
突然间池泉中的水流,在瞬间由澄白而变为青黑,于福的白晰纤腰仿佛如插在一壶黑黑的恶沼中,看来令人为之悚然一惊。
“啊——好可怕呀。”
于褔的脸色也在刹那间转为青紫,一张粉脸吓得哆嗦。
原来足以傲人的柔润肌肤,此刻竟然浸在青黑色的墨水中,怎不叫她仓皇失措?
然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显然不止于吃惊而已。
“啊……啊……啊……”
她张开樱唇,无法克制地尖叫着,停停歇歇地,唇上血色全无。
于褔裸裎的胴体随着尖叫声,而力挣向上。
然而,由于喉头的铁炼深锁,令她无法伸直腰背,竟似动弹不得一般。
只有在极端痛苦的时候,她才有办法扭动乏力的身躯。
蜘蛛丸高大的身影站立在小桥之上,口中喃喃念着某种不知名的咒语。
(快一点!快一点!)
他一面念咒,一面不忘催促着。
奇异的手势,令旁观的人睁大眼珠。
(——退!水流退!)
仿佛神迹一般,池泉中的水流竟然听从他的使唤。青黑色的污水居然慢慢慢慢地褪去了。
“啊!这是……”
义熙双眼瞠大,显然骇怕已极。
过去池泉中终年不断地饲养着鲤或鲋鱼,在池的两边还留着装着饲料的小篑。
没有水流,干涸的池子,鲤鱼可能就会瞬间死去。
然而,真正让义熙和侍臣感到吃惊的是,池底的鲤鱼在刹那间消失了踪影。只有乌黑的、油亮的数千条泥鳅群集着。
“哇,怎么会……”
“什么时候变成了泥鳅池呢?”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泥鳅……”
不待思索,一旁的侍臣们纷纷发生奇异叫声,池中的情形看来叫人毛骨悚然。
池中的泥鳅由底部两道入口不断涌入。
它们拍打着底部仅存的余水,拼命钻动,似乎由于水量的不足而感觉苦痛。
它们溅起的水花,使得池中的景象竟似沸腾一般。泥鳅越来越多了。现在千万条颤动的黑鳅,已经淹没整个池底了。
原来那些锦色富贵的鲤鱼如鬼魅一般失去形踪,却幻化成数千万条黑色的怪物。这些青黑色的光皮动物,好似在显示它们独特的外貌,不停地滚动着。
此时残存的余水都流尽了,所有的泥鳅全部挤入凹下的穴中,它们发狂般想吸取最后一点水份,互相交横地挣扎。
纵然温暖的春阳,照得庭院热烘烘地发出灿亮的金光,但是对于泥鳅而言,却是最残酷的刽子手,因为水份一点一滴地蒸发了。
可是,真正的受害者,还不是泥鳅群,反是身在其中的裸女于褔。
一层又一层黑漆漆的泥鳅,在她那白晰诱人的下半身搓揉着、扭动着。
它们如诅咒的魔手由她的脚心、膝盖、小腹乃至高耸的酥胸——舔着她凹下小巧的肚脐,及下半部的隐秘处,然后再涌至手臂弯曲的深凹……。泥鳅们并不是在嬉戏,它们已处于疯狂状态。它们发疯地寻找水源,在凹陷的穴中,在于福的胴体深处……。
“啊……啊……啊……”
黑黝黝的泥鳅不断在她身上摩擦着、回旋着,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在旁观看的人,莫不竖起汗毛。
她无意识地扭动着身子,试图由这个泥鳅地狱中解脱出来,然而沉甸甸的铁锁,却叫她无法起身。
她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扭动上身,银牙紧咬忍耐着这火烧般的痛苦。
泥鳅舔在她的躯体上,像一条条黑缎的丝辫般。她坚挺的双峰,粉嫩的乳头,在春阳下剧烈摇幌着。
“啊……我……不要……”
这位傀儡女忍者,呼吸越来越急促了,最后只能张着口微弱的呻吟着。
义熙的双眼中燃起烈火。
好似有两道油水迅速地由他双眸中流出,他睁大著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池中的情景。
随着情况的高潮,不时有轻微的气息,由他的鼻中哼出,这表示他已处在极端兴奋的状态中。
对于义熙的嗜虐之癖,在场的每一个人莫不看得一清二楚。
他对于苦闷的、痛苦的女体,表现出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蜘蛛丸偷窥着将军的神情,脸上不禁浮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呀!将军,我们信乐蜘蛛的忍法如何?)
他得意洋洋地说。
也许蜘蛛丸本身,也受到苦闷裸女的巨大蛊惑吧!
裸女的下半身因受不住那强烈的骚痒感,忍不住气喘连连起来。
也许凡是女人都不喜欢这个游戏,然而却只有女体才能玩这种游戏,虽然男人也可以姑且一试,但是只有在女体中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
女忍者体内的那份早已丧失的羞耻的感情,此刻又如深酡红般,回到她的脸上。
如今这张俏生生的瓜子脸上,已染上丰润的桃红色,而且不断由两鬓,留出羞耻的汗液。
这种“羞耻”的感觉,由于是人为因素所造成,所以她一直试图去强忍它。
可是,最叫人无法忍受的,就是泥鳅的黏液质皮肤,在她的下半身及她的两腿之间所带来的压力,尤其是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言,所带来的刺激感,是叫人无法言喻的。
宛若一千个男子的舌头在她的下半身蠕动、亲吻,令她走入一个幻觉的世界中。
原本因羞耻而晕红的肌肤,为了要忍受来自体内的那份苦闷,不由得慢慢变了颜色,由红润而逐渐苍白。
就像是水湖褪尽一般,于福原本兴奋的眼睛在瞬间失去了光彩,红艳的双唇,只能吐出急而热的呼吸。
喉上深锁的铁炼。紧紧地扣住她细白的粉颈,令她凸起的乳房,变得十分紧张,粉颈上浮凸着几条青筋。
胸前两粒成熟的樱桃,正展现她们的无穷诱惑力。
她芳唇半张,乌黑的双瞳,痴呆地望着半空,渐渐地她上半身的动作变得迟钝了,反而下半身的扭动却越来越激烈,左右地摇动,好似要与泥鳅打一场战争。
终于于褔的眼光渐渐扩散,最后失神了,她好似死去了一般。
失水的泥鳅,竟似疯狂一般,在于褔通白的裸体上钻动,这其中竟有着邪恶的杀气。
“怎么样?尽管你于福是个傀儡女忍者,也挡不住这样的酷刑了!”
蜘蛛丸在池畔,用手抓着一条泥鳅的尾巴,阴森森地说:“快点从实招来吧!否则我的忍法,可是一点也不留情……”
他一面说着,话中的语气转和为硬。
(快回答吧!信乐的蜘蛛丸忍法《泥鳅地狱》嘿……嘿……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然而这些恐吓的言语,似乎已经不能传到于褔的耳中了,她已经听而不闻了。
她脸上的神情已转为痴呆,两个高耸乳房剧烈地颤动,好似不受控制一般。
泥鳅钻动得更为疯狂了。
塘中的景象,宛如一幅活生生的黑漆地狱。
数十只黑色的泥鳅钻入于褔的下体,仿佛竞赛力道一样,拼命地钻动着、翻腾着、沸腾着……
甚至有一些力量比较大的,半截身子已挤入她的深凹肚脐眼中。
水池中的气氛,带着一种莫名的、邪恶的狂喜与痛苦。
终于池中的裸女,感觉到极端的、难以忍受的苦闷。
“啊……啊……”
不绝于耳的尖叫,由于福的口中冲出。
一瞬间,本来扭动的白色躯体,居然渐渐僵直。之后,她好似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半张的口唇中流下白色的唾液……她已到达恍惚与愉悦的境界。
原本尖叫着的双唇,此时慢慢吐出一字半句。
“——“于褔”是我的假名……。”
她开始招供了。
她的双眼黯淡,表情空虚,连令人兴奋的双乳也消失诱人的魅力。
“真名是“小弓”——”
(那么你们的头领是谁?一党共有多少人?)
“首领“贺麻”——就是钵屋的贺麻——我们共有——”小弓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悄然无声了。
(02)
***********************************
忍法.白影
1
大道艺人舞女傀儡女于褔——是一个假名,事实上,她是钵屋一党傀儡女忍者小弓,当她开始自白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女忍者了。
所谓“女忍”,就是已经丧失自我,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忍者”。
于福在初遭逼供时,尚且固执不肯吐露实情,这就是她坚持“忍者”的门规,也是傀儡派的不拔耐力。
但是一经过那池泥鳅地狱,可怕的泥鳅为了寻找水源疯狂地在她身上钻动,强烈的官能刺激,令她的精神恍惚起来,终于所有的耐力都崩溃了,而在蜘蛛丸的泥鳅地狱前屈服了。
在酷刑的逼供下,她在无意识中一句一句地吐露秘密——“我们共有——”
说到此处,底下竟然寂静无声。
蜘蛛丸开始觉醒到事情有某些变化,他皱紧双眉。
裸女——好似在瞬间失去发音的能力。
她的双眼混浊,心智缥缈,一张微启的樱唇正慢慢颤动着——她正在说话呢。
不!她张着嘴说话,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听觉。
“咦,难道这会是傀儡忍法……”
丈介大叫一句。
(老大!)
蜘蛛丸没有回答他。只是凝神望着小弓的双唇。
虽然她已丧失了声音,然而她的唇中仍正确地说出某些答案,蜘蛛丸用着高明的读唇术,仔细地辨明她所吐出的无声言语。这种“读唇术”,常是忍者们在深入敌境时,用来连络、密谈的特殊技巧。
蜘蛛丸目不转睛地瞪视着她的双唇。
(——火吹当六、百齐之丹、熊若——)
这一定是她的门中忍者之名。
即使在她失去声音之后,仍源源不绝地道出门中的人数秘密。
但是,这还不够——可是——。
“啊!”
原本陶醉,心动的小弓神情突然一变,她的身子歪斜。两只原本明亮如灯的双瞳,似乎要从眼眶中飞跃出来,苦闷之声不断由她齿缝中泄出。
这种苦闷的冲击,仿佛也夺走她嚅动双唇的能力。
她脸上的表情正在急遽变化当中,赤裸胴体持续颤抖着,终于她像一滩软泥,乏力地倒向可怕的泥鳅群中。
泥鳅是如此残酷而无情。
它们不但钻入她的下体,甚至连颜面、鼻腔、耳穴,都无法逃过这场魔劫。
“啊!老大!”
丈介无意识地站起身来。
“她好像死啦!连呼吸也停了!”
蜘蛛丸没有回答他。
(难道她的同党,已经渗透进来了吗?)
他用锐利如鹰的眼睛,环顾四周。
暗中一定有个人,在悄悄操纵着小弓,他一定就在四周。一个优秀的忍者,不管隔着何种距离,只要能够施展忍术,就可先夺去她的声音,然后看见蜘蛛丸锲而不舍地读着她的双唇,竟进一步麻痹她面部的表情。这就是忍者的一贯法则。
难道在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中,也有敌人悄悄潜入吗?
蜘蛛丸一嗅到敌踪,忍不住皱起双眉。
也许就在瞬间,敌人已经陆续潜入这个阵地。
也许不是由“玄米百贯”亲自领导,但是他手下的一等、二等忍者,都是由千中选一的优秀忍者,甚至那些天真无邪的幼童中,就有一两名傀儡忍者的间谍。
他们不仅擅使忍术,甚至连器具的应用都已出神入化。
傀儡忍者一向工于奇妙的忍术,尤其是“火术”,他们火遁的技巧,是甲贺、伊贺忍者所遥遥不及的。
只要他们一把怒火,就可将方圆十里的屋舍烧得一干二净,瞬间化为尘土。
所以,即使没有“钓勾也斋”的指令,蜘蛛丸也不会轻易放过傀儡一门的。
现在他不断的向小弓施加压力,将她置身于恐布的泥鳅地狱中——但是,这位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却使尽全力阻止他的作为。
(具有如此高超忍术的忍者,在傀儡门中的地位想必举足轻重——好吧!
这位你逃不掉的,看我的天罗地网吧——)
但是,敌人到底藏身何处呢?
一定不可能马上逃出此地,必然是处在一个极为秘密的所在。
傀儡忍者对于小弓施放的忍术,实在太过残酷了,居然麻痹她颜面上的所有神经。
丈介眼见着小弓抵死反抗泥鳅的侵袭,在淫鱼的胸腹间,她浑然忘我,享受其中的迷醉,最后慢慢失去知觉,在白晰诱人的臀部与山谷间——执拗的泥鳅不住地钻入,直到最后受到忍术攻击死亡为止。
不久闷住小弓的钵屋贺麻的踪影,终于被人发现了。
小弓至昏厥前,漂亮的脸蛋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在屋顶一隅,曾经有一只寒鸦悄悄栖息。
(一定就是那个人!)
就在蜘蛛丸口中发出惊呼的同时,在阳光中,有一个黑影如急箭般掠过。
啊!这是不是声东击西之计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张着耳朵,留神声音的去向。
无论是丈介,还是他人——包含甲贺的忍者针壳黑市,在其严密的阵动部署中,不断搜寻声音的来向,找寻阳光中的疑影。
蜘蛛丸心中一阵强烈的失望,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实在太不好了。
蜘蛛丸仰头望向天空,温暖的春阳大胆的照射在他的身上,团团将他融合。
而影子呢?却是在阳光中。
他细细地思索着,敌人一定背向阳光,就是那一点纹风不动的影子。
(难道不是吗?)
他心中满腹疑惑。
那个影子已经慢慢融人太阳光的深处——
就在此际,屋内的侍卫们也开始展开行动。
“快去捉他!”
义熙在泉殿中大声叫唤。
“哼——这个可恶的蜘蛛!早日除去,可解我心头大患。”
他手上拿着桧扇,气急败坏地打着勾栏。
“凡能将它击落者,必有重赏——四郎,你去把那名女子带来!”
黑黝黝的泥鳅无孔不入,钻入她的玉门、肛门、耳鼻、口中,而她早已受刑不过,而失去知觉。
义熙眼看着弓组、枪组蹑着脚,踢散白沙,他竟颇有兴味地捏捏小弓的肌肤。
他终于还是露出足利将军的天性,就在这般奇异的场合中。
也许,那位隐藏在大屋顶上的忍者,用自己的力量,来控制这名女子,完全是出于正直的心态。
*
所谓“荣耀之面”,本就不是那些位居下流,心志下贱的人所能想像的。
在法国革命之时,路易十六皇帝,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当他乍见破墙而入的暴徒,依然拿起破帽子,将王冠戴在蓬乱的发上,大呼“革命万岁”。
从古至今,上位者的心态真是殊途同归。
*
义熙的言行,无疑是矫情而且荒诞的。
也许他还认为小弓的完全窒息是一种自然的结果吧!
当小姓与近习抱起小弓的裸体时,许多附着的泥鳅,由她粉白的颈子,丰满的乳房上滑下,一条又一条。
她光裸的下体,在多风的天气中微微颤动。
小姓的脸不禁涨红了。
“她这样——这样——。”
然而,一旁的义熙却像是一个正在等待点心的小孩一般的贪婪,他急急地招着桧扇。
有一股异常的兴味冲入他的眼中。
在这一刹那间,忍者们也开始他们的决斗了。
弓组与枪组的人员,如箭般冲出来。
“丈介,我想我们应该朝那个方向前进——”
蜘蛛丸窜上渡殿。
“啊!风——”黑市大叫出声。
风七比两人更早一步,早已攀上长长的圆柱。
那是在正门的侧面。风七由东边的对屋,如敏捷的猿猴一般,登上天屋顶。
也许由这个方向,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来人的动向,至少,没有那种面向太阳的不利弱点。
风七的右手卷着蔓藤,他宛如一头经过训练的猛兽,随时准备躲避敌方的攻击。
左手边似有不名物体卷到。
(不要慌!)
蜘蛛丸注意到眼前的情势急迫。
显然来人的功力甚高,年轻的风七丝毫没有胜算。
然而这个影子——为什么纹风不动呢?
昂然的站在瓦檐上,一袭宽宽的白衣盖住整个身子,长长的白衣袖——只有一双眼睛流露着炯炯精光。
甚至连盖住头部的斗笠也是白的,只在斗笠的边缘涂上一道黑漆,在夜里闪烁奇异的光辉。
也许它是想融合在黑夜中吧!不想如春夏阳光一般乳白。
阳光斜照在白笠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线,让檐下的人为之神昏目眩。
(——这个人,是钵屋的首领吧?)
傀儡门忍术大抵分为三大流,再由三大流中各自繁衍出十八个流派。
这些流派因着地域关系,而发展成不同的趋势,但是由于参加者众,或因各人飘泊习俗的不同,或因方言的差异,而慢慢分裂,各自独立。
他们就像微生物般菌集而生的集团。然而,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钵屋,他们的忍术名声以贺麻为首。
只要有人提及“钵屋”,立刻就会联想到“贺麻”。而“幻也斋”是指忍术优越者,“玄米”是奉命行事,这是忍门中的用语。
(那个人,是贺麻吗?)
如果那个人是贺麻,那么风七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风七!注意你的步伐与弱点!)
然而这些叱吓声,风七恍若未闻。
风七渐渐靠近眼前这团白影。
但是眼前这个贺麻却依然保持纹风不动的态势。
只有覆盖着他身体的白布,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虽然地上是平静的,但他远在屋檐之上,自然就有如天仙般飘逸。
风七距离贺麻仅止五步之遥,突然他的手边急速转动。
他手中所握的弹丸,飞向空中。
但是白影依然保持原来冷静的姿势。
不久,弹丸打中白影的胸部!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的弹丸轰然一声爆炸了,冒出灰黑色的烟!在同时,一缕如黑发般的细丝,以极快的速度卷向那个白影!
这就是甲贺忍法中,非常著名的“小蜘蛛手”,以无数细细的丝线编织而成的,它在弹丸爆发的同时,一齐打向敌人,以确保万无一失。
只要敌人同时身中此二项歹毒暗器,纵使勇如山猫,也立即毙命。
白色的影子,终于虚弱地摇动身躯。
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身子被包围在几千条的细丝中,也仅是左右摇幌而已。
“咦,这不是真人!”
蜘蛛丸毕竟比风七来得冷静与经验老到!
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敌人的伪装,仍然不忘谨慎地转过身子,预防突来的袭击!
然而,年轻的风七,却无法谨慎行事,他只有满腔的愤怒。
是不是敌人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对手会因愤怒而采取预定的行动?风七踢着瓦片,整个身子向空中飞转,迅速地向着敌人发出暗器。
暗器用尽的他,仍然毫不死心地,用左手握着右手,鬓角两侧流下涔涔的冷汗。
刀锋因着阳光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蓦然,轰然一声,那个伪装的白影爆炸了——风七的身子因承受不住这样意外的变化,而离顶数尺以上,并且足足回转了四、五次身子才稳下脚步。
“风七——抓住绳子!”
丈介焦急地丢了一条粗绳给风七,但仅一尺之差,风七无法抓住它。
同时,风七的身躯因为重力加速度的关系,快速向地上坠落。
风七在危急中死命地攀住瓦片的一端,但是,却越来越感到吃力难耐。左手握着一把刀而使不出力气,右手却无力地下垂着。
风七的手再也无法支持他的体重了!
庞大的身躯似快箭一般,转落在白色的砂地上。
来自右手的强烈痛楚,令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风七的右手在信乐川的山崖边,曾遭百齐之丹的利刃所伤。
当时他咬紧牙关,接合兀自流着鲜血的伤口,但是这个深创的伤口,到现在为止,尚未痊愈。
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使他的身躯庞大,体重惊人,他的左手也不应该如此脆弱,而导致快速坠落。他应该可以抓住葛蔓的一端。
白色的影子——那个在阳光中被贺麻巧妙地移花接木的伪装物,在爆发的刹那,亦扬起无数的飞沙走石。
丈介投上来的绳索,因为这些飞石而偏斜,因而使风七无法准确地抓到它!一定是这样!他细细地想着。
蓦然,由山坡传来巨石滚动的隆隆不绝声。
急倾斜的屋顶不到片刻之间,就蒙上一层砂的痕迹,众人的头顶上是一片昏天地暗。
石与砂——是一片蒙蒙黄尘!
“哇!是雪崩!”
“山津波大落石!”
“快快逃命!”
仿佛有人触怒了山神,开启一场可怕的灾难。
蒙蒙黄尘就像一个无情的梦魇,瞬间盖毙了这原本繁嚣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风七与丈介是否都逃过此劫?
黄尘和砂砾在倾刻间——眨眼间,就打倒了数十人。原本清净的白砂,马上就换上死沉的灰色。到处呈现出散乱的瓦砾,大地仿佛一个空荡的废墟。
难道仅仅一个白色的炸筒,就会带来如此重大的灾祸吗?
然而,这也不是天灾。
当风七一伙全神贯注凝望着屋顶的时候,黑市与可内、段藏三人,早就悄悄地隐藏在泉殿的一旁。
因为他们害怕事有万一。他们用伪装物来作诱饵,而趁隙达到最终的目的,这是他们最佳的奇策。
虽然义熙当时在场,但是由于他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小弓身上,所以对眼前所发生的事视而不见,这正好给三人一个最好的下手机会。
但是,在如此狂乱的风暴中,义熙的样子看来令人难以理解。
两门忍者在屋顶上大战,爆炸声震坏他的半边泉殿,接下来又是地裂山崩般的地震……
但是,义熙的身躯没有移动半吋,他一直在爱抚那个裸女白晰诱人的肌肤。
她的肌肤,依然残留着泥鳅的腥臭,好似一尾活生生的人鱼,闪着鳞鳞青光。
尤其是表面一层类似鱼体的光泽,使得义熙心里升起一种错觉,他拥她入怀,好似拥抱着一个人鱼。
因此,他的整个神智,都沉醉在自我的、泥鳅的、美女的躯体想像中。
义熙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了。
(03)
忍法.拥抱人形
1
“——小弓终于从实招供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将傀儡一族一网打尽了。”
在嗜虐喜悦之后,义熙的心中立刻升起一种憎恶的情绪,他的脸上浮起一个卑视的笑容。
“这些人,真是诡计多端的家伙,你们早就应该看出他们的破绽的。”
“恐怕没那么简单。”
信乐的蜘蛛丸皱起鼻头说道。
“他们不是像大人所想像那般浅薄容易应付。”
“什么,他们不是只是傀儡而已吗?只会使用孩童般的幻影技俩,在我的眼中看来,他们只是玩弄烟弹的下贱忍者而已。”
义熙对于忍术一无所知,他的脑海中只有浅薄的智慧与观念,甚至对于刚才所发生过的大屋顶幻影、黄尘灼风,都已经完全忘怀。
(要尽忠服侍这般愚蠢的主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但是,蜘蛛丸还是尽力隐藏他胸中的不满与轻蔑。
“恐怕没有像大人所想的那么简单。”他依然恭敬地作揖。“他们不是寻常的傀儡忍者,而是十分有名的钵屋一党——。”
“哦,是吗?”
“是的,想必大人已见识过他们的奇术了。”
“那么我们是否可将他们捉来?”
“大概……”
义熙皱紧双眉,转过头去。他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渴切地盼望着玩具,而呈现出不奈的神情。
然后,他又转过脸来正视着蜘蛛丸。
“那么,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对付他们,或许就杀了……”
“啊……”
“不!我想轻易地用刀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了。我们要想出一个有趣的死法,也许比泥鳅地狱更有趣的。”
他正一吋又一吋地提起杀人的兴味。
“对!这不是很稀奇吗?光是斩首,就太枯燥了。”
“用砾刑,您看如何?”
“不好。”
“如果他们是女子就好办了。”
“不,只要我们想出一个有趣的法子,就比女体来的精彩。”
“原来如此。”蜘蛛丸开始思索着。“精彩又有趣的刑法……曳车、火焙、锯切、还是达摩……”
“达摩!这个好!”
“大人喜欢用达摩吗?首先我们让他们立在一根木桩下,两手双足各自紧紧缚起。让身子左右上下张开无法动弹。”
“嗯……”
“然后再在额上用一条加贺苎网线,锁住躯体。”
“哦?”
“这还只是前戏而已。我们可令四个武夫手持薙刀,站在前后四方之间的位置,就像在将军家站岗一般……”
“是的、是的。”
义熙说着,两眼冒着恶狠狠的凶光。
“让他们同时挥刀,教这些不肖之徒血如喷泉。”
“不!一次截下一肢即可。”
“嗯……”
“一次一肢,每个人各自斩下靠近他们身体的手脚、四肢,从手腕、肩膀、脚踝,然后慢慢刑至大腿……”
“嗯……接下来就是臀部。”
但是,不到一瞬间,义熙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就这样斩了吗?”
“大人,在斩下四刀之后,如果我们有良心的话,不拖拖拉拉的话……犯人就立刻变成一个满身鲜血的不倒翁…。”
“我们也许还可以来举行一场竞赛呢!哈哈……”
“我想这种刑法可能对女性来说,太残忍了些!切断四肢,变成一个血腥的不倒翁……”
义熙的眼神闪过一丝心虚。
有砾污黄了庭院,但是经过清理后,马上就回复到原有的美丽白砂的景象。
在义熙的幻想中,小弓的裸体慢慢滚动在白砂上。
她的手足四肢,呈现一个撩人的“大”字,四肢伸张,乳房及私处的所在,因羞耻与苦闷而扭曲……接着,四把锋利的偃月刀,闪亮着可怕的光芒,不久,她失去了四肢,血液像喷泉一般洒出。
由四个巨大创口所喷出的血汁,慢慢慢慢染红白色的砂地。
小弓的双眼,因为惊痛而欲突出,口中不停地尖叫呐喊。
就好像一条受伤的淫蛇,不住地蜷曲着身体,傀儡女忍者小弓的乳房,一定也会不住地颤动轻逗,粉红色的乳头,在一片殷红的鲜血中,会像柔软的桃子般突起……
突然,他由淫乱的幻想中被拉回现实。
“大人……”
蜘蛛丸的双眼凝视着他。
“啊!”
“您喜欢吗?女人血达摩(鲜血一般的不倒翁)……”
义熙的双眼朦胧欲醉!如果此刻有人仔细地观察他的容颜,就会发现他的那张脸上满布淫虐的、愉快的妄想。
“这、这……哦,不……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蜘蛛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始终是用一双透亮的眼睛来观察一切的,之后他凝重的表情又转换了。
“大人,你觉得“牛裂”之刑如何呢?”
“牛裂嘛……”
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新鲜的好主意吗?
义熙静静地听着。但是由于从未见识过这般刑法,所以无法立刻激起他的兴趣,不过,尽管如此,他已经准备要好好加以考虑了。
“——是的,牛裂之刑,大人,我建议您该好好见识一下。”
他的眼光扫回白砂……
眼前出现两头巨大的牛只,左右横冲直撞的情况,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一个较为宽阔的地方呢?”
“大人已经泱定要用“牛裂之刑”了吗?”
“我想这是十分有趣的主意。”
“要不然,就是在御门前的广场……还是在湖畔?”
“好哇!就让老百姓和我们一起同乐呀!你快点着手。”
“我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今天太仓促了。”
义熙恨不得马上亲睹这血腥的场面。
“那么,就明天吧!明天正午,不许再作迟延。”
“是……”
蜘蛛丸一面作揖,心中暗暗思索着。
(钵屋那一党的人,一定会来……他们一定不顾一切地阻止行刑。傀儡忍法比较适用于山谷,但是我还是要加以预防……)
他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义熙站起身来走入寝室。也许是有些疲累了,只听他频频呼唤小姓。也许是想准备就寝了。
但是,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会不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疏忽呢?
傀儡忍者们的狙击必带着两个目的,第一、是取义熙的首级,第二、则是救出小弓。
而蜘蛛丸之所以有恃无恐,只不过甲贺忍者自我陶醉的心性罢了。他估计,包含女忍者的忍者们,不久就会慢慢齐集本地。
(届时,我的眼光一定不能离开大人。或许敌人会假装全力救出小弓,但是事实上,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大人。)
他抬起眼注视屋檐四壁可能躲避、埋伏的所在,必要时他可以命令段藏,不断地四处巡逻注意。
段藏的耳目无疑比动物更为敏锐。
段藏最佳的绝技就是,可以用耳目来分辨小至一寸鸟、五分虫的雌雄性别。
但是最今人感到奇怪的是,他无法用形态外观来判别敌踪,也许他的眼睛也不算太差,只不过最叫人惊异的是“嗅觉”,他用嗅觉来辨识一切。
他用嗅觉,可以立辨雌雄。这不是令人咋舌吗?在聚合甲贺与伊贺精神而产生的风土,诞生这般的嗅觉奇人,应不算是一桩怪闻。
然而段藏这项绝技却是与生俱来的,他因生来嗅觉敏锐,而被细心培养成这般超人的技艺。许多忍者的头领,常常是因为各人所拥有的天赋,而因材施训,练成神奇的技艺。
所谓“伯乐识千里马”,钩幻也斋适时地发觉段藏嗅觉的神能,而将它训练成忍者的绝技。
既然段藏能分辨微小的软虫雌雄,自然轻而易举就可以分辨出人类男女之性别。(也许在必要时,他甚至可以分辨出忍者的特殊变化吧!)甚至可以感觉出来人是否有害,是否深含敌意。
只要善用此能,就可以找出那些对将军怀有敌意的人。
那些想要通过前门的人,第一关就要接受此等考验。
在这个情形下,朋友与敌人的态度立见明了。那些想受将军封赏的人,自然神情高昂;而满含敌意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这些哀民,他们受到将军的剥削、憎恨,要他们以卵击石,对抗权势,还是会为之却步的。
他们通常在经过将军府前,总是哈腰垂首,一副卑微的模样。
于是他们心中的变化,也就平缓些。
至少比那些敌对者,总是来得静谧。
那些,精明能干的间谍,表面上虽然可以装得平静无事,内心却是无比紧张的。
由于他们将生死作一次孤掷,神经便形紧缩,汗腺的活动也就愈加旺盛,自然内分泌比较常人异常。
关于这一点,以段藏的嗅觉,必能立即分辨敌人的所在。
就像现代测谎机的发明,也是靠心器亢进的多寡来作定论,而段藏可以在刹那分出敌我之别。
一直跟随在蜘蛛丸身边的段藏,就曾使用这种能力。
嗅觉,如一种无形的光箭,在群集的民众中,寻找敌人。
唯一令段藏感到惋惜的是,他不能光用嗅觉就置对手于死地。
因为敌踪不止一人,也许就在群众的中央、周边、附近……
他们对他形成一种威胁。
(因为他知道,他们都是“敌人”!)
但是,却不能只用一眼,就叫他们萎缩。
这些人,让他面带杀意,胸膛烧灼。
(被首领玄米百贯所命令——那么他们也应该有百贯的功力吧……。)
段藏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傀儡派忍者的人数与气息。
(我恨不得早日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刻,他心中燃起一种带着血腥的焦躁。
这一天,在十里四方交通的要冲处,高竖着一块牌子。
云州钵屋乡贺麻女十七岁于福.小弓一人
前者以卑贱之身,竟敢行刺将军千金之体,真是罪大恶极,经过公审,决于弥生廿五日,首挂于松原,执行牛裂之刑。
“廿五日”就是明天了。镇中、乡野,四处流传著有关牛裂之刑的传说。
在当时,识字的百姓并不多。不!应该说识字的百姓少之又少。
事实上,战争对百姓的关系并不大,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财产被掠夺,亲人在战场上捐躯,其他并不含敌意。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胜者对俘虏处以极刑的血腥与残酷,也正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甚至有人带着便当,行走二、三里之遥,只为了观看行刑,享受那份恐怖的快感。
也许生逢乱世,这是唯一的娱乐吧!
何况大家竞相流传,那名女子,就如同一张脆弱的饼般,要接受骇人的牛裂之刑。
“要是我见了那副血淋淋的模样,一定骇得连眼珠子都要突出来吧!”
那些年迈的老人,正交头接耳地谈论著。
“我只要看了一次,以后就可以向子孙们大吹特吹了:你知道我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对于那些古代留下的可怕的刑法,还是相当向往好奇的,何况是“火焙”、“牛裂”这种酷刑……”
“十七岁的女孩,听说美得像一朵娇媚的小白花。”
“是呀!是呀!十七岁的女孩,禁得起这种牛裂的酷刑吗?”
“她不应该会被判处这般可怕的刑罚的,除非是罪大恶极,如满脸络腮胡子的大盗,或是心怀不轨的叛国者……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呀!”
“明天我们休息一天,去看看热闹吧!”
“几时行刑?”
