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城。

陈景辉和邱玲两人抵达了李言的住处，一处位于中心山峰区的小屋子，这是李言在千风城置下的房产，看起来还没有梅千衡赠予陈景辉的住处来的大气。

“你就待在外面吧。”陈景辉对邱玲说，他走到门前，还未敲门，李言就打开了门。

按照宋真人的要求, 李言本该联络邱玲后就不过问此事，让陈景辉直接和宋真人对接，但他心中隐约不安，还是决定见见陈景辉，希望能让陈景辉做出一些让步，避免冲突发生。

就在李言思索该怎么说话时，陈景辉先开口了。

“李言，你们抓壮丁的事，能不能停？”

李言听闻, 更是烦躁，他说道：“陈将军，我们招兵是剑朝的内部事务，您是剑朝人吗？站在什么立场来指责我们？”

陈景辉用片刻的沉默整理话语，他说道：“我能理解你们想要让剑朝统一的想法，但你们这样的行为对统一是没有帮助的，抓来的壮丁，有多少劳力，有多少人真的愿意为了你们而战呢？只会让更多的人对你们背心离德。”

李言说道：“陈将军，您得承认，世界上软弱的人是最多的，而要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必须有坚强伟大的领导人，用严格的办法驯服人们内心的软弱，才能克服重重困难，才能在黑暗无望的世界里, 找到一条希望之路，那怕要付出必要的牺牲。”

陈景辉听着李言的话语, 对他感到很失望，在陈景辉看来，李言的话完全是麻醉自己，欺骗自己，他愤怒说道：“我不知道什么人坚强伟大，什么人软弱，你坐在千风城的豪宅里，你看得到底层百姓的生活吗？你口中的软弱的人，他们有的眼睛瞎了，背负着沉重的高利贷，大冬天还在山里找柴火过日子，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矿洞，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人都不成人样了，还有那些被你们抓走的人，被你们当做牲畜，送去梅京附近的神灾波及地, 十死无生啊！”

李言起身, 吼道：“陈将军，够了！你一系列庇护我们逃兵的行为，已经引起常将军极大的不满，全都是我不停发信解释，阐明利害，说我们和你们墟宗能有良好的合作关系，才压下了将军的不满，对你手下人的作为不闻不问，逃到墟宗的人比逃到兰朝和外海群岛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三倍，这样抢走我们人力的行为，我都为您压下来，您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陈景辉道：“复国不是这样复的，你们完全可以用大义，用理想来招揽人力，物资方面，世家豪族侵占的资源比普通的老百姓不知道多了多少，你们的命令被他们放大，他们以此继续盘盘剥削，送到你们手上的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他们吃了，你们可以获得世家豪族的物力，再将一部分资源分给被压榨的民众，得到他们的支持，岂不美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李言凝视着陈景辉：“陈将军，我比你，比任何人都痛恨那些出工不出力的世家豪族，然而没有办法，千风城的世家豪族，有很多沾亲带故的修行者，在常将军麾下担任军官职位，常将军麾下一半以上的修行者，都出自各个世家贵族，许多官吏也都是世家豪族的人，再不也有许多联烟关系，除非他们自己作死，一旦我对世家豪族动手，明天常将军就会把我调走。”

“剑朝所面临的现状无比黑暗，唯有采用极端的办法，唯有大量剑朝人民牺牲，才能用鲜血为未来保留一丝希望，一时的牺牲，总好过漫长的毁国，您不是剑朝人，不可能懂的。”

李言说这话时，想起了那神秘恐怖，爆发在梅京的神灾，想起了剑朝人的希望，第三位弑神者云烙风的陨落，想起了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在他面前被处死的样子，即便身为明境，李言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握紧成拳。

而陈景辉听闻话语，他则想起了千年长征，还有那千年长征最后的黑暗战争，那也是无比黑暗的时代，战争过程中，成规模的屠杀骇人听闻，哪怕战争结束后，也有许多人提议，不仅要处死发起战争的战犯，还要把被他裹挟的老百姓一起杀干净。

但最后……那场战争是最理想主义的势力胜出了，他们团结了所有残余的人类，在人类文明岌岌可危，处在毁灭边缘时，建立了地球历史上第一个代表全人类的政府。

陈景辉道：“越是黑暗，越是不能放弃内心的理想和高贵的品格，它们才是黑暗中最闪耀的光芒，才能引起其他同处黑暗当中的人们的共鸣，才能一起联手，共同打破黑暗，赢得光明的未来。”

李言悲伤地看着陈景辉，这一刻，李言忽然不愤怒了，他眼里的“陈将军”变得幼稚又单纯，他说道：“陈将军，看来您完全不知道。”

“告诉您吧，在最开始，剑朝大地上并不是常将军最大，有许多当初追随云陛下的将军幸存了下来，他们举着为神灾复仇的大旗，延续云陛下的政策与律法，在最开始得到了大量的支持。”

“当时，整个剑朝都是他们的声音，支持他们的志士四处奔跑，到处是支持他们的人，各地的军阀，宗族，门派，如百川汇流一般，加入到他们的战线当中。”

“最后……他们不是变质，就是灭亡，天教在背后有动作，支持他们的反对者，暗杀他们的领袖，有多位极境出现，甚至可能有神灵暗中行动。”

“您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吗？因为他们害怕，历史上，得到剑朝人支持的战修领袖，实力将极为可怕，哪怕不是弑神者。战之气数量磅礴，无法消灭，天教不会允许一位得到大量剑朝人支持的领袖成为剑朝的新王，所以，哪怕是刻意的，也要压榨百姓，让他们怨恨常将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天教的支持，让他们放心常将军成为剑朝的王。”

“假如真按照你说的做，有一个受到广泛支持的剑朝势力出现了，若是弱小时还好，一旦开始争霸，天教绝对会支援他的敌对势力，甚至亲自下场。正是有天教的帮助，常将军才能击败那一个个被民众支持的势力，但这一切不能怪常将军，若他不去做，只不过是再换一个人罢了，那个人更有可能是天教的傀儡，常将军至少还是为了剑朝人而战的。”

“这就是我们剑朝人面临的，黑暗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