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晓飞知道马玉兰这婆娘在气头上,多说无益,看架势,仙家坝这个电路,苗大顺肯定不会去帮忙了。
话说回来,术业有专攻,这事除了苗大顺,还真没人能干的了,这电路变线是个危险活儿,漏电跑电烧机器都是小事,万一电着人,那就是塌天的大事。
“晓飞哥,要不,我今天晚上再来一趟?”林水生跟马玉兰没仇没怨,他来请苗大顺,应该没啥问题。
苗晓飞摇头苦笑:“你来也没用,他们两口子知道机器是我买的,估计早就合计在变电上卡我这一道,你来跟我来,有啥区别?你先回坝上,我去一趟柳家坪。”
柳家坪、仙家坝、王家坝这仨地方在地图上呈三角形,实际上,想去柳家坪,比去王家坝作难的多。
仙家坝去王家坝一路平坦,但是去柳家坪,得翻过两坡一沟。
这两坡上全是桠桠楂楂老槐树林,荆棘丛生,乱石满地,陡坡往下的沟里,全是半人高的草稞子跟冒着尖的三棱石。
从南坡下到沟里,趟过一沟草柯子跟大大小小的三棱石,再爬上北坡,上面就是柳家坪。
苗晓飞来柳家坪,是打算碰碰运气,看看张良友在没在家。
先前说过,这位良友叔是老电工,年轻的时候参加过革命队伍,在炼钢厂里当过煤炉工,后来因为事故工伤,良友叔的左腿废了,他就操起老本行,成了附近几个村坝上唯一的电工。
至于收苗大顺当关门弟子这件事,张良友提起来就气的七窍生烟,直呼苗大顺要不是天仁叔的侄儿子,他早就把苗大顺这个逆徒逐出师门了。
他对苗大顺这个徒弟,那就八个字的评语——好吃懒做,坐吃山空。
其实张良友心里明白,他年轻不小心弄坏了命根子,一辈子无儿无女,苗天仁之所以把苗大顺柔塞给他当徒弟,一来是想给苗大顺谋口电工的饭吃,二来,也是想等他死了以后,有个给他办后事、扛幡摔盆的人。
说巧也巧,苗晓飞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头五年前,张良友去野猪河给人修电,勾搭上了人称野猪河一枝花的冯二寡妇,俩人好上后,张良友就没咋回过柳家坪。
两天头里,冯二寡妇跟张良友合计着,俩人现在也搭伙过日子好些年了,总得昭告昭告。今儿一大早,冯二寡妇把两斤水果糖塞进男人怀里,让他回柳家坪,把这二斤水果糖给柳家坪的男女老少都塞一把,就当是俩人办过事了。
这会儿张良友刚到家,他正坐在炕头抽烟,屁股边上还扔着冯二寡妇给的二斤水果糖。
“良友叔,这是要干啥去?”苗晓飞推门进来,正赶上张良友要出去分糖。
张良友住的是老土坯房,大白天屋里头也暗的跟天黑一样,他眯缝着眼看了半天,猛的一拍大腿,把二斤水果糖往炕上一撒。
“哎呀,是晓飞大侄子你呀!咱爷儿俩可有好些年没见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快坐快坐,跑这么远过来,累不行了吧?你等着,叔给你整口水喝。”
苗晓飞拉住张良友说:“良友叔,别忙活了,我来柳家坪,是有事找你帮忙。”
张良友拉住苗晓飞的胳膊,他屋里黑,把人拉到院子说:“啥事,你只管说,只要叔能帮上忙。”
苗晓飞也不客气,三五句话把来意说明。张良友听完没吱声,嘬了口烟,面露难色。
“良友叔,是不是有啥难chu?”
张良友叹了口气:“傻娃,变电这事,你就是找苗大顺那个龟孙,他也帮不上你的忙,220v变380v,哪是那么好变的?”
这方面苗晓飞不懂。
他说:“咱几个村坝不是有变压器?”
张良友说:“傻娃,光有变压器还不够哇,还得要整流器、逆变器跟升压器,复杂着嗫。”
苗晓飞一听,心就凉了半截:“那,这380v的机器,是用不了了?”
张良友哈哈一笑,敲了敲烟袋锅子里的烟屎:“走吧,带老叔去看看你的机器,这常言道,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咱改不了大的,改小的。改不了电压,咱还可以改机器嘛,想当年你老叔我,那也是工厂急救员,再皮的机器,到了我的手上,也叫他顺的跟小毛驴一样。”
老电工就是老电工,他身上本事多着呢。
苗晓飞这下高兴的不行,赶紧拿手机给仙家坝大队里打电话,通知林水生,晚上让麦穗做顿好酒好菜,等机器整好,无论如何要请张良友喝二两。
山里天黑的早,再黑点,夜路就不好走了。俩人也不多话,敲定这事后,立马就从柳家坪出来。其实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张良友跟苗晓飞俩人手里举着火把,出了柳家坪村口,一路顺着河沿儿走了二里地,才往三棱石子沟里下。
这一老一少,谁也没注意,灭顶之灾正在悄悄降临。
那是万灵山里的野猪,野猪队伍里的哨兵早在苗晓飞来柳家坪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跟上它了。当时天亮,它们没敢动手,而是不动声色的潜回万灵山,通知丧子的母野猪。
几年前母野猪的丈夫被李宝来一击毙命,前些天,它的一对幼崽又被苗晓飞重伤致死。
母野猪愤怒滔天,它这些天一直在寻找机会为自己的幼崽报仇。
收到哨兵通知,它立刻召集自己的野猪群,奔袭到三棱石子沟设下埋伏,它打算在三棱石子沟里,把这个比李宝来瘦,却比李宝来还要狠的年轻人撕碎。
它们纪律严明,此时只露出一对凶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两个人落入它们的包围圈。母野猪为首,最前方的它,正一动不动的潜伏在半人高的草稞子里,肥硕的身躯后头,潜伏着它的野猪群。
那是三头成年雌性野猪,以及它去年生产,现在已经成年的猪崽。
它们的杀手锏,在三棱石子沟的上方的草稞子里。
那里蓄势待发着一头成年的雄性野猪断后,它正在发情期,凶猛无比,为了得到母野猪首领的青睐,它毅然决然的加入这次战斗。
“慢着点,良友叔。”
这会儿的苗晓飞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年过五十的张良友从沟上头出溜下来,两个人谁也没发觉,他们已经落入了野猪包围圈。
“没事,你老叔我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呢,你前头走,我跟着呢。”张良友满不在乎,挥挥手叫苗晓飞前头带路。
合该今天晚上出事。
张良友大意了,他腿脚不好,还柔逞能不让苗晓飞扶,结果出溜到半坡,他左脚没使上力,只听“哎哟”一声,人像是自行车大撒把,身体往前一爬,不受控制的一头栽到三棱石上。
好家伙,这脑门,当时磕出个血窟窿。
苗晓飞吓了一跳,叫了几声良友叔,赶紧出溜下来扶人。
就这时候,潜伏在暗chu的母野猪觉得机会来了,它哼哼两声,发出号令,三头母野猪得到命令登时发动攻击,一前一后三头野猪,如同移动的小山,瞬间朝沟里的苗晓飞和张良友俯冲奔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