“我们最好明天一大早就赶去。才不会错过。”
“嗯,我记得那种六角磔刑,是在黄昏的时候执行的。那还是个仲夏日呢,太阳照着枪橞,闪出一道道动人的光芒,至今仍叫我难忘……”
“不管怎么说,明天黎明前,我一定要赶到刑场才行。”
“早一点去也有道理,可以占到好一点的位置呢!我想村里的人,一定半夜就拥到那里去了……”
“对,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你一言、我一语,可怕的谣言,在人们之间热烈地流传着。
生逢乱世,连人心也几近冷酷荒废了。百姓们不顾别人生死,只想用这些血腥的事实,来作为交谈的题材。
以他人的不幸为乐,似乎已变成生活的习惯。
一入夜,钩里的御殿,比常日燃起更多的火炬,各地警戒配备的兵员,比平常森严许多,每个人脸上仿佛都布上一层寒霜。
住在附近的农民、工匠、商人们,不断地向此地聚集。将此地的黑夜变如白昼一般地灯火辉煌。
侍卫们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恐惧。这个十七岁的女子处以“牛裂”之刑,无异使沸腾的民情,煽起杀戳之风。
“各位要当心,注意来人!”
侍卫队长,不断地低声喝着卫士们,要他们小心看守。
神情紧张的卫士们,急急地推开蜂拥而上的人潮,但是却挡不胜挡,越来越多的人群不断地挤到门口来。
失去理智的群众,凭着好奇心的驱使,期待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能够现身,宛如疯子一般。
也有许多人,认为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而加以利用。
由于群众的聚集,相对地也带来许多的摊贩有卖大饼、便当的……甚至烧栗、栗饼的也大有人在。摊贩们张开喉咙,吆喝着客人,吵杂成一片,其中还夹杂鼓声、锣声等等。大道艺人摆开走江湖的架势,黑沉沉的盘子正准备侍候客人的赏金,这一切看来,竟如夜祭一样热闹。
身怀绝技的艺人,想趁此机会大捞一笔横财吧!
靠近不净门的地方,大银杏花下,玩偶商人导引着五、六尊女木偶,打鼓吹笛,发生刺耳的声响,甚至不时作出淫秽的动作,等待群众好奇地围观。
“各位看官!快点来呀!包准你们看了十分有趣!这些都是由天竺过来的,富有生命的玩偶,如果你敲它,它会勃然大怒,抛弃它则会泫然欲泣,拥抱它则会吟吟而笑!真是精釆万分!大家快点来!”
群众们哄然大笑。
还是男性居多。
“大家都是男客人吧!这会引起你今夜的绮梦哦……你们想不想带一位绝色美女同去啊!”
大家正想取笑傀儡师时,蓦然弥次如飞跃般闯进。
“你不要再在这里装疯卖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是早点收拾收拾回去吧!这些都不是美女!”
四周的笑声仍然无法停息。
“那么各位请看,这一个可是天仙般的小美人儿呢!”
他从巨大的葛笼中,抬出一个与人身齐大的玩偶,全长也许还不到五尺,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少女,她垂着发穿着小袖衣裳。
“看吧!各位!如果有人再说她只是一尊玩偶,就太可笑了……”
傀儡师将小袖的腰带解开,刹时小袖的前襟绽放开来。
急促涌来的群众,突然个个都噤若寒蝉。
因为,因为这尊玩偶居然笑了……
(04)
忍法.笑之脸
1
这尊玩偶展开一个灿烂如花的微笑……
刹时群众个个都愕住了,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大家依然屏息以待,瞠目结舌之时,玩偶的双唇早已恢复原封不动的模样。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以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来自傀儡师言语的蛊动所产生的幻觉呢!
是呀!玩偶怎么可能会笑呢……
傀儡师有着一双锐利如鹰的双眼,他立刻察觉到群众的反应,把两片厚厚的嘴唇都给笑歪了。然后他装模作样地对玩偶说起话来了。
“喂!小姐!大家都不相信你笑了!我看他们都很喜欢你!不如这样吧!
你跟他们打一下招呼如何呢?”
玩偶的头被他的大手掌压下,她轻轻点了一个头。
蓦然,她的右脚却不慎脱落了。
群众好不容易收起的笑脸,又因为那只掉落的白晰的右脚,又再度爆发出来。
“唉呀!唉呀!这可糟了!”
傀儡师慌忙地拾起地上的那只残腿。
但是突然这尊玩偶好似有意要和他做对似地,左脚又掉了。
“啊!不行了!”
他快速地拾起。
可是这回轮到她的双腕脱落了。
“今天是犯了什么冲吗?”
他气愤地起身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由于表情滑稽,引得围观的群众,一个一个裂开嘴大笑着。
“你不要让我出洋相嘛!振作一点好吗?”
少女玩偶的头有一点微小的突起,他努力地想弄好她,但是总不能随心所欲。
“唉!这些不中用的女娃,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表演一场戏呢!”
小袖衣襟前,蓦然大开,露出白晰的肌肤。
此时群众的喧哗,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代之而起的是异样地、冗长的沉默。
她的胸腹之间的肌肤,细如丝缎、滑如织锦。
男性的观众吐出沉浊、炽热的鼻息。
他们并没有发出惊异或感叹之声,只是吹着恼人的气息、甚至带点夜气的淫乱。
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傀儡师的动作,好似破人催眠一般。
想不到他居然生就细而长的手指,此刻正恣意地,在玩偶高耸的胸部,低谷的腹部间游离,他陶醉着,就如同摸寻真实的女体——这是一具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女体吧?
他细腻的,轻柔的爱抚,仿佛手中所触摸到的是一尊绝世的珍品,好像收藏家在品尝昂贵的古董品,用着手指轻轻抚着壶口,用着掌心小心侍候着怀中的温玉。
此际,粗鲁的傀儡师成了另一个温柔的鉴赏家。
虽然她是一个木头雕塑而成的玩偶,但是在他的指下,却转换成一个皮肤具有弹性,活生生的女人。
吹弹可破的肌肤,柔润欲滴,他用着大手掌带过,给予他们一种会呼吸的感觉。
第一次,在人们的眼中,她变成了精巧的珍品。
宛如著名的雕佛匠精心而雕的“裸弁天神像”。她的肚脐有着诱人的深凹,丰满的乳房如成熟的果实,两颗如樱桃般挺立的乳首,再加上微妙的下腹部,一如处女般的私处……这尊玩偶必是出于名家之手吧!尤其门前巨大的火光照耀之下,原本白晰的皮肤染上一层红晕,随着火焰的颤动,竟形成不可思议的画面,连她的鼻孔中也开始有了奇异的呼吸。
私处上一根一根浓密的毛发,就像由真美人的身体移植上去的,聚满男客人的卑猥好奇心。
每一个男人双眼都涌出兴奋的神色,闪烁淫邪的光辉,微开的两片唇因饥渴而焦灼,他们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将满口唾液狠狠地吞下。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瞪着傀儡师。
“各位看倌请看!这么神奇的玩偶你们见过吗?她可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哦!也不是个随便和人同宿的女人……”
他的口中吐出滑稽的言语,但是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响,因为那份淫邪的热气,还充斥在每个人的心房,就如一个靡靡的漩涡。
接着他又故意将耳附在玩偶的唇边。
“哦!什么,原来你看上了看倌中的一位英俊郎君,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你可以到他那里去了!”
群众们一听到这等荒谬之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弥次再度闯进人潮中,也许他心中深藏着那邪恶的主意,他想故意引起傀儡师的注意。
“——你看上那一个呢?”傀儡师的耳朵仍附在玩偶的唇边,然后他环顾人群,低低而语,最后终于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嫌我年纪大了,心里想要一个男人是吗……唉!你这女人真性急……”
傀儡师旁若无人地,拔起她私处上的毛,放在唇边吹散,现在四周的人群早已分不清眼前的玩偶是人,或是木偶了。
“——到底她值多少钱?我要买!”
蓦然有一个低嘎的声音,火爆地冲出。
2
当这个男人声音发出之后,四周的喧闹声如潮水般淹没了一切,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叫喊着。
“我!我要买!”
“我用二百两银子买!”
“不要付那么多,我看那尊玩偶只值五十两。”
“胡说八道,她是有灵性的,我出三百两银子。”
“四百!”
“五百!”
漫天的叫价声如决堤的浊流,人人口角泡沫横飞,面红耳赤。
然而,傀儡师却无动于衷。
“你们这样是没有用的,她不是一个爱钱的女人……老实告诉你们吧,她一向喜欢武功高强的侠客……”
傀儡师笑得脸都歪了。
“你们听懂了吗?她喜欢练武的侠客——武功第一的侠客!哦?你喜欢那个拿着雉刀、满脸胡须的大汉吗?”
接着他凝神一望。
“等一等,我看他是一个连五十文都拿不出来的穷小子,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即使喊价二贯三贯的也会有人抢手的……啊!你不在乎他只能出五十文?你想躺在他的怀中?……好吧!随你吧!”
他有些慌乱,在玩偶面前不知如何安排。
这时,那个满脸长须的武士缓缓走来。他手上的雉刀结着一个冗长的大穗,在跨步之余也随着轻轻摆动。宏伟约六尺身躯包在雄劲的装束中,他面对整个过程的发展,脸上始终挂着松弛的笑容。
这位武士正是看守不净门的走卒小头目。
有人在暗中发出讥笑的声音,因为这名武士所出的价钱是最低的。虽然他身上有着尾形赋予的权威,及莫大的武力。但是他们日常的薪津亦是微薄的。
“权九郎,这次你占了大大的便宜!”
武士面对垂涎三尺的同事笑道:“哈哈!真是天赐我也!”
微笑着,并且慢慢靠近那尊美丽的玩偶。
傀儡师唬地伸出手掌!
“五十文拿来!”
“哦!这可真是个合理的价格!”
“胡说!这下子我的损失可大著了。”
“不要再在奢念了,我看这尊玩偶很喜欢我呢!这是没办法的事。”
“好吧!今天我就认栽吧!”
傀儡师却是满怀不甘地将怀中的玩偶抱起来,交过权九郎手中。
权九郎手中一沉吃了一惊,这具玩偶是如此沉重,就如同一个女人般沉甸甸地。可是为什么抱在傀儡师手中看起来却如此轻盈呢?
权九郎心中有些狐疑,何况这尊玩偶不仅沉重,而且富有弹性,抱在他怀中甚至传出温热的体温。
(——这不过是具玩偶罢了,只是一具玩偶……)
他模糊地想着。
他还不至于如此好色,将她想像成真人。
他从来就不曾抱着一个木雕的玩偶,并且将她视做淫虐的对象。
事实上,古代玩偶的由来,是发源于向神祈愿的仪式,木雕师父将玩偶雕成与人身一般尺寸,除了祭祀的目的外,便是把玩欣赏。
古代,也流传过“轻触娇妻”的说法。
也许是由推古帝时才开始广为人知的吧。据说推古女帝的木雕佛身,就曾遭人偷窃。
大概是那名雅贼看上女帝,想抱着她睡觉吧!
在当时传说纷云,也被记在野史中。
由于木雕玩偶质地过于冷硬,后世的师父改以“炼木屑”来作材料,所谓“炼木屑”就是将木屑与枯木的纤维质全部腐朽,继之碾成粉末,然后炼成漆糊,再加以凝固。
在“木屑”的使用方面,中国自古即有,但是日本则要在奈良朝时代才约略得见。
有些师父用了太多的木屑捻着,造成表面干凝,内部湿润,终而导致变型。最重要的要诀,就在于扎实地将每一层涂干,才能一劳永逸。
但是若是涂得太厚,由于材质柔软,又造成松弛的不良现象。
在这般难以拿捏的状况下,如何做出细眼丰颊的倾世美人,正是巧手师父的功力。
尤其是御所(宫庭)玩偶,常以木雕再佐以木屑,就是取木屑虽易破损,但亦易于填充修补的优点。
此外,当时又吹起一阵十分奇异的塑像风气,一些以豪华自夸的关白大臣及地方富绅,以大量的金钱聘请手艺一流的玩偶师父,为他们塑作爱人的人像、子女夭折的纪念像。到了平安朝之时,甚至有忠心的奴仆为了替有权有势的主人盗取心仪的玩偶,挺而走险,俟东窗事发后,受到残酷的刑罚,在狱中痛苦呻吟。此时的权九郎慢吞吞地抱着美丽的玩偶,走入他轮值的小屋中。
“喂!权九郎你的美人儿借我们看看如何?”
狱卒们向他嘻皮笑脸的提出建议。
“笨蛋!你这样爱惜,不要让我眼红了!”
“真是吝啬鬼!”
“想不到一向大男人主义的权九郎,居然对一尊木偶这样迷恋起来了!”
“废话少说,小心牢房!”
真重!她就像一具真美人那样沉重。
这是权九郎的幻想吗?她不但沉重,而且还带着女性特有的温香弹性。
微开的小袖衣襟,现出无限诱人的风情,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滑入她的衣襟内侧,轻轻地爱抚她的股间小腹。触指之处,柔软细腻,双股间的丛毛浓密滑润。这应该是人工植毛吧!
然而,唯一让权九郎惊愕不已的是,这片植毛紧紧地附着于神秘的三角小丘上,湿润着粉红色的山谷,带给他无限消魂的感受。
3
她的双足曾经断裂,手腕曾经脱离,一双眼睛也无法凝具人类特有的神韵。
她只不过是一具木屑玩偶——
为何在他的掌中能够带给他如此活生生的,温润的感受呢?
他脸色大变,低头注挸玩偶的胸腹间!当然,他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那玩偶居然笑了!
“啊!”
她晶莹剔透的目光,似在讥笑权九郎的无知。
那是一个会笑的玩偶脸部,咯咯的笑声充斥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但是这尊绝美的玩偶居然站起身来。
这是什么邪门的忍法呢?那些折断的、脱落的四肢,难道不是这女体的一部分吗?
*
据说在遥远的天竺,有一种极为稀奇古怪的忍术,名叫“五体分离”,忍者即使脱落四肢,仍能死地求生。
但是忍者的忍法除了天竺一派又融合了其它——汲取印度流行的魔术、山岳宗教的苦行秘法,及炼仙丹的通力;不仅仅只是理论而已。所谓“旁门左道”是无法仔细去分类的,室町时代的人,又称为幻术,人人近鬼神而远之——
“幻术”——永远叫人为之目眩神迷,不知所措。
许多的古书都曾记载过使用幻术的阴阳师的故事。
自奈良朝之后,西方文明袭入东土,幻术之流更溶入波斯、印度等地的教派,而本朝的傀儡师的源流只是利用高超的技艺,经地理历史上的演变,而成一格。
然而,渐渐地,随着历史的变迁,傀儡师的行业也终于四分五裂,一部份成为漂泊之民,一部份入宫效命、一部份流入伶人、乐人,转为“能乐”的母体——也就是今日舞乐艺能的主流,成为家喻户晓的传说。在漂泊之民中,他们不仅守着外术、幻术,更接受了甲贺、伊贺、大和、一圆的传承忍法——以及结合为钵屋一族的傀儡忍法。
如果要详述追溯的话,可以发现许多忍法,如火取、水脱、刀吞、生死、复活等等,都内蕴印度的神奇魔术。
这种“五体分离”的法术,对于甲贺、伊贺高明的忍者而言,根本不是件难事。
*
(哈哈哈哈,你意想不到吧……)
女人向前走,欲走出小屋时,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权九郎目瞪口呆,半横躺在稻草中。
他不仅因为极度的惊愕而痴呆失神,更甚的是体内那股欲爆发出来的强烈欲望,由股间小腹不断升起的恼人热气。
(即使是一场梦,也是风流消魂吧!)
傀儡女(即玩偶)留给他一个不可磨灭的美梦,然后像一阵风翩然走出小屋。
钩阵屋的警备森严,不仅止于外部。
连内部也有许多哨兵四处巡逻。屋内灯火辉煌,但是只要闪避得法,仍有机会逃过巡逻兵的耳目。
最叫人担心的敌人,便是甲贺忍者,也就是钩幻也斋的部下,也许到黄昏之前,会有两三名忍者偷偷潜入此地。
共有十九名士兵,或许到明天,还会增加人手。傀儡女沿着土墙飞快的掠过。
在篝火与篝火之间,仅隔着小小阴暗的一片地,她马不停蹄地奔向土牢。
阵屋看来十分宽阔。
可分为数个区域,用土堤来分开,其中又隔着小小的濠沟。
后世的城堡看起来规模却颇为狭小,但是当时的阵屋可是不同凡响的。濠深水长,旁人无法一脚跨过。
御殿的位置在正中央,她寻到一条通往御殿的架桥。
看来她对此地的地理非常的熟悉。
近北门的地方、牛马厂舍与弓枪仓房并排,而土牢呢?就在它的后面。
土牢是出高达一丈的粗丸木所架成的,是一片广阔的平地。
以前专门用来囚禁六角势的掳犯,人多时常达三、三十人,等到再无空隙容纳新近的囚犯,义熙便用一把屠刀,将他们杀得精光。但是现在的士牢却是空无一人。
小弓可能就被囚在此地,她看到三个懒洋洋的狱卒。
这些狱卒通常是不可离土牢太远的。
厩舍的另一端是专门供牛马饮水的水槽。
一道明亮的目光,透过茂密的树间,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周遭的一切。
她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一丝呼吸声。
忍者的首要修行,就是要忍耐,不论是怎样高明的忍者,只要她想施行法术,就必须等待最好的时机——或者是引诱敌人上钩。
所以无论是怎样的奇门遁甲之法,都不能说改就改,完全不顾及其它。
战后在西德,有一个十分有名的杀人鬼——蓝胡子,他杀害了八位富有的妻子,夺取庞大的财产,他一直在等待她们自然生病、死亡,他的作为不曾遭到旁人一丝一毫的怀疑。
于是身为一个出色忍者,须熟识月亮的运行、太阳的运行、风雨的来去,善加利用。
举例来说,人类在睡眠中共有十五次到三十次的转折,在转位时,忍者的足音自动消失,他可幻作成影,如影一般来去无踪。
现在她凝神注视——
时机到了。
有一名狱卒缓缓向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池,狱卒躲在浓密的树荫,偷偷地洒了一泡尿。
蓦然,几乎是不为人所查觉的,有一种类似粉末的东西洒下,碰触到他的阴茎。
他在撒尿途中,突然感到下半身急速麻痹起来。
“唔!好痛!”
他如一只惊跳的青蛙般冲起,口中发出急切的哀鸣!他的朋友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彦兵卫?”
“我好痛!一定是有蚯蚓跑到我的“小便”中来!真痛!快点踩死他们!
”
是不是踩死蚯蚓就能止住他的疼痛呢?
当其它两人火速的前来探视他的时候,傀儡女如怪鸟一样,由这个树梢飞掠到那个树梢上,进入了土牢。
(05)
忍法.十六乳房
1
在牛马喝水的水槽边,泥土潮湿且松软,或许其中真的隐藏了许多的蚯蚓。
古代的恶童,曾对无知的百姓,撤下这种漫天的大谎:只要有蠕动的蚯蚓,躲到人类的“小便”中,便会带给人无穷的疼痛痉挛。但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就是信者众多,竟然蔚为一时风气。
当然,导致彦兵卫阴茎疼痛的,并不是那些迷信中的蚯蚓。
傀儡女——用她一双巧妙的素手,撒下毒性甚强的粉末,这对忍者而言,只是另一种歹毒的暗器而已,中毒者甚至有失去视力的可能。彦兵卫的躯体被包围在一阵强烈的激痛中,如火焚、如刀割,他口中哀嚎般狂叫着。
“快点呀!你们动作怎么那么慢呢?快点踩死这些蚯蚓我就有救了!”
“不要乱叫呀!彦兵卫,一个勇敢杀敌的战士是不应该失控狂叫的。”
“我快死了!真的痛死了,快点踩烂那些该死的东西!”
在狱卒三人忙乱之际,傀儡女已走进土牢。
(——小弓——)
她由土牢的格木间四处张望。
“啊!……”
黑暗中仿佛有一个依稀的影子。
(是我啊!)
“……”
(你振作一点!我是兔女啊!特意来救你的。)
她细细地思索,心知必须趁三人无暇旁顾之时,救出小弓。
对于此点,她有充分的自信。
小弓似乎身受很重的伤。
似乎在低低的呻吟着。
土牢格木间的间隔只有八吋。旁人连个头都别想钻进去,但是这是难不倒忍者的。对忍者而言,八吋已经足够了。
免女一转身,迅速的紧缩自己的四肢,轨……轨……她的骨骼发出倾轧的声音。
除了两肩的关节外,她连腰部都可缩小。终于免女像软骨动物般,挤进了只有八吋广的格子木土牢。
(小弓!)
有一个薄薄的影子靠近她。
影子似在悲苦的呻吟着。
(小弓!是我呀!啊!)
小弓抬起头来。
不是小弓。是一张陌生女子的脸!而且这张脸还展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说时迟、那时快!这张脸快速地,由一张变为两张,再变为四张。
外面的篝火淡淡地映入土牢,给人一种薄暗阴冷的感觉。
眼前这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影子,由一而二、而四,正在迅速分身。
影子发出如妖魔般鬼魅的笑声。
(不!不是小弓——)
“咍咍哈哈,想不到你这么愚笨,你真是个没用的傀儡女。”
女人一笑起来,容颜丑陋至极。
女人现在共有八张脸,八张嘴巴,都在裂开狂笑着。
同样的话,同样的声音,在土牢中不断回响着,将兔女重重包围。
“知道吗?这就是甲贺著名的忍术“八叶莲华”哈哈哈哈……”
(原来这女人是甲贺的……人。)
免女敏感的意识到自己被“八叶莲华”忍术重重包围住了。
恐怖的湿气浸入她雪白的肌肤。女人一体分身,这层秘法变化八体,如一道白壁屹立着。那是白色的墙壁,上面挂着巍巍颤颤的乳房。
免女目前的处境既困惑又绝望,她被围在八具白色的胴体中——
“嘿嘿嘿嘿,你害怕甲贺的忍术吗?忍法“八叶莲华”将带你走入地狱。
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会感到满心欢娱,你看这八朵芙蓉是不是很美呢?”
八体女忍,慢慢围向兔女,叫她无法透过气来。
女体尚称年轻。由年轻的肌肤所发出的温气与体臭,令兔女呼吸急迫。
但是兔女是不肯轻易服输的,她仍然顽强抵抗由八个肌肤发生的无形力量。
然而外围的力量愈来愈强了,兔女不能上天,也不能下地,她被紧缚其中。
兔女尽量采低姿势,趁机伸出快速的长腿,踢中一具女体,然后火速窜起。
“啊!”
“吃我一腿!”
她打倒了两具女体。
在蓦然转身的刹那间,她不觉踢中了背后女体的乳房,这是一对多么丰满、柔嫩晕红的肌肉啊!
她的跳跃力还是相当惊人的。女体白壁居然被她攻出一丝空隙。
免女一纵上天,身子紧贴着天花板。但是,她还是屈着身子。危难还是没有结束,六具女体如飞般向她袭来。
有几多只手同时袭向她,有人抓头发,有人牢牢绑住她的双脚,甲贺女忍用一种撒网的方式将她捕获了。
她已无法动弹、任凭他人宰割。女忍抓住她的头发拖向土牢深处。那是一个拘留所。
这是一个无处可遁逃的地方,也是逼供的刑场。
在那里小弓被绑在一旁。
“啊!小弓……。”
“免女,请原谅我……。”
小弓仿佛经过地狱的苦难,只有微弱的气息
2
要绑住一个得道的忍者,是一件非常艰难的工作。
因为她们可以缩小全身的关节,由绳索的缝隙中逃脱。唯一的弱点就在毛发。
*
中国自古就有“系毛之刑”。专门用来对付犯通奸之罪的奸夫淫妇。
通奸之罪,虽然不分轻重,但是,若是有夫之妇勾引汉子,那么这名妇女的罪恶要来得深重,因为她是有夫之妇。
在行刑之际,由官衙的差人,先强迫两人交合,然后再进行系毛,也就是耻毛。将两人的耻毛一根一根紧密地纠结在一起。
在中国的宫廷,这是一种十分神秘的游戏。很多的宦官曾经被选为这一类的人选,他们不仅仅是阉割的男人而已,他们常常会被招至王妃的闰房,以口或手云雨一番,帮助那些因荒淫而失去正常机能的王妃,达成肉体上的快感,这叫做口淫或手淫。
在官府中,差人将犯人的耻毛用手指一根一根纠结着,然后逼女人咽毒死亡。
对先死的人这是无上的慈悲。
因为官府的人,他们主要的目的不在系毛。
将一对通奸男女紧紧缚在一起。即使是绳子松了,系毛也永远不解。女体因鸩毒而出现紫斑,很快地就会腐化。
偷香的汉子,手中抱着一具日夜腐坏的女尸,其滋味如何,可想而知。
等到怀中的女体血肉因腐烂而脱落,则系毛缓慢可解。
这并不是说两人的毛发各自解开。而是尸体的毛发由根部整个拔起,虽然上面附着可怕的尸蜡,但是终于他的耻毛可获解救了。
二人之间的绳索也渐渐松弛了,虽然他可以由尸臭的桎梏中脱出,然而经过长时间与死尸的日夜相处,他的神智几乎要由恐怖而转为发狂了。与这般的苦刑相比,早死的人可说是幸福的。
系毛之刑,就是这般地残酷。
*
不过,甲贺女忍并非用“系毛之刑”来对待小弓与兔女。
因为她们的耻毛都太短了。除非是宦官用他们的指头搓磨而成,连忍者都无法将两人的毛发纠结起来。
兔女由天井跌下,被女忍一把抓起头发走进来。
女忍将她和小弓的头发紧紧相缚着。
即使是缚合头发,也有特殊的方法。两人须背靠背地站着,然后在两腕关节外,用绳子绑住。
那是在骨头与骨头的凹陷处。并且以爪立的姿势相缚,这么一来无论是多高明的女忍,也是无法脱逃的。
将军义熙听到这个消息。
“明天可真有好戏看了。”
他躺在寝宫的床上,用手揉着陪侍女子的乳房,阴阴地笑着。不久他便昏沉睡去,平稳的气息吹在女人脸上。
(这是一张满足的脸。)
蜘蛛丸说道。
蜘蛛丸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发出逼人的光亮。
(他一点也不明了我们的辛劳。)
大介的声音回答。
(也许天下的将军,都喜欢高枕无忧吧!)
(如果我们能有这般好梦……)
(我们也得到相对的报酬。因此绝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就是首领的耻辱,别人会嘲笑我们的。不仅使信乐一党,也令甲贺忍法蒙羞。)
当然,这些话只有忍者才能听得见,他们是以忍者独特的发音传话的。
第二天早晨,当义熙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在天上了。
他一张开双眼,立刻就想到那个有趣的牛裂之刑。
(今天,我会观赏到一出好戏呢……)
至少今天,他是不会感到无聊的。
那个赌命的女忍者,作梦地想不到会成为将军的玩物。
“怎么样,她们没有越狱吧?”
“土牢坚固得很啊!”
“你们要小心,不要让傀儡师渗透进来。”
“放心,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哈哈哈哈,你们不要一副自大的样子。甲贺的地蜘蛛是否都准备妥当?”
他低头望了尚沉睡的女人胸部一眼。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不会被“牛裂”,还是一张天下太平的睡脸。”
“报告大人……。”
近侍的金谷传藏惨白着一张脸说道。
“发生什么事?”
“御鹰部屋……。”
“什么?”
“小三郎失踪了。”
“啊……”
小三郎是个曾勾引小妾的待罪侍卫。
“只有他失踪吗?”
“是的,御方夫人,正在低头哭泣呢。”
“真是混帐,那些甲贺忍者都在做些什么事呢?”
(请原谅——)
不知由何处,朗声传来一句。
(傀儡忍者到底还是潜入了!他一定是乘隙而入的。)
“不要狡辩了!”
义熙大声怒吼。
3
(大人,我们不是狡辩……)
“你们想告诉我,背后没有长眼睛是吗?”
(身为一名忍者,如果不能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就太惭愧了。)
“快搜……”
(我会派出行动最快的两人,进行搜索……)
“千万不可让他们逃之夭夭!”
他好似已经忘记了小三郎的事情。
“准备首挂松原。”
(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蜘蛛丸的声音中满含自信。
所谓“首挂松原”,即是由钩里到西方里,在琵琶湖的东岸,连接数个小镇的松原。至于“首挂”则传说纷云,一直是人民茶余饭后的话题。
预定处刑的地点,是由松原到沙渚之间的白滩。也许现在在琵琶湖的沙渚海岸,已经寻不到白滩,甚至连松原也十分稀少。
那是因为多水田的缘故,现在的地形不知已更换过多少回了。
在松原与沙渚之间,筑了一个暂时的竹围,正面张起华丽的帐幕,这是预备给将军及高官近臣坐的位子,上面都铺了七彩的席子。
黑鸦鸦的人群,挤在竹围外,等待好戏上场。
有人用竹筒盛着清水准备解渴,有人怕时间的枯等而带了饭盒,然而最今人惊讶的是,没有一个人忘了戴上斗笠,也许他们早已决心要和天候对抗,无论是炎炎太阳或是倾盆大雨,他们都不离开占有的位子。因为“牛裂”之刑是一种多么稀奇残忍的刑法啊,他们之中也许真有人看见血腥的死刑,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牛裂之刑”。
围观的百姓不仅只是壮年男子,还包括老人、女子及孩童。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一般兴奋,这是一场活生生的血肉“生死秀”啊!
关于这次的行刑,风声远播至睿山,因此有数十位慈悲的僧侣,列队来到竹围旁,手中捻着念珠,口中喃喃颂经。但是没有人听得清他们究竟在念些什么,因为四周的人潮声早将一切都淹没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开始呢?我好想睡觉啊。”
“去湖边用清水洗一把脸。”
“不行,我一旦离开,马上就有人来抢我的位置。”
在竹围的中央,士兵们正忙着打坑。
每打上一个大坑泂,便用粗粗的圆木架住。
共用十数根圆木,终于建成一个高约三尺的窄小槛栅。
“难道要用这个来关牛?”
“这一定很有趣,想像一头凶猛的公牛,在栅栏中横冲直撞的情形。”
“吓死人了。”
“好戏快上场了。”
“这些人声真是吵死人了。”
围观的人潮等待长长的一天。
过了晌午之后,开始下起蒙蒙细雨。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人潮的继续涌来。
不久听到一阵马蹄的声音,数十名骑马的守卫和抬轿轿夫的身影隐约可见。
“将军到了!”
群众们交头接耳地说。
是义熙来了,今日,他穿得十分威武体面。披着一件鲜色的大铠甲,坐在用熊皮铺陈的豪华美轿上。
他的侍卫(小姓)为他捧着黄金所铸的大刀。
轿子前后共有六名脚夫,抬轿的工具是十分简单的白木。
并不是他的手脚有任阿问题或缺陷。
在战场上他是无法特显排场来坐轿的,只有这个时候他保有无尽的天子特权。
当仪熙坐在特地为他准备的席上时,天边的云低垂着,大地吹起一阵阵恼人的凉风。
湖水之上,比睿群峰全部隐身在重重的云层之下。
看来沉重的暮霭,将使天色暗得更早一些。
幔幕是由四张鹿皮拚成的。
这四头鹿生前必是十分巨大,甚至垂至床几。
义熙缓缓地坐下,张开双眼瞪视着竹围下的人潮,再望向建好的栅栏,满意地捻了捻胡须。
“开始吧!”
他点了一个头。
近习将命令传给大将,大将再传给军头。
哇!真是令人吓出一身冷汗。一头如庞然大物的巨牛出现了。
它也许重达两百贯吧?是一只前所未见的超大牛只,它的躯体强健刚猛,弯曲的牛角看来闪闪发光,十分可怖。
它饥饿而狂乱,拚命在地上寻找食物,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地上的白沙。
角的双端各有十人、紧紧拉着连接的网绳。它勇猛有力,十名士兵似乎无法负荷。
牛只在竹围中央奋力绕着圈子,想要挣脱脚上的束缚,它的躯体漆黑,有如地狱的煞星。
就在众人屏息视看它的动静时,太阳悄悄破云而出,大地有了一丝的暖意。
群众的情绪愈来愈高昂,他们竟然欢呼起来,在喧闹中一匹瘦马驮着两名女子缓缓走来。
义熙,仿佛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景象,有一种轻微的兴奋感。好似有一个陌生的裸女裹在诱人的薄褥中,送来给他当点心一般,他的喉头升起一种焦渴的感觉。
(06)
忍法.潜腹
1
“应该先做那一道料理才好呢?”
