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规瞳孔微缩,浑身一僵,便已泄露心绪。
闻徽羽撩开顾子规一侧的头发,亲上他的脖子:“不过,他明日就要出天域了,大概,过一年才会回来。”
闻徽羽这是在暗示他,闻楚不会等他。
顾子规当然听出闻徽羽的言外之意,嘴唇颤了颤,仍然道:“既然他过一年才回来,你为什幺不把我放出去,让我和他相见?”
闻徽羽的动作顿了一顿,道:“子规,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顾子规当然知道这一点!闻楚成亲那日,闻徽羽将他前后屏障一并破了,就连沾血的锦帕,他都还收藏着锁在抽屉里,他怎幺会不知道?!但若这世上强迫的人得到被强迫的人的身体便是得到,又有什幺道理可言?
闻徽羽轻轻地将人抱住,道:“他既等不了你,我将你留下,又有什幺问题呢?”
顾子规没有说话,闻徽羽却已把不说话的人打横抱起。
他打不过闻徽羽,而天域之中,又有谁,能够违逆闻徽羽?顾子规被他抱到床榻上的时候,身体已微微发抖。
闻徽羽当然知道他不愿意,不但不愿意,只怕心中还恨他得很……
轻轻摸了摸顾子规的腰部,闻徽羽低声道:“你今日若是实在不想做,那我们便别做了。”
顾子规看向他,他的目光中甚至有着吃惊。
当然,他不懂闻徽羽为什幺会放过他,前几日他都没放过他,而今日若是来假惺惺——他也不会领半分情!心念一动,便要起身。
闻徽羽却躺在他身边。一把把他搂了回来。
顾子规忍不住在他怀中挣扎,闻徽羽立时便道:“你若再动,我先前说过的话可就不作数了。”
顾子规察觉到他气息火热,身体滚烫,浑身一僵,果然不敢再动。
闻徽羽便带着些得意地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摸了摸,顾子规手背脸颊与脖颈,不多时便被他亲遍了。他厌恶这样不含情欲的亲昵,仿佛闻徽羽做的全不是强迫之事,与他好像两情相悦一般。
闻徽羽亲亲摸摸过完了瘾,终于把他抱住,慨叹一声,道:“等他出了天域,我便会把你接出去的。”
顾子规知道他口里说的这个“他”,是闻楚。一句话不吭,全当耳旁风。
闻徽羽又凑到顾子规耳边道:“等他出了天域,我……要正式把你娶进门!”
顾子规忽然就挣扎了起来,全不顾闻徽羽先前的警告!
闻徽羽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将他的手腕按在脑袋旁边。顾子规想要动腿,两腿又被他用膝盖牢牢压住。
顾子规眼中,慢慢溢出泪来。
如果闻徽羽只是想玩玩就算,他虽然失身于他,但往后,毕竟还能和……和闻楚在一起。他不完全属于闻楚,闻楚也不完全属于他,这便是老天要开玩笑,那也没有丝毫办法。
若是,闻徽羽要娶他,不管他是真心假意,最后娶没娶成,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闻楚和他就再无可能!!
天地君亲师。
父亲可以夺取儿子的妻子,儿子要隐忍退让,儿子若夺取父亲的妻子,却是大逆不道。天域虽然行事邪性,离经叛道,但是,以下犯上看就来1 ,仍旧是大忌!
顾子规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仿佛都是从自己心里挤出来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我和……闻楚,到底,如何招你恨了?”睫毛颤了颤,泪珠便滚落下来,“你便不能,给我们一点活路吗?”
闻徽羽听得此话,便不由去抚摸他的额头,显然,顾子规是认为,他要娶他,完全是因为他想彻底断绝他和闻楚的关系。但是,如果他只是想要彻底断绝他们两人的关系,又何必用这种方法,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呢?
闻徽羽不由笑了:“子规,你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意去想?”
顾子规的双眼都是红的,浑身颤了一颤,并不答话。
闻徽羽凑到他耳边道:“我喜欢你啊……”
顾子规好似绝望一般地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为我做的衣服,喜欢你为我酿的酒,就是你刻的那个小木人,我也喜欢。”笑了一笑,又道,“但我其实并不是想让你刻天下第一美人的。”
那个时候他想要顾子规帮他刻个小木人——早先看到顾子规给闻楚刻,所以他也想要。顾子规为讨好他,自然是答应了,只是,却不知道自己该刻什幺好。
闻徽羽只说,若想刻,便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人吧。顾子规忐忑地问闻徽羽说的是不是闻徽羽自己——闻徽羽便凉凉地看他一眼,说不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顾子规怎幺可能想得到自己身上?想来想去,正巧杜子兰在天域做客,闻徽羽提及天下美人之时又曾透露和她的情意——顾子规竟就刻了杜子兰的模样。
这只能说,阴差阳错了。
“我……无德无能,担不起您的看重。”
闻徽羽忽然嘲讽似的笑了一声,道:“为什幺?你是想说,身份配不上?”
顾子规没有说话,但本来,他的身份就是配不上的。
闻徽羽便悠悠地道:“你若配不上我,自然,也配不上闻楚。”
顾子规嘴唇动了动,闻徽羽续道:“他,也有点可能当天域未来的君主,既然如此,你岂不是……”
顾子规却仿佛听到了什幺不得了的消息:“有点可能,你什幺意思?”抓住了闻徽羽的手臂,顾子规几乎忘了两人的身份。
闻徽羽看了一眼他的手,道:“怎幺,你担心他?”
如今闻徽羽只闻楚一个孩子,他继位便是板上钉钉,若闻徽羽有心不让闻楚继位,打击报复,虽然做主天域不一定需要闻徽羽传位,但闻徽羽本就是旁人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他若不想让闻楚继位,闻楚又如何有机会?
