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镇南大将军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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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面城到鹅城快马约要十到十五天,关山尽却硬生生用九天就到了目的地。

风尘僕僕赶到鹅城,在城内最大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洗去一身尘土用过饭后,关山尽本想直接找去鲲鹏社,然而一同前来的属下将他劝下,说是满副官有交代,希望将军休息好了,神清气爽了,再去找鲲鹏社麻烦。

心里知道副官跟下属是为自己好,关山尽也没多为难大伙儿,还真回房睡了一觉。他可不知道四个下属为此紧张了一晚上没睡好,担心着他半夜摸出去闹事,第二天每人眼下都是一大片青黑。

鹅城确实是个热闹的地方,并不若马面城经历过五年前的战乱,儘管近五年来总算得以休养生息,但到底是伤到了根本,没这幺快缓过劲来,远远不及鹅城的繁华和平,居民们也不似马面城人民那样,多少带了些弒煞的血气,每个都像鹌鹑似的,柔软温和傻呼呼的。

久住边城,关山尽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索性先在市街上逛了圈

直晃到了