信乐的蜘蛛丸舔了一下舌头,望向两女。
小弓与兔女,都是年纪很轻的少女。
不仅年纪轻,而且貌美。
也许所有的傀儡女忍都是美人胚子吧!因为他们是外来种。近年来很流行混血女子,不是纯粹大和民族的“天平美人”,眼浅鼻塌嘴小。
傀儡女不但具有东洋特征,她们还混有法国血统,因而个个长了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悬胆般高耸的鼻梁,甚至有的还配上火艳艳的黑红色头发,这些在当时的朝代都是异端。
此种血统,不仅被视为出生卑贱,而且傀儡的子女,终生不能改变志向,但是很奇怪的,即使在这排外的岛国根性中,傀儡族仍旧伺机大放异彩。
不但如此,她们往往还是淫乐中的必要宠儿,久而久之,养成地方豪族一种可怕的嗜好。
当然将军义熙也不能例外。
当他望向小弓及兔女时,双眼满含淫欲。
“这个嘛……”
小弓由于曾受酷刑,曾经丰满的肌肤呈现退缩的现象,原本澄澈的双眸,此时也毫无生气。
而兔女则不同,由于刚遭捕获,肌肤尚无损伤。
年轻的、富有弹性的皮肤,双乳在绳下更显突出,她的胴体很奇怪的刺激男性的情欲。她的双手被紧缚于后,她挣扎地扭动腰肢,给人一种缠绵床褥的连想。
狱卒们连连吞着唾沫,在场中十分困窘。
“就由这名女子先开始吧!”
义熙点点头。
“我想大人还是喜欢活生生的吧!应由美味先上场才对。”
语尾中带着暧昧的深意。
“先吃美食,再来嚼蜡……”
“好了,不要再啰嗦了,快点开始吧!”
“是!遵命。”
蜘蛛丸拜领将令。
甲贺忍者三人,先将兔女拖至栅栏边。
此时场中已有二头牛,巨大的躯体使得那些自许大力士的士兵都无法驾御。
在众人的环顾中,兔女的裸身是如此非凡的美丽。
破云而出的阳光,照在白色的沙滩上。
那是一种微黄的,闪亮的光线。兔女一头乌黑般长发,此时全部披挂在肩上,而回旋于腰部,她的裸身竟如佛画中的佛像,四周是慈悲的光芒。她的赤裸掀起一股不可言喻的震撼力。
“啊!这女犯真美!”
“就像天仙下凡一般。”
“足啊!是观世音再世呢!我们要跪下来对她叩拜。”
“我只要一见到她就销魂了。”
“让我摸一下,死了也风流,真美……”
她两只手被缚于背后,两腿的腿茎上结着牢不可破的枷锁。蜘蛛丸十分清楚,以受缚的程度而言,是无法在倾刻间逃脱他去的。
兔女架势已定,但是巨牛却不易对付,牛只不断后退,不愿入栏去,实在难以控制。
此时场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数十位身强力壮的士兵,拖着巨牛怒张的躯体,粗糙的绳索深入牛背,最后这两头咆哮的野兽,终于驯服地被拖入栏中。
两头恶狠狠的野兽紧紧锁住每一个人的呼吸。
晨光慢慢沉在比睿的山脊。
“这场行刑可能要拖至入夜时分吧?否则他们准备火把做什么?”
近侍久米岛定亲,命令每一个士兵准备好应用的火把,夕阳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
士兵突然飞也似地奔回传递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金谷传藏低着双眸,倾听来人的报告。时间不断地过去,义熙的焦急愈来愈高涨。
“啊!”
传藏不知是否该向将军据实以报。
“快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义熙催促着。
“事实上,是夫人她……”
“什么……是阿万?她怎么了?”
“是的,她不在御鹰部屋中,她失踪了……”
传藏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起先是小三郎,现在又是阿万夫人,明显的失职,心中畏罪已极。
“什么?混帐!”
义熙大怒之下,丢下手中的酒杯。
“快去再探消息!”
“是!遵命。”
“要是抓到阿万,我一定要惩罚她。”
2
他的话声未完之际,突然好似整个地心都要爆炸似地,起了一阵霹雳暴响!火柱向天冲去,形势十分险恶。
发生的地点就在义熙的幕后,松林之中。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巨响,但是三个地方同时都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到底是怎么啦?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义熙不假思索,马上由幕间站起。
一旁的蜘蛛丸赶紧向前护驾。
“没事的!大人不要惊慌。”
“可是,那声巨响……”
“可能是那些傀儡小丑所玩的花样,不过没关系,这种雕虫小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只是想惊起一阵骚动,想趁机救回傀儡女忍!这是他们惯用的技俩……。”
“那火柱好像落雷一般……”
“不要紧,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大人,你还是镇静一下,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
不错,若是连龙头都吓得面色青黄,又如何震慑群众?
义熙依言再度缓缓坐下,开始摇起手中的蒲扇,好似未曾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刚才逃散奔跃的群众,又慢慢围向竹篱。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安静!”
甲贺忍者最擅长于收揽人心,尤其是在战后,他们能够重拾散乱的家园和人心,对他们而言,这只是群众力量使用的初步。
然而百姓可以维持平常心,无知的畜牲却不能。
一阵爆炸声响及闪光,已使得栅栏中的野兽疯狂起来,两头巨牛发生咆哮巨吼,今人栗然心惊。
叫人连想起天竺巨象及黑犀,狂走乱舞的景象。
它们已然失去理智,开始尽一切力量扭断绳索,试图由重重的捆绑中挣脱。栅栏因而摇晃着、震动着,仿佛大地劫难就要来临。
此刻,数名士兵仍紧紧抓住它们的绳索,由于不敌牛只的蛮力,较体弱者,竟为之骨折断腕。
蜘蛛丸及甲贸忍者们力维处变不惊,因为他们深知傀儡忍者必会乘着混乱而发生攻击,便层层包围着义熙,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群众的情绪处于亢奋状态中,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越是喧哗,不肯止息。
也许,就在这失去控制的当儿,傀儡忍者已潜入也说不定。
既然傀儡忍者一族会使用火术,极可能也会用异朝的火柘榴箭攻击。
甲贺忍音全神贯注,朝着敌人可能攻来的地方探看。
慕地,由火箭发射的地方,缓缓地走出一个老人。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那是一个伛偻的老者,穿着一件枯叶色的衣服,手上拄着拐杖,包着同色的头巾,他的步伐飘摇,说话的语气微弱。
老人用手捻了白须,然后从容不迫的说道:“我看见你们很为难的样子,想来助一臂之力,使那些野兽镇静下来。”
“你可以吗?老人家。”
这是一个风烛残年、瘦如枯木的老人家。
然而,他不慌不忙地告诉在场的壮汉,只要他微微使力,就可使狂乱的牛只恢复镇静。
蜘蛛丸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辉。
春日的暖阳巳渐渐沉到比睿山顶之后,急速地暮色已然映在湖面上。
必须要快点行刑才行。
那么就要靠这名齿牙动摇的老翁了。
在那个时代,是相信仙人的存在,仙术的出神入化的迷信时期。
这个落魄贫穷的孤影,不就和仙人有几分类似吗?
“快吧!你动作快一点!”
得到义熙的许可之后,蜘蛛丸催促着。
老人点点头。慢吞吞地拄着蛇杖,靠近两头发狂的猛牛。
那是头黑牛,十几个人左右用力,手淌着血牵曳着的这庞然大物。
它们不断将栅栏踢得砰然有声,用粗壮的后腿蹬着地上的散沙,两只铜铃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瞪视着来人。
老人平气地走近来。
“你们把绳索放掉!”
“啊!大人,这可行吗?”
“你们就照他所说的做吧!”
为了预防猛牛破栏而出,弓箭手、雉刀手、包括侍卫们都作了万全的准备。
老人慢慢走向牛尾。
“那个老爷爷不被一脚踢死才怪呢。”
群众们紧张地吞口唾沫。
然而,奇迹出现了。
老人将蛇杖放在暴起的牛尾上。
前一刻还失去理智的猛牛,居然温驯下来。
蛇杖在牛尾上方高高举起,老人再越过栅栏抱牛首,将自己的头放在牛口上——
难道他想将自己那把老骨头,挤到牛腹中去不成?
3
夕霭暮色包围整个湖畔。比睿山峰,峰峰相连,两边的天空呈现透明的水色,但是湖面吹起晚风,地上满是黄昏的薄暮。
这是数百、数千人眼前发生的事实。
没有人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每个人都瞠目咋舌,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人的瘦躯伸入黑牛的喉中。
“……”
暮地,也许是他在猛牛颈中太苦了,引发牛只大吼了一声,牛尾立刻翘得半天高。是不是它就要将老人活吞呢?不!错了,老人由牛的肛门中滑出身子来!
哇!一声,群众开始崩溃了。
这是多么奇异的现象啊!他们的欢呼不仅仅是惊愕而已,其中包含了更多的恐怖。
不止一次,老人由黑牛的肛门中滑出,又从另一头牛的肛门中滑入。
只见那两只牛,摇摇晃晃着颈子,长长的舌头伸向口外喘息。
群众雷声般的欢呼,几乎丧失了声音。
悄然立地的老人的手向空中一扬,空飞的蛇杖,暂时钻通了两牛的腹部,然后再腾向上方,最后连一丝声响也没有——无声无息地回到老人的手中。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
那两头猛牛已然消失所有的刚猛之气。
“啊!难道他是个仙人吗?”
义熙被深深地震撼着。
“他……他是——”蜘蛛丸结舌的说:“他是在使什么幻术呢?为何我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只觉头晕目眩的……”
“是呀!真奇妙!”
“不!大人。他只是使用幻术罢了!我想我们的首领也是有办法跟他一较高下的,他的幻术奇异无比,才让我昏了头……。”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使我想起书上的记载了。记得那是阳成帝之世,在信浓的山区,某一位巫女,夺得御所侍卫的阴茎……是呀!阴阳师安部不是曾写在鹰之绘上吗?但是后来被雁所叼走……”
“对,可能就是这一类邪魔歪道。”
蜘蛛丸露出黄污的牙齿说道:“他,恐怕……就是傀儡忍者化妆而成的。
”
“不!我们先将计就计,才是上策,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所幸傀儡女忍还没有被他们救走。”
“原来如此,好吧!”
将计就计,也就是忍法所谓的“水火之理”。两脚被紧缚的免女,全身无法移动半分,只能藉机滚离牛只。甲贺忍者环视四周的人群,皆为怪老人的幻法所慑住,便大喝一声,下达命令:“将她架起!”女体被人拦腰抱起。
“她的肌肤真迷人!”趁机抚摸她光滑的皮肤。
“真可惜了这一身细皮白肉,唉。我们只有为她念佛的份。”
女人始终不断抽动身躯。
在夕霭之中,她的裸身,泛着奇妙的白晰,只是有一点颇为纳闷,她一身丰满诱人的肌肉,与傀儡女忍小弓有着些许的不同。
啊!是了,一定是小弓的玉体衰弱,才会显得兔女特别丰腴罢了。
(希望这老怪——不要暗中出手才好。)
蜘蛛丸不敢有丝毫疏忽,眼光始终紧跟着怪老人不放。
但是,老人都不以为意,他膝行至义熙面前,侍卫手捧着提子酒,赐给老人。
美好的酒味在他舌上翻涌。
“这真是全天下最美好的酒味,我一向居住在白山之顶,五十年来除了猿酒就不曾嗜过如此美酒……想不到凡间的酒味更为迷人……”
除此之外,他似乎别无所求。
在这段时间内,行刑工作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兔女的双脚各绑在两头牛身上。
两手遭人反缚,此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开始!”义熙发布命令,蜘蛛丸的眼中暖意更深。
丈介、段藏、可内及擅使暗器的杀手,将锐利无比的目光都放在老人身上,好似要用千万条无形的绳索将他捆起似的。
蜘蛛丸转过脸去看着两名射手。
“可以吧!千万不可稍有延迟!”
他屏息,将手掌一翻,手中顿时多出两把十字手剑,他爽利地回剑,暮空中只听见夜风哭鸣,他剌向栅栏的两端——
噗!一声,原本系住猛牛的两根粗绳迎刃而断。
之后,就是发箭弦音。两根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牛只的臀部。
猛牛瞬间发狂咆哮,且向前急冲。
巨腹鼓着波浪,夹杂着凄绝的女人惨叫声,暮色更深了。
随着刺心的叫声,鲜血断头喷洒!然后就是皮肤破裂、骨骼挤碎、肉块横飞的声音。
猛牛已将女体撕裂,但是它们的前腿仍是跳跃着,狂吼已极。
其场面之悲惨,非言语所能形容。这个可怕的刑罚,就在瞬间结束了。他们费那么长的功夫来准备,却在瞬间就关闭地狱之门。
群众们只觉胸中沉郁悲苦。
刑场的空气如此血腥!义熙、侍卫宛如刚结束一场恶梦般地虚脱。
突然,老人的笑声惊破所有的僵持。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笨蛋!还不仔细看看那女人是谁?”
“啊!她是……难道……”
半信半疑的可内慢慢走向栅栏边,数十名士兵又将牛只拉回栅栏中,只见可内骇然地大叫:“啊!她不是傀儡女忍!她是阿万夫人!”
(07)
忍法.首流
1
义熙才获报宠妾阿万,与俊美的侍臣一起私奔的消息,为什么她又突然遭人偷天换日,代替傀儡女忍而丧命呢?
四周的火把,快速地点燃了。
虽然天色尚未落幕,但是十步之外,仍无法辨识容颜。何况经历过如此血腥、残酷的“牛裂之刑”,在场旁观的每一个人,早就胆颤心惊了。再加上奇幻的老者,表演一场钻牛的幻戏,更今人为之忽忽成狂。
可内的叫声使得义熙、侍者、忍者惊慌失措,如同被淹在水中一般窒息。
“真是阿万吗?”
义熙大喊一声。
“快点将尸首带到我的面前来。”
那是一具由胸部裂成两截的狰狞尸体,嘴角因苦闷而歪斜,不错!她就是阿万,不折不扣的阿万。
“你们这些瞎子,连犯人都搞不清楚。”
他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踢倒了床几。
他伸手抓侍卫所持的黄金大刀。
甲贺忍者们立刻将怪老人团团围住。虽然明知对抗这么一个精于忍法的老者,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蜘蛛丸面对这个头号厉害的人物,心中偷偷思索着。
(他是对方的头领吗?)
也许就是钩幻也斋本人……。
(或者他是钵屋的贺麻?)
没有人知道贺麻首领的真面目为何?眼前的这位老者银白的长须垂至胸前,看来似一株枯木般的不堪一击。
“你真的是……傀儡一族的吗?”
段藏忍不住拔出刀鞘中的利刃。
于是包围的忍者也手露光芒地展示手中的白刃,重重杀气中,白色的刀刃显现耀眼的光芒!
熊熊火光如鬼魅般照在每一个人身上,但是中央的老人,却稳如泰山,连眉毛也不曾动过一下。
“那个潜入阵屋的傀儡女忍到底逃到那里去了?你们居然改抓阿万夫人来代替犯人?”
“这不是我们的手法,而且你的牛裂之刑,也实在太残酷了。”
“你不要狡辩!真是杀人不眨眼的老怪——”
“是呀!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
“你再也逃不出这重重的包围。”
“我不是故意狡辩。原先我只是想要出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丝毫没有施展阴谋的诡计。”
一问一答,不断在义熙面前进行。
蜘蛛丸想更进一步地盘问老者。
“够了!”
义熙如呻吟般喝止。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今天我要亲手杀死你。”
“哦——”
老人环顾四周,仿佛下定决心。
“我知道今日断无生理……”
“好吧!纳你的首级来吧!”
老人面无表情地伸出脖子。
这好像太容易了。
反而起人疑窦,但是在这般的场面中,没有人会再去仔细分析敌情。
因为在浩瀚的忍术界中,没有人敢自称是“天下第一”的忍法之王。
而甲贺忍者对老人甘愿受刑的话,半信半疑。
然而只有蜘蛛丸心中留下一抹不安,义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人伸长颈项不疑不惧,义熙的双眼因血气而发红。
他挥起黄金做的大刀。
“呀……”
大刀咻一声,头颅应声而落。
没有人知道义熙对阿万是否还心存爱意。
首级与躯体分离了。
——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却发生了。
怪老人的颈口有着碗大的一个疤,鲜血狂泻不止——
然而,在瞬间,这颗头颅突地向上飞起。
方方正正地落在一个人手掌中。
那是老人本身的手。
“……?”
行刑的义熙大骇不已,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失去头颅的断颈尸身,直挺挺地站立。
可怕的老人居然、竟然捧着自己的头,一步一步开始走动。
走向沙渚的方向——
侍卫们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物,愕然不知所措,这是梦吗?
老人双手捧着头,慢慢慢慢沉入湖水中了。
水漫过他的脚、腰、胸,终于他整个身体都没入水中。
泛起一阵阵涟漪的湖面,给人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立刻,湖面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群众又开始起骚动。
义熙终于由游魂中醒悟过来。
“啊!这是幻术!我不相信。”
义熙本身也已濒于狂乱。
但是他还是要使用将军的权威。
“还有一个女人,再把她拖出来!”
然而,他第二次失望了。
小弓当然是跟着免女一起消失的。
2
阿万夫人由御鹰部屋逃走的事,确实不是傀儡忍者所为。
而且也与小三郎的逃亡没有太大的关连。
俊美的小三郎早就将她迷得浑然忘我,一心只想助他逃亡。
聪明的小三郎,用老鹰锐利的尖嘴,咬断绳索。
由于夜以继日地与这老鹰相处,他和义熙的爱鹰“吹雪”之间,也产生某种亲爱的感觉。
他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你也快解开我的绳索!”
阿万急急地求他,然而他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不,我不愿意。”
“你不要对我如此绝情。我心里……始终是牵挂着你的。”
“哈哈哈,你这是从何说起呢?”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正常恋情……你早就该将它遗忘,何必耿耿于怀。
”
他冷笑一声,就离开她了。
小三郎是带著「吹雪”走的。
他不爱那只锐利的老鹰。
而是深怕成为那只鹰追踪的猎物。
甲贺忍者的忍法之一,就是观看暗空中飞翔的老鹰,猜出敌人的位置。
他必须要由将军的势力圈逃出才行。
南江州几乎全在将军的势力范围之内,近畿王国则是安全的。
依据小三郎的性格,他第一个去处即想到京城,但是京城如此遥远。而他,当然只有另找一位将军,作为庇护者。
他是靠一张美俊的脸来过生活。一般依天生丽质来过日子的人,无论是男人或女人,都是无法离开这个老本行。
一度生活在安逸奢华之中,就再也无法重返洗净铅华的日子。
小三郎这个青年,无疑是浅薄的。
尤其身处于战乱及疲弊的社会,稍一不慎,就会淹没在贫困病苦、呻吟的世界,唯一出头的途径,就是凭着非凡的仪表,为君主们的玩物。
小三郎这般意志薄弱的吃软饭男子,当然还是选择同样的未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他就带著「吹雪”向着艮(东北)方向走去。
目的地是将军的死对头——六角高赖的观音寺城。
甲贺忍者过了半日,发觉小三郎失踪,开始千里追踪。
小三郎真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非常困难。
尤其是他生性纤弱一如女子,自然连脚程也不快。
而甲贺忍者追踪,一日可跋涉四十里。
身为一个忍者,不但要对人心收揽术颇有心得,也要培养高度的洞察力。
“小三郎,一定去投靠六角了。”
“对呀!用将军的爱鹰做为礼物。”
这个推理是再简单不过了。
尤其是小三郎这般浅薄的青年。
两名甲贺忍者玄藏及火渡甚六,也一同前往艮的方向。
到野洲街、日野川为止,都是将军义熙的势力范围。
六角氏的老巢观音寺山,就视此河川为敌我界线。
河川的两岸,也就是现在的横关村,古时分为东西两侧,敌我的势力就在此一进一退,有时将军势力,退到小筱原边,六角军队则退到瓶割山之后,然而六角是绝不让敌人越过野洲川的,虽然自己也不能侵犯六枚桥。
有时,在数日间,刚逢花朵盛开的季节,两岸连句喊话声也没有,马蹄之声更是稀少,各处于胶着状态中。
虽然这是个军事要地,但是大自然却不因而改变分毫,山的颜色或浓或淡,层层翠峦,琵琶湖碧绿地反射太阳的光彩。
两军各在要地设置关卡,以盘问过往的行人商客。
事实上,小三郎是十分幸运的。
因为许多欲一睹“牛裂之刑”的人潮,不断往西边涌去。
有些贩夫走卒还曾悄悄的低语交谈——
“六角不晓得会不会趁这次的骚动,而……”
每个过往商客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小三郎以一个将军的弄臣身份,是否能逃得过重重关卡呢?
虽然他在路上抬到一顶破斗笠戴上,情况还是非常险恶,不如改扮女装吧!
他是个年轻的英俊小生,改妆扮成女子,根本不是件难事,就这么决定好了。
不久,他在破瓦地附近,遇见一个头脑有些昏乱的姑娘,她似是智能不足的痴呆儿。
“我给你好东西看看,你过来一点。”
他将她诱至路旁的石佛后面。
石怫是一对男女合抱,状极淫虚的性爱之神。
不久,由石像后草丛中,走出一个娇俏的姑娘。
小袖外衣似乎短了一点,不过这不妨害她的美貌。
她的粉颈看来白嫩得可以捏出水来。也许旁人还会认为她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处女呢。
在途中,他又拾取另一顶斗笠。
不,他是由午睡中的旅行商人处偷来的。
他也深觉意外,自己竟做出这般大胆的事。
一个人在危急之时,恐怕就会做出平常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鹰不断地盘回在小三郎的头上。
偶尔,会先飞至巨木树梢上等候着他。
刚刚,它犹似通灵般,耐心地在石佛头上,等他由草丛中走出。
只有快快渡过野洲川才安全,他的足步越来越快了。
穿着女装的小三郎,其娇美的模样,自然会引起旁人的侧目。
“小姐,你要到那里去啊!”
“你家在那里呀,我可以送你一程。”
“别害羞嘛!我和你说一句知心话。”
偶尔,有着无聊的村野男子向她搭讪。
由钩里到观音寺,大概有六里半的路程。以他的脚程(女子的脚程),恐怕疲走一日,也无法渡过野洲川。
于是他想出一个变通的办法。
他要从野洲川,渡船而去。在须原之滨,向一名渔夫买了一条小舟。
撒了一个漫天大谎,表示要到常乐寺去探视病重的伯母。
他在逃出御鹰部屋时,阿万曾给他一些细软金子。
手中紧抓着一个怀金香袋,向船家买船过渡。鹰则置于舟舵,一同过渡。
另一方面,玄藏与火渡甚六,也探听出一个穿着小袖的美姑娘曾在石像附近出现。
3
“他真是诡计多端。”
“这不就是忍术之一——男变女吗?”甚六的声音中合著深深的讥讽。
“不,凭他绝不可能学会什么忍术,只不过凭其英俊的外貌,妆扮成女子罢了。”
他们没忘记问了一下小袖衣上的图案。
又听到那个女子沿川而下,更确定两人的猜测。
“还好,我们没走错路。”
“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吧!”
两人开始疾走赶路。
他们都是甲贺、猿子一党的人,要渡过野洲川,应选在十五号月圆之日,不过一旦潜入敌境,就要凡事小心了,千万不能大意。两人的目标是——丰浦。
在宇津吕边,遇见两个恶棍在赌钱,不用分说三两下就将他们解决了,且剥下他们的衣物,化装成走卒模样。当两忍者离去的时候,地上的两具死尸,还像在睡午觉一般,嘴角含着笑意。
终于,两人在丰浦发现了小三郎的踪迹——
小三郎被数位侍卫抓住,正带往城内去。
“糟了!太迟了。”
“没关系,我手中有剑,可以上前结束他一条小命。”
“不,不行这么做!”
“为什么?我绝不会失手的。”
“可是,我们也回不去了。绝对逃不出他们的重重包围。”
用小三郎来换两人的性命,是多么不值得呀!
这样做是不智的。他们还要顾虑到,是否能够功成身退。
“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甚六一张安慰的脸。
“等到入夜时分再行动吧!你看这云的行走之向。或许马上就会下雨了,我们可以慢慢等待的。”
“只好如此……就依你吧!”
玄藏也点点头,小三郎的身姿是多么像一个女子啊!他的粉颈真白!
“——什么,你是由钩之阵所逃出的?”
这正是六角的高赖洗澡的时候。
而雾朦胧的天气,城内树木的颜色更深了。
六角的身材就像是仁王一般,是十分魁梧的,因此时常就汗水淋漓,一天必定要沐浴三次,才能清爽。何况今天花朵都盛开了,表示今天温度一定很高。
刚好,昨天六角又在贩夫走卒之间,听到钩之阵所举行牛裂之刑的消息。
“不许再传出这种谣吉,如果有人喜欢牛裂之刑,我就先拿他开刀。”
虽然六角禁令百姓们讨论这种事,但是并不是光靠禁令就能杜绝一切影响。
而且现在他又听说出钩之阵所逃出一名美人。
“会不会是奸细呢?我们要特别小心才对。”
他两眼十分有神,可见是个贤明的人。
“我们已经调查过他了,且带他到此处来。”
“到……这个地方来?”
“他是个柔弱的青年,应该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一个扮成美女的青年,而且不曾怀有任何兵器刀剑。
“——哦——”
高赖浓而黑的眉毛下,是对明亮的大眼睛,现在这封大眼睛正睁得骇人。
不久,这名不速之客便被带至他的眼前。
然而,俏生生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美貌的少女。真美,而且魅力十足。
“他真的是男人?”
“不错,我们搜过身了!”
“搜过?”
高赖大脚踏出了沐浴的大水桶。
虽然在城内的宫殿中,有非常豪华的浴池,但是由于夏天天气炎热,所以他宁可露天,享受一下凉风的味道。
庭前的巨大椎木下,排着他的鞋子,由于桶中溅出一些水花,而有些潮湿。
虽然桶前挂着家纹的幔幕,然而他却是个豪放的战国大将,具有强健的阳性体魄,所以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你叫做小三郎吗?”
“是的,大人……”
“我听说你受到义尚的宠爱,是他的宠臣。”
义熙未改名前即叫做“义尚”。高赖毫无顾忌地直呼他以前的名字。
“是的,大人!请大人救救我吧!我是受不了他非人的虐待,才逃出来的。”
小三郎哀求着,一张白净的脸是如此明艳,全身散发着妖媚的风情。
“真的是男子吗?我倒要好好看看,你站起来。”
高赖说着,抓起他小袖的衣袖。
(08)
忍法.巾着贝
1
当战争陷于胶着状态的时候,奸细破坏的活动力也就增强了。即使对眼前这个柔弱的男人,也丝毫疏忽不得。
而且男性忍者可使用“男变女”忍法,而幻作成娇媚的女人,这一点更不得不防。
古时,是个男色淫风的朝代,一般不近女色的武将身边,总是不乏美貌的男童或弄臣,这并不是变态的色情趣味,而是另一种新鲜的欲望。
武将兜下是个宽广有力的胸膛,其刚猛之气,只有靠美貌的男童才能化去。
男童们淡扫峨眉、胭脂调匀,一头浓密的秀发,再穿上华美的水袖,顿时玲珑有致的身段忽隐忽现,美不可言,这正是人人喜爱谈论的趣味话题。
其中最有名的男童弄臣即是丰臣秀次的小姓不破伴作及蒲生氏乡的弄臣名古屋山三郎,艳名远播。
这真是个变相的时代。
所有的兵法——刀技、枪术等等都是武士傲于表现的武艺,这是战国时代的风尚,但是到了乱世,没有人奢望弄臣们会习得一身好武艺。
*
现在——
(他真的是忍受不了将军的虐待,所以才逃出来的……)
小三郎的眼中会着晶莹的泪珠,这使他看来更有诱惑力。
(美若天仙——)
高赖神往之余,仍然极力收心。
(可是,会不会是一场骗局呢?)
高赖虽然是个豪放的大将,但也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他是女忍……妆扮的,我就绝不饶他!)
一思及此,高赖紧抓着小三郎的水袖。
“好了,你到众人面前来!”
小三郎袅袅站起,当真是个万种风情的女人。
高赖望着他的背后,不假思索地放开手。
“——你拒绝吗?”
“不是……而是,我真的就是小三郎。”
“——那么,你就解开衣襟吧!”
“……”
“证明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小三郎一扬水袖,就如同嫣红的枫叶散乱一地。
弄臣的习性,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撒娇的意味。
他窄窄的双肩,肖似女人的瓜子脸,小巧而殷红的双唇,含愁带晕的双眉,清亮的星眸,再加上那一身白晰,天呀!这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呢?
(他真是个男人吗?)
高赖的胸毛一颤。
在小三郎伸手去解衣带的刹那,高赖的脸涌上一阵红潮。
他因兴奋,而感到下体急遽膨胀。
“快点!不要犹豫!”
小三郎一听到沙哑的吼声,便依言拉开衣襟。
“啊!”
白色的胸膛——上面没有一丝突起。是平板的胸部,在场每一个人的情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际,头上突然有鸟儿拍翅的声音,同时掠来一阵腥臭的味道。
原来是一头凶猛的老鹰,带着锐利的目光,由仰头的高赖面前飞来。它的翅膀是如此强健有力,并且散发一股煞气。
“哼!是一只怪鸟……。”
左右的侍卫,准备要抓住它。
“啊!”
他们用八角棒想将它击落。
然而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鹰,经过数百坎的打击,它仍然用一双极其敏锐的眸子,注意下方的变化,在它飞过的痕迹中,飘下空中的微尘。
是风儿在低泣吗?
鹰在空中翻舞回旋,然而一再冲刺。
这只鹰当然就是义熙的爱鹰“吹雪”。
它是不是心怀怨恨呢?怨恨高赖对小三郎的侮辱?它凶猛的野性,因着八角棒的攻击而更加激烈了。
“看棒!”
蓦地有人当头棒下!
但是却击中了高赖沐浴的大桶。
“巨云,搏杀它!”
“是!”
巨云是个红脸的大汉,他将手中的八角棒舞得乱飞,在四面八方、空中、地下,不断转动,一点也不感到疲倦,但是鹰却不为所动,仍然自在地飞翔,反倒是巨云越来越气喘,就像一具狂舞的木偶。
巨云一棒击下,打中了沐浴的大桶,立刻桶板破裂,水流了一地。
“好畜生!”
巨云因气恼而面带杀气。
他趁隙击去这当儿,那只鹰应该跑不掉了吧!椎树的叶子因碰着棒子,落叶飘了一地。蓦然向上疾飞的老鹰,一个抢攻,尖利如刀的爪子,袭向巨云的脸。
2
仁王像般的脸,马上就溅上粒粒血珠。
恐怖的悲鸣,是由乱飞的鹰口中发出的吗?
巨云丢出了八角棒,用双手掩着脸,整个人摇摇欲坠。
“嗯,真是怪鸟!”
多谋的高赖,自然早就安排好弓箭手,只等一个先机,就命令弓箭手们瞄准猎物射出!
那只鹰,刚刨出了巨云的双眼,心中有些得意和疏忽。
它只飞了三尺高,两只鸟脚还沾了刺目的鲜血!这时绑着白线的弓箭就向它袭来!
第一支箭,射中了“吹雪”的尾巴。
它由树稍向上翩舞,旋即就失足落下,这倒不是因为尾巴受伤的关系,而是由于受到惊吓的缘故。
在它神智尚未清明之际,第二支箭,立刻追踪而至,这一次它当然逃不过了。那一箭,是由高赖的箭筒中发出的,刚好射入“吹雪”的腹部——并且贯穿它黑斑的背部。
哀鸣的“吹雪”终于如雪片一般坠地了,身上一半都染满了血腥。
“让你见识一下神射手的厉害!”
“是呀!我们的主君真是好本领!”
“百发百中,就像神明一般。”
随从们一人一句谈论起来。
但是高赖,却始终心平气和地。
“你们还记得吗?去年的秋天,我也是一箭,就射穿了那个号称“将军之楯”的将领恶源太典膳!他的眉宇间顿时开了血花!”
终于,他有些得意了!
“是呀!诸国大将,那一个不佩服主君的骁勇善战?”
“哈哈哈哈,有一天我会收服那一个无能的将军!”
“当然!”
老臣佐佐木大炊介,用跪行进谏。
“这个看起来像女子的男人,若长久停留在大人您的身边,恐怕会有害。
将军(义熙)是一个奸诈的人,或许他早就故意训练那只老鹰,前来攻击大人!”
“也许是如此,也有这种可能。”
“我想提供一个建议,那就是最近,有关于牛裂之刑的传说大肆喧腾,义熙残忍的暴行,早就让许多人为之心寒,倒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反攻,血洗钩之阵所!”
“这个嘛!”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机呀,大人!”