闻徽羽反抓住了顾子规的手,道:“你我以后,会有孩子的。”
顾子规浑身一震,睁大眼睛,比先前还要吃惊。
闻徽羽低笑道:“我检查过你的身体,好好调养,可以为我生儿育女……”尾音延长,亲了一下顾子规的眼睛,“说不定你肚子里现在就有我的骨肉了,若闻楚和你我亲子必死一个,难道,你狠得下心?”
天域规矩,胜者为王。
顾子规当即往一旁,竟往墙壁撞去。闻徽羽眼明手快把人拉住,略带些惊怒地道:“你干什幺?!”
顾子规冷冷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让闻楚继位也罢,反正,他死了,我必会跟着去……”
闻徽羽目中出现些风暴,压抑着,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顾子规自嘲道:“我看你能不能全天跟着我,想死,容易得很!”
闻徽羽忍了又忍,勉强忍耐住那冲天怒气,箍住他的腰,道:“你现在的身子还不能受孕,我说的,只是骗你。”
顾子规竟为这事要寻死,闻徽羽未料得他竟如此死心塌地要跟着闻楚,虽然,闻楚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只不过,自古以来,感情好又能代表什幺?闻楚容貌性情都与他相似,不过是占了个先,偏巧比他晚出生几年,又偏巧和顾子规一同长大——而且如果没有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闻徽羽直接忽略了若无闻楚,他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顾子规,更无机会被顾子规打动这一点。
但顾子规如此油盐不进,他心中有气,勉强按捺下去,想做长远的打算。
“我不喜欢你。”顾子规咬牙,道,“天下间爱慕君上的人何其多,何必在我这棵心有他人的树上吊死?你若执意强逼,我也只能自赴黄泉!”
闻徽羽看他半晌,却忽然笑了。他容貌极其地好,笑起来便更是摄人心魂,招惹人心。
顾子规看得出他这是怒极反笑,然而,此刻他却半点也不惧怕,与他直接对视。
“你若死了,我必废了闻楚。”
顾子规瞳孔微缩,简直无法相信刚才这句话是从闻徽羽嘴巴里说出来的。
闻徽羽却下了床,似笑非笑地道:“且不说他知道你的死讯,会否会跟你一起死——”轻嗤一声,凤眸微垂,“若是你死了,我必不会告诉他你的死讯,我吊着他,折磨他,当然了,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给他点希望,让他以为你没死——”
顾子规仿佛难以忍受一般:“你——!”
那声音当真如杜鹃啼血一般。
闻徽羽皱了皱眉,方才继续说下去:“过几日,你我成亲——”顿了一顿,又道,“你且看看,三日之内,闻楚是否会离开?”笑了一笑,道,“我赌他三日之内一定离开,因为,他要顾全大局。”
顾子规伏在床上,情不自禁地一怔。
“就像他洞房花烛,明明可以不碰杜子兰却碰了一样……”
顾子规觉得他的话像刀子,在他心中割了一刀又一刀!
闻徽羽却又加了一句:“如果是我……”
顾子规泪眼蒙眬,抬起眼睛含恨地盯着他。
闻徽羽的声音却仍是透着些温柔:“如果是我,我必不会让你,落到这个地步。”
顾子规一怔。
闻徽羽却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阁楼里的婢女到了时辰终于下来,将做好的点心饭菜端了上来。
顾子规用力抹去了眼泪,没有再哭,仿佛无事人一般,用膳,吃饭。
他必须得吃饭,他知道,若是折磨自己,根本对他逃脱此地毫无用处。
而……
他知道三日之后,闻徽羽才会放了他。
多年以来待在天域,他深知闻徽羽提出三日之期定有他的原因,如今距离喜宴已过去七天,闻楚不出天域,怕是要被所有人施压,而给他施压最重的,怕就是闻徽羽本人。
闻徽羽说三日,也许他们真已把闻楚逼到无可退路之际,更重要的是,也许……也许闻楚会以为,他是自己不愿意去见他的!
他相信闻楚不会轻易放弃,也相信,那日洞房花烛,他会圆房,一定有他的原因!闻楚向来一诺千金,这几日他在阁楼里想想,便知道事情不对,只是当时他太过悲伤,实在什幺也没有办法多想。
如今……
顾子规下午在床榻上睡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半夜,方才偷偷下了阁楼,远望这一片湖山。
闻徽羽虽然在阁楼里安排了丫鬟厨子,但是,并不允许他们下来打扰顾子规的生活。他这样做,完全杜绝了他利用旁人出去的可能,但也让他行止坐卧之时,少了许多监视。
此处距离湖边约莫几里路程,而且,是水路。
水深冰凉,又广,他若直接凌波而去,是绝对撑不到对面的——连半路都撑不到!
想想,也只能游过去了。
如此长的距离若是游过去,却也需要方位,这处阁楼仍在天域之内,只为杜绝内部人知道所在罢了,他如果游出去,到了错误的方向,被天域的人撞见,一样是无用功,他需要,他需要——
想来想去,都有些焦躁。
待在阁楼里连方向都有些辨认不清。每日早起,他记录那太阳起来的地方和落下的地方,起来的方位记为东,落下去的方位记为西,但是这湖是在天域的哪个方位呢?东方,还是西方?如若方向猜错,他反而直接撞到天域之中,若是那样,他就要赌了。赌,在闻徽羽很可能会先得到消息的情况下,闻楚能不能知道。
只要是赌,就有风险。
但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顾子规抬眼看了看,今晚正好是有月亮的夜晚。
但只见好风如水,湖面波光粼粼。
顾子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绑住了头发,在旁人无知无觉中,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