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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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放下,他就感觉到果球紧紧贴住了自己。

就很黏他,很喜欢他。

楚寒今紧张了一夜的心微微落下,推开窗户,依然灯火通明。

他跳下窗户,没去前厅,准备离开时,听见几位门口巡逻的修士的议论。

“远山道的月照君,竟然公然反叛了!”

“啧啧啧,本以为是位端正清雅的谪仙人,没想到居然勾结魔族,大闹雾岭,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现在六宗联合下发了通缉令,抓到他有重赏,诸位,好好把握发财的机会啊!”

“……”

楚寒今收回视线,心里涌起一阵说不上的悲凉。

这阵悲凉,说不清是为了此刻负伤藏匿的越临,还是为堂上不断解释但终究付之一炬的自己,又或者为那个至今还未查清的凶手,甚至……为这让他感到错综复杂、黑白混淆的宗门与世道。

楚寒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再次变得持一坚定,转身走向了他来时的路。

——越临,还在等他。

这一路,灯火重重,黑夜莽莽,都是搜人找人的。

楚寒今东躲西藏,露水拂了满身,腹中饥肠辘辘,衣衫也被尖锐的草木倒刺撕扯得破烂,形色匆匆,唇瓣起了层干燥的皮。

他搂着孩子,翻山越岭寻找越临的身影,步履匆匆。

忙乱中,他无意看到果球表面翠绿滋润的光芒,才意识到太阳已经出来了。

……天亮了啊。

楚寒今搂着果球,抬头,视线被那耀眼的光芒照射,不知怎么,心念微微一动,心口好像流过一泓清泉。

他重新看向果球,触摸着那被阳光照射、光明干净的地方,道:“以后,就叫你昭阳。”

日月昭昭,春岁阳阳。

楚昭阳。

第65章65

寻找的一路极不便利。

楚寒今不方便走大路,只好沿着草木茂密的小路走,路泥泞,草也潮湿,将他的衣衫打的潮湿。

走到一条溪流旁,楚寒今停下掬起一捧水喝,往果球内洒了洒,察觉到一阵山峦的异动。

法阵又在运作了。

如果没猜错,他们知道越临受伤走不远,便将勘测范围锁定山内,用天罗地网的搜寻之法,到时候雾岭之内任何人无所遁形,越临和他都会被搜出。

布阵的时间要两三天。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楚寒今回程找人,不像去时赶路匆匆行进即可,他走得很慢,但无法放声呼喊越临的名字,思来想去之后摘下一片树叶,手指拭去叶片的泥点。

楚寒今将叶片放到唇边,轻轻一吹,鸟鸣顿时起于树叶林端,莺鸣婉转,与山林浑然一体。

但鸟鸣却隐约有韵调,是那曲“杂花生树”,唯一用树叶为他吹奏过的,只有越临了。

楚寒今垂头,心里祈祷他能听懂暗号。

于是,楚寒今走在莽莽的山林间,布帛织成的网袋兜着楚昭阳,时而将树叶放到唇畔轻轻吹奏,听着另一头的回应。

从清晨到正午,再从正午到漫天繁星,他走的很慢,怕错过越临藏身的地方。深夜的寒气落了满身,楚寒今沿着河岸走到一片荒芜的丛林,矮树丛生,树影缭乱,楚寒今拿出叶片放到唇畔轻轻送气,寂静无声,他以为没人,刚准备离开,背后传来一阵暗暗的风声。

楚寒今凝神细听,确定是越临吹出的长调,转了身,沿陂陀乱石往上爬,眼前出现一chu潮湿阴暗的洞穴。

漆黑,深沉,寒气溢出。

楚寒今喊:“越临。”

他手搭在潮湿的洞壁,冷水沿指尖下淌,他往前一步,走进漆黑的洞穴中。脚边老鼠爬行,苍蝇飞舞,满是土腥气。

前方亮着白光,坐着一道身影,听到声音后翻身爬起,动作很快地将外袍一揽:“阿楚。”

越临真在里面。

他长发披散,灯光虽黯,却能看出脸色并不太好,瘦削的颊蒙了冷白的光。衣衫平常都宽宽松松地搂着,坦露锁骨,唯独此刻收得很紧,将剑放到一旁:“你来了?”