好战的臣子不断鼓吹,意图发起一场战斗。
“好吧!就选今夜!”
高赖的眼中燃起一股杀戮的凌厉光芒。
今日射下的老鹰,就当作那是一次吉兆的血祭吧!
“好!叫每个人都准备好!”
“这是一场总攻击,今夜赌命一搏,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遵命!”
老将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了嗜武的喜悦。
巨云大汉,空洞的眼中,犹自泛着血水。
善于疗伤的医生,暂时先止住他的血脉,只见他的脸上,尚留有鹰爪的痕迹。
对高赖而言,巨云无疑是个忠心耿耿的武士。
“你一定要好好治疗他!”
医师再拜而去。
“报告大人,准备去讨伐将军的大军,都在寺中准备妥当!”
以观音寺为中心的大军,个个雄纠纠气昂昂。
他们在一夜之间就已武装完毕。
高赖召集诸将,开始画出进攻的军事图,研究夜袭的方法。
昔日的将领们要开战之初,必先研习一番,才能发动兵马。
预计兵分五路,一路由湖上进行,是为水军。另一路迂回山路,由南方冲过边境。
主要三军由高赖亲自率领。
首先,先锋军,要由街道进击,以比翼的阵型杀敌。
敌人先逢一军,战线必由长而广,由厚而薄,到时候再增援后备铁骑,形成一强大军团,突围而入。
只要能冲破敌阵,乘着一片混乱,必能一鼓作气打到钩之本阵。接下来,就是湖上水军,一但上岸,就配合山路的迂回军队,由侧面奇袭,这样就能一一瓦解敌人要害,攻破敌营。
高赖对这个战法十分满意。
“不久之后,钩之阵所,就成了我囊中之物。”
他傲气冲天,伸手去取酒杯。
“中国的“孙子”虽然善用奇兵,并且要人千万不可泄密,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出兵,不消半日就能够马到成功,何来泄密之有?”
“大人,我们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
“哈哈哈,没有问题的。到了明天早上近江之区就在我的手中了。”
他一仰而尽。
他派出猛将菅野右近率领迂回之军,派出奥岛大膳太夫统领水军。
山路迂回绝不怕遭敌人发现。而水军则在江上,易遭窥探,则应在天色完全昏黑后,再行上路。
他预定攻打钩之阵所的时间,是子时上刻。
时是弥生二十六日,月亮出来的时间很迟,应是丑之刻,但是月出之前的漆黑昏暗,正有助于奇袭部队的进攻。
他分配已定。
“我稍微打一个盹。”
高赖在床几边坐下。
3
也许旁人会认为在战前稍作休息,是一个豪放武将的作风,但是事实则不然,因为萦绕在高赖心头,挥之不去的竟是美少年细嫩的皮肤。
也许美少年的胸膛和下腹部与一般女子不同,然而他(小三郎)穿上女装时的娇俏风情,却是旁的女人所及不上的,因此美少年的丰姿,一直在这名外表威武的大将胸中翻腾着。
当然这与女体的感觉不同。
虽然同为男性,但是他的肌肤比女人更为滑嫩、柔软、温暖——这般新鲜的欲望简直要让他爆炸起来。
“他……如果是个奸细,杀了也可惜。不如暂时拿来安慰一下吧!”
高赖想着小三郎菱花角的双唇。
将嘴唇比喻成“菱花”也许稍嫌俗气了一点。
但是,那个男子的双唇,确实给人一种花朵的联想,而且还飘着浓郁的芳香呢。就像是不知何处飘来的沈丁花香——侵入高赖的寝所中。这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呢?
这种以卖色维生的男子,身体就是他的武器,但是许多人就靠这武器出人头地,如后世的柳泽吉保,就广为人知。
在修罗乱世中,大力士以其蛮力纵横武场,才华洋溢的文人,以笔作为进身之阶,而容色绝美的男子,当然就只好以美貌来迷惑主人,以保身家。
虽然小三郎因得罪义熙,而逃至敌军阵所,是一种卑劣的行为,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三郎却一点犯罪意识也没有。当他进入高赖寝所,侍卫都已退去,他即使想要行凶,然而一双纤手却是什么都作不得的。
“过来!”
此时此刻,再无需多费唇舌。
坐在褥上的高赖,脚上仍绑着绑腿,却已不耐烦地催促着小三郎。
因为高赖的股间已因期待而高涨。
“是,遵命……”
小三郎在高赖的跟前,就如小狗一般顺从。
*
许多住在巴黎的名媛贵妇,她们拥有自己私人的犬屋,就像是寡妇的大屋一般。因为女人即使生活在安逸中,在生理上也有强烈的需要。那些受过特殊训练的爱犬,在被送到女主人房前,早就拔去锐利的牙齿,所以它们唯一的武器,就是湿润的舌头。淫荡的女人,在尝过它们舌头的滋味之后,就不会考虑再婚了。因为她们已知道快感的极致,再也无法以平淡的性爱为满足。
*
现在,小三郎的举动,就与爱犬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不知道巴黎是否也有专为男性使用的爱犬。小三郎第一次体会到性的欢愉,是和义熙枕旁那一个放荡的宠妾——阿万。对于女体,他更是驾轻就熟。
小三郎卑屈得就如一只小狗,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去取悦这个张开大腿的男人。
小三郎的双颊赤红地燃烧着。或许这股热力,也传到了高赖的双腿内,在这样一个淫乱的画面中,少年的羞怯,已使得威武的男人,得到嗜虐癖的满足。
“——你这个小东西。”
高赖由喉咙低浊地喊出一句。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悄望。
用一只大手掌抚着小三郎白嫩的颈部,这名美丽的青年,有着一头丰润的黑发,用手抚来更为撩人,终于高赖的口中发出断续的呻吟。可是这个已达颠峰的快感,却被不解风情者打断了。
“主君!大事不好了!主君!”
门外,是贴身侍卫的焦急呼唤声。
下腹部的快感是如此美妙啊!他真不愿停止。
“到底发生什么事?”
“对不起,防碍您安眠了。事实上是有忍者潜入我们的大屋。”
“忍者?你们这些饭桶到底是作什么用的?”
无可奈何!高赖只得执起床边的快刀,推开门来到廊下。
“报告主君,已有二十名侍卫在全力追查中。”
“有没有发现来人行踪?”
“还没有……濑木和三轮都去追缉他了。”
“好吧!叫他来得去不得!”
华灯初上。篝火明亮地闪动摇曳的光辉。紧张的气氛紧紧包围着大屋。高赖唤来十八名武术高强的勇士,层层防卫着他的寝所。然后,他再回到那一张满是绮梦的床上。
刚才被熄灭的欲火又被撩起。两片如花的嘴唇,在他的下身钻动、吸吮。
“你……”
也许,他已经开始感受到舌头的魅力了吧!但是很奇怪地,高赖突然感到腿间一阵温热,是有什么奇怪的液体流出来了呢?
他凝目一望,发现小三郎粉白的颈项上,似有一道红色的丝线切过!
高赖大骇而起,小三郎的头应声而落,与躯体分离,猛地如喷泉般洒出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干燥的地面。
(09)
忍法.梦遗
1
高赖的脸也被喷上了腥臭的血花。
他向前一步,这一颗原本在股间蠕动的头颅,为什么变得如此沉重呢?这根本无法和原先那一个赛若天仙的躯体联想在一起,它只像是个丑陋的岩石。
它已然失去所有的吸引力。
它带着血的温热、异臭,只令高赖的怒气高涨,两片微张的艳唇,只如失血的蛞蝓,他生气地将它摔在地上。
(这是幻觉吗?……)
高赖犹如在梦中般,张大眼睛。
这几乎是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当侍卫呼唤他的时候,小三郎还是活着的。
小三郎还用着如蛇般灵活的舌头,带给他无上的销魂感受。
那纤细的手、温热的唇,都还是活生生的。
而且他回来之后,两人重新开始,那两片唇还是发挥了功用——一定还是活的!倾刻间,高赖如置身幻梦中,疑惑而不可解。
而且他本身的生理反应也应该是真的。
这跟死人的硬直作用有关系吗?
凶手一定是趁他和侍卫说话的时候,杀了小三郎。
那么,凶手如今潜伏在那个角落呢?绝对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逃逸无踪的。即使来人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也无法……
(到底藏在那里?)
高赖顿然清醒。
他不再迷惑了,用一双炯炯有神、如电炬的大眼睛瞪视着屋内四周。
床边的灯台灯心,随风儿轻跳轻摇。
屋内的角落是暗的,墙壁的四隅连续的纹样都昏黄不清,在铠柜旁边又放置一个唐柜。
如果,凶手真的潜入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
(是的!不错!一定在屋内!)
他一思及此,马上屏息静观。
“你是将军的走狗吗?”
高赖除了士门豪绅外,也用了许多甲贺忍者。
当时的甲贺忍者,可分为三流七家。后世所有的甲贺五十三家,都是由此延伸出来的。
高赖在七家中,就用了五家。
可是,他有两个恶癖。第一是吝啬,第二就是好色。只要是他府中所雇的下人,其妻其女都曾遭他染指。
这种事下人可以忍耐,但是忍者可不行。
尤其是他对某些美貌的女忍下手时,更是遭到非议和反抗。
江南半壁都在将军的统辖范围之内,财政日益穷困的高赖自然也就越形吝啬了。因此许多忍者不愿投靠他,使他想要打开战局的计划受阻。
“鼠辈!过来让我享受一下!”
高赖伸手想要去找佩刀!
那是一把厚重的栗田刀。
在指头按到刀柄的那一刹那,手掌因受痛而颤抖起来!
“呀……”
他回身半转后倒下!
他看见一个手持十字手里剑的黑影。
“混帐……有种就给我出来!不要缩头缩脑的。”
高赖在褥上滚动怒吼。
蓦地,几个黑影纵身跳跃!几乎就在同时,向高赖这边袭来。
“鼠辈!露出你的真面目!”
他的右手麻痹了,高赖用力将小三郎的头颅踢飞。
头颅滚至敌人的脚边。
但是这黑影却丝毫也不惊慌,反而不惧血腥地将它抱在怀中。
这个人当然是钩幻也斋的部下玄藏了。
黑暗中只见两排雪白的皓齿。
来势汹汹的白刃,刺入了板户,板户是用厚厚的杉板作的。
也许是用力太猛,居然无法立刻就拔出。
可是玄藏的动作何其敏捷,他手中抱着头颅一转身,由板户上滚过。
只听到木头裂开的声音。
板户已破,刀刃一拔向上。
此时高赖高声呐喊,呼唤侍卫闯入救援。
玄藏一击不中,立刻向邻室潜逃!
但是,却再也逃不出这重重包围的天罗地网。大屋内外都是铁打的精兵。
兵士们本就准备要发动奇袭,因此他们全身上下,都充满高昂的斗志。
每个人手中都亮起了兵刃。
“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闯进来!”
“立刻杀了他!”
“以他来祭刀!”
兵士们一拥而上。
玄藏已然逃逸无门。
(今天我只取到这个首级……)
前后左右密密包围,如同刀腔之林,玄藏是完全孤立了。
(今天我恐怕就要丧生此地……)
玄藏心中已经有了觉悟。
(放火烧死他!)
空中传有一阵吼叫。
但是六角的侍卫却不甚明白,因为没有听到什么奇异的声音。正想要返头听令之余,玄藏已如疯狂般想要杀阵而出。
于是在下一刻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兵刃,已袭中玄藏的背、腕、腹、腰——如矢鳕般的乱刃,不断砍在玄藏的身上,玄藏不堪其痛,奋力挣出,由回廊向前纵去。
2
“来得好!”
另一处潜伏的士兵,眼见刀阵失利后,便准备好了一切,俟敌人到来,即喷出焰火!
火花熊熊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漩涡,将玄藏围在中央。
这一次,玄藏是再也逃不了了。
火焰几乎就要将他吞没了。
然而,就在这最紧急的时候,有一条人影跃入火圈之中。
这条人影是由屋檐下掠阵而来的。
玄藏抱着首级,由一条火线之地奔逃,而这人影就乘隙而入。
在忍法中,就称为“火渡”,果然那条人影就是甚六,浓烟掩蔽了他的身影!只见他微微和玄藏接触之后,即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于夜空中。
玄藏也不是立刻就力尽受苦,虽然人在火中,还是要杀个够本,最后他踏火而来,凭着最后三寸气,连斩了五人,不!只杀死了三人。
“射死他!射死他!”
大地是一片浓浓的煞气,逼得后继的兵士一步步退后,然而如雨点的乱箭,还是不断连续向火中人发射!
玄藏再也支持不了。双手左右冲杀,但身上早已中了数十只飞箭,再也无法动弹。
火舌燃上他的外衣、头发、活活淹没他幌动的人影,终于他在火焰中静止了。
胆大者纷纷靠近他一看——人已死,可是巨大的身驱还是毅力不摇地直立着。
玄藏的牺牲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至少利用火渡的甚六已安全脱身了。
而且,甚六甚至已逃离固若金汤的观音寺城。
然而要回到钩之里,还是路途遥远。
甚六在日野川雇用了一叶扁舟渡河,不敢走官道,反而迂回前进。
他来到一个荒凉如死的低湿地,田地散落,多疠瘴沼泽。
手中还是紧抱着那一颗头颅,展开轻功疾行,不久就到了一个深黑色的沼泽之畔。
(你想到那里去呢?)
突地,荒凉的沼泽响起一个恐怖的人声。
“……”
甚六自然放慢了脚步。
四周是如此晦暗,月娘悄悄露出了皎洁的脸。星儿依稀闪烁,只有沼地反映出稀稀落落的光芒。
(你这只甲贺的走狗……)
“啊!什么人?”
(我是这沼泽中的魔鬼,今夜遇见我,你是再也回不到钩之里的。)
“你说什么?”
(这个沼泽就是你的墓场。)
“闭嘴!”
甚六脚下加速,想要走出这个阴森森的地区。他的胸中感到一股不祥的压力。
他的手中点燃一个火把,这是用“钩流火术”的忍法幻化而成的。他仔细向湖泽一照,黑色发臭的沼上,丝毫不见敌踪。
于是他就抱稳了小三郎的头,再度疾行。
可是,一条黑色的蛇缠住了他的双腿。
“啊!”
甚六急于脱身,但是缠住他脚的不是黑蛇,而是忍者专用的飞绳。
他无法再遁走了。
(哈哈哈哈,今天就要你丧身此地了。嘿嘿嘿嘿!)
暗中的敌人,不断用言语来刺激甚六。
甚六的咽喉中发出怒喊,将手中的首级向来人的发声处丢去。
可是,他的双腿却正在下沉……
双腿向软泥深处下沉。
“完了!”
甚六这才发现他足下所立之地,竟是个无底洞。
由于双足被困,他原本斩钉截铁的声音,居然变得有些怯懦。
黑暗中那个神秘声的主人,终于悠然现身了。她,不是个女人吗?
她刀中并没有刀刃,只是俏生生、楚楚动人地站在那里,微笑着,有着倾城之貌。
“如何?甲贺走狗?这里就是你葬身之所。”
“什么,你是……”
“好吧!我就让你死得瞑目,我是钵屋的瓜女……”
“我生平最怨恨的就是钩幻也斋,现在我把满腔的怒气都出在你的身上,哈哈哈!”
“你这个恶婆娘!”
甚六使着忍法,想使身体脱困,但是只要他一动,两脚就更会下沉。
不久,污泥已淹至身上。
甚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沈向地狱的边缘。
“哇!我今日难道真的……”
“你将直坠地狱……”
“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污泥已由他的膝,慢慢淹至腰,然后是腹、胸……
沼泽四处并没有村野人家,即令他狂吼呼喊,叫破了嗓子,也没有人会听见。只有夜中小丘上的疏林和田圃,对着他的悲鸣,慢慢溶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连起伏的胸膛都埋在泥中了。
“到地狱的黄泉路如何?我让你带一个伴去吧!”
八女抓住小三郎头上的发,狠力向甚六的方向掷去了。
然而此时甚六的双手已无法再接住任何东西。
突然,一只在夜空中盘旋的怪鸟,俯冲而来,在头颅坠地之前,将它快速地叨走。
这种贝生之鹰其动作之神速,可能早在瓜女查觉之前,就在暗中窥伺好久,然后一击得手。
3
普通的猛禽类是不在夜空中飞翔的。猛婴叨着小三郎的头要回钩之里,是要花上漫长的一段时间的,因为那是一颗沉重的人肉头颅。
不单仅是如此,夜空中的视线不明,也阻碍它的飞行速度。
它由这个树梢飞向那个树梢,飞飞停停,却始终不停歇。
但是就在这之前——
许多的百姓一起拥向钩之阵屋。
他们吵吵嚷嚷地要求见蜘蛛丸。
好不容易碰见蜘蛛丸走出来,便迫不及待七嘴八舌地说道:“有一个名叫甚六的武者,被困于日野川下,他拜托我们来向您求助。”
这个应该不是谎报吧!
他们都是当地居民,而且有些还是常见的熟面孔。
于是蜘蛛丸便派遣可内以下的五名忍者,与百姓们一起去救援。
但是不久之后,又有人在门外求见。
“有个自称为玄藏的武士,他在野洲川之上,奋勇杀敌,与六角之众战得天昏地暗呢!”
这一次求见的人是个有名望的老爷。据说这件夜战还发生在他家的附近百里之内。
于是针壳黑市又带着五名女忍走了,留下老爷一个人。
因为蜘蛛丸要扣留他作为人质,若是有半句谎言,将要杀他示众。可怜的老爷只好乖乖地呆在府中,不敢轻举妄动!
“留着他是要预防万一,千万不要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
然而此刻的义熙,却尽情地享受鱼水之欢,最近他由附近村邻中召来许多美貌的姑娘,陪着他作乐同宿。
“牛裂之刑”、“傀儡忍法”这些白天惹得他恼怒异常的事物,如今都化在夜晚的酒色财气之中了。
义熙全心信任的甲贺忍者,却连“傀儡忍法”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单如此,连他所喜爱的宠妾,都惨死在牛裂之刑中!“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阿万的死亡不都是义熙的责任吗?
何况那个怪老人的奇异忍法,也使义熙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为了一解义熙心头疑虑,蜘蛛丸还曾安慰地说:“那个人使的忍法实在出神入化,但也只是各有巧妙不同而已。”
然后,为讨得将军欢心,又火速到各村间去寻访美女,由十二、三到十五、六岁,强制押入宫中来。
她们全都是一丝不挂,皮肤吹弹可破的绝色佳人,共有十人,全部陪伴着将军共渡良宵,在轻纱帐中享尽人间春色。她们被迫脱去衣裳,并且不容抗议,因为在受到将军的征召之后,就必须有献身的觉悟。
一张龙床,躺上十个女人,实在是有些拥挤。
所选中的美女们,燕瘦环肥——丰腴、纤细各有不同,身材玲珑有致,令饱尝酒色的男子也不禁食指大动,颇为壮观。
“你们各端着一杯酒,让我品尝品尝。”
于是十名女子,摆着丰臀,无限风情地蹲在他的膝下。
全身不着一丝半缕,高耸的酥胸,浓密下腹部的私处,都叫人一览无遗。
有的人面带酡红、娇羞无限,有的人却身躯颤抖,脸色苍白。
义熙一个又一个照顺序饮着她们杯中的酒汁,细细地品尝每个不同风味的女人,以一种欢悦至极的表情,喝干她们所捧的佳酿,接着再使美人横陈,开始一场疯狂的游戏……
他没有停歇。
终于每个人都有了倦意。
今人难耐的睡魔,包围了帐内帐外,最后他们一个个都倦极而眠了。
虽然牙床狭小,然而一个个裸裎的女体仍是相叠拥抱睡着了。
也许,在义熙二十五年的生涯中,这是一次最甜美的睡眠了。
十个美艳如仙的裸女,包围着他,让他慢慢陶醉,慢慢进入梦乡。
在梦中,一个又一个,那是一个极乐的肉体世界!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断的性爱动作,相同的高潮巅峰!
(这不是梦,我是一个威武的大将军,天下没有一个女人敢违背我的意愿……)
当他在梦中,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在回答他——
(是的,这不是梦……好好的享受吧!尽情地……)
不知道这是谁在梦中回答他?但是不管是谁,对方都是极为妖异的人物,因为都能穿透他的绮梦底层……
义熙微笑地点点头。
他陶醉在快感中!
他的手中拥抱着十具软绵绵的女体,可是女体润滑若蛇,他需要用更大的力气……
他心中的欲火一次比一次更为旺盛!他抱着女体,即又如魂游太虚!终于他泄精了!一次又一次挤出他生命的根源!
在无限快感中,忽地他看见多彩的云朵,像莲花一般绽放。
(——这是哪里,我究竟身在何处?)
朦胧中似乎是有人在回答。
(是冥途,进来吧!你已经中了傀畾忍法《梦遗》,死神即将要带你同赴西方了……)
最后几句结尾,义熙再也听不清楚了,他的下体如流水般泄出精液,就这样足利九代将军义熙魂飞天外,命赴酆都……
*
就在同时,由观音寺城出发的六角高赖的军队,以独特的忍法在街道中潜行。
右翼的一队——由八夫从无底沼畔走过,他们不知道就在前几分钟前,这里曾经吞噬过一个忍者甚六,于是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10)
忍法.火炎阵
1
义熙好端端的活着。
至少他在钩之阵屋的侍卫面前,看来还是活生生地。
侍卫们听见将军帐内摇铃的声音,快速地走入屋内。
“将这些女子遣回!”
是义熙的声音,确实是义熙的声音。
“送她们回到父母的身边去……”
“是!遵命!”
虽然心中有着某种疑虑,因为他们都熟知义熙的本性,以义熙好色的程度而言,十个女人还不会如此快速就玩腻的。
然而身为一个主君,为人任性又霸道,自然爱憎之心是十分强烈的。
侍卫们慢慢走入帐中,他们扶着裸女,坐在屋内的一隅。
在年轻的侍卫眼中,她们是裸身的一族,活色生香。
而义熙则在满足之后,躺在帐中呼呼大睡。
“——大人睡着了?”
随侍的小官点点头。
于是侍卫们便命令裸女们穿上衣物,带着一些米粮、布帛回到亲人的家中去。
有些年老的父母,一听见女儿自宫中释放出来,便迫不急待地漏夜赶来迎接。
“这些老油条,平常叫他们缴税的时候,不是腰酸背痛,就是老眼昏花,现在叫他们来迎接小姑娘,走的比飞的还快!”
“哈哈哈,怕你们这些好色鬼呀!”
一些守卫兵士互相逗趣打着诳语,不消一会工夫,来人都走光了。
“好了好了,终于结束了——”
一个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发自竹林的顶端,那里好似有着一团糢糊的影子。
是一个老者。白发苍苍,白色的长髯却垂到胸前来了。小兵们拿来火把,仔细一照,端详着那满是皱纹的脸颊。
“喂!老头。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是来带女儿的吗?十个人都走光了。”
“哈哈哈!我的女儿在这里呢!”
他指指手中的酒瓢。
“蜘蛛那个小子跑到那里去了?”
“蜘蛛——”
“叫他来见我,就说我老人家到了!”
“蜘蛛——你不要在这里撒野——”
“你们这些蠢东西,我要蜘蛛丸来见我,听清楚了吗?告诉他,我就是“钩”——”
“什么?真是奇怪的老头,好吧!就去请蜘蛛丸大人来治治他。”
这是一个举止无限诡异的老人家,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忍者吗?为什么敢直呼蜘蛛丸的名讳?小兵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到里面去通报了。
然而,里面却起了一阵大骚动。
段藏马上就满头大汗的赶来了!
“劳您久等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砂上、床下、坪上都集合了一个个黑夜的人影。
他们的态度是如此的卑躬,甚至连蜘蛛丸也是仓皇着一张脸。
“嗯!嗯!嗯……”
老人微眯着眼,望着四周男女的影子。除了首领钩勾也斋外,谁能有如此大的气派呢?
“蜘蛛!”
“是!”
“听说你们被傀儡一族给整惨了?”
“真是惭愧……他们用的忍法实在太歹毒了,我一下子无法招架。而且……像贺麻这般的高手……只有首领您才有办法对付的。”
“贺麻那老小子……哼,我早就想要他颈上的人头。好吧,就让我和将军见一面吧!”
蜘蛛丸低声向侍卫久米岛询问,久米岛苦着一张脸,表示将军还在睡觉,千万不可以惊扰他。
可是甲贺忍着——蜘蛛丸,却是夜以继日地,为防范傀儡忍者、六角高赖而奔波着,就连首领钩幻也斋也不例外。
久米岛不久之后,还是苦着脸来回报。
“不可以惊扰主君的……”他的嘴唇颤抖着。“将军马上就要发脾气了,他根本就不想见你们……”
“什么?将军居然如此……”
不仅蜘蛛丸,连丈介、黑市,也翻着白眼,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根本就不重视我们的辛苦!好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还不如……”
在众人议论之中,幻也斋静静地说了几句话。
“也难怪将军要对你们冷落,你们的行动实在是太迟钝了,叫人不能信赖!”
“可是也不该……”
“我们回到猿子去吧!何况我负伤在身,也需要时间好好调理一下。本来,我就不存进阶官家之望,只是心怀与傀儡、钵屋一决高下的心愿而已……”
幻也斋毅然地站起身来。
久米岛手捧着三方用布帛包裹的砂金相赠,这是他们的工作报酬。当然,幻也斋没有拒绝的道理。
甲贺、猿子一党,终于离开钩之阵营了。就在此时,六角的夜袭先锋,已然突破京势的前线了。
2
尽管甲贺一族灰心的离去,并不表示他们已放弃战斗。忍者为了糊口,常常不惜揭发他人隐私,或是受雇杀人。然而钩勾也斋毕生的心愿就是消灭以贺麻为首的傀儡一族。
“首领,究竟过去你和贺麻有过什么恩仇?”
“这个嘛——是很久的往事了——”
远在义熙出生之前。义熙的母亲日野富子,是个权力欲及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她生下第一个男孩之后,不久旋告夭折,她一心怀疑是宠妾阿今所为。便下决心要狙杀她,将阿今流放至琵琶湖的小岛上。
“杀掉她,不留活口!”
富子命令贺麻去暗中进行此事,当然是付出颇高的报酬,此外又允诺,让他脱离傀儡族的悲惨身份,而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人外人。在重酬利诱之下,贺麻至小岛上,一刀杀死了阿今。阿今当时遭富子流放,自是满怀怨恨。
可是事成之后,富子却开始担心起这个武功高强的傀儡忍者,她是个统御天下的将军夫人,怎么可以和四处漂泊的傀儡集团有所牵连呢?这个狠心的女子又有了另一个念头——她派出家臣去杀害贺麻,杀人灭口。家臣怕一击不中,便去请求甲贺的帮助,甲贺的第一杀手就是钩幻也斋。
长禄三年的晚秋。由于这一年夏日烈阳剽悍,到了晚秋时节,竟下了连日的豪雨,近江的河川水涨氾滥,在琵琶岛附近的人家流失者不知凡几,沿岸一带酿成天灾。就在这个时候,钩幻也斋和钵屋贺麻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血腥斗争。
双方的喽啰俱多,于是不仅是一场单纯的甲贺忍法和傀儡忍法的凄绝斗争,他们的属下也身陷此劫,死伤惨重,两人的激战不分胜负,但是钩幻也斋却因估地利之优势而险胜了。
贺麻身受重伤,单身逃往出云。出云的钵屋之乡,即是贺麻的故乡。漂泊一生的傀儡忍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自然也不能和常人一样在普通的百姓住户间混居。他们就像野狗一般在山崖、谷间、溪畔杂居而生。
当然,被逼得潜回故里的贺麻心中始终怨恨着富子,这股怨恨化成一团熊熊烈火,疯狂地燃烧着他的胸膛,于是他一心教育、养育下属,以求能够复仇。
转眼之间,三十年的光阴不知不觉的滑过。
贺麻老了,幻也斋也老了。双方的忍术都有了惊人的进步,连属下羽翼也一天天地盛大起来,再加上足利将军投人战斗的烈火中,这三十年的血腥浩劫,终究是越来越炽,永无了局。
“——原来有这么深的宿仇。”
“贺麻恨我,而我也必杀之而后快。”
幻也斋抬起眉眼,突地转身向钩之里望去。
远处的野洲川附近,燃起片片火光。
哇——哇——哇,一片吵嚷声遮蔽了原本平静的平原。
“开始了——”
“啊——”
“不管他们谁胜谁敢,最重要的是贺麻,他藏身何处呢?”
甲贺一行停下了脚步。
六角高赖发动了预定的攻击,由街道进攻的主力,结合了左右的翼队,形成一股无法抵挡的席卷军力。
右翼由湖岸的湿地带,左翼由山路迂回而来。防守在镜山、三上山三四百米之地的上岐成招的军队,不知道这是夜袭之军,还以为是雪崩,仓皇的退走了。
固守湖岸的则是富山政长一队,他们虽然是颇为善战,却也没有注意到由湖上乘舟而来的敌人水军。
钩之里,眼看就要成为刀上俎了。
义熙在宫中不断接到战败后退的消息。老臣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他却稳如泰山一般。
“你们不要惊慌,这是小场面!”
他依然穿上将军盔甲。
一旁的侍女急忙帮他穿戴,但是他却连钮扣也不扣,就像一具毫无知觉的木头人一般,等待旁人服侍。他张着惺忪的睡眼,一脸嫌恶。
“我眼睛好涩!”
一面命令女人将灯火移远。
在薄暗中他开始草率地调兵遣将。
“在夜晚利用神射手攻击,可以打击对方的士气,我们应该好好的利用。
”
“最重要的就是巩固御阵屋的军防,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而分散兵力才对。”
义熙望着面前这些带兵的将领,以调笑的口吻说道:“那些来攻击阵屋的混蛋,一看到我的身影,怕不惊心胆怯才怪呢!”
“将军确是雄才大略,但是这次的夜袭可不比寻常。”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总而言之绝不会议敌人侵入野洲川一步。”
义照不曾留下一兵一卒作为后防,将所有的军队调往前线,直接与敌军做肉搏战。
然而这样的计谋,正好落入六角势力的圈套中,看来义熙这一战凶多吉少。
数万的雄兵全力对准敌军而到野洲川的对岸。
“我们将六角势力驱赶出边境——来吧!全力反攻——”
义熙诸将欢欣鼓舞之时,六角的奇兵却悄然现身了!迂回山道一翼由猛将萱野右近率领六千之兵,湖上一翼则由奥岛大膳大夫领着二千水兵,一起向钩之阵屋进袭。
本阵营中只有一些老弱残兵,因而掀起一阵恐怖的混乱,在月亮未出之前,在夜空中爆裂的是交错纵横的火箭,钩之阵屋的四周是一片血腥的杀气。
3
本阵遭到奇袭的消息迅速就传到诸将的耳中。
“完了!他们直攻要塞!”
大军的人心开始慌乱。
六角兵势眼见敌人的意识动摇,故意缓缓收兵,等到纠合士兵之后,再展开第二波的攻击,这在兵法中称作“返波”。
“不要让义熙府中人留下活口!”
“赶尽杀绝,夺取江南!”
杀嚎声此起彼落。六角高赖的雄姿伫立在大军中央。他乘着一匹粟毛的神驹,左右挥舞着巨大的薙刀英勇杀敌,他的偃月刀刃触及处,见血封喉,潮般的头颅应声而落。
义熙的军部虽数倍于六角高赖,然皆为乌合之众,见敌人英勇的雄姿,莫不胆战心惊。所谓“征夷大将军”并不是一个常备的官职,而是因退败夷人有功,而取的临时封号。这是因军情而定的兼任将领。
去年秋天,义熙听信内大臣的建议,以“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削弱武将的实力,专门阿谀献策的细川等臣子极力劝导将军,表示六万大军都应收为将军权限,集中管理。因此最高指挥者,就变成形式上的将领。于是许多不忠的士兵,常在两阵交锋之时弃甲而逃,都是为了明哲保身之故。
发动猛攻的六角高赖不断在战场上呐喊指挥:“凡是弃押附潜逃者,一概搏杀!”
所谓“押附”即是指背铠的部分。被敌人夺去押附,即是武士的耻辱。一旦弃押附,不但无法保身,连潜逃也不容易。打铁趁热的六角兵势,势如破竹杀人如麻。
然而此刻偷偷的埋伏在阵屋外的疏林,悄悄观看杀人暴行的人,不是甲贺,而是傀儡一党。。
贺麻眯起眼睛说道:“燃烧吧!燃烧吧!就将将军的阵所烧个精光。哈哈哈——最好一个人也不要留下。这是报应!富子那个狠心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恐怕就会迫不及待地回到京中来吧!”
