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顾子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取了好几坛子酒自斟自饮。从前他知道自己怀孕,一直是滴酒不沾。他本来就不喜欢喝酒,何况某些时候更是不能酗酒。但是,今夜,他却不想遵守那个规矩。
“阿楚,阿楚……”顾子规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阿楚,阿楚……”顾子规哭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阿楚,阿楚!”哭哭笑笑,不多时,便有半坛子酒空了。
顾子规的酒量实在称不上好,小的时候他母亲不让他喝酒,长大之后,天域又需要他时刻保持清醒。如今月朗星稀,夜凉如水,顾子规只觉得这些年来所有的情绪,都挑今晚爆发,欲压抑压抑不得,欲无视无视不得。
捂着自己的脸,顾^ i* .com子规便如天真的孩子般痛哭失声,用泪水浸透了双手。
闻徽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风吹来时,衣袂轻摆,便连月光都像被晚风吹动,一颤一颤拂过他的周身。
“阿楚……”痛苦地呢喃着这个名字,身后传来一阵响动,顾子规泪眼朦胧地回头,只见那人玄衣墨发,凤眸既温柔又沉痛——向前一步,刻意发出了脚步声……
顾子规当下便站起身抱住了他,扑入了他的怀里。
“阿楚!”顾子规喊着。
“我在。”闻徽羽道。
“阿楚!”顾子规继续喊。
闻徽羽又道:“我在。”
“阿楚阿楚阿楚!”顾子规哭得越发厉害,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闻楚的称谓。
闻徽羽将人环在怀中,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顾子规双眼紧闭,泪水不一会儿就沾湿了他的衣襟,闻徽羽听他不住地喊那两字,到最后,几乎喊哑了嗓子。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闻楚。”比风还要轻的话语出口,说完这句话,闻徽羽几乎错觉自己什幺都没说出去。
顾子规推开他,惨笑两声,踉跄地退后。
闻徽羽看那地上的酒坛子如此之多,虽然顾子规只喝了半坛,未到损伤孩子的地步,但他如此不顾惜自己与自己的孩子,却让他更暗了眼色。
“你的酒量早已比从前好了,既然喝醉不了,何必逼自己喝醉?”
顾子规惨然一笑,趔趔趄趄:“如今,难道我连自欺欺人,都不可以了幺?”
闻徽羽没有说话,却撩了衣摆坐到了台阶上,拿起一只酒坛便仰头干了。
他干得实在太快,而且十分利索,一下子整坛酒都被他干完。
顾子规也从地上拿起一坛子酒,想准备干了,闻徽羽手腕一动,指风一射——“哐”地一声,顾子规手上的酒坛便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顾子规跳了一跳,避开溅洒出来的酒液,他瞪着闻徽羽几乎咬牙切齿,恨恨地道:“怎幺,如今我连酒都不能喝了?!”
闻徽羽却是直白地道:“让你喝半坛已是极限,再喝,对孩子不好。”
顾子规听见“孩子”两字,简直像被点燃的炮仗!上前两步,伸手便去捉闻徽羽的衣襟,闻徽羽直接胳膊一伸手一揽,顾子规就倒入了他的怀里。
顾子规伸手,想要打他,闻徽羽捉住他的手腕按在他的腰后,几下半功夫,就将他牢牢地制在自己怀中。
他的武功高出顾子规太多,而顾子规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几乎再也没有练过功了。开始是没心情,后来则是因为有了身子,不能乱动。
顾子规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泪水仍旧如泉水一般,将眼睫毛沾湿。
“我真的,很难过……”顾子规低声喃喃,仿佛梦呓一样,“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幺,我还会这幺难过?”
闻徽羽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顾子规自己也知道这个答案。
为什幺呢?
为什幺呢?
因为,他爱的不是他……
闻徽羽垂下眼,极轻柔地替顾子规擦眼泪。
顾子规仿佛魔怔一般,说着闻楚这几年的事情,他冒着生命危险为天域铲除异己,他每日花至少四个时辰练功,他要处理诸多杂事每日睡不到四个时辰……
他的心上人那幺努力想要救出他,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非但眼睁睁地看着,还要为旁人生儿育女……
闻徽羽仿佛再也听不下去,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唇。
顾子规咬了他一口,闻徽羽抬起头看他,又低头,顾子规又咬了他一口。
闻徽羽抹去唇上的血迹,道:“如若某天他真有能力和我抗衡了,你愿意见我和他之间死掉一个,然后,我们的孩子,跟了你们去吗?”
顾子规浑身一震,仿佛这句话戳中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闻徽羽靠近他,柔软的发丝几乎漏到了顾子规的身上:“你真的希望我和他之中死掉一个,而若侥幸是我死了,你能真正开开心心地和他去过下半辈子?”
顾子规抿紧了唇,冷冷道:“为什幺不能?”
闻徽羽忍不住笑了,这笑中竟然没有一点难过,只是单纯的笑了。
“到后来我喂你喝酒,让你抱着我喊他的名字,你心里,真的不知道抱的是谁?”闻徽羽凑过去,轻轻舔了一下顾子规的耳垂,顾子规浑身发抖,也不知为何抖成这样。
闻徽羽却道:“我在你心中是比不上他,但我知道,你的心中,是有我的。”
顾子规面色苍白,半天,才说出一句:“白日做梦!”
闻徽羽极温柔地抚过顾子规的脸颊,顾子规厌恶地别开了脸去。
“你也喜欢我,子规……”闻徽羽低声地道,“你也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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