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摆开五十多桌酒席,这是载愣城的百姓答谢琅洛所率的轻骑救城之恩。正月的校场寒意十足,却挡不住热火潮天的场面,虽然每桌只有一坛美酒,但却挡不住官兵胜后的喜悦。
琅洛和加特每桌前去敬酒寒喧,有不少莎宿轻骑跑到江安义这桌向他敬酒,他在战场上的骁勇赢得了大伙尊敬。江安义发现来敬酒的莎宿军不少已经换上了居须轻骑的银铠,月色之下一片明亮,看上去比莎宿国的铠甲威风多了。
江安义心头一动,等琅洛和加特回桌,轻声问道:“琅翖侯,不知缴获了多少居须轻骑的铠甲?”
琅洛以为江安义看上了这些铠甲,笑道:“不少,安义若要我让人清出五十副来。”
江安义让琅洛屏退左右,只留下朴天豪、陈汉和琅洛、加特以及轻骑中的几名将官,这才轻声道:“居须军败走,仍有四五千之众,等回去后重整旗鼓,必然回载愣城报仇。”
加特急道:“不错,琅翖侯,你可千万要帮老哥一把。休大将军只顾王城,我们这些驻军被他放弃,你如果再抽身离开,那载愣城就只有等死了。”
琅洛此行目的之一就是争取王城外的驻军支持,为将来踏上大将军的位置做好铺垫,不过吐乐老爷子当初说的明白,他这只轻骑是奇兵,要游动作战,一旦被联军锁定,就只有灭亡的下场。
正在想如何开口拒绝,朴天豪灵光一闪,道:“大人莫非想让莎宿轻骑假扮居须轻骑去破敌。”
一句话点醒众人,琅洛一拍桌子嚷道:“不错,居须军败走必然回到阿苏鲁城,如果趁夜追击,必能破之。”
加特轻声提醒道:“翖侯,轻声,隔墙有耳。”刚才与琅洛一起向众军敬酒,琅洛向他介绍了王城中的情况,隐晦地代表王妃和吐乐家传达了招揽之意。加特对休安提只顾王城的做法深为不满,虽然没有当即表态,要等事态明朗再做选择,其实已然心动,言语之中对琅洛自然亲近。
朴天豪初试身手大获全胜,信心倍增,凝神思索片刻后,扬眉道:“阿苏鲁城离此不过八十里,快马一个时辰就要到达。居须军轻骑和步兵混杂,还有伤患,天黑道路又不熟,今夜想全部返城很难。我方只需派出千余轻骑化妆成散兵,很有可能趁乱进入阿苏鲁城,顺势将这只居须军歼灭。”
琅洛巴不得功劳越大越好,能夺回的城池越多越好,当即几个人低声商定,半个时辰之后由江安义带五百轻骑化妆成居须轻骑先行,琅洛带着一千五百轻骑紧随其后,加特守城,等候消息。
亥初,涅乌亚和白焱王子逃回了阿苏鲁城,阿苏鲁城还留守有三千居须兵,城主府成了王子和涅乌亚的临时住处,至于阿苏鲁城的城主,正在大牢里关着。白焱进了内宅,问侯过苏榆支,得知他并无大碍后,放心地回到住处,催要酒菜和歌女,继续享受王子的夜生活。
涅乌亚可没有他这般心宽,一连串的命令下发,城内加强警戒,派人出城收拢散兵,一直忙到安黎支带着一千多名残余的奔雷轻骑进了城,涅乌亚的心才总算放下些。从人送上饭菜,涅乌亚与安黎支一起吃饭,想到载愣城下七千兵马折损三千,特别是奔雷骑只回来一千四百多人,这可是居须国立国的根本,涅乌亚已经预见回国后等待他的下场是黯然归田。
看到老将军神色颓然,安黎支安慰道:“老将军不必太过难过,且休整几日,安某愿领兵再攻载愣城,今日来援的莎宿轻骑不过三千人,我们手上的兵马犹胜过他们,下次这伙莎宿轻骑还敢出现,便是他们的死期。”
涅乌亚振作了些,奔雷军应该还能剩下二千来人,步兵折损的多些,但加上阿苏鲁城的驻军仍在五千以上,将近八千的队伍确实能拿下载愣城。涅乌亚为人稳妥,想着明日一早派人再召集来一万人马,准备妥善后再前往载愣城,宁可多花些时日也要将载愣城拿下。
劳烦了一天,涅乌亚年岁已大,已经疲惫不堪,安黎支劝他早些休息,今夜由他值守。涅乌亚实在支持不住,叮嘱了几句,自去休息不提。安黎支大口吃菜,准备一会上城头巡视,他手下的几名亲信笑着进来敬酒,预祝他成为奔雷骑大将。国主临行前的话大伙都知道,如今苏末已死,安黎支理所当然地要成为奔雷骑统兵大将。都是自己的亲信,安黎支抹不过面子,左一杯右一杯喝得开心,把巡城的事抛到了脑后。
阿苏鲁城西门,城高不过两丈,城墙用粘土、牛血和石灰混杂着筑成,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杂草,和几日前居须轻骑攻城时留下的箭只一起,在夜色中瑟瑟抖动着。
城头气氛紧张,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手拿刀枪的居须士兵来回巡逻,城头堆满了箭只、巨木和石块,弓箭手站在城头待命。城内全副武装的士兵匆匆走过,从仓库中把守城的物资运上城头,刀枪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寒光。普通百姓从门缝中紧张地张望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安的情结在阿苏鲁城上空弥漫。
为分辨逃回来的溃兵,城门口燃起了八个大火盆,将城门处照得通亮,有专人盘问溃兵的身份,等集到百人以上叫开城门放入,然后又重新关上城门。城墙之上每隔五步便燃起一个火把,晚风将火把吹得猎猎作响,城门正上方居须都尉康则罗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分外 阴沉,他的儿子康果夫是奔雷轻骑,回归的队伍中并没有他的儿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月色之下一片白亮,康则罗心中一动,是奔雷轻骑。城头的士兵大为紧张,弓箭手弯弓以待,虽然来骑穿着居须奔雷军的铠甲,但谁也不敢大意。快马在城门有停住,有人高喝“打开城门”。康则罗关心则乱,高声问道:“康果夫可在?”