“富子——是不是把花之御所也烧掉——?”
“是的,不过行动要快——”
“不要再令赤彦士去做此事,他又制造了良好的效果,眼见义熙的大军就要全军覆没了……而且,他也应该回来了。”火吹当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许他还想继续点燃本阵的大火。”
“他做的已经够了,再待下去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应该见好就收……”
“我去助他一臂之力,以防万一!”
百齐之丹纵身而去,当六紧随在后,连藻屑也一并前往。
此时的本阵屋中就如一个可怕的火焰地狱。壮丽的御殿,栋栋遭到红莲般的火舌包围吞噬。侍女们四处奔命,身上衣袖或多或少燃着火花。陷阵而入的杂兵急色地奸淫、抢劫,整座宫殿是一个午夜的恶梦。
就在这混乱的当儿,暗中有一团人拖着水车迅速地穿过杀戮的人潮,走向内殿。
只见义熙出神地拿着小薙刀坐在床上。
“他在那里!”
水车中窜出数人,内殿地上因着水花而潮湿起来。
侍卫们莫不蜂拥而散。
剩下湿淋淋的一团人——蜘蛛丸、丈介……此刻帐中突然响起一阵狂笑。
“啊!还是首领独具慧眼!你们看,他根本就不是将军本人!”
“咦?”
“傀儡忍者,你还不现出原形来?”
将军独笑的身躯左右摇幌着。
“哈哈哈哈!你们看仔细了!我是钵屋一党的赤彦,怎么样?我们傀儡忍法很骇人吧?”
阵屋烟臭漫天,如同阿鼻世界。甲贺忍者们不断射出足以致命的飞箭、手里剑!赤彦虽然穿着铠甲面具、然而他露出的双眼,身躯的空隙,刀痕累累,狂飞的袖剑终于今他不支地倒在龙床上。
甲贺忍者待到他气绝之后才慢慢靠近他的躯身。蜘蛛丸伸手取下他用马毛伪装的短发。
“啊!”
这个人不就是义熙吗?数刻前——义熙怀中躺过十个动人的女体,他尽情地享受,最后中了傀儡忍法(梦遗)而快乐的升天了。他的精液流布满脸。
甲贺忍者的飞剑,只不过是打在义熙的尸首上罢了。
而钵屋忍者赤彦早就在浓烟的掩护下遁走了。
“完了!让他逃走了,你们这群饭桶!”
蜘蛛丸如今竟如处在火烧地狱中,头上的梁木因烈火熊熊而烧崩裂了。
“注意!你们赶快逃回首领的地方!”
由蜘蛛丸领头,开始冲出火堆。
然而,乱箭却凌空飞来!在一片火焰与浓烟之间,甲贺忍者早已神晕目眩,现在再加上恐怖的乱箭紧随着他们的身影不放!
许多忍者由阵屋中冲出,却不敌弓箭手的埋伏,黑市首先中箭倒地,接下来丈介也伤痕累累地倒在屋前的空壕中。可内见大势不妙,心生一计乘马跃过,想要突破这道死亡线,但是不长眼睛的利箭却由背后穿心而入——其他的忍者也纷纷立毙于门旁。
蜘蛛丸身受重伤越逃越远,终于逃出危险包围圈。可是这阵冷箭来的快,去得也快。仿佛隐藏某种更深的意图,难道傀儡一族的人有意放蜘蛛丸一条生路,让他带着敌人至幻也斋的隐藏秘所吗?蜘蛛丸来到森林湖沼之畔,他的胸腔不断剧烈地喘息着,但是无情的首领幻也斋早就逃之夭夭,是潜在水底中,还是消失于夜空中?
“幻也斋,你气数将尽了……”
是钵屋贺麻干嘎的笑声。好似在鞭策数万军势展开大战似地。阵屋像是一条喷火的神龙,在下弦月的蒙蒙黑烟中,像是一个不祥的修罗夜景。
(11)
忍法.麻罗肿
1
将军战死!
恶耗在第二天即传入京城。
“什么?我不相信。”
母亲日野富子根本就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身为掌管天下的将军,怎么会战死呢?”
她只是一笑而过。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下令将传令兵押下土牢中治罪。
最初的报告,是在寅之刻——也就是破晓时分传来的。
富子每日高枕无忧,总是要在晌午后才肯起床。
春天的早晨又特别适于睡眠。
她一向放纵自己,但是想不到一向唯命是从的侍女依旧将她吵醒了。她心中有些悻悻然。
然而除非是有严重的消息,侍女才敢叫醒她。
(将军战死!)
她听见这个骇然的报告,却连眼皮都没有轻颤一下。
“难道会是真的吗?”
“真是吓人——”
七名侍女在低低地交头接耳。
“也许真有这么一回事——”
“你不要道听途说!”
“也许那名传令兵是六角的手下,明天我一定会好好地审问他!”
说话的人,正是甲贺的石女,她的两个丰腴的乳房像冬瓜般左右左右幌荡着。
“我对审问年轻的男子,最有一套了……嘻……”
“咍哈哈,石女!我一想到你的手法,口水马上就要流出来了呢。”
当她们正在荒淫地戏谑着,石女伸过手去抚摸侍女们的白嫩皮肤,马蹄声却阵阵响起。来人的马儿似巳狂乱,凌乱的蹄声传人每个人的耳中。
侍女们面面相视。
这就是第二个传令的使者。
也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侍女们普经见过的义熙近卫。
“请向娘娘报告,将军巳遭不测……”
他说完,就乏力的倒在石阶下。
脚腿上、衣衫上,甚至一头乱发都染上如涌的鲜血。
“啊!这是真的吗?将军真的已经……”
“为什么不早一点向我报告……”
“我不敢去向娘娘说……”
“还是拜托静香去报告吧!”
侍女们唯恐富子怪罪下来,互相商量,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那一个被公推的侍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向富子的寝宫。
富子正睡眼惺忪地起床,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侍女,不禁好奇地用眼角扫向她。
“金十郎来报告……说将军巳遭不测。”
富子一听,旋即回答:“连金十郎都来了。小尚(义熙)那孩子玩笑也开得太大了!是不是?你回答我呀!他是不是在恶作剧?”
富子中气十足,大吼一声。
这一定是个天衣无缝的谎言!这一定是谎言,她在否定所有的可能条件。
义熙到战场上去了。
然而无情的战场,对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和五十岁的中年老翁是没有什么两样的。而且对富子这般长年居住在深宫中,足不出户的女子而言,异乡的战场无疑是个遥远如梦的往事。
前年九月,当义熙率领六万余骑出征时,她担心得无法进食安眠!
她慢慢地憔悴瘦了。
可是历经一年半的时光,战事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中,富子渐渐地觉得安心了。
于是她的心情开始转变,总认为义熙只不过是长期出游罢了,等他玩倦了就会回家的。
“小尚……他……居然战死了……”
富子如触电般坐起。
“死亡”对她而言,是如此不切实际啊……可是……
至少存在她体内的母性告诉她,她的儿子——应是天下万物中距离死亡最遥远的人。
突然的死讯带给地无限的冲击。
“难道是傀儡一族的人……在作怪……”
钩幻也斋的疑虑,在她心中苏醒。
“为什么尽向我呈报这种恶耗呢……”
延寿他们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吗?
在义熙的阵屋中,甲贺一党曾派出两人加以保护。
这或许是富子的习性,从不对事情深思熟虑,却只相信事情到最后总会乐观成功的。
“这一定是小尚的恶作剧……我不相信……”
富子的双颊沾满了断线的泪珠,她转过身子对侍女哭诉。
小尚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啊!
而且这不仅仅只关系到“母爱”,义熙一死,她这个“女将军”的地位,当然就会跟着动摇。
2
(要怎么办呢……)
她的心中起了阵阵狼狈的、不安的波纹。
她凝身而坐,却感觉如居针毡中,慌张失措。
好似这般锦绣被褥、金雕牙床会突然破一个洞,而她会身陷其中似地。
她位在这豪华的宫殿中,只要稍稍踏出一步,下至民众、上至公卿,无一不对她卑躬哈腰、屈膝而跪,一副大献殷勤的模样。
宝库中贮量甚丰、宝石、布帛、金银、昂贵之物等——这都是前将军北方与现将军的亲娘所应享有的荣华富贵,这还代表她的地位及权势。
虽然她和丈夫义政之间的感情不很和睦,但是这片家业却是丈夫和儿子亲手闯出来的。
而且公卿中也以日野家最属尊荣,备受荣宠礼遇。
由于日野家和足利家在三代义满以来渊源颇深,因此日野家在富子幼时即拥有极高的权势,不知贫苦为何物。
而且在她第一次蒙义政宠召之时,心中未尝没有存著「一入侯门,身价百倍”的想法。
可是眼前她所拥有的幸福与地位,却因为一句“将军战死!”,眼看着就要烟消云散了,怎么不叫她震憾、惊慌呢?
(要怎么办?如果有新的势力将我驱逐出宫?)
孤独的富子,终究只是女性,而女性本就不该掌有任何权势的。
她因长期处在丈夫及儿子的庇护下,而蒙上现实的错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人。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人入中年才会感到失势的恐怖。
(如果小尚没有死就好了……)
富子顿失依靠,就好像失去枝茎的大菊花一般。
无论颜色如何鲜艳夺人,久而久之也会凋谢殆尽。
于是富子就在春天的朝阳中,急急地赶路。
她要赶往东山。
必须立刻见义政一面。
现在,除了义政外,她无法再依赖任何人。
义政是她手中唯一的王牌。
虽然也是她抛弃的丈夫。
她一向骄慢霸道,常常破口大骂,不留余地。
尤其她生长在一个衣食不虞的富贵之家,因而养成她事事跋扈的个性。
过去她常常将义政骂得体无完肤、无路可走。
尤其是义政优柔寡断的脾气,再加上男性机能不健全,更是使她怒气冲天的原因。
可是,如今她失去心爱的儿子,只有再和义政相逢——
她从不知道,自己将会走这一步棋。
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她纵然心中千头万绪,乱糟糟地,也要适时地冷静下来,思考这一件事。
儿子既然已死,就无法再隐瞒实情。
而且就在今天,义熙已死的消息,可能传遍近畿邻近的国家了。
所谓“坏事传千里”绝对不假。
(趁这个消息还没传到东山那一位的耳中……)
她开始焦急起来!
“快点赶路呀!再走快一点!”
牛车之中持续传来富子的催促声。
“是!遵命!”
驾车的老人家畏怯地答应着,更用力地鞭打牛背。
可是牛只却无视于富子焦灼的情绪,仍然安步当车,慢慢走着。
春日的贺茂川美景,一点也无法停留在她的眼中。
终于,她遥遥地看见东山了。
义政对富子的突然造访,大为吃惊!
他本坐在二楼的寝室中,看见来人,惊愕地站起身来。
“你一定吓一跳吧!”
富子说。
两人面容神情僵硬,甚至不曾微笑,以前两人怒目相向,早就不知和颜悦色为何物了。
富子坐在门缘边,眺望庭院的风景。后面的慈照寺也就是有名的“银合寺”,其林泉之美能收赏心悦目之效。尤其是以石块搭成的上仙桥更如人间仙境,但这些却不能平息两人之间往日的冲击。
她双眼虽望着庭院,实则心虚不已。
“真美啊!你觉得呢?”
义政故意试探她。
“我看这木石之庭,比花之御所更叫人流连忘返!”
“我有没有听错?你该不是特地来这里欣赏风景的吧?”
眼前这一位从不知低声下气为何物的女人,居然开始采取低姿势了。
“我只是在想,我们两个人年纪都大了,实在也应该在一起过几年逍遥的日子!”
“咦!你怎么会如此轻声低语,根本就不像你往日的模样。”
“……不,我以前太不懂事了,可是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在一起彼此安慰才对!”
风向完全转变了。而且是一个叫人惊异的转变。义政仿佛开始慢慢地由春眠之中醒来。
“我已经老朽了,怎么可以再回到将军家去呢?哈哈哈哈……”
他是在讽刺吗?
“可是,小尚,他那么年轻,从江州回来之后,凡事也有个人可以商量。
”
“不需要,他自己可以作主。”
“我那时候……我已经后悔了,非常需要你回来!”
“为什么?”
“我怕小尚在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他身为将军,应该不至于会……”
“可是,如有万一……”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突然,义政的耳中,在风吹起时,传来一阵巧妙的耳语声。
(——这个万一已经发生了,你千万不要被这个狐狸精给骗了……)
3
这个声音好熟悉,但是义政一时无法理解。
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虽然只如轻风吹过,却引起了无比的效果。
如果面对别的女人,他或许不会立刻听从。
但是如果是对富子的话……此刻,声音又开始说话了。
(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来吧!淫壶!)
啊!他突地忆起。
由于有种奇怪的忍法,这个阳萎的老人居然苏醒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大人!是我呢……你到二楼来,我有话对你说。)
义政骤然站起身子。
“啊!你要到那里去?”
两人谈话才到半途。
富子张着口有些不解。但是义政的耳中此刻巳听不见富子的声音,而富子耳朵中,好像传来如此的语声。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马上就来!”
是义政在说话吧?
义政回到二楼,看见花灯窗的旁边,有一个老人,正孤独地拿着酒瓢饮酒。
“啊!你是……”
(你记得我吗?)
原来是淫壶老人。
各位读者,想已猜到,这个扮成白髯老翁的,除了钵屋的贺麻外不会是有别人了。他单脚而立,饮着酒瓢中的好酒。而且最重要的是,义政对他的妖法十分钦佩。不,应该说十分渴慕才对。义政的身躯已经无法享受女体的快乐,所以只要瞬间,或是刹那的快感,他就不惜用一切来交换。他是如此可悲的一个老人。
“——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登门造访呢?”
“不太清楚……”义政坦诚相告。
“因为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
“啊!你说什么?”
“义熙,他已经死了……”
“啊!这是真的吗?”
“钵屋忍者决不打诳语。”
“原来,他真的战死了……”
“你马上就可以取回将军的大权了……”
“……唔……”
此刻义政的双眼流露出父亲悲伤的神情。
“我可以吗?”
“你也许不行,但是……她已经向你求助了,你也必须要登场了。”
“……”
可是,义政却没有流泪。
“现在就是你取回将军之权——也就是丈夫之权的时候,她不得不依靠你,听从你!”
“——我该如何做才好呢?”
在东山温和的地上,义政只不过是一具能够行动的行尸走肉罢了。
“我将传授你智慧!”
贺麻再呷了一口酒。
“首先要将计就计!”
“……”
“富子虽已闻恶耗,却故意隐瞒于你。那么,你就应该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是的……”
“然后,你再收回将军——十代将军的头衔。”
“我,可以吗?而且对于富子……”
“大人,如果你要回去,首先就要先通过富子这一关,也就是要制服她,驾驭她!”
“制服她?”
“是的,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可以享受的女人。”
义政的脸看来疲倦而丧志,他摇摇头。
那是一种毫无自信的神情,他虽只有五十五岁,看来却像古稀老人那般龙钟。
贺麻的脸上浮山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要担心,我会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的?”
“虽然不是很容易,但是我可以办得到。”
“只要你能……我一切听你的。”
“记住这句话,尤其是你复位成将军的时候。”
贺麻叫他躺在被褥上。义政依言躺上牙床,贺麻由革袋中抓一把粉末,散散地洒在义政两股之间。然后用火折子,点燃指尖的焰火,再用指尖燃烧粉末,接近他的下体。
那是一种刺激的搔痒感。
“你暂时先不要用手去摸它……”
说完,贺麻的身子就如一阵风般由义政视线中消失了。
义政的下体由麻痒转为灼痛,甚至发热……
“滋味如何,傀儡忍法《麻罗肿》是十分厉害的,光是那个女将军,绝对没问题……”
是贺麻在呼唤富子吗?富子拉着长长的裙子,登上了二楼。
(12)
忍法.淫羊藿
1
傀儡忍者贺麻一直嘱咐他不要用手抓痒,但是搔痒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接下来是刺痛,三转之后变为灼热……
对足利八代将军而言,一生远离乱世饥饿,义政的身体一直受到荣华富贵包围,对于那般的灼痛,可能是头一遭感觉到。他是那种连蚊蚋之侵都不曾经过的人。但是室町时期,民间的生活有“二虱、三虫”之说,其脏乱的程度,超出现代人的想像。而妻子富子更是姿意放纵,现代而言可能是属于“悍妻”
型的女子,尽管如此,年轻时代的富子之所以能雀屏中选,成为将军之妻,其娇艳绝美,自是不可方物。
可怜的义政,被妻子逐出禁宫,永远无法回到花之御所去,独自在东山别墅隐居,偶而也会忆起富子丰满的肉体……可是他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性无能”的缺陷。然而,非常奇异地,肉体上的无能,却丝毫不减退他强烈的憧憬,尤其在日正当中的阳光下,他的心头时常浮出女人的裸体,充满诱人的梦……
那是一具非常年轻的胴体。十四、五岁的富子,沐浴在阳光下,却比太阳更火热、更奔放……
也许她生来就禀性傲强,再加上系出名门,久而久之就将“性无能”的丈夫甩在一旁,全身的热情消失殆尽。
可是义政还是沉浸在幻想的甘美中。
现在,她得知儿子的死讯,却又来劝诱他“回家一起共渡余生”。而仪放受到贺麻的怂恿,也一心跃跃欲试,也许他真的可以夺回将军之位。
义政想着他身为丈夫的权威、将军的雄姿——
五十五岁肥胖的身体,顿时如充气般。
但那只是体力的恢复,无关于他的性无能。
傀儡忍法《麻罗肿》真能治好他的无能症吗?
贺麻在义政下体的黑色粉沫,完全没有气味。只是依着忍者敏锐的嗅觉行事。
*
那是由一种香木提炼而来,是婆罗门徒古时外出所用的药粉。
原来的材料就叫做“魔罗肿木”及“穗眹碇草”等数种香料混合而成。
后者在日本各地都可采到,而前者香木则要远自天竺求访。天竺即为印度,近时也有人说西藏亦有,但是不管何处取得,都是来源不易的输入品。
没有人知道傀儡忍者们是由何处取得药材。
魔罗——在佛教中说来,就是那鬼天魔的意思。而魔罗道即意味着违背佛法正道的邪恶欲界、道法。
焚语中也普对“魔罗”下过定义。
——此云扰乱、障碍、破坏、扰乱身心、障碍善法、破坏胜事、故名魔罗、此略云魔。
总而言之,“魔罗”与僧俗的修业持戒,完全采取敌对的立场。
在佛教上而言,对于男人的本能象征的阴茎,有与“魔”一般的恐惧,而给予魔罗的称号则是根据以下的理由“魔罗”二字在一般书中,也写成“麻良”。
——玉茎、麻良、是闲字也,俗云或以此字为男阴、以开字为女阴,其说未详……
对僧侣而言是可怕的敌人,但是对俗人来说,却是唯一光荣的象征。
而傀儡忍法秘传“不老回生”一开头就提到《魔罗肿》这正是无能者的福音。其效用正是不可欠缺生命充实感,故为“秘法”。
这种用来做药粉的香木,我们在平常的大辞典可以找到——就是“沉香”
的异名。只要将它削薄放至尾阴处,即可使男性下体肿胀,故而得名。
麻罗肿的来源真是渊远流长……
*
仪政得到傀儡的秘法,他那早已凋谢的下体,忽然肿胀起来的时候,贺麻用密音将富子唤上三楼。
富子以为有事召她,正款摆柳腰走了上来。
这是头一次,富子站在二楼上——现在的银阁寺之上。
然而,聪明的贺麻,早在她的身上植入欲望的淫虫。
往日那一个包裹在权势、名利的女人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双颊绯红如火、眼波流转,全身散发出妖异魅力的女体。
她缓缓地靠近义政的床边。
她的喉间因情欲而干渴、红唇濡湿,吐着热烘烘的气息。
“啊!亲爱的……”
2
义政的生命力已经苏醒,他恢复年轻时代的勇猛刚健。
女人现在鲜红欲滴的模样,更煽起他头上的一把火。
“你过来!”
义政声音中含着颤抖。
“你真美——怪不得世人称你所住的地方叫花之御所,果然人比花娇。”
复原的义政已是浑然忘我。
富子丰满的肉体终于压在他强壮的胸膛上。
他们心中的欲望在燃烧,再也无法忍耐……
久被压抑的官能,终于在她的芳唇下迸裂出火花。
长年以来,他不曾享受过富子肉体的欢悦。
现在美梦成真,她不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吗?
他们的四肢紧紧交缠着,尽情发泄肉体中的恶魔。
这是一段高潮境界的陶醉时光。
女体由于过度的喜悦,竟开始哭泣起来,眼眶的随喜之泪,由她的香腮上滚滚而下。
而义政的心里只想着——(我要征服她!征服她!)
他依然坚挺着。
富子的表现是如此激烈,或许对她而言,正是驱逐傀儡忍法淫虫最好的方法。
富子胴体如波涛般摆动、颤抖,而义政开始意识到长久以往的欢喜心态——
(我将夺回十代将军的地位——)
旺盛的男体内,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动力。
魔罗肿专门治疗“无能症”,而其他的药味——穗眹碇草,正是淫羊藿——汉语抄云、仙灵昆草、未良多介里佐,也就是“猛草”的异名,贺麻一定也在药粉中加入这一味。
义政胸中泉涌的斗争心,即是男性原始生命力的复活。
他让富子处在一种狂乱喜悦的状态中,而忘记自己已是一个五十五岁的中年男子。
他一点也不感觉到疲倦。
她似乎沉浸在性爱的刺激中。
尽情地由富子的肉体中吸收生命的精华。
富子已然湿润,她温柔地抚爱着丈夫的手掌。
“——我从不知道你是如此强壮——”她低声地说。
“不要悲伤。”
“……”
“义熙、小尚的事,你知道了吗?”
“小尚?”
“我早就知道了。”
“啊?”
“没有关系,沙场裹尸本是武人本色。”
“啊!你说什么?什么?你居然……”
“为什么我会知道实情是吗?哈哈哈!我是何等聪明的人,若不是小尚已战死,你如何会找我商量往后的事情呢?”
“是的,是……”
“九代将军既已死亡,十代将军就只有我继任。”
“啊!您难道想……”
“当然可以,小尚的事全国还不知道吧?等到黎明时分,就召告天下!”
“可是还要先将小尚的遗骸运回,还要准备葬礼……”
“只要照常例,召告天下即可,就说将军因病而驾崩。接下来的继任大典,就由一条关白、近卫太政大臣负责策划……”
他抱着富子,口齿清晰地说。
他在富子体内,丝毫没有衰退的现象,富子紧咬着牙根,丰臀蠕动着。对这一个熟透的女体而言,仍是太过于冲击的举动。
富子的额头冒出大粒大粒的汗珠,她拚命地支撑疲累已极的肢体。她的耳朵、她的双眸、都无法再辨识周遭的事物。她像溶钢般的柔软,在床榻上花枝乱颤。
现在的当子,抛弃女杰的虚名,而在所谓丈夫的身边,左右承欢,成为真正的女人。
就在这一刻——
她第一次发现义政燃烧着意气的容颜。
他的声音如此明朗、他的肉体是如此热情、强健——富子第一次尝到被征服的感觉。
也因此,她感到身为女人的柔顺美德。
富子忘怀了本性——她如着魔般地享受身为女人的时光——
她的身子如一条白蛇,紧紧缠着义政——贺麻潜伏在天井,目睹这一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辉……
3
六角高赖的夜袭,以寡击众,力歼将军,可谓空前的大胜利。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征讨,又加上少数兵力的分散,一直无法成功地夺取钩之里。
义熙战死的消息,传偏全军,当夜——
“将军战死!”在一片呐喊声中,士兵们如同在怒涛中狂叫的小鼠般,显得军纪凌乱。不久,京中势力又增强。
“夜袭就到此为止。”
六角纷纷收起刀刃,显得有些退却。
高赖开始吹起退兵号角。
“我战胜了!我战胜了!”
他向天一吼,回马而走。
他的坐骑,腹、腿、尾巴,都染满了鲜血,它的苇毛,竟如骆宾王诗中的赤马一般。
高赖第一次坐上这匹栗毛的爱马参战,他只用腰与脚来驾驭它,一双手撑着大薙刀,如斩芋般狂乱屠杀!
原来这匹神驹,是他由钩之阵屋马厩中夺来的战利品。
过去,可能是义熙的爱马,是二岁左右的骏马。
“我胜了!我胜了!”
高赖浑身是血,受号角命令渐渐聚拢来的士兵,和追赶而来的援兵边战边走。
“羸了!赢了!”
“胜了!胜了!”
全军齐声高喊着。连鲜血淋漓的伤兵,也扶着同伴的肩膀附和着。
这是多么愉快的退兵啊!他们从没有尝过这么愉快的感觉。
这次的退兵,正是三年来将军远征之阵的最后战斗,六角势必深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混帐!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必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年轻的大将细川政元、老将富山政长一心想以猛军强攻,但是无论如何,战胜的军队没有退兵理由。
六角势力虽然退走,却突然大张杀意,而使用一种名叫“回头比翼”的神速战法,以退为进,对付追赶而来的敌军。
下弦月光的战场,是一片血腥之气,而六角的军队就美得像近江的月亮。
六角势力确实胜利了。
到了半夜,将军的军队死伤者多达二万余人。
将军的六万军队,已损失了三分之一以上。
古来,远征军的命运各异。
古代,有弘安的蒙古军,近世有拿破仑的俄罗斯远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德意志野心勃勃,侵犯他国,终于尝到地狱般痛苦的战败滋味。
此外的应仁大乱,天下动荡不安二十年。长享三年(八月廿一日改元廷德)足利将军战败了,但是别的国家安然无恙。
征夷大将军得到士御门天皇的敕宣,由山城踏出一步来到近江、贺麻。
将军的威令无法到达边土,这确实是历代足利将军的失策,也是惨遭战死义熙的悲哀。
若是用一种残酷的说法来比喻,就是在他成为义政与富子的儿子之时,就已注定了悲剧的命运。
不过,真正遭到悲惨命运的应是首领细川政元及富山政长两人。
首领的权威,因着将军的势力而来。
战败之后,平日威风凛凛的首领也就成了丧家之犬了。
(也许他们再也镇压不住近畿的五个国家了。)
他们脸上的忧色明显地展露出来。
“就以哀悼将军之名,作一次合战吧!”士岐成赖提出建议,眼见阵前士气十分低落。
在将军被杀后人心惶惶,兵败如山倒。将士人人惜命,贪生怕死。
也许是顿失龙头之故吧!
(谁会登基而成为下一次的将军呢?)
这样忐忑不安的人臣心情,古今皆同。
三日之后,义熙的遗骸装在白木灵框之中,运送入京。
随从在后的三万余军队,在街道上拉成长龙之列。
这个长列,无疑就是远征败军。饱受六角高赖追击的老臣,此刻闲散而疲累地,扶着将军之柩,向西而行。
这个行列由大津而爬上逢阪山坡,看来好似巨梢上的鹈鸟之群。
“——为什么会有这种吵杂呢?”
粗嘎的声音正是贺麻。
“这风……就是潮风。吵杂的湖风……”
“他们三十年来头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哈哈哈,只要再加一把劲,他们就烟消云散了!”
这是长享三年三月的黄昏,花季结束,夏季开始来临,在蒙蒙细雨中,义熙的灵柩慢慢地在山坡上移动着。
(13)
忍法.雨夜蛙
1
悄静无声,庭树石块都濡湿了。
雨在空中如细丝,如羽毛般纷纷而落。
风雅人士义政,选择巍峨洛北之地,建筑东山府第,以东山连峰为背景,可由庭园眺望四季风光。
并不是春夏秋冬、风花雪月的撩人景致。
而是浓淡调和、新绿春山、烟雨梦霞,如南画的山水画正足以安慰义政忧愤的情怀。
现在的慈照寺、银阁寺的庭园,就是一番朴素风雅的幽邃深境。
春雨蒙蒙,庭树与石块却濡湿了。
然而这座闲寂的隐宅,却出现了一个鲜花般的女人——富子,而使一旁的侍者心中,也萌出一股莫名的希望。
她已经逗留三日了——
富子一直缠绵床第锦褥之间。
被义政紧紧拥抱在怀中。
对于傀儡忍法的强精术一无所知,富子软绵绵地倒在丈夫强健的胸膛上。
刚开始,她兴奋地狂乱欢叫,因着官能的欣喜而起落。
就像一匹白色的雌豚,沉溺在狂澜的漩涡,几乎几欲昏去了。
事实上,她是陷在虚脱的状态中。好似由深潜的底部,慢慢浮上水面,渐渐苏醒,肌肤中的淫虫,此刻已满足了猛烈的欲望。富子半眯着眼说道。
“——啊!我不回家了。”
恍惚之中,她随兴说道。
“永远依偎在你身边……”
“好呀!永远……永远……”
义政随口附和着她,但是他肚中另有一番想法。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他细细思量。
(我要找一天,去和主上和五旗家商议大事!)
他满怀野心,想夺回次代将军宝座。尽管他心已分,但是男性的根源却丝毫不逊色。
也许是不知该如何萎缩吧!
富子低声地呻吟啜泣着,她有些疯狂。
这几天来,两人放纵地享受肉体的欢爱,不但使她肉体彻底屈服,投身入色情深渊,两人甚至连一日三餐也无暇饮用。
义政看来沉稳无事,但富子脸上的疲累神态日浓。
“小尚的遗骸,应该很快就会到达京城。”
雨继续糢糊地下着。
“明天早上,我应该早点回去,已经缱绻了一夜……”
富子微微娇喘,再度覆易于义政上方——
华宅隐在黄昏的细雨中。
户外,有两名武士鬼鬼祟崇手持藿刀。悄悄潜入屋内。
他们是武士?野盗?还是土民?
“——真是讨厌的雨水!”
“我们要见机行事。”
“里面的人……嘿嘿嘿,可不管外面下不下雨的。”
“在这样湿淋淋的雨夜,颇叫人羡慕……”
“现在这对老夫老妻,正在颠鸾倒凤呢!”
“已经三天三夜了……居然还乐此不疲……哦,稍等一下。”
“怎么啦!”
“我要先点个火,这里太暗了,我们这样胡乱闯进去,是不行的。”
于是他们将火罐夹在腋下。
只听到金石之鸣,火花跳跃了几下。雨气混合了硫磺的怪味,青色小火焰出现了。
但是,噗的一声,又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呢?”
“可能风太大了!”
可是人在屋内,却一点也没有查觉到风的存在。
虽然心中怀疑,但点火的工作却始终没停。
可是第二次,在火焰未燃上火把之前,又熄灭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不是……屋内湿气太重了?”
两人怪异地交换视线。
是不是暗中,另外还有一双仇视的眼睛呢?
突然之间,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黑暗之中有人涉水而?哦,不,是由池塘中飞快地跳出一只绿色的小怪物,睁着圆眼,瞪视着两人。
2
“是青蛙!”
“真是混帐东西!”
较矮的一个,抢先攻出一刀。
但是青蛙是何等敏捷的两栖动物,一个跳跃,又回到池中去。
两人不信邪,又第三度点火。
正是黄昏时刻,屋内阴沉黑暗,再加上蒙蒙细雨更是视线不明。
可是火花,第三度消失。
“真邪门!”
此际,水面波纹涟漪,是有黑色的恶魔在现身吧?
那是和青蛙不一样的影子。
可是除了知道那是一团黑影之外,又无从得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人猛地调过头来。面对白光流失。
白色的刀刃好似吸收了青蛙的赤焰一般,立刻将一人打倒。
“啊!纳命来……”
随着刀子的出手,他的话尾转成骇人的悲鸣!
雨气中又混合了另一种气氛——血腥味。
黑暗中的人影,如幽魂一般,在踏过两人尸首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是不是人影已溶化在暮色之中。
没有人听见被害者的悲鸣,连庭树、假山都维持原本无表情的状态。
由于雨气淋漓,建筑物的窗户都是紧闭着。
而义政与富子的裸体更温热室内的空气。
二人的情焰正在高涨——
在肉体的狂焰中,轻颤的女体,发出即使在雨中也可听见的哀鸣。
室内已薄暗了,但是两人却连点灯的时间都没有,让灯台孤独自眠。
白色的裸体,有时发出像猫、或狗一般淫靡的叫声,正在热烈之处,并没发现黑色的人影又悄然进人室内。
(哦,是使用魔罗肿木吗?……)
影子像黑雾流动般,走近床边。
一双冷眼,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没有人注意到黑影的存在,富子没有,义政也没有。
*
义政已经意兴阑珊,却又无法放弃。
过去由于性无能,而遭到富子的蔑视,现在他的夸张动作,却让她哭泣、苦闷、哀叫、泣诉。原来权高骄慢的女人,在他体下变成了另一种风貌。
(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可怜而已。)
现在的义政找回丧失已久的优越感,自信心大增。
(傀儡忍者——钵屋贺麻——我永远会记住你的!)
