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产后修养了月余,如今一出月子,便领着两丫头往陆相府去,老爷子怕自家孙媳独自出门受人欺负,特地派了东南西北几人一道跟着去了。
两家虽说是两隔壁,可平日里却甚少往来,一来陆离对陆相府中的人原就没甚感情,除去七妹妹陆云时有上羿王府窜窜门,其他几位心思不轨的小姐,她可从不待见。二来陆鹤青原就待她冷淡,若不是她贵为羿王妃,只怕这便宜爹到如今也不会正眼看她吧?
娘家人一个比一个冷情,她自是不会傻到用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若不是因为皇后那封求助信,她是到死也不想回那乌七八糟的陆相府。
“小姐,您忽然要回陆府,是有急事嘛?”
翠柳扶着陆离踏进陆府的门,红儿则与东南西北几个侍卫拎着带来的厚礼跟在一旁,满脸的不情愿,“小姐,您堂堂王妃,能回来已是屈尊了,何苦带着这许多礼物,府里除了七小姐,其他几位小姐的德性您又不是不清楚,一个个瞧着温良谦恭,背地里一个狠过一个!”
尤其是那二小姐陆青,从前如此虐待自家小姐,红儿自是不愿意给她好脸色的,偏自家小姐还出手阔绰,回个娘家还专门带了礼,真是凭白让那恶毒女人捡了便宜!
红儿拎着礼物愤愤不平,陆离看着不禁莞尔,“那几个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好歹算是娘家人,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然要礼数周全,我们可不比小门小户,明面上的人情世故还是要的,羿王府别的不多,银子管够,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 送了也就送了,若拘泥于这些小钱,倒显得我羿王府小家子气。”
她抬眼看了正厅大开的正门,继而提起裙角,仪态端庄缓缓踏进正厅,陆鹤青此时领着几位姨娘和小姐们已然在里头等候。
一见陆离进了厅,里头的人齐齐躬身俯首,黑压压的一片中,陆鹤青微颤的声音响起,“微臣携家眷参见羿王妃”
眼看他那腰几乎要弯到了九十度,陆离忙扯着嘴角迎了过去,“爹爹免礼。”
双手虚扶将他馋起,后头的一众姨娘小姐才跟着直起身,陆离淡淡一瞥,毫不意外见着刘芝母女正一脸鄙夷看她。
“二夫人今日气色不错,只是这衣裙颜色颇为艳丽了些。”
正红色,如陆相府这等高门大户来说,向来是正房才有资格穿的,刘芝一个妾室,哪里来的底气敢当着她这羿王妃面前穿出正红色?
南召那位狠心冷血的母亲,陆离虽然不待见,可刘芝在她面前堂而皇之挑衅,陆离可忍不了。
“换了吧,正红色,不适合你。”
她冷冷扫了眼刘芝,满意见着她瞬时拉下的脸,陆离心中暗爽,从前她无依无靠只得忍着,如今有这底气,她自不会再任由这毒妇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许是在陆相府横着走惯了,如今被陆离如此直白的训斥,心里自是不服气。
说白了,她在陆相府已然是公认的当家主母的身份,虽未扶正,可掌家亦有许多年头了,如今虽未再执掌中馈,可到底也没人敢因着一件衣裙给她脸色。
这陆离如今倒是管的宽,刚见面就想给她下马威?这可不是羿王府!
“羿王妃说笑了,不过是件衣裙,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我乃永宁侯府出身,习惯了这些艳丽色彩,正红色却是常穿的,我倒是觉着并无不妥。”
她颇为傲气,连带着声音都比平日高了一度,陆离刚刚坐上主位,便听见这毒妇倨傲与她顶嘴,心里顿时沉下,眼神若有似无扫了眼候在不远处的东南西北,继而再度扭头看向刘芝,眼眸深沉,目光凌厉道:“是么,看来二姨娘喜欢正红?”
“自然是喜欢!”
这陆相府除了她,谁敢明目张胆穿出正红色,她定然要打断她的腿!
如今她兄长可是带兵出征的将军!永宁侯府因着边境一战再次跃入了众人视野,她再不需在这陆府谨小慎微仰他人鼻息,羿王妃?哼,说白了不过是泼出去的水,她几时放在过眼里。
对于刘芝这会儿的心境,陆离心知肚明,那刘峰珉前段日子被派去了西北,与向左向右一道在边境抗敌,想来,她是觉着自家那兄长要再次发达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这土鸡瓦狗啊,自然也跟着再次水涨船高了。
可那又如何?
鸡终究是鸡,再蹦跶也变不成凤凰。
“二姨娘喜爱正红,你们听见了?”
陆离眯眼冲东南西北笑开了,很是灿烂。
“是,属下们听见了!”