来之前琅洛等人审问过居须俘兵,商议了一些应变之策,听到城头有人发问,当即有人应道:“康校尉头部中箭,受了伤,需要赶快救治。”
说着,有人扶着一名居须将官露面,低着头,头上简单地包扎着,露出金色的头发。康果夫就是金发,康则罗连忙吩咐道:“快开门,叫医官。”
“且慢”,城外检查的将官要上前阻拦,被一名轻骑兜头给了一马鞭,骂道:“老子在沙场流血拼命,回了城还故意刁难,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奔雷军向来强横,那人挨了一鞭敢怒不敢言,退在一旁。城门打开,轻骑从城门中一拥而入。阿苏鲁的城门不宽,并排只能四马并行,城门两侧还有居须军站立,速度快不起来。
远处,琅洛带着一千五百名轻骑已经赶到,康则罗听声发觉不对,虽然看不清远处有多少人马,但听马蹄声肯定在千骑以上,奔雷轻骑已经入城一千四百多人,城下有五百多人,身后来骑只可能是追兵。这伙入城的奔雷军身后有追兵怎么会不提及,不好,有诈。
“关上城门,不准他们入内。”康则罗大叫起来。
莎宿轻骑听到叫声,举起手中刀向城门洞中的居须兵砍去,那些居须兵猝不及防被砍翻倒地,鲜血飞溅,火把的红光中城门洞有如人间地狱。
江安义并没有抢先入城,他看到城门上居须将领下令入箭,一时间箭如雨发,石头像重重地砸向入城的莎宿轻骑,顿时有不少人落地,原本狭窄的城门越发拥堵难行。
耽误得越久,城中的居须军闻讯赶到,封堵住城门,这只莎宿轻骑只能鱼贯入内,形成不了兵力优势,如果折损过大的话,即便是拿下阿苏鲁城也得不偿失。江安义挂枪取弓,心神锁定康则罗,箭如流星般射出。康则罗根本没留意到这只冷箭,一箭从喉头穿过,死尸从城头栽落。
莎宿轻骑高声欢呼,江安义催动木炭奔向城门,前面的莎宿轻骑自觉让开一条道路,江安义顺利地闯进城中。城内,无数居须官兵向着城门处跑来,刺耳的号角声响彻全城,惊醒了睡梦中的涅乌亚,也惊醒了醉酒中的安黎支。
城中的居须兵知道没有退路,成群组成枪阵,死死将莎宿轻骑围住,城头的弓箭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命地朝下射箭。江安义闯入城中,看到两旁摆放着不少火盆,长枪一扫,火盆飞起朝着居须兵砸去,里面的炭火飞溅得到处都是,烧得居须兵纷纷躲避。随着江安义向前行,火盆砸得更远,居须兵不断后退,片刻功夫在城下清出一片空场。
正在此时,安黎支带着居须轻骑赶至,看到江安义施威,为了夜袭江安义换了身居须轻骑的银甲,黑夜之中安黎支没有看出这位是白天杀死苏末的杀神,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弯刀向江安义杀去。
两马相错,江安义枪当棍扫,直接将安黎支手中的弯刀崩飞,枪身带起的大力差点没把安黎支掀下马去。安黎支借着灯火光亮看清来人,哪里敢再战,旋转战马奔南门逃去。主将逃走,居须轻骑哪有战心,被江安义带人冲得七零八落,各自逃命。
阿苏鲁城城门狭窄,暗夜之中停息不畅,居须官兵像没头的苍蝇般到处知乱窜,被莎宿轻骑轻松斩杀。等到天亮时打扫战场,杀死居须官兵近二千人,抓获一千多名俘虏,可惜涅乌亚和白焱都趁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