没有任何不老长寿药或春情秘术,会比这等忍法更为厉害的。
(他们心中的愿望——就是废除傀儡的身份,恢复普通庶人的地位,……可是傀儡一向……)
这不仅仅关系将军权限的问题。
而是古来的律令已定!比什么阻力更大。(傀儡之血……)真能成为庶人吗?
这是一个重视身份“血统”地位的陈旧封建社会,因此,下贱血统的人永远无法由其桎梏中解脱。
义政令富子处在狂喜的状态中,都还能清晰地思考着。
(大人,您不要胡思乱想!)
是谁在说话。
(难道——)
是他自己泄露了心中的秘密了吗?可是他应该不会在性爱过程中,喃喃自语才对呀!
可是暗中发话的人,显然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然而四周无人影。
(——难道他知道,我想破坏与傀儡忍者之间的约定吗?)
义政心中尚在犹豫不决呀!
(你要毁约也行,我就让你失去了生命力!)
漆黑当中,语音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下体那个因灼热而凝固、屹立的东西,如浸在冰水中,丧失坚挺的能力,开始萎缩……
他甚至没有射精,就要——
“啊!不要!”
他太愕然了!
狼狈之情填满心胸。
但是惊慌失措,却无济于事。
“啊!这样对我……太残酷了!我……不要……”
富子体内享受着那种渐增的快感,如弦上之箭。
突然她有些茫然。
为什么这样动人的愉快,会蓦然消失了。
“嘿!你到底怎么啦?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义政面红耳赤了。
他心中的劣等自卑感又苏醒了。他是绝对经不起失败了,再度失败对他打击太大了。
但是这种事经不起焦躁的,越是焦躁越不济事,终于他完全丧失能力、丑态毕现。
“你终于还是不行!真是枉为人夫!”
“等一下!富子,我有办法的!”
“哈哈哈,你算了吧!还说什么一心一意要夺回将军之位,你就不要再梦想了!”
她一面辱骂着,一面抓起床边的华服。
一对星眸中燃烧着未能满足的怒火。
“等一下!喂!不要走。”
呼唤之声,终于慢慢虚弱下来。
义政哀求的双目,多么希望能再见到贺麻的影子。
当富子下楼之后,墙壁上突然映出一个摇晃的黑影,咻地——在他面前越过。
“啊!是傀儡一族的人吗?”
影子蓦地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皓齿轻露微笑起来了,那只是一份浓浓的嘲笑,接着便如一阵轻烟般消失无踪。
3
富子归心似箭。
可是她坐在牛车上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一辆由健壮、肥满的黑牛所拉的槟榔牛车。
在古代,牛车舆轿的乘坐都有身份的限制。这种车只有上皇以下,四位以上的人,才能乘坐,虽然富子的地位、身份不符,可是她是个滥用权势的人。
甚至连天皇独享的“御胤”,她都高枕无忧。
“不能让这些畜牲走快一点吗?”
车中人显然不耐已极。
“是……遵命,可是这牛……”
“还不快办!”
家司及刀女都随侍在外。
她多么希望能早一刻回到花之御所啊!
可是未能燃烬的情愫,又再度侵扰着她(我是不是可以叫刀女进来……)体内的热情熏得她坐立难安……
(至于主上……)为了次代将军之职,她必须紧抓住主上的心。
香车中的富子咬着红唇思索着未来的政治局势。
(是不是该把未来将军的职位交给义政呢?)
他可以代替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富子认为年轻的下辈比较合适。
富子还有另一个儿子,那就是天皇御胤大觉寺的义觉。
(义觉虽好,但终不成武将之大器……)她的头脑越来越纷乱了。
这种焦躁的感觉,源自于情焰中断的生理反应。
她的脑中仿佛有个人影在幌动。
她是在作恶梦吗?可是……
(——你想出未来将军的适合人选了吗?)
耳际传来一个鬼魅般的语声。
“……”
来自牛车之中。
声音不是由外面传人的。可是牛车中只有富子一人啊!
她有些受惊。
然而,声音再度响起。
(不要怕,我是幻也斋……)
“哦,我以为你已回到钩之里去了。”
“那是因为我无脸见人,我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实在很惭愧!”
“我应该处你……八裂之刑!”
“是的!罪有应得,可是我想等新的将军登基之后,我们甲贺一族的人,可以从旁协助他……”
“这个嘛——”
“不过现在先让我来替你消除胸中的郁气吧!女将军!”
“郁气……你是何意?”
“女将军,难道没有发觉吗?当女人思春之时,她的眼睑看来就比平常沉重。”
是的,目前的她正受情欲煎熬之苦!蓦然在绣帘下,飞快跳进了一个怪物。
是一只青蛙!
是池塘中的青蛙吗?
接着数只青蛙连续跃进,飞快钻入她的裙裾之中。
富子不由得呻吟起来!
她的话语拉得长长地,似销魂,似苦痛。
钻入裙内的青蛙,在她的两腿之间,奇怪地蠕动着,富子上半身轻颤,眉根紧缩,连两片樱唇都歪了。
唔……她虽然极度忍耐,但是她的神情却是异常的兴奋,白细的泡沫由她的嘴角边流出……亮丽的容颜鲜红似十月之枫。
乳房如波浪摇动,她伸出手抚摸自己高耸的乳蕾,好似已进入绝顶境界,连柳腰都轻浮着……
在无限的陶醉中,富子慢慢回复神智。
满足之际,她又恢复平日的冷艳。幻也斋的语音又在耳畔响起。
(——怎么样啊!喜欢甲贺忍法的《雨夜蛙》吗?)
“是的!我很满意……”
不久,她又回到刚才的思绪上。
“我知道该立谁为将军了,他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这个影像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际。
(14)
忍法.水胡庐子
1
古代帝王的严苛虐政、重税赋法,致使人民民不聊生,为此而受苦受难者,至今屡见不爽。尤其是为政者为了一己的荣华奢侈,多做扰民侵民之事,这是东西方之间,自古皆不变的现象。
日野富子,正是后宫一位昔日饱受宠爱的女将军,为了让自己的天娇国色不致衰退,动用无数的黄金,求取诸国的秘药,并且多做保养美容之事,诸如汤之花、莺粪、丝瓜水等,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这些举动都不能保有她的青春,慢慢地她也开始年老色衰了。
她身心处在一种极不平衡的状态中。
对于因疲弊于乱世,饱受课敛之伐的百姓们,她不肯丝毫放手。
这些百姓们的“怨声沸腾”,对这位女将军而言,简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在中国的五代史中,曾有一段佳句可稍微形容她的所作所为——诛求其民、积币千万。
富子的千万横产,来自百姓们的悲苦泪水。
陋巷中的人民,为求生存不惜贩卖子女、丢弃老人,病者呻吟满腹,但是在“花之御所”的锦宫中,百花撩乱、脂粉飘香,富子享受着吓人的酒池肉林。
有时,当她心血来潮时,仍然会邀请文武百官前来,在室町御所的周围,召妓艳舞,一副太平盛世的快乐模样。
这时,所有的大臣诸侯,为求扩张领地,无不暗中准备好各式各样的“货赂苞苴”的物事,只愿博得女将军的欢心,以求立刻建地高升。
就在其一个夜晚,有人悄悄地在室町御所题了一首诗
钟乳五百两,胡椒八百斛
诸侯不知,抚恤民情
怵迫之徒,不日勃发
百花忽忽,竟克秽化
诗中的意思,即是大胆怦击贿赂的苛政,不体下情,就似万恶之徒,蹂躝百花之意。
但是这首诗是不会传达到富子眼中的。
因为老早就被人用刀子削去未干的墨痕了。
就是能够到达富子耳中,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她根本就是一个活脱脱不折不扣的女暴君。
而且不因这些小小的贿赂而满足,她的欲望竟似无底的深渊。
她利用各种名目来搜刮金钱。例如由各诸国的大名来垄断五谷、米麦,并且利用建造皇居的理由,在五畿之内段钱搜财,如课征栋别钱、矢钱,不顾经济贫困的百姓,毫不留情地立刻横取豪夺。
更为可笑的是,她在出人京城的途中,设置七道关卡,在每一个关卡上,课征通行税。
当然,对她而言,关税(木户钱),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慢慢地,她更变本加厉,在各地诸侯的守护地头,设置关卡,抽取重税。
这不仅仅是关系着税收,更深一层的意义是想藉此监视各大臣的行动,以防他们作乱。
然而——
在通往东海道的这七道关卡,是往来行人最热闹的途径,有一行人正缓缓的朝山城近江的关卡前进。
五个骑马的主人,后跟着七、八名随从。
他们都是身怀武器、背着箭筒的武士。
一路上,他们遇见无数的旅客,对他们发出警告。
“如果你们不付钱,立刻就会有生命危险。”
“不要经过那个关卡。”
“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这条路上的天候越来越苍茫了。
荷马三头,紧紧守着中央的宝货。
驮上铁筋页的是一只唐柜。
在这只葙子中,一定是四处搜集来的砂金白银。
是的,一定是口运金柜。
这一路上,不仅是野盗山贼,连过路的人民百姓都要特别提防小心,千万疏忽不得。
身上的长刀在日光下闪着锐利的光芒。
“你看!——那个一定是个金柜。”
有人嘲讽般说着。
三个男人为了要通关,蹲坐在路旁,含着赤瓢的酒,咕噜咕噜地饮着。
四方来的竹笼担正咿呀咿地出现了。那是湖南的渔师,到京裹去卖鱼,过了市集后准备收工回家。
“那口箱中除了砂金还会装上些什么呢?”
“是呀?只怕走到一半,就会遭人抢劫了。”
“声音不要那么大呀,别人一定以为我们要下手干一票。”
一人悄悄说着。
“哈哈哈哈,我们只不过是群瘦松吧!”
“阁下,可熟悉马匹的脚力……”
在人们的谈论中,有一名女子回头张望。
这名女子坐在一匹由侍乌帽子武士牵着的马上。
(瘦松……)
她闻言不由得皱起一对柳眉,看来更为楚楚动人。
2
市女笠的美人由伏见街道行来。
他们走到这一个叉路口,一方是通往京路,另一头则通向伏见奈良。
下行的旅人,大部分鄱在通关后,越过逢板而到大津去。
市女笠的美人,急于赶路,不断越过行走的人潮。
他们一路上已超过付钱的鱼商及贸易商客,甚至不曾停下来休息喝一口茶,就到达草原的关之明神杜。
牵马的武士,是一个十分肥硕的壮汉,脸上无胡,胸部如女人般高高隆起。
经过兼程赶路,此时人马俱疲,口中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好了,这下我们可轻松一下了,总算到这里了。”
“是呀!希望没被发现才好。”
女人说着,她一面脱出水色的披衣拭着晶莹的汗珠。
“不要担心,一路上我都在注意。”
武士说着,突然对女人出手了!
女人在马上一个坐不牢,整个纤弱的身子都在摇幌着,真丝的马缰掉在地上,她几乎要坠马了。
“啊!”
武士的脸上起了一阵奇异的神情。
“哈哈哈,没关系,不要害怕。”
他温香软玉抱满怀。
双臂孔武有力,将漂亮的美人抱到路傍蔓生的野草丛中放下。
接着他那张肥胖的脸便粗鲁地俯下,寻找她的红唇。
“不可以!”
“哈哈哈,你不要害羞呀,哈哈哈!”
附近空无人影。
但是随着武士的笑声之后,立刻又响起一阵女子清澈的笑声。
一个看来刚健婀娜的女人,不知何时已靠近他们的身旁。
她是室町所的刀女,也就是甲贺派的石女。
由市女笠而来的女人,名叫阿鹤,是鞍马静香的妹妹。
因受富子的密令而到此地来。
“你们不要在这里贪图享受,快点上路吧!”
在石女的催促下,阿鹤一心想要站起,却因腰部的急剧疼痛而颓然坐下。
“你想要多休息一下吗?”
“可是由此地到美浓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是的……拜托。”
“好吧,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石女的手掌就如男人一般。
她让阿鹤舒服地躺在柔软的绿野丛中,由丰满如蜜的臀下开始向腰部按摩。
阿鹤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女,柔软的皮肤在石女的掌中不由得起了轻微的变化。
阿鹤无限沉醉地闭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拭过汗的肌肤——也就是粉颈到胸线之间,吹起一阵妩媚的气息。
蜂腰纤细,臀部隆起,这名未经人事的少女身上发生了一股清新的甜香。
石女不由得吞起一口唾液。
她的咽喉突地没来由地感到饥渴,身上所穿的男子铠甲沉重地压迫在胸前,令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似乎想拂去心中的绮念般,用力甩甩头。
“这一路上走来,你是否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见有人谈论起“瘦松”……。”
“瘦松?这是什么意思……。”
“是呀。“瘦松”就是那些出草任务失败时的盗贼,若是一笔成功的就叫做“肥松”。”
“哈哈哈,这可是个有趣的比喻。”
石女大笑出声,但突地改变语气说道:“你还记得大人的事吗?”
“啊,是静香……。”
“好了,这样就够了。”
石女的一张厚唇,奇异地歪斜起来。
静香一直对她的肌肤十分满足,总是获得充分的乐趣。
(在这趟旅程中,幸好有石女相伴……)
在这美浓的遥远路途中,有时石女也感到有些异样,她一生禀性气强不输男子,总是耐心地等待机会。
但是,现在意外地,她的情绪太高昂,已然无法再付压抑。
“阿鹤……”
她在阿鹤耳边悄语说道。
“那些奇怪的行人,或许就是傀儡一党……”
“啊……”
“在这般紧急的行程中,千万不要暗中受到突袭才好,必要时应多避人耳目。这样吧,我们到明神社殿暂时躲避一下。”
阿鹤由于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腰部的疼痛,她连说不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乖乖任其摆布。
马儿寄在明神社殿附近的农家。
足利将军的耳目在此地甚为神通,她们一定要特别当心。
石女催促阿鹤快些走到神社中去。
社殿如今已完全荒废了。在乱世之中,可见宗教的力量及势力也尽数消失。
只有在后世才对参观寺庙、神杜怀着莫大的兴趣,在古时因饥荒而人吃人的世界中,没有人会对神明的存在有无比信仰的。
石女带着阿鹤走入荒废的神社中。
“你在这里可以安心了。”
“如果……真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尤其是那些傀儡忍者,我们一定寡不敌众,丧命此地……”
“哈哈哈,不要怕,石女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是。”
“快脱衣服……”
石女脱去身上沉甸甸的铠甲。
接着她抓住阿鹤的手,身子渐渐靠近。
“是不是……有人会……”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的……因为他也讨不了便宜的。”
石女拉开阿鹤的衣襟,将阿鹤紧紧抱住。
柔微地阿鹤开始微微地抵抗,但这只更煽起石女的官能欲望。
阿鹤酥胸诱惑可人,石女那双多骨的手早就忍不住去解她身上的排扣了……
3
明神社殿的东侧正好向阳,是一片温暖之地。
在残破的纸格门中隐约可见其中撩人的春意。
石女的手——尽量地爱抚同性的肌肤,尤其是那些神秘草丛之所在,她不断用手指戳它,阿鹤只得颦眉咬牙地忍住着。
阿鹤无法抵抗,或许这是静香的授意,何况在这般荒僻的乡野,身边又有石女这般人物……
(如果被人撞见可怎么好……)
她半裸的身子冒着细细的汗珠。
突然阿鹤有一种不祥的第六感……在残破的格子窗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窥伺两人的一举一动。
是的,那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啊!”
阿鹤叫出一声,身子突然屈缩起来。
“哦?会疼吗?”
“不、不是!而是有人在偷看我们。”
“真的吗?”
石女快速地回头环视四周。
没有可疑的人影,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啊……”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
“是你太敏感了。”
“不,这是真的。”
四周蓦然起了一种威胁的气氛。
石女全身的肌肉都收缩,欲望也慢慢冷却。
但是,石女并未完全死心。
情火虽然消失,但是怒气却随之煽起。
“真的有人敢窥视我,我一定要取他的首级。”
石女快速地穿回紫革腹卷,手上拿着小刀,同社殿外奔去。
她四周搜寻可疑的人。
杂草深且高。
只有数具山犬的死骸,山区一片荒凉。
她手中紧捏着那把刀子,脚上如飞迅速掠过附近方圆之地。
但是她什么也找不到。
究竟是谁在暗中窥探?
(难道她真的毫无知觉吗?)
真是奇怪。
难道——
(你还没发现我吗?)
就在她满腹质疑之时,突地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
(我全部都看见了!哈哈哈……)
“是谁!”
她手中的小刀已准备出手。
但是,没有人影,只有回声,那是带着嘲讽的声音,就像是风中的低语——
(——哈哈哈,想不到你们女人在温存时,也同样可爱。)
石女的一张粉脸都涨红了。
她一双带着血丝的妙目,拚命地凝视四周的草木岩石。
是的!那是一个影子!
石女一看到那团模糊的异影,胸中的怒火不由得一下爆炸开来,一个纵身向外飞去。
她跳到草丛的中央。
那个影子好似已闻风而逃了。也许是惧怕石女来势汹汹的攻击吧?他迅速地由一棵树木,到另一棵树木,在树荫隐蔽地躲藏。
但是石女也不含糊,她的闪闪刀光在草丛中如偃月般明亮,随着影子逃走的方向,跟着追击而至。
也许刀光来得更快些。
石女在不知不觉中就已追入树木林立的森林中,等到她出了林子,看到一溪潺潺的水流。蓦然瞥见影子一闪,石女紧跟在后一跳过去了。
斜对面就是竹林。
影子已越过溪流,同竹林中飞去。
“不要逃!”
小刀发出一股凌厉的光芒。她怒火中烧地砍断拦路的竹杆,竹子应声而倒。影子的轻功手法无疑是十分精湛,他巧妙地穿梭在竹林中奔逃。猛然,石女看准方向,杀了过去。
她是利用竹子的巨大弹力,来作长距离的跳跃。
可惜竹林实在是太密了。否则就凭她这股凛凛杀气,怕不早就将对方立弊于刀下?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这团影子竟然不因竹林而有所停顿,几个轻落脚下不停地游走其间。
不过机会来了,那条人影距离她不到三尺之地。
“这下你逃不了!”
她对准他的首级一刀刺去——这是一个多完美的杀人弧形啊?但是一个男性的、强有力的手掌却向她袭来!她原以为敌人的首级会应声而落,但是只听铿锵一声,刀刃到他颈部时,就已被折断!
“看刀!”
石女将断刃射向他,并且趁机由地上纵起。
她脱去身上的紧身铠甲。石女仔细地观看敌人的动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影子飘然由她的体下窜出。
啊!石女想要快速腾身,但是在瞬间,她的身体却无法移动半分。
(……嘻嘻嘻嘻,看吧!这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水胡卢子》怎么样?滋味不错吧?还想不想享受一下忍法《一夜笋》呢?)
一定是那些鱼商的其中之一,石女急想转过去观看敌人的容颜,但是她面朝下被人紧缚成大字形,竟是无法动弹,这时敌人又开始动手剥下她的衣物了。
(15)
忍法.一夜笋
1
“——水上打胡庐子,被捻即转,投水即押,遇协即退,无留一物,至于心动,无留世上……”
这段话,即是有名的泽庵禅师告戒柳性宗矩的一段话,也就是“剑襌一如心”之说。(主要在说明室町前期、傀儡忍法中最有名的“虚影捻影”之术。
)
钵屋一党的蝉子喜三次所使用的《水胡庐子》的原理虽然是极为简单不过,但是也要依据敌人的神妙呼吸再行施行。
泽庵曾经如此训示门徒。
——例如舞者翩然动身之际,若是未至纯熟之境,那么一手上下,方向迟速之辨,即无法分毫不差。至于踏脚,更不知是否正确。但是,若是一个已达颠峰的舞者,不舞则气先夺,这才是艺之精妙所在……
水胡庐子忍法,在这里说得一针见血。
只要施法者一得到机会,在意识未曾到达之前,手脚已先催动。
尤其是舞者由呼吸而发,这是他流忍者所不能及的,为专门漂泊的傀儡师所独创。
父祖辈之职业戏耍为生,而他们的血液自然也影响后世,发展出多样性的忍术。
特别是“能乐”,专门演出神韵缥渺的幽玄境界,它的渊源即是由傀儡族的能乐演变而来,取自舞法神妙的《水胡卢子》的忍法精髓。
然而,喜三次对花之御所的刀女,即甲贺石女使用这般忍法,是别有其他目的的。
在喜三次的虚影摇幌中,石女的两手两腿早就被绑成一个大字,而丝毫动弹不得。
她的八个点——手颈、足颈、五指,都是紧紧被缚在地。
这个就是忍法所谓的“络”,但是其中最具紧缚固着力的,就是黑发。
喜三次轻轻用嘴巴一吹,马上就将她的黑发给吹开了。
刀女对于这把一向引以为傲的黑发,恐怕要懊悔不已了。她的发长覆腰,是女人最具魅力的地方,却也是她今日丧命的祸端。
喜三坎的吹发,是有其独特的秘诀。他将头发的末端紧紧绞结在一起。
这些发大概有数千万根吧?
他用力一扯,连素来忍耐力特强的石女口中,也禁不住发生强烈的悲鸣。
她以为自己连头皮都要被剥下来了。
她疯狂地挣扎,却连半分也移动不得。
喜三次更用力抓紧手中的柔发,一面发出诡异已极的笑声。
“怎么样?石女?这滋味不错吧?”
“啊!哼!你这个畜生!”
她一面呻吟着,暗中却因此而吞入一些泥土。
如果她的手能够自由……一定马上跃起夺得刀刃,然后割断头发逃逸。
但是她的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
这一具活色生香的女体,她的裹袜被脱掉,衣服被剥去,剩下的就有如白豚般柔软的肤色,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娇柔诱惑。
就像是道丰硕的名菜,她虽然名为石女,但是肌肤却异常地白晰。
羞愤与恼怒,使她滴起薄薄的汗珠。
就这样呈“大”字型裸裎着。
喜三次用些金具在她的乳首及阴部摩擦着,石女的口中不断呐喊悲鸣。
她的声音随着肌肉越来越强烈的碰触、摩擦、撞击而有微妙的欢愉。
那具刚健的、不曾被虐待过的身体,居然首次感到一阵陌生的快乐。
对她们这般曾经练过忍法的女子,连一般强健的男子都比不上。
在乱世中,体力的强弱是生存的首要条件。
一些不具超人体力的,或是优柔寡断的男子,对比他们强的女子永远不会感兴趣,总而言之,他们还是喜爱那种楚楚可怜、天生弱质的女性。
因此,石女永远找不到情感的出口,她只好寻找美丽的同性,来发泄奔腾的情欲。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找上阿鹤的原因。
想不到这一次,却因为受制于暴力,而重享到官能的兴奋,他是个暴乱的陌生人,却挑动了她官能的琴线。
石女在生理上极尽反抗之能,齿中咬得格格有声,可是她却无法止住来自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你喜欢这样,不是吗?)
“啊!啊!停止吧!我要你停止!”
她不断叫,叫喊着。
两片唇紧咬地上的乱草,十指紧抓着泥土。
她是个一丝不挂,完全被剥得精光的女人。
在这般狂乱的情况下,她用手抓着许多带刺的芒草。
那些草,毫不留情地伤害石女的肌肤。
她精光着身子在地上扭动,芒草甚至刺伤她乳蕾,在那瞬间,她发狂般尖叫出来。
荒殿中的阿鹤耳中,非常明显地听到这凄厉的叫声。
阿鹤不假思索地,半裸着身子爬起来。
2
石女的裸身不断地受到男人牙齿的啃咬。
也许她一向有着比平常女子更坚强的意志,连她的躯体也比平常女子来得强健,但是想不到她今天所受到的刑罚,却如处身地狱,这是连喜三次也不曾考虑到的炽热程度。
忍法《水胡庐子》在石女的身上,发生极大的作用。
喜三次的手指在她丰盈的臀部爱抚游离,甚至抚入女性最羞耻敏感的部位,那里周边的肌肉迅速收缩着,而这些挑逗的动作,并不只是单纯的发泄卑猥欲望而已。
“我听说室町七女,个个身怀世界上最高强的武功。”
喜三次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我想一睹她们绝世的风釆。”
“……”
“世上凡是武功至高的人,必定有一套别于常人的练功密法……其实我只是好奇心稍微强烈一点而已……”
“……你休想……畜生,杀了我算了!”
“哈哈哈哈,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你,这太可惜了。”
他用力拍打着她的臀部。
“干脆我就将你这身细皮白肉烤来吃算了,大概可饱食三日吧!哈哈哈哈,你害怕了吗?放心,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说到此际,喜三次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
“嗯,我想你是奉命来此行事,身上必有指令密召吧?为何不干脆交出来呢?免受刑苦!”
“……”
“快点从实招来!到底藏在何处?”
“——我不知道。”
“不要再强行狡辩了,即使你坚守,我依然可从阿鹤身上找出,快点吐实!否则我就把你这身细皮白肉留在这个无人的荒野,让老鹰来啄,野狼来啃、蛆虫腐蚀,看你还会不会三缄其口,不肯从实招来?”
“……”
“嗯,快点说!七女的密书在何处?我看你能忍到何时?”
喜三次的手掌,再一次用力压在她的臀部上。
石女心中十分明了那是何种意味,但是她还是咬着牙忍耐着。
当喜三次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步伐走远之后,石支使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脱去绳索上的束缚。但是,地无法可施,除非她切断自己的手掌,拔掉乌黑亮丽的头发……
(畜生!畜生!下贱的傀儡畜生!)
现在她的心中开始担心起阿鹤来了。
(到底那人会对阿鹤使出何种手段呢?)
也许她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满足,便去戏弄阿鹤?
“阿鹤!阿鹤!”
她呼唤着阿鹤的名字。
但是,由于头俯着地面,口中不断吞入肮脏的尘土。
她气愤地吐出口中的草渣,她原本美好的唇上尽是恼人的污泥。
“啊!阿鹤……千万不要让他欺负你……”
她抬头脸使出吃奶的力道叫喊着,直到声嘶力竭为止。
蓦然,绑着她的绳索稍微动了一下。
这不是石女口鼻中吹出的气息。
也不是风。
更不是泥土中的虫儿。
那应是什么呢?是什么东西在她底下钻动?
(到底是什么?……)
她的心中缓缓升起恐怖的阴影。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早就如惊弓之鸟了,除了目前三尺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是不是土龙呢?
她又感到一种来自泥土中的震动。
不是土龙。
石女身体下的泥土,仿佛有某种不正常的隆起,在弹指间就起了变化。
地想自己是在做着白日梦吧?吞了一口口水,偷偷地用一双妙目去凝视身体下的怪物。
啊!是一种椎形的物体,是什么呢?她瞥见了它的尖角。
“啊!”
(难道是笋……)
她之所以会如此吃惊,是有二种理由的。
除了惊奇于笋子的快速成长外,更忆及傀儡忍者说及笋子的怪异语气。
(也许这就是忍法《一夜笋》……)
傀儡忍法《一夜笋》——
当时在他告诉她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以为意,想不到现在却化成具体的事情,令她措手不及。
石女从来就不知道笋子的生长情形究是如何?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笋子必然是受忍法所催动的,它们就像是大地上潜伏的怪龙,慢慢隆起延伸。
而且这般的异常生长,也触及她的肌肤,带给她空前的刺激。
不知何时,在她的两股之间,已多了一截蠕动生长的物体。
3
虽然这是第一次的感触,滋味却不差。
置于阴阜上、双股问的奇异摩擦,混合了泥土、绳索的束缚,带给她一种奇妙、甘美的感觉。
泥土的表面受到阳光的照拂十分温暖,但是内层却是冷冻潮湿的。
何况再加上一支由土中钻出的竹笋呢?
它们就如同波子菊的指尖——带给她爱抚的联想。
不过,这份联想在这种情状中,无疑是奢侈的。
那个冷酷的傀儡忍者见她坚持不肯吐出密书的下落,是绝对不会让她在此享受快意的。
他要她在快感之后,尝到拒绝的报应。
于是体下爱抚的感觉,渐渐转为刺戟般细细麻麻的疼痛。
是有着一双男性的手掌,在她下身抓扯着?
越来越强烈的痛楚,深入她阴阜之谷底,石女开始对这《一夜笋》的忍法,感到惧怕了。
她的呼吸转为急促——在数分钟之内,她难奈疼痛地抬起腰身,想避开竹笋顶尖的锐锋。
然而,由于两手两腿及身体都遭紧缚,下腹部移转空间是十分有限的。
身下竹笋生长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渐深入她下身的丛毛之中了。
石女的口中,发出悲鸣,她的双乳在颤动着。
按着,她的悲鸣转为呻吟。
恐怖竹笋的威力太猛烈了吧?已经不像五指那般温柔。
御所的女忍,头一次感觉到空前绝后的刺激。
这般雄壮的攻击力,几乎要令她升至飘浮的境界,仿佛己身已裂为千万碎片。
然而,身为女忍,她的坚忍自是别人所不能及的,只见她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啊,即使我死,也不会招供的……”
就在这之前——
喜三次明了石女将面临何种折磨之时,他已来到社殿内,横手抱着阿鹤那软绵绵的身子了。
他穿上石女的衣物,化妆成石女的模样。
(这是傀儡的忍法之一……应该不会被识破才对。)
蝉子喜三次,这个浑名并不具有特别的含意,由来“蝉子”即是蝉出生的季节所诞生的马儿——此意特别记录在武家节用集中。
喜三次应是生于初夏时分吧?在那个没有户籍的时代,位居下贱者,他的年龄及出生年月日,也鲜少有人特别去记载的。
而漂泊的傀儡应更是如此,也许是他的母亲,觉得“蝉子”与“春子”没有什么两样,于是就顺嘴叫个浑名罢了。
喜三次的身体并不肥满,所以要化妆成石女并不十分相像,幸好他可以使用幻术,扰乱阿鹤的视觉。
他听见回廊的足音,便向格子窗外一望,发现了阿鹤。
“阿鹤,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呢?”
他可以模仿石女的声音,这个倒不是难事。
“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哈哈哈,在我身边,你大可放心。”
“是的,石女……”
此时阿鹤的头上,染上许多的尘埃。
阿鹤不由自主地颦眉闭起眼来。
不久,他悄悄地靠近她身边,并且带着石女特有的香袋。
香袋中放着许多香料,这并不是只为衣物薰香而已,它是一种永恒不变的香味,而且香味因人而异,是由香木粉末混合而成,因个人喜好而定。女忍受训,“闻香”也是重要的课程之一。
喜三次将石女的香袋放在身边,慢慢贴近阿鹤柔软的身躯。
“哎哟,有砂子飞进你的眼睛里去了!”
他双手抱着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她的眼睛,他不只是要挑起她官能上的反应,而且是要在她的睫毛上沾上唾液之膜。于是阿鹤全身都软绵绵地扑在他怀中。
“你等我很久了吗?”
“啊……姐姐,我身上不舒服。”
“我替你揉揉……”
他的手,爱抚着她的酥胸,并在她挺立的少女乳房之双蕾上,不停地揉搓……
阿鹤的口中不断吐着热热的气息,她的双眸悄悄的闭起,长而黑的睫毛,配上红艳的双唇……那可是真正诱人的两片香唇啊,年轻的喜三次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将它们含在口中吸吮着。
她吐气如兰,今他心神为之一醉,感到来自股问的一股热潮,他慌慌张张地离开她的唇问道:“阿鹤,你千万不要把上面交待下来的密书给遗失了。”
他试探地问。
当喜三次准备冷静地盘问阿鹤之时,外面的石座楼梯传来纷纷的足声。
是那些专门征税的官吏吧?只见他们手上的耀眼长刀闪着金光,一行人慢慢爬上阶梯。
(16)
忍法.眠花
1
(不要哭了……)
蝉子喜三次,爱抚着阿鹤的肌肤时,听到远远传来女人的悲鸣声。
当然,这个声音是有气无力的。歔欷与呜咽的波浪,就好似地虫的低语,只有傀儡忍者异常发达的耳朵才能听得到。
阿鹤却恍若未闻。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而是石女的羞耻与激情,即使能传到这小姑娘耳中,她也会误认为是萧飒的松籁之音吧?