东南西北忽然龇着牙,一脸笑嘻嘻冲着刘芝呼啦啦冲了过去。
眼见这几个糙汉子忽然冲到自己眼前脸色不善,刘芝下意识一慌,“做,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几大侍卫却是似笑非笑睨着她,个个心情愉悦。
袖子一卷,腰上的长剑一抄,向南率先瞪眼,“少废话!不就喜欢正红么?哥几个让你红个够!”
未等她反应,向南已然像老鹰拎小鸡似的,轻轻松松将她提溜出了门。
喜欢正红还不好办?哥们儿服务指定到位!
几个侍卫凶神恶煞跟着出了门,陆相拧着眉看着,眼中闪过不忍,“阿离,一件衣裙罢了,犯不着杀人。”
刘芝好歹是他的妾室,虽说从前干了不少糊涂事,可终究伺候了他好些年,就这么杀了,确是残酷了些。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爹的心里,是个这样的形象,他竟是以为自己要杀人?
刘芝何德何能,要劳驾她亲自进府一趟来杀人?可笑!
“爹爹安心,死不了人。”
杀刘芝?她倒嫌脏了自己的手。
陆离破天荒冲自己解释起来,这让陆相多少有些意外,这女儿向来有主意,决定的事从来无任何商量的余地,对他亦是不冷不热,这会儿竟有耐心与他解释,真是难得。
“既如此,便随你吧。”
反正死不了人,给她个教训也好。
陆相刚消停,底下的陆青却叫嚷开了,“你这分明是以权压人公报私仇!堂堂羿王妃,怎么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不就一件正红衣裙么!娘亲从前穿得,如今有何不可!
她愤愤不平怒瞪陆离,却只引来陆离慵懒一瞥,“怎么,二妹妹也喜欢正红?”
“你!”
陆离的眼神威胁满满,她便是有满腔的不甘,也只得憋着。
公报私仇又如何?敢在王妃面前摆当家主母的谱,她自然也得拿出几分王妃的架子。
不过须臾,爱穿正红色的那只鸡被押回来了……
一见此时刘芝那全身红彤彤的样,陆鹤青目瞪口呆,只觉辣眼睛。
“二夫人,你这是……?”
他瞅着门口羞愤欲泣的某人,额头上的川字纹差点拧飞了出去。
“相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刘芝哭天抢地,眼里那泪这会儿不要钱似的,一路顺着脸流下汇成了两道泪痕,那泪痕将脸上那红色液体冲淡,此时很是突兀挂在脸上,活像大道上,马车碾过的车辙。
也不知那几个侍卫方才在外头对她干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刘芝已然从头红到了脚,仔细看她脸上身上那红色液体,鼻尖隐约还能闻见一股子血腥味,陆鹤青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仍忍不住看向东南西北,炎肃问,“她这身上的红色液体是……?”
“哦,没什么,鸡血罢了。”
向南绷着脸,双眼虚看着正厅中央悬挂着的那扁,心中却将那刘芝恨了个彻底,方才为了捉他陆相府后厨那鸡,可废了他好一番功夫!
“这府里正红色东西可不多,方才一路琢磨,见了那鸡,才想起来,血不就是正红么,配相爷家的二姨娘,正正好!”
敢挑衅他家王妃?好得很,哥几个亲自上手,直接拿鸡血给她抹匀了,够不够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正红色,妥妥的。
“陆离!你欺人太甚!我娘好歹是这府里的二夫人,亦是你的长辈,你岂可如此侮辱她!”
忍了许久的陆青,见着刘芝此时的惨状后,终是忍不住爆发了。
然,无能者最爱狂怒,吠得越响的狗,往往越不敢咬人。
“二妹妹这就受不住了?可还记得从前本妃是怎么活过来的?”
与陆大小姐的遭遇相比,这点惩罚算什么?她没一刀解决了刘芝已然算网开一面了,还想着能全身而退?
冷不丁听她提起从前,厅里几人十分默契地沉默了,陆相神色尴尬,眼中藏着丝丝懊悔,陆离只默不作声看着,似笑非笑。
陆青却是心虚得很,从前的陆离她可没少欺负,拳打脚踢,言语辱骂是经常,跟那时陆离的状况比起来,刘芝简直是烧了高香了。
一时之间,几人被陆离这一句话噎得半晌无话,陆大小姐曾经受的委屈,比之刘芝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来指责她的不是?
以权压人怎么了?公报私仇怎么了?
她当上这羿王妃以来可从未胡乱杀过人,便是从前婉樱对景羿死缠烂打,招数低劣,她也不曾有过
丝毫报复的心思。
可刘芝不一样,她像只格外会蹦跶的蚂蚱,能在任何时间点点燃她。
人说再一再二不再三,陆离不用算计,已然数不清这刘芝是第几次在自己眼前挑衅了。
既然她如此执着,她便成全,送上门的猴子,不耍白不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