楚寒今走近:“怎么样?”

越临:“我还好。”话虽如此,声音却含着微弱的血腥味。

他的一双眼像往常般专注,含着笑意:“我知道依你的聪明,一定能找到我,方才听到那首小调,我心里意外又高兴。这是我们的秘密。”

楚寒今不知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坐下,将果球从兜中取出,递到他手里。

越临伸直手臂的姿态有些僵柔,搂过了果球,侧头看着:“外壳又剥落了?”

“嗯。”

“应该快要长出人形了,”他将果球翻了个面,看到粉嫩的一双小白脚,忍不住笑出声,“小怪物。”

楚寒今:“……”

球球表面跟脱水似的,瞬间皱起。

越临神色感慨:“他都听得懂,看来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完,灯火幽微,他不经意抬眸,楚寒今的眼一直注视自己。

“怎么了?”越临问。

楚寒今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越临:“我没事,刚包扎好了。”

楚寒今声音坚持:“让我看看。”

“哎……”

越临还想拒绝。没想到向来端正如楚寒今,竟然伸手去勾他的领口,手指似乎要将衣衫剥落下来。

“好好好,你别急,我脱给你看。”越临只好说。

他的外衣宽了下来,露出的肩膀结实轮廓饱满,骨形棱明,显然是习武人的身材,肌肉紧紧覆盖着挺拔的骨架。

所谓的包扎好,乃是用内衣撕成的白布将胸膛裹着,血水已渗出,将白染成了殷红色。

楚寒今音色淡:“你没包扎好。”

他将白纱重新解开,越临有一瞬间的抗拒,但顷刻间没了话说,后背轻轻靠在冰冷的石头。

他的伤口触目惊心,剑从胸膛直直贯穿,皮肉翻开,伤口表面变为苍白色,锋利的剑口深不见底,血水正不断地外渗。

……过于狰狞。

楚寒今拿着纱布,一时竟无从下手。

半晌,他轻轻叹了声气,将沾血的纱布放下,自己的下襟撕成一条条的布帛,因没有药材,只能清理干净伤口任由他身体自愈。

他将纱布一层一层裹好。

越临目光沿着他的手腕,一寸一寸,舔似的,落到楚寒今眼底:“你要是还记得以前的事,就知道我受过的伤比起现在不值一提,用不着担心。”

楚寒今:“两回事。”

以前或许罪有应得,可现在,不是凶手就不该受这一剑。

如水的凉夜中,两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回忆起前天夜里的那一幕,越临音色也沾着凉气:“其实你当时不必冒险替我说话,我有自保之法,哪怕伤得再重都能逃出来。可你现在和六宗的关系闹僵了,名誉全无,不会很麻烦吗?”

楚寒今将布帛末端的小布条掖好,看一眼越临:“那你又何必非进雾岭呢?”

越临:“我嘛,我是为了——”

话还没说完,楚寒今截断他的话,无头无序地道:“我也一样。”

“……”

什么一样?一样的什么?越临还不清楚。

但他心口好像起了层涟漪,斜目,不肯放过楚寒今此刻的每一寸表情。

楚寒今却拾起染血的布条,若无其事道:“我出去洗干净这些东西,顺便给你找点药材。今晚好好修养,明天就赶路。”

他把球球放到越临手中:“带好孩子。”

“……”

越临臂弯折过,将小球稳稳当当搂住。

楚寒今离开了洞穴。

他到溪水边清洗染血的布条,洗去污渍拧干之后,想到越临现在肚子应该饿了。

别说越临,他自己也早饿了。

稍一寻思,楚寒今便向着山林中蓊郁幽深的地方走,夏天比不上春天果实多,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株枯树上摘取了些附生覆盆子的果实,可摘得不多,远chu便传来了打灯笼和说话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