阿鹤应该无法识破变化成石女的喜三次才对。
甲贺石女的声音,超越极度的快感,而转成苦痛。
如波涛之高,等到冲击平息之时,突然又一个巨浪打来,然后再度归于虚无。石女的强烈苦闷及肉体折磨,一点也激不起喜三次的怜香惜玉之情。
(傀儡忍众的处罚虽不重,但是很苦——非常苦,一定要你吐露出事情的真相。)
喜三次甚至可以藉着石女的悲鸣声,发现她已濒临崩溃状态,因为那个声音已由强烈而转为间歇。
突然,喜三次的脑中想到一种奇异的植物——豆葛。
豆葛具有惊人的繁殖力。它们可以穿过鞍马寺的土墙,而将枝芽延伸到另一侧去,它的生长力,正好可以助长忍法的进行。
而且豆葛具有和竹笋同样的威力,可自深层的土中拱起,穿过层层砂质,而到达目的地。
手足、体发被紧缚的石女,她全身赤裸,恐怕是再也抵挡不了笋的威力了吧?
竹笋受到独家秘法的影响,而有异常的生育程度,犹如土龙般由石女股问的土中突起,只要它一露脸,就毫不留情地揉虐那柔襞般的肌肤。
那比人类的指爪,更能带来强劲的刺激,或贴、或触、或冲、或厮磨,将石女的身体导入沸点。
不管是何种顽强的女子,还是受不了那尖锐又圆锥的侵入。
那个苦闷的声音,已进入比痛楚更高的境界。
断续的呼吸急促声,发散在空中,进入喜三次的耳中,是有着渐层的波纹。
(只要再一会儿……她就会全面投降了……)
喜三次像是计量战况的军师,数着一时一刻,注意掌上的肉俎,千万不要起了意外变化才好。
“阿鹤,这样可以吗?你喜欢吗?”
喜三次的手指蠕动着,渐进着……
阿鹤口中吐出热气。
“你真坏……”
她是在怨恨呢?还是娇嗔?
“对了,告诉我,有关于那封密书……”
“啊……啊!”
阿鹤的体内恍若有一支欲望的火把,将她烧得个遍体通红。
“我快……”
她突地伸出手进入喜三次的股间。
这个动作是鞍马静香,还是富子教她的呢?
喜三次有些慌乱,因为虽然外表上他已变成石女,但在肉体上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何况他所修习的忍法书中告诉他,忍法无论在心理的变化或是肉体的变化上,都是有其限度的。
钢铁般的男子之躯,瞬间变成了女性柔软的胴体,那是依靠女性荷尔蒙的作用急激而成的,也就是所谓“男变女”的速成训练。
他忍受官能上的煎熬,用手按住那一只在股间活动的“东西”。
“哦,石女姐姐,你真狡猾……”
“哈哈哈哈,我只是处处小心,不要太得意忘情才是,你还是告诉我,密书是不是还藏得好好的?”
“嘻嘻嘻、原来你一直在担心这个?石女姐姐你不要烦恼,我早就将那匹马看守得牢牢的,只要马不丢掉,什么事也没有,对吗?”
“啊——我真的很高兴,只要你没有把密书遗失就好了。”
他突然情不自禁地抱紧她,狂吻她的红唇。
他的指头的触摸处已是湿润的了。用左手揉着她的乳房,阿鹤兴奋至极,已濒疯狂。
(看守着马匹?……难道是藏在马鞍之中吗?)
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也许阿鹤并未吐露实情,可是看来无论他如何逼问阿鹤,她再也说不出所以然了。
手指、舌头,最后喜三次的脚,也进入阿鹤的双腿之间。
(这是一种变形地狱!哈哈哈……)
地狱不就是极乐。阿鹤完全放开四肢,灵魂与肉体都已飞至天外。
女体整个意识模糊,好似虚脱一般。幻化作石女的喜三次,此时慢慢由阿鹤身上爬起。
当然,此刻阿鹤的双眼也不会再注意他的动作,因为她已虚弱地坠入快乐的深渊。
就在同时,社殿外开始一场奇妙的打斗!
2
古时的征税官员叫“段钱使”,主要的任务就是由诸国各地征集金钱,他们一行人在前往明神社殿的途中,在石阶下的农家发现了那匹雄纠纠的马儿。
这位“段钱使”叫山名大坎介,一见到马鞍具由金覆轮的鹿皮制作的,心中疑惑立起。
“糟了!有状况!”
副使鹈崎源五兵卫闻言转过头来。
“难道这是……”
“仁藏!你到农家去打听一下。”
士兵快步走入农家的庭院,趾高气昂地盘问一顿后折回覆令。
“他们说有两个人,好像前往社殿参拜的模样,将马寄在此处。”
“咦,除非是大人派下的急使,要不然就是可疑的忍者……哼!一定是有奸细。”
大坎介的脸色大变,开始举步登上石阶。
石阶依着出的斜面而建,共分为三段。最初的一段最为陡急,渐上渐缓,等到攀上第三段,就可以看到社殿了。
他们一行人手中的利刃有如白日的光笔,他们已渐行到第三段石阶。
“哇!”带头的士兵口中发出惨叫。
接着第二个也:“哇!好痛!”
两人脚下一滑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由石阶上滑落。
“啊!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手中握着闪亮的刀刃,如圆球般向后坠去。
于是随后的士兵们,在瞬间拼命躲闪,向两边退开,以免遭池鱼之殃,状至狼狈。
有的人跌得鼻青脸肿,有的人挣扎不起。
半数以上的人员一个接一个由高层的石阶上摔下,大坎介和五兵卫提高警觉,注意来人的武功路数。
“注意!这是《撒菱》!”
大坎介的确眼光独到。
他是隶属于山石宗全一族,在富子、义尚之朝,很受到朝廷重规,是个能干的家臣。
大坎介不仅勇猛,而且对武器薙刀与管枪有着重大的突破。
他手中的兵器,乍见之下没有什么特别,如果说那是短枪则稍嫌长一点,说那是长枪又太短了一些。
那是一个适中的杀人利器。
因为配合他的七尺之躯,在舞动时,血花翻涌,来势汹汹,今人无法抵挡。
一般而言,半长短的刀枪是最难使开的,但是对大坎介而言,却反而发挥惊人的杀法。
“小心一点,前面有忍者潜伏。”
幸好石阶分成三段,在交接处可以缓冲速度,否则直坠街心,轻则骨折,重则丧命。
许多在阶下呻吟的士兵,缓缓爬起,鼓起勇气,第二度登上石阶。
“注意来人的《撒菱》,千万不要踏中机关。”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行人凝神望向四方,只见头上的松叶纷纷散落。
“啊,是风……”
由风中飘来一阵鬼魅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的脚,你的头,都还好吗?嘿嘿嘿……)
是满腹揶揄的声音,由每个人的头上洒下。
一只怪手由松树的树梢伸向石阶。原来松树上有一个瘦小如猿的男子身影。黑色头巾覆面,露出两个骨碌碌的精目眼,背后背了一个箭筒,轻衫束装指爪墨黑。
可是非常奇异地,腰间却佩带着大刀。
“呀!奇怪至极!”
(不错!你们怕了吗……)
“发射!发射!”
大坎介狂吼一下,下达命令。随行的弓箭手立刻由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令箭,齐鸣发射!
百箭如雨点般飞来!
强风疾吹,松叶散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箭一至黑衣人面前,马上就锐力大减。
不!是这名忍者使出高强的忍术。
然而带着长长羽毛的箭尾,不知怎的,全附上吸力,一枝一枝在敌人面前跌落,并被敌人抄在手中。
黑忍者的动作是如此轻盈,就好像是甩着水袖的戏子,对那些令箭有着可怕的控制力。
不久,两束令箭都射完了。
(怎么样?我把这些箭都还给你们吧!)
咻咻一阵秋风,夹带著令箭,全向“段钱使”这边投掷过来。
对方射来的箭打法凌厉而诡异,不仅如此,每一枝箭都被折成两段了,切口比兵刃还要锐利。
士兵们急急地用薙刀去架开断箭,其中两人因躲不过比风速还快的暗器,咽喉及眉间刹时血花淋漓,不堪其痛而滚下石阶。
(嘿嘿嘿,怎么样?我加倍奉还!)
笑声一歇,黑衣人一闪——
像一只疾行的老鹰,立刻登上树梢。
“喂!他逃走了!”
“不要逃!”
一行人不死心地狠命追赶。
由这个树梢跳到那个树梢——黑衣人似乎故意恶作剧,他停停走走,与追击者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像追击者几乎赶上之时,才又轻盈纵走。
3
这个黑衣人是何来意呢?诸位看倌是否已经查觉了?
也只不过想要帮助蝉子喜三次一臂之力罢了!
喜三次由低窗中窥见黑衣人将段钱使一行人引走之后,立刻由社殿中潜出。
他飞快地奔下石阶,跳上石岩,找到阿鹤的那匹马。
“啊哟!你干什么?这匹马是室町御所的……”
“我借用一下!”
他丢下这句话,马上牵着马儿逃逸。
跑到一处无人之地。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金覆轮的马鞍,但是马鞍中除衣物外,并无其他可疑的物事。
(怎么一回事……应该在里面才对呀!)
喜三次不是个普通人,他是个优秀的忍者,搜起东西来也比常人仔细万倍。
可是,即使他翻了一百倍,也找不到那封密书。
(难道是那匹马咽了它吗?)
他比别人更早一步抢到这个马鞍,应该不会有人先下手才对。
而且他盯上阿鹤,至少也有两三天光景,根本没有别人也在暗中跟踪呀!
喜三次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他记得曾经在那里听过这么一声同样的口哨声。
喜三次再度在山道上狂奔。
他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枝杜鹃花。
这朵杜鹃花大概有七、八个花蕾,花瓣及花蕾,都比一般的花朵巨大,而且目前正值盛开季节,整朵花开得鲜艳欲滴。
这朵花原本是插在鞍壶中的。
不知为什么,喜三次竟情难禁地将它拿起。他记得这是某一天阿鹤顺手在路边拔来的。
当然傀儡忍者,走的都是山谷难行之道,他是不走常人的大路的。他奔入明神社殿内,将花朵掷在阿鹤绝美的裸体上,这应是没有理由的,他只是下意识要表达亲切之意罢了。
阿鹤仍处于极乐的恍惚状态中,她抓住那朵盛开的花,在她红艳的乳房轻揉磨擦着。
喜三次转身朝社殿的背面行去。
他穿过森林,越过溪流,进入原先的竹林。
竹林中是一片呻吟低喘的声音,似乎连树叶也在轻轻颤动。
竹林中并没有妖怪。
那应是谁呢?当然是甲贺的石女,只见她张开身体成一个全裸的大字形,一张粉脸朝下俯着,手、足、头发皆被紧缚着,只有凸出的臀部持续颤动着。
喜三次为了要确信他的忍法《一夜笋》是否已发生了作用,便蹲下身子俯看着。
触目所见,丰腴的两股之间,已然渗出鲜血。
《一夜笋》果然不同凡响,它的尖端,侵犯石女的肉体,并且插入她的脆弱之处。
(——只要再半刻,她就……)
喜三次不禁面露喜色。
“现在你肯乖乖从实招供了吗?”
“我……我……我……”
“怎么样,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就给你解药……”
“求求你!救救我……”
勇猛刚强的石女,双眼露出如童女,哦,不,露出如老太婆一般无助祈怜的眼光。
“我愿意招供,我愿意……”
“好!告诉我富子的密书藏在何处?”
“是……在花中……”
“什么?花中?”
“马鞍的花中……”
“啊!是不是杜鹃花的……”
“在花瓣中……”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遍寻不获……”
“这个是不是甲贺忍者持用的忍术……”
“是钩幻也斋的独门功夫吗?”
“是的!就叫做……忍法《眠花》!”
“嗯,确实非常绝妙!”
“美……”
“美浓?美浓在何处?”
石女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呻吟声一次比一次更大,沾满污泥的双唇吐出一块块血凝的红球,这是《一夜笋》的最强威力。
石女的内脏终因抵不过笋子尖端磨刺,而碎成八块,血水如红潮般涌出。
“死了……”
下一刻间,喜三次翻身而走。
原来是藏在神秘的花瓣中?密书是封在花芯吧?
幸好,段钱使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喜三次飞快地回到明神杜殿,将杜鹃花由阿鹤的乳房上拾起。
仔细一看,果然花心有些异样,稍稍隆起。喜三次用手轻触它。瓣虽柔滑却坚固,不是一般的花朵,它是一朵不折不扣的人造花。
他正想动手剥开花芯之际——
(这是用忍法肾水封住的……你万万打不开的。)
头上吹过一阵如风的微语。
(17)
忍法.花卍
1
“是谁?”
蝉子喜三次惊叫而起之时,人已纵身数步。
一跳,他来到格子窗口一探——那只是一个伪装的虚影而已,事实上,喜三次的本体早就爬上墙壁,迅速跃上天井。
突然,像一团旋风的黑影,冲破对面低格窗,而落入室内。
“是我呀!蝉子。”
来人将头仰向天井,他的右眼留下一道极为可怖的痕迹,而使双颊的肌肉微吊,脸面歪斜,这个人不是儿隼松丸又是谁呢?
刚才,他曾扮作卖鱼的渔夫,混在人群中。
松丸的绑腿隐隐可见恐怖的血光,是不是他刚刚由那些受伤的段钱使身上剥下来换穿上的呢?
“你不要惊慌!”
喜三次像一只翩翩蝴蝶,以极其矫健的雄姿落地。
肩上还衔着一朵杜鹃花。
“哈哈哈,你不要惊慌,我知道你正在百思不解之际,我是来点破你的!
”
“你是指这个?”
喜三次看着那一枝娇艳欲滴的花朵。
“嗯,敌人将密书封在这花芯中,用的不是普通的手法,恐怕是……”
“是钩幻也斋的杰作?”
“他们,不是遁入甲贺山中去了吗?”
“不要掉以轻心,他们始终与我们采取敌对的立场。”
“无论在何种状况下,还是要特别当心。”
松丸用独眼仔细地观看四周的环境。
他的右眼,就是幻也斋利用幻术,将它化成丑陋万分的猛禽嘴。
每次一忆及此,松丸总禁不住右眼灼热的急痛,往日熟悉的仇恨再度涌上心头。
“如果下次再让我碰到他,必叫他血债血偿!”
“他真是个奸诈狡猾的人物,你看他封住的方法,将一朵杜鹃花放在美艳绝伦的女人旁边,差点就逃过我们的追踪……”
“我们可以追问她,究竟该如何解除妖法?”
说完,松丸将巨大的手掌放在阿鹤挺起的酥胸。
他温柔地、爱抚如红梅的乳首,但是阿鹤却浑然不觉。
“她不知道的,幻也斋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她?”
“可是,要如何得知这朵花的真伪呢?”
“只有将之打开来……”
“这恐怕有困难……”
松丸细心地轻抚花瓣说道。
那不是自然花瓣的感触,一点也不柔软,而带点奇妙的润滑、坚固,虽然不似铁、木一般,但是中央的柔壁却被四周的刚强所包围着。
“——它有些奇怪的味道。”
喜三次依言低头嗅着那朵花。
没有杜鹃花的香味。
那,这到底是何种异味呢?
“这个……很奇怪……”
“真是稀奇。”
“嗯!可不是吗?”
“必定是幻也斋的独特手法,我听说甲贺忍者最善于此道!”
“我想就是所谓的《肾水封》吧!”
确实,带着特殊腥臭的气息。
“肾水封是种独特的手法,尽管花瓣坚实,但是一压则成粉,一溶则雾散……实在伤脑筋!”
幻也斋的《肾水秘法》不只是用来避人耳目,也考虑到万一落入敌人手中,该如何处置。
若是遭敌人暴力挤压,它立刻碎成粉末,若是用火水而溶,则花瓣不保,花芯也就跟着水化了。
“看来我们是无法打开它,必须找水虫……”
“走吧!”
此时,远处传来恐怖爆炸声。
二人面面相觑立刻不得而知。
“是火吹?”
“当六正在大展神功呢!”
瞬间内,两人的身影就由神社中消失了。
2
当然,将段钱使作弄一番再使其远离的人,正是傀儡三人众之一——火吹当六。
对当六而言,《撒菱》、《反箭》这些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他由明神社殿马不停蹄地向山中腹的大津方向奔去。
由山腹,可以清楚地望见清澄的湖水。
晚春的天空,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闪闪,绿色的树木摇曳生姿,景致唯美。然而,段钱使却在这里和傀儡忍者展开生死决斗,浓浓的血腥气息笼罩着大地。
领班山名大坎介,眼见数名部下立毙于敌人掌下,不禁怒火中烧。
“不要让他逃了!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即令共赴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大坎介手执管枪,四面八方地飞舞着,追着敌踪而去。
黑夜装束的忍者,似乎有意要嘲弄如影随形的追踪者,他不断在树梢上飞替着,有时拍拍屁股,有时捏着黑黏黏的鼻涕,有时速度过快,还会神定气闲地等到敌人追踪而至,才移向别的树梢。
“你绕到另一面去,斩断他的退路。”
“是!遵命。”
鹈崎源五兵卫领着数人,绕到丘陵后面了。
他们鬼鬼祟祟的行动,虽然在树梢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黑衣人都无动于衷,冷然地观察这一切。
大坎介火气甚盛,几乎昏了头,一心一意地安排歼灭敌人的计画,殊不知……
说时迟那时快!五兵卫绕到那一头去,却突地呐喊起来了。
“糟了!被他占去先机了!”
黑头巾开始奸邪地笑着。
白色的光芒,顺着锐利的飞刀,一起投向这黑衣人。
无疑地,这些暗器对着黑衣人迎面而来,手法快且准。然而,最叫人百思不解的是,这些暗器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见他在树梢上飞来飞去,灵活至极。
蓦然,树枝叭地一声断裂了。
“啊!完了!”
段钱使一行人不禁心头雀跃,这下子那个得意洋洋的黑衣人,可不就要像中箭的猴子一样应声而坠吗?
可是——
动作敏捷的他,可真不愧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忍者。
在紧急中伸出手,紧抓着下枝!
只离头上五尺了!大坎介一见,猛地踏草奔腾而上。
“吃我一枪!”
他冲天而上,以枪出击。
忍者用四肢紧攀着树枝,一时之间凸出的屁股,就变成不折不扣的肉靶子。
眼见就要一命归西了——
但是,状况又有了突来的变化。
接下来的瞬间,大坎介的脸上浮出一种可怕的、杀人的快意!手中的管枪不住舞动着。
遣正是他所独创的管枪杀人魅力。
闪闪生风的枪头,正对准黑衣人的屁股而刺——
黑衣人在一瞬间缩起了身子。是不是因为中枪流血而瑟缩了呢?
这下子再也逃不过死神的魔掌了。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黑衣人的手由紧紧包裹着的身体中伸出,像一条黑色的手,袭向大坎介。
怪手抓住了枪管。
于是乎这个神奇的兵器,竟像不受大坎介控制般向上卷去。
大坎介完全吓呆了!不相信自己的兵器,竟被敌人如此轻易夺去。
这是多么重大的一种打击啊!
(我看你使管枪的技术实在太差了!倒不如试试这个吧!)
黑衣人由松叶的树层间,发生诘诘的笑意。
于是——
落在大坎介面前的是,一支黄澄澄的金色大刀!
远远望去,树梢上的黑衣人宛如一只索命的怪猫,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眼睛。
这只豪华的宝刀,一定是由大官的宅第中盗出的。
“笨蛋!就让我来取你的狗命吧!”
大坎介在极端的愤怒中,凝力一推,想要拔出手中的大刀,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大刀始终无动于衷。
“无力的鸡!真没用!”
大坎介更窘了!
部属们的额头也冒出冷汗,纷纷拔出手中的刀剑!
大坎介的脸涨红了,不过,他终于拔出大刀——
刹那——轰然一声,发生极大的爆炸,大刀喷出了火焰!由刀鞘中,不断喷出熊熊烈火!另一方面,空气中洒下无数的粉状微尘!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大坎介或是拔剑的勇士,都被那一股火花炸开来!
白浊的喷烟,弥漫整个大地,松枝下是一片血肉横飞的景象。
勇猛而骄傲的武士们,居然在草丛中呻吟起来。
(我简直无法相信你们这么懦弱!)
空中又飘来一句讥谀的声音。
黑衣人即是傀儡忍者三人众中的火吹当六,这手绝活当真冠绝天下!
当他的身影化成飞烟离去之后,树上突然掉下来一件物事!
是一只野兔。
死去的野兔,浑身沾着血腥。原来这就是大坎介刺中的敌人,为了让敌人安心所作的伪装。
湖面上的凉风,慢慢将浊烟吹化开来,大坎介强忍着剧痛,拖着沾血的身子奋力站起,然而在他看到死兔的那一瞬间,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啊!现在石女和阿鹤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傀儡忍者们,将来一定是京城大患……”
“来吧!大家振作一点!”
草地中躺着几具已然死绝的尸首,由于爆炸而炸掉单眼的、轻重伤的,个个挂彩,狼狈万分。
有人失去十指、削去双耳、刨出单眼、四肢支离破碎!空气中泛着一股呛人的血腥气。他们用刀剑拄着,互相扶持,准备回到明神正殿去,在阳光下呈现出无限哀愁的身影。
3
另一方面,傀儡忍者们为了得知杜鹃花中的密书内容,蝉子喜三次和儿隼松丸来到山腹阿弥陀堂后的山神森林中。
在这里,有一群武装打扮的人,正在休息。
刚才惨遭滑铁庐的人,已经败北而逃。
然而却遗留下一堆看来十分熟悉的人物与马匹。
这些人在关卡缉查处,都曾伪装成卖鱼的小贩。
无疑的,他们就是傀儡忍者们。
为了观察、监视段钱使一行人,傀儡族化整为零,伪装乔作,无所不能。
甚至有两名女忍者——
她们分别扮成石女与阿鹤。
“——怎么啦?有什么事?”
八又藻屑见到两人前来,即刻发声问道。
“有一事相求……”
喜三次缩了一下肩膀说道:“水虫!事实上是要来找你的。”
“啊……”
一名扮作副使鹈崎源五郎的男子,接过杜鹃花来凝神一望。
“这朵花不是寻常的杜鹃,你看它的花瓣大而殊奇。”
“果然眼尖。”
“唉,我什么都不会,就只精通此点。”
水虫五市的笑声如轻风拂过。
水虫——现在就让我们来解释一下这个“浑名”,其实淡水虫在本朝尚无生栖。据说此虫善处于热带水中,专门含沙射人而死。
在“周乱”一书中也提解过——掌除水虫、以炮土之鼓殴之,以焚石投之。他之所以再加上“五市”之名,即是表明其呼吸器的特殊威力。
傀儡忍法百种之内,就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吹煦吹绽》的忍术。
而五市就是专攻此技。
他一再反覆审视着手中的花瓣。
“原来如此……”
他意会般点点头。
“你瞧出其中的机关吗?”
“这是《肾水封》的忍法!”
“哦!”
“这个特殊的气味,是来自钩幻也斋的……不信你们仔细瞧瞧!”
百齐之丹,用手里剑轻轻撩拨它,猛点头而言。
“难道是幻也斋的精液吗?”
他由口腔中哼出来。
“臭!真是臭!五市,你快点将它打开来吧!”
“这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水虫五市,离开众人身边,先用瓢来清洗花瓣,他不是用水。
而是用酒。然后再拿到鼻端一嗅。因为据说肾水封一解,花瓣首先呈现琥珀色,因为精液威力已弱——这件事也曾记载在“甲贺忍秘抄”。
然而,五市虽然用酒清洗花瓣,可是花瓣却没有丝毫的不同。也许是因为幻也斋精强的缘故。
五市转过头。
“小花!”
用颚示意。
“是……”
那名扮作阿鹤的女子,立刻由马上跃下,走到五市身傍。
“现在我要拿你来解此妖法。”
“脱掉衣服!”
“是……”
多么冷酷而不带情意的命令啊!在忍者族中,为了达成使命,不计一切后果。
小花芳龄约十五、六岁。她听命后,柔顺地躺在草地上,并且解开衣带。
时间正值中午。
由树木间泄下闪闪的金光,斑斑斓斓的森林中,一具白色的裸女胴体出现在众人眼前,五市打开她的双腿,并蹲下身来。
好似五市正在汲着圣水般,四周的气氛庄严而肃穆。
一点也没有淫乱的意图。丝毫不予人春情荡漾的感觉,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漂泊四处的傀儡一族的生死存亡。
五市用嘴去吸着小花之蜜液,但是不久即紧皱双眉。
好苦哇……
于是他放弃用嘴,而将身子伏在小花身旁,开始双手的动作。
他口中发出一句短暂的言语。
(搓揉!)
瓜女走向前来,用手抓着小花的两个挺实的乳房。
瓜女的手指并不是毫无意识地行动。至于《按摩胸腹之术》,技巧的好坏占了很重要的因素,瓜女的双手持续在小花软如面的身上揉着,意图使五市采到蜜水。
瓜女采取慌乱、温柔、激烈、微弱、缓急等各种不同的技巧,终于得到了功效。
小花之口泄出难奈的呻吟声!她的胴体娇喘着。
五市急忙采取小花下体的分泌物。
小花的双颊如火,薄薄的皮肤似吹弹可破,倾刻间涨红来,如吹饱的风帆。
五市将衣襟承接流出的白浊液体,将它吹向杜鹃花蕾。
杜鹃花蕾,花瓣慢慢转呈琥珀色。
然而杜鹃花一共有七、八个花蕾,无法使七、八个花蕾同时受惠,而且五市的颊边因过度吹气,而显得力不从心。
虽然杜鹃花已经受到《吹绽》秘法,但是花芯却没有一丝一毫要绽开的意味。
“笨蛋!混帐!”
失望的五市跌坐在地上了。
傀儡忍者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不行,幻也斋那老狐狸,实在太高明……”
“嗯!真是伤透脑筋!”
“有没有别的办法好想呢?”
“还有一个……”
五市的眼中燃起一股火焰!
“小花,再来一次如何?”
“是,但不知要如何……”
“张开!”
无情的命令再度下达!
五市将杜鹃花的切口,插入小花的下体。
(18)
忍法.肾水封
1
五市的言语极其冷酷。然而不仅仅是傀儡一族,只要是身为忍者,就必须抛弃常人的感情。
小花却是个羞怯的小姑娘,但是她一听到:“张开!”的命令,立刻就——
“是……”
再度躺下身子,张开双腿,傀儡女忍的意识完全受到族人的支配操纵!
也许首领钵屋贺麻,平时在养成忍者之时,就已经给予他们非常人的训示了。
小花忘了羞耻是为何物!
只是睁着一双坚定的眼睛。
如果说,我们曾经注意到她也具有人类的感情的话,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的眉头皱起来了。
所谓“一瞬”——就是五市将那朵肾水封的杜鹃花切口,像箭般插入她的下体深处。
那是水虫五市,用秘法《吹绽》吸收女人之爱液。
她的下体还是温的。
花枝的切口是如此锐利,若是不够湿润,则无法插入,容易伤害女体柔嫩的器官。
腔内的温度是很高的。
在医学上来说,口腔、肛门、腋窝的温度几乎相同,但是腔内则要高出许多。
五市唯一欠缺的,就是腔内的高温。
以男人的精液作《肾水封》的杜鹃花瓣,除非用女阴,否则无法破解。
五市在施行《吹绽》忍法之时,心中一直在想着钩幻也斋的完璧秘法。
这一个越过百岁的老妖怪——甲贺老翁忍者幻也斋,此刻若看到敌人为解《肾水封》忍法而如此劳心动众,也许就会露出诡谲奸诈的笑容。
“加油!小花,我们一切都靠你了!”
然而自然分泌出来的腔液还是不够的。
于是一旁的瓜女、五市及喜三次的手、唇、舌,不断地抚触小花的裸体,意图激起她更深的高潮。
内分泌慢慢加强了。
但是在极端兴奋的顶端,小花只有咬着牙根忍耐着。
这时快感早已超越了苦痛,变成肉体上的喜悦,她的体温沸腾,分泌物也就更多了。
但是——
花还是没有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咦?到底是为了什么?”
“蝉子,你是不是遭到别人的愚弄?”
傀儡一族心中满腹狐疑。
“一封密书,怎么可能会藏在花芯中呢?”
“不!我相信一定在里面!”
“那么,为什么花不开呢?”
忍者们脸上流动着困惑之情。
小花的股间已完全潮湿,她的四肢无力伸张着,正不断溢出生命的泉源,她几乎要变成枯竭的女体了。
“难道她……”
忍者们仔细注视三人众脸上的神情。
“——难道我们再也寻不出其他的良方?”
“谁说的?”
百齐之丹浮出一个狡猾的笑意。
“我有办法。”
丹转过去望着瓜女。
“你,就乔装成甲贺的石女吧!”
说罢,就将杜鹃花由小花的肉体中拔出。小花的口中呻吟着,她的裸身翻滚着。花蕾看来凌乱不堪,但依旧完好如初。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瓜女乔装成石女,一身男性化的劲装乘风而去。此时被火吹当六整得灰头土脑的段钱使们一行,摇摇幌幌地回到明神社殿了。
2
阿鹤只身裸裎在社殿之中。
下属的人一见到这具美如天仙的白晰肉体,都禁不住躲在薄暗处,悄悄窥视着她。
“你们不要乱来!”
只有大坎介和五兵卫慢慢靠近她的身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被强暴了吗?”
五兵卫说完,便伸手至她股间触摸。
“啊!好痛!”
他的手突然地缩回。
手指甲好似被人猛咬一口般。
“哈哈哈哈,真是不知羞耻。”
一个宏亮的女声,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际。
这就是化身为石女的傀儡女忍者(即瓜女)。
“哦,原来是石女,你跑到那裹去了?”
“我去惩治二名可恶的混蛋!”
“呀!真是厉害!”
“哈哈哈哈,甲贺女忍者自是神通广大,哪像你们这些大男人,不消一会儿功夫,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真是没面子。”
大坎介一向威风凛凛,手持管枪,现在却被打得落花流水,右腕受伤,而五兵卫好似左边耳膜破裂,再加上左脚膝盖上流血不止,连走路都举步维艰。
“放心吧,我已让他们一命归除了。”
“是在山神森林中吗?”
“我恨不得亲眼目睹!”
“哦,难道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不是,我没旁的意思。”
“你们还是先治好伤口再说吧!”
化身的石女抱起阿鹤,口中咀嚼着药草,然后一口一口喂入阿鹤的唇中。
她的手,揉着阿鹤的双乳,缓缓游离至胃部,接下来俯过头在阿鹤下腹部的凹陷处,轻轻吹着气。
阿鹤中了蝉子喜三次所施的《变形地狱》忍法。
为了使阿鹤自假死的状态中生还,不得不如此。
大坎介眼尖地瞥见化身的石女绑腿之处,插着那一朵杜鹃花。
(——嗯,还好,看来是平安无事的样子。)
只有大坎介知道杜鹃花的秘密。
那些可怕的傀儡忍者,应该还无法识破其中的机关吧?
如果他们得知杜鹃花中的秘密,早就将石女毙于掌下了,应该是如此罢?
大坎介对五兵卫说道:“从现在起到美浓加纳为止,我们要小心一点才是。”
恰巧,阿鹤正回过神来,纤细的手指紧抓着石女的身体。
“啊,你真是可爱!”
化身的石女忍不住在阿鹤的芳唇上吸吮亲吻。
(原来要到加纳去……)化身的石女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但是当她搂着阿鹤时,亦觉得飘飘然。
也许到美浓的途中,这也是石女应有的变化吧?
半刻之后,一行人由石阶开始出发。
女子二人为避人耳目,稍离段钱使一行人有一箭之遥。
杜鹃花再度插回马鞍中,阿鹤乘着马,由男装的石女代为领路。阿鹤身穿纱质外衣,戴着斗笠,而石女一身男性动装,相对比较之下,各显异趣。
大坎介一行在后面紧紧盯着两人的行动。
“千万注意那朵杜鹃花。”
大坎介悄悄地和五兵卫耳语。
“花,为什么呢?”
“你不要问原因,反正你注意盯着那朵花就对了,只要有闲杂人等敢侵犯它,你就立杀无赦!”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偷窥甲贺的秘密。
六角的奇袭,虽然使得年轻的将军义熙一命呜呼,但是由于将军的大军仍在各地驻营,一些地方上的官吏仍以为将军大获全胜。
由于官军的人数众多,虽然战败,却丝毫不予人失势的感觉,在往后长远的三年战斗之旅,以败势与六角高赖一族展开无止尽的杀戮。然而六角高赖以寡众与之战斗,却毫不逊色,可谓一场伟大的胜利,因而他们夸大宣传,以招揽民心。
事实上,乱世之民的想法是十分单纯的。百姓们对朝廷的权威及将军不抱敬畏之念。
反倒是,直接与生活有关系的地头土豪,更能引发尊重之情。
六角一族大肆进攻时,将军势力之所以战败,大概也就是因为民众的消极反抗之故。
虽然大坎介一行正进入敌地,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惊慌。
一到大津,女士们立刻雇舟过渡。
她们只要渡过琵琶湖就行了。在水上,除了湖贼之外,就不须再害怕敌人的攻击。段钱使一行人也分乘渔船,尾随在后。
湖上十五里。
终于到达彦根山麓。所谓“彦根”即是纪念犬山县主公天津彦根,而以他为地命名之故。由湖上可以望见山上观音堂的屋顶。
苍然的暮色,开始一点一滴地反映在湖上。
然而在上陆之前,最好天色还能再暗一些,虽然湖贼不会再度出现,但是一过冲岛,他们就望见类似烽火一般的烟幕。
于是他们向奥之岛山上出发,为的就是要躲过六角一族的追踪。
(到目的地为止,我都要守护着她……)
突然,瓜女(即化身的石女)对自身的任务感到可笑起来。
但是她对于守护这个可怜的阿鹤,却一点也不讨厌。
“一到加纳,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化身的石女不顾船家的异样眼光,轻狂地搂抱着阿鹤。
“是的,我……不过,一到达目的地,我就要先走一步了……”
“原来如此。”
“二、三天之内还无法到达加纳。”
“……?”
在瓜女亦即化身的(石女)的眼中,阿鹤的双颊好似染上彩霞一般地晕红动人。
“怎么了?有事吗?”
“石女,难道你不曾由幻也斋口中听到有关我的事吗?”
“……我忘记了。”
“真的吗?”
“你怀疑我所说的话吗?”
“那就好!”阿鹤有一点害羞,心里如小鹿乱撞……说完不胜娇羞地伏在石女胸前。
瓜女(石女)不知该如何再下手询问她。
时间只剩下……
(只剩下二、三天的时间了……)
到底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在二、三天内要到达目的地?
此刻,瓜女(石女)注意到阿鹤此行的任务,也许阿鹤正是解开此谜团的关键人物。而且,阿鹤是如此地娇羞,难以启齿……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3
他们乘着船由彦根山下,北上数里而进入浅妻舟。
自古以来,此处就有浅妻舟之港,并以此闻名。
晚春的夜,暮色已笼罩整个大地。
阿鹤正耐心的等待着,她正在思索日后的行程。蓦地,化身的石女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而来。白色的马儿泛着月白色的光辉。
“来,骑上来吧!”
大坎介眼睛一亮,也急急地过来询问。
“你在那里找到马匹?我们也正缺五、六匹呢。”
“你们应该到处去找,总会有马主愿意贩卖的。”
化身的石女冷冷地回答他。
“看你们这群没脑袋瓜的笨蛋,连照顾马匹也不会。”
“不要冷言讽刺,那是因为我们人生地不熟。”
“彼此彼此,我们先走了。”
化身的石女催着马儿扬长而去。
段钱使们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一旦耽误时间,被六角一群人发现,恐怕就易遭不测。
为了要趁黑经过不破之关,化身的石女脚下越来越快了。
等她绕过加田、乌羽、菅江,再出大清水到达岩仓山。由伊吹山腹进入美浓,已是午夜时分。
关卡所在,就位于东海道的近江美浓边境,这是一个偏僻的荒道,因此只有一个小小的关卡栅栏。
木栅旁的火把,点燃大地中唯一的光芒,二、三十名卫兵就躺在栅旁随地而眠。
“要怎么办呢?”
阿鹤一见到火光,宛如见到地狱之火般,娇小的身躯不禁轻颤了起来。
“由我来安排。”
石女(瓜女)将阿鹤及马匹藏好,然后顺着夜风遁化而走。
纵然她身躯雄伟,行动之间却有著令人不能相信的敏捷。
她看关卡内有三、四栋小屋,但是她的标的却是马厩。她知道马厩中饲有十头左右的马匹。一个武艺高强的忍者,可以化己身之气息于无形,甚至连畜生也毫无知觉。
她已将己身化于无边的黑暗中。
那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
短得连十数头的马匹,不敢嘶叫一声,甚至连马蹄也不敢妄踢一下。
她只是黑暗中的一团乌云,慢慢摸至马厩,拔出雪亮的小刀,用力一割——
她切断马匹的平网及腹带,程度及时间调得正好,今夜她既想闯关,自然就要有万全之策。这是为了怕万一遭卫兵发现而做的防范措施。她只有一个人,是不容许发生意外的。何况她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马匹及谜也似的花朵需要照顾。
所谓“关卡”,虽然也可称为国境,但是当时却没有太大的界限划分,而且随着势力的消长,有着三里、五里的伸缩度。
如果卫兵发现他们逃往美浓,大概会疯狂追赶吧!忍者一向神出鬼没,擅于变幻之妙,事前的工作更是必须完善,而毫无破绽。
石女(瓜女)接着踪身渡川。
左边是伊吹山,右边是岩仓山。
这条川就在两出的山谷之间潺潺流着。
虽说时已晚春,但川水仍冷冽得骇人。
阿鹤轻轻上马,静静地无声地向前走。
上弦月已被乌云掩住,只有依稀的星光在川面上闪耀着。
“前面路径不是非常熟悉,但是你要小心,千万不可以发出一点声响。”
马儿继续向前行,幸好,关卡的卫兵不曾发觉黑暗中的秘事。
河川非常深,马儿必须半泳半走,两人来到河川的中央,马儿突地停下脚步。
就在瞬间,它开始狂踢着水花,高声嘶叫。
(完了!)
马蹄继续不停地狂溅着川水!
关卡的警示铃声响起。
关卡的卫兵开始狂奔过来,并对她们大吼,喝令停止通行。数名弓箭手,奔至川岸,意图透过冷凉的水面,来个百箭穿心。
石女(瓜女)潜入水中,割断马脚上的粗网。
马嘶叫着、跳跃不安。
“阿鹤!伏下身来!”
一时风声夹带箭声,咻咻地自她们头顶飞过。马踢着水花溅湿了两人,为了躲避这场箭阵,两人飞快地潜游向对岸。
石女(瓜女)跃上马的后座,抱着阿鹤的纤腰,用力踢着马腹向对岸而去。
向东走——严格说来,这不算是一条道路,只是伊吹山的山裾而已。
两人奔走约有一里。
来到另一条川边,这不是藤川。
应该是相川吧?
一望无际的平原,就是桃配野。
“到这里,应该可以安全了。”
石女(瓜女)止住急喘的呼吸,将阿鹤由马上抱下。
马的腹部有血——川面闪烁着星光,石女(瓜女)发现马儿的腹部,正流着鲜烈的血液。
它是被箭射中了吗?但是当石女(瓜女)把阿鹤抱下来时,竟意外的发现阿鹤的两股之间染着鲜血,于是她突地明了了。
不是中箭。
而是脆弱的小姑娘,受不住马的颠狂而流下的鲜血。
当两人躺在地上,石女(瓜女)脱下脚上的绑腿之时,她的双眼突然瞪直地向前望去。
那一朵杜鹃花——
杜鹃花的花蕾,不是正在慢慢盛开(展开)吗?
原来,顽固的杜鹃花,是要承受女人两股之间的鲜血,才能如此美丽地开放——
(19完)
忍法.瞽女
1
脆弱的女体,因过度的颠动两流血了。
虽然下半身满是血污,却不带给人丝毫不净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殷红的美。
也许瓜女是一番好意,才继续照顾可怜的阿鹤,但是这封密封在怪花中的密书,由于泡在浓烈的鲜血中,而慢慢开放了。
这是旱天的甘霖吗?
还是黑暗中的明灯?
忍法《吹绽》或是处女《淫水》都无法使之开放的顽固花朵,神秘至极的杜鹃花。
七个花蕾,比寻常所见还要大得多。
近三寸长,带着奇妙的,滑润的触感。可是却顽强地抵抗。
老狐狸钩幻也斋,也知道无人可破甲贺忍法《肾水封》,因此要等到到达目的地之后,才进行阴谋。
谁知事情却有了意外的变化。
年轻的阿鹤下体流出许多鲜血。杜鹃花一旦开启一蕾,其余的也就慢慢绽开。
它的颜色,究竟是红还是白呢?
花瓣染满鲜血,故无法窥知其颜色。
(二、三天之内到达……)
第一次,瓜女的脑中忆起阿鹤所说的话,原来这其中暗藏玄机。
或是钩幻也斋在封上密书的时候,已经算好时间了,他的秘药也以日数来区别。
于是瓜女满心欢喜。
(是呀,我们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原来……)
要解开《肾水封》,别无他法。
只有用《经水》。
像幻也斋这等聪明绝顶的人,在花上施了两重法术,绝不是简单的《淫水》就可破解的。
瓜女的手,迅速剥开杜鹃花芯。
七蕾之中,暗藏纸片大小不一。
她先打开一个较小的花芯。
看见一张颇大的纸片。
“啊!为什么?”
是一张白纸。
上面没有只字半语。
天上的星星十分明亮,瓜女的眼力也不差——忍者的眼力一向比老鹰还锐利。
可是,没有半个字,只是一张空白的纸片。
她满腹狐疑,再打开小的纸片。
上面有一些像是字的符号。
不,虽然看来十分单纯,却又不是文字,叫人无法破解。
XX
瓜女皱起眉头,低头沉思。
这个文字符号她曾经见过,只是暂时想不出来。
其他的花蕾中则空无一物。
(我必须找其他人商量……)
瓜女机警地望着四周。
深夜的桃配原野。阿鹤神智不清的横躺于地。
瓜女甚至没有盖住阿鹤血污的所在,就悄悄乘着夜风而走。
不久,在相川的野司,喷出了冲天之火箭,它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深夜中燃起,难道是要呼唤森林的木灵吗?
瓜女再度回到阿鹤和马匹旁边。
她刚刚施放的火箭,为傀儡族特有的召集信号。
她的心中始终对阿鹤存着一份好感,是故一直不断地陪伴阿鹤,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倾刻间——
当瓜女拭去阿鹤下肢的污血,盖好裙裾之时,她听见风中含着特殊的声音。
(小瓜女……)
背后的声音响起。
是百齐之丹,他直挺挺地站在那裹。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你放火的技术,越来越高明了……)
语声未消之际。
(什么事?瓜女,你这么紧急地召唤我辈前来?)
川面涟漪乍开,露出一个人头。
这就是火吹当六。
不久蝉子喜三次、水虫五市、小蛭一个接一个出现了,来到川边上集合。
桃配原野是个野石交错的地方,风由四面八方吹来,而人影也快速聚集。
当然,他们都是傀儡忍者族。
野之忍者可以以数千万种不同的面貌出现。
而瓜女的成功,就在于她深习兵法,能得阿鹤之心的缘故。
2
眠之花已然开放了,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你得手了?”
“是的,可是徒劳无功,只是白纸一张。”
“白纸?难道我们被骗了吗?”
百齐之丹仔细地观查那张小纸片。
“咦,这文字我好像见过……”
“哦?那快点解说给我们知道。”
“哈哈哈,这个是水点火点。也许你们不太清楚……这个对女忍而言就是半人份……”
“它代表何种意义呢?”
“你们看,这就是护身符上的记号。”
“X”,取水字的左右,是代表清净意味的符号。而“X”也是一样的,它分解火字,而“水”与“火”都有除蔽留洁的意味。
百齐之丹一面解说着。
“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怪不得这个符号好眼熟……”
瓜女点点头立即同意,但是——
“但是,这个水点火点又代表着何种意义呢?”
“它是个密码字。”
“……”
“小蛭,你将它拿去洗一洗。”
“是的。”
年轻的小蛭,带着它走到水边。
浸过川水之后,火吹当六,又燃起野火。
他将濡湿的白纸放在火上烘焙。
立即地,白纸上浮出几个模糊的字。
“——字出来了!”
小蛭立刻兴奋地呐喊着,毕竟他还只是个少年。
纸上只有几个字。
(来使已至富子)
“——难道……”
百齐之丹心中已暗暗盘算。
“乌头变毛之宣下吗?哈哈哈……”(编按。此句话是音译)
小蛭与瓜女,还是无法理解其中的玄秘。
“小花,还是由你来扮阿鹤吧!”
百齐之丹下达命令之后,另外拿出一张白纸,写上与密书上同样的文字。
还好密书上并没有画押或署名,要伪造它并不困难。
“我们必须将它恢复原状!来吧!瓜女……”
“是的!”
“就用小蛭的《肾水封》吧!”
瓜女的脸色似乎有些晕红。
而小蛭却是面不改色的。傀儡一族曾受过许多严格的训练,无论是任何事,都不会让他们有任何的犹豫。
小蛭站着,瓜女则蹲在他的膝间。
为了要封好七个花蕾,必须要取出男人的精液。
她的右手持着花枝,左手接触小蛭的股间。少年紧咬着牙齿,闭着眼睛。
瓜女微闭着眼注挸着少年僵硬的表情,突地她的唇边浮出一个极媚的笑容。
她浸润如蛇的舌头,训练有素的双唇,适度给予他全新的痛楚感受。她轻咬他——瓜女的牙齿仿佛在啃着一个柔软的海绵体。
少年的血液加快速度流动着。
熟练的舌头,温暖的唾液,使得海绵体开始积血且膨胀。
在瞬间,这个少年变成了男人。她依然含着他。
当然,瓜女的愉悦,只是暗潜心中而已。傀儡女忍的使命,就是要由少年内部取出对花的精水。
甲贺忍法所谓的《肾水封》,就是需要钩幻也斋的精水,而且在水虫五市的《吹绽》及《淫水》的解法中还不能露出破绽。
百齐之丹不知将阿鹤藏在何处,但是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让她睡了二、三天。接下来就是段钱使一行人了……”
“我想他们应该还未通关。六角的手下,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也许他们趁黑摸了过去。”
“万一,他们已经通关,那就有些麻烦,因为对我方没有什么好处……干脆,让他们见面好了。”
“是的!”
蓦然,野草四处乱飞。
傀儡忍众的黑衣身影,奔向西方,夜风中他们迅捷如无声的闪电。
只有瓜女和小蛭尚留在原地。
要将盛开的花朵,回复到原来紧密花蕾的模样,则必须用女阴。她将左手的花朵放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再将那张伪造的密书塞入原来的花蕾中。
最后,小蛭的精水被一层又一层地涂在花蕾上,像被一个透明的薄膜所包回。
小蛭喷出他的生命之泉,却一言不发地,走到河边。
也许现在的他,尚不知河水的冰凉。
3
段钱使山名大坎介一行人,自从受到火吹当六的戏耍之后,伤痕累累,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野濑野原。
“我们要如何过关呢?”
他们交换绝望的眼光。
可预测的,在前面把关的,是比他们强壮数倍的士兵,而使他们勇气顿失。好不容易,他们才爬过山,由茨道偷渡来此。
美浓近江之畔,称作字名长久寺的“寝物与之里”。那是因为在国界相连之处,有许多小木屋,唯一的界限就是“一墙之隔”,所以两个国家的人民,甚至可以在睡梦中隔着墙壁交谈,因而得名。此外另有一名为长竞。
“长竞”之意,就是左右相对两国隔着美浓近江之山,而展开长期的竞争。
现在这座山已然溶入夜色中,远远望去糢糊难辨。段钱使一行人正无计可施。
“要怎么办呢?我们现在无法进入美浓,连那两个弱女子都进去了;话要张扬出去,我们不成为别人的笑柄——”
“我们越过美浓山好吗?”
一行人由左边的道路行来,位处于野濑野原的正中央,虽有高达丈余的丛草蔽路,但是道路仍依稀可认。
他们大概行了十町之遥,看见前面火光闪耀。
路中有一个赤土的洼地,围着许多火把,人影幢幢。
“各位要小心一点——”
大坎介一双精亮的眼睛越过草丛看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女人。”
五兵卫悄语道。
确实都是女子。但是年龄上却差异很大,有从十六、七岁,到古稀之年的老媪。是一个杂乱的群体,但是每个人却有一个共通点。
“她们都是盲人——”
老媪仿佛在反应大坎介的惊讶,翻着一对白浊的眼珠。
“她们在干什么?”
“——是流浪人……”
“我想她们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你如何知晓?”
“哈哈哈,这还不简单,你听她们的声音多么有力……一定是个中高手;这些卑劣的瞽女……”
“是瞽女?”
远处传来古琵琶和破鼓相和之声。
“到底,她们想干什么呢?”
五兵卫心怀着疑问,正默默思量着,是否能藉着这批盲女来蒙混过关。
夜风中,瞽女们听见他们的低语,竟意外地回答他。
“我们在挖洞!”
“洞?……”
段钱使们终于露出行藏。
在通明的火把中央,确实有一个非常深的洞穴,约有五尺之深。
共有八个洞穴。
“你们为什么要在此地辛苦地挖洞穴呢?”
“因为要作坟墓!”
“哦,是墓穴……死了同伴吗?”
“不,是为我自己做的。”
“……”
“我实在已经厌倦了四处为家,弹琵琶卖艺,向人乞讨的生涯,决心一死了此残生。”
原来如此,对了。在场总共有八名瞽女。
“如果各位大人心存善念,那么待会儿就为我们合土埋葬吧!”
“拜托了……”瞽女们一起悲歌唱合。
“我们……如何答应这种事呢?”
“哈哈哈,大人们不要发愁,让我们来唱唱曲歌给你们解解闷!”
年轻的瞽女说完,便将鼓负在肩上,用力拍击起来。
吹笛的吹笛,弹琵琶的弹琵琶——
在一片哀乐中,老媪开始唱歌。
大坎介一行,听着这些悲哀的管弦,心中不免有些迷惑。这些人,是一心求死的瞎眼瞽女啊!
“我们真是愚蠢,受这些瞎女人摆布。”
就在五兵卫抱怨之时,夜风突地转向了。
火把的浓烟,开始吹向段钱使一行人。他们的脸孔都被包在迷魂般的雾中。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眼睛睁不开了!”
一行人悲鸣叫喊着,但是浓烟却像铜墙铁壁一般,紧紧堵住他们的生路。
在一片混乱中,原来哀怨的歌声,慢慢加入一些嘲讽的意味。
人口贩子的船儿出航了可怜小姑娘的娇躯安静地缩在船头……就好像无家可归的雀儿恶人的陷井中只不过今天他的罪要由大坎介来补偿……
第一次,他们发觉中计了。
“快!大家合力突围而出!”
一行人纷纷拔刀而战,但是浓烟薰目,甚至无法看准火把的方向。
“好痛……我的眼睛好痛……”
大坎介疯狂挥着大刀,想要逃出这一个死亡阵,可是一行人由于目不能视,纷纷掉入墓穴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女人们笑了!她们根本就不是瞽女。而是眼睛雪亮的年轻女子,在脱掉污秽的小袖衣裳之后,露出傀儡女忍者的本色。
“怎么样,我们这群瞽女,还是把你们骗得团团转!哈哈哈哈!”
“困马粪而失明,正是你们这群市町走狗的下场……”
“史记”中曾有过记载,古时囚犯之刑,有用马粪薰之,使之双目失明。
而傀儡忍法中则又如入了几味木根干叶。
“今天我们就为你们挖坟收尸、埋葬吧!”
大坎介真是大大失策,他忘了数数八个坟穴。他们的人数在大战之后也仅剩八名了。现在傀儡女忍者,个个张牙舞爪,同他们丢掷石头木枝,意图在刹那之间,将他们活埋!他的双眼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但是怒骂声却不断由胸膛中迸出。就在百齐之丹的狡狯笑声中,大坎介一行人终于被活埋在这片荒原中。
渐消渐减的火光中,死者的怒号、呻吟也跟着消失了。
(20)
忍法.野晒
1
美浓连山的棱线,像一幅动人的水墨画,微露出头的旭光挣裂了迷雾,将一大片灿烂的金雨,洒向大地。
遮蔽平原的朝雾,慢慢褪去,突显出山顶的浮姿。
“越来越近了——”
马上的男子说道。
“那就是稻叶山……”
“然后就是长良川?”
“山谷下……啊,充满了金光……”
晨霭溶化在阳光之中,山谷的弯曲大河清晰可见。
骑马三人,徒步者五人。他们都是担着薙刀、担着大刀,双腿包着绑腿,驮马背上驼着金光闪闪的钱柜。
“大家要小心一点,美浓人可是贼头贼脑的。”
说话的人是火吹当六。
读者想必已了解,打扮成室町幕府段钱使的武者,正是傀儡一族。
当六扮成大坎介,百齐之丹则乔装成五兵卫。
“瓜女……哦不,是密使。应该已到达加纳了。”
“应该是如此……”
不久,一行人就噤若寒蝉,由于深入敌地,更是必须要格外的小心谨慎。
披着朝露,一行不走官道而行小路——不久就远远看见拉着粗绳阻路的孔武卫士了。
美浓地区大部份都在守护土歧氏的势力范围之下。
土歧是由镰仓时代到源赖朝的后裔,一向势力强大,主子是成赖,以“性勇猛、不羁”而闻名于近邻诸国。
足利义政和义视之前的感情不睦,主要是义政的狡狯,优柔寡断的性格造成的。
当长子夭折之后,弟弟义视一意说服义政让出将军之职,虽然出家,也可以勉强还俗。
然而富子怀孕了,即是义尚。于是义政推翻了以前要把将军之立让给义视的约定,再加上富子的强力配合下,义尚以年幼的九岁之龄,就当上第九代将军,在富子的喜爱与霸政之下,义政除了退隐别无他法。这一次在义政的积极夺权返政之下,又爆出其中的内幕。
对义政与富子,义视始终心中满怀怨恨的。为惧怕义视反目,富子将自己的胞妹嫁给义视,试图化解兄弟之间的不快。于是文明九年,义视离开京城,土歧成赖烧掉其在京城的华宅,拥着义视回到美浓去。
此后,懦弱的义政只得默许成赖的纵火之罪,并和义视保持和睦。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和解局面。但义视从此不离美浓。义政和富子在磋商之后,终于决定由富子外甥代掌天下。
义视有一个儿子。名叫义材。比义熙小一岁,为二十四。义视私心对他十分疼爱。
富子一想起次代的将军——
(由义材来担任……)
这是一个好计谋吗?
(他虽是我外甥……)
也许从此她可变得自由,而且有大义名份。
义政和义熙是最近的血缘。
若是立义视,无疑会带来许多麻烦。若是立其子义材,想必义视就没有反对朝廷的理由。连管领与诸将也莫不心悦诚服。
阿鹤所携带的密书,也就是应着富子的如意算盘而来的。
2
“什么?是由京城来的?……”
义视一听到京中的特使来,不由得心花怒放。
对于将军义熙的战死,他早已耳闻。
而且在胸中早已有腹稿。
(乌头变毛的宣下……必有佳音到来。)
义视、义材父子眉开眼笑。
“时机成熟了,我的儿子……”
“我们要好好对待报佳音的女使者!”
义材露齿而笑。
他虽有足利及日野家的血统,但是面貌却不似他的双亲,拥有一张塌鼻的丑陋面容。
“你叫阿鹤吗?跟我来!”
“是……”
小花娇滴滴地跟在义材的后面。
这是一幢位于稻叶山的东麓,长良川北方的宏大华屋。由门依石阶而走,可到达川岸。
川岸有大小数十艘的船舟排列着,是水军。美浓宏域控制着二长流,水军充实。土歧成赖的水军一向以在水上收放自如而闻名。
十一日的明月高挂天空,并在川面映出倒影。
“对我而言,这个地方是我的第二故乡。即使日后我到上洛中登基为将军,也一定会到这里来眺望月景。”
丑陋的面貌,丝毫看不出贵公子的文雅英俊。
他故意若有所思地说,并且拉起阿鹤的玉手。
“对此良辰美景,能和你一起度过,真叫我欣喜莫名。”
“是呀……这么美丽的景致……”
小花的双唇迎着他俯下来的脸,两人面热心跳。
“哈哈哈,这是我头一次在水上好合,真稀奇……”
“可是……”
小花有所顾忌,望向船头。
“你们这些人还不快退下!”
船头的人立刻沉入水中。
“哈哈哈,这样可就好了。”
说完。把手伸入她的裙裾之内……
“啊啊……可是……可是……”
小花有些忸怩,欲就还推。
“哈哈哈,你真美丽,就让我们在长良川的月夜中快活一番吧……”
小花被义材紧紧拥在怀中,两片如花的唇瓣,如河面柔媚的水花。
她不仅是个带信的女使者,而且是躺在草丛中的绝世美女,月光照在小花神秘的肢体上,娇弱的躯体浮现冶艳的风情。
以一个傀儡女忍者而言,不应该因被男人玩弄就感觉苦痛,此刻小花不断推开男人伸过来的手掌,或许是她已识人间六境了吧?
“啊,月亮出来了,她会看见的……”
小花的乳房被他尽情地揉捏着,不禁尖叫出来。
(哈哈哈,连月亮也开始躲到乌云背后去了……)
小花即使听见义材的声音,她也不再有感觉了,她的感觉已渐渐麻木了。
在她的眼中,月光丧失了光芒,而在夜空中隐去了。连川水的波音也不见了,她的胴体躺在波上,进入恍惚的世界。她虽是女忍之身,此刻只是任由女人的本能出现,尽情地陶醉。
小花满心欢喜,满身燃烧,可是义材的身子却越来越冷静,如冰一般。孤舟上泛着一股妖气。
(不要沉溺啊……)
只有义材才听见这个声音。
(这个女人,不是由东山殿来的……)
“啊,什么?”
(不要声张!此女叫小花,正是傀儡女忍者……早已取代真正的女使君。
连石女、段钱使也都变成傀儡忍者了!)
“……”
义材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袋上。
他因惊愕与动摇而使全身的机能都萎缩了。连男性象征的敏感部位,也无法高涨。
俗言甲贺的《土殷檗》——只要经过女阴,数刻之后就会漏精。
也许义材就是中了这种忍术也不一定。
此刻他因惊愕而呆滞了。
(东山殿,本想自己恢复将军之位,而动员了关白大臣。全力推您为将军的,正是富子女将军。)
“……”
(那封密书也是伪造的。使用《眠花》忍术的原是我。可是他们却遭到傀儡一族的攻击而丧失……)
“哦?……”
(现在唯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好了。我告诉你,我就是甲贺的钩幻也斋……)
这个声音越去越远……
四周悄无人影。是在水中吗?在奇怪忍者离去之后,强烈的情欲复苏了,他的下半身再度膨胀。而女忍者,也已达到难以抗拒的官能顶点。女体正享受他的一切,任凭肉体沉沦……
等到她的知觉机能复苏,张开杏眼,望到了天空中皎洁的明月。
3
段钱使一行人,侍奉着足利义视、义材、由美浓加纳出发已是第二天早晨的事,土歧成赖家中也有二百人跟从。
在到达美浓近江国境之时。
“要注意六角的势力。”
义视说着,并且招来扮成大坎介的火吹当六。
“我怕他们会突然来袭,所以要有所准备,千万不要落入他们眼中……”
“哈哈,您老不必担心。”
愧儡忍者们共有二个目的。其一、是在京城,首领贺麻一心想要杀死富子。其二、是傀儡一族曾和义政有过约定——要成全傀儡一党的愿望,废除他们的下贱身份。这就是傀儡忍者们的目的。也就是钩幻也斋所全力预防的。
他们之所以保持义视父子的生路,即是不愿惹起义政的毁约。所以他们不会让义视父子落在六角成赖的手中。
段钱使等八人——当然也就是傀儡忍者一族了。
“有什么事?”
“我正在考虑。”百齐之丹说道。
“我们现在是段钱使,唐柜中也塞满假银子,我们何不成为义视父子的从者?”
“原来如此,敌人若逼近的话……何况我们虽杀了段钱使,也不能将他们的肉吃了,让他们消失无踪。”
第一个就是阿鹤。本来她应该好好躺在桃配野邻近的杂木林,可是几天后百齐之丹到那里去却皱起了眉头。
“她不在……消失了。”
“她一定是睡醒了,就逃跑了。”
可是阿鹤应该不知如何解忍才对。她之所以会逃走是否因为之丹的忍法不足呢?只要是他之丹的忍法,要阿鹤睡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
钩幻也斋?火吹当六胸中的不安阴影,在来到野濑野原之后,就大增了。
山名大坎介原是八人之首——
草原上所理的七、八具尸体,不应该平白消失的。
“我想他们死里求生,逃走了。”
“可是我们已经埋了他们,活埋的人不应该会逃走。”
“可是……真的不见了。”
八个墓穴中,全巳洞开,而且没有死者的痕迹。
傀儡忍者们是遭人愚弄了。在兵法上来说“心乱”即是大敌,此刻狼狈与焦躁,使他们的心灵全盲了。
“呀!我记得我们将他们埋在此处呀!”
可是喜三次在路旁所见的,只有一颗断裂的石佛头颅而已。
“地藏王的首级……”
“真是奇怪,为什么只有在此地才有石佛之首呢?”
小蛭狂喊一声!
“那里也有!”
明月高挂,在四、五箭之遥处,清楚地躺着另一颗石佛首级。
“真邪门……”
这和段钱使们的尸体失踪有关连吗?
傀儡一族被包围在层层妖云中,他们因四周是异常的情景而困惑不解。
共有十个石佛——
当六数一数,心中寒意顿生。
他杀死的人,包含二名女忍,也一共是十人。
十个石佛之首令傀儡忍者们陷入空前绝后的恐慌中,在他们面前展开奇怪的光景。
刹那间,这一切的谜语都获得了答案。
丈深的草丛中,滚出无数的石佛,或立、或卧……人身大的石佛,由丘陵的斜面滚转而来。
“是五百罗汉……”
一阵狂笑声穿过夜空,随风传入众人耳畔!接着咻!咻!咻的弓箭如漫天花雨直射过来。
“呀!大家趴下……”
可是五百罗汉如恐怖的恶梦,向他们开始展开攻击。
“好了!拚却一死,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们立刻拔刀出鞘,然而,五百罗汉究竟是石?是人?再加上眩目飞来的快箭,他们无法看清敌人的动向。
他们中计了!而且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小花的悲鸣、瓜女的呼唤,及之丹的怒号,都溶在一次血腥的杀伐声中……
这其中最刺耳的就是划破长空的恐怖笑声。
(哈哈哈咍,傀儡一族!你们终于尝到痛苦的代价了!这就是甲贺忍法的杀人手段……)
这是个熟悉的笑声。
“原来是幻也斋那个老狐狸!”怪不得阿鹤会突然失踪,而且八人的尸首也……
火吹当六在醒悟过来的刹那,背后已插入灼热的一剑而向前仆倒,伤口鲜血如泉。敌人踏在他未冷的身子而过,模糊中他只看见薙刀的利光。当六被拦腰斩断,或许他连自己死后,首级遭敌人割去了,都不知道吧!他纵横一世的火术,当然也跟着他的凋谢而烟消云散。
*
基于钩幻也斋的全力周旋,日野富子终于将足利义材接入宫中,但是她却无法“挟天子以令诸侯”,将他当作傀儡。因为义材生性太过狡狯,而且其父义视的存在也是一大阻碍,这股强大的势力,终于让义材登上将军之位,而且掌握实权。
虽然他于四月十四日到达京城之后,于二十七日宣布落发,以证明他对政治毫无野心,但是他既已是名正言顺的第十代将军,顶上无毛则不是个严重的问题。过不了多久他已学会如何弄权,这还只是他当上将军一年三个月之后的事。
义政始终勉强地和他采取对立之势。延德二年开始的第七日,义政喝了七草粥之后,便吐泻不止,并且病弱地躺在床上,等到侍者赶去探问之时,义政早已翻着白眼,魂归西天了。
于是有人传说义政是遭人毒杀而死的,可是却一直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但是好戏还在后头,次年——延德三年的正月七日,足利义视也突告暴毙。这次不是用七草粥,而是他在哥哥的忌日断食一天,到了夜晚,进了茶点。不久即大量吐血,投入池中而亡。
世人对义政十分推崇,死后以淮三官的身分遗封为“太政大臣”。那是义材登基半年后的事。
傀儡一族战死数日后,美浓国境、野濑野原的五百罗汉前,来了一群十分怪异的武士,那是率领部属的首领贺麻。
髑髅如山,倒在荒草幽径中,这是谁的恶作剧呢?贺麻的眼中好似流出血滴般不停地流着泪。
“我永不原谅……”他在向谁独语?
春浅山峡,吹来的悲风荒凉如死,傀儡一族的悲愿,是不是终生无法得偿?
然而,富子的荣华富贵亦如过眼云烟。在“细川政元”的叛乱中,义材成了幽闭之身,京中遭到火焚之灾。叛乱者另立足利政知的二男义遐为第十一代将军,富子的权势一落千丈,其夸耀骄傲的一生,终究不过春梦一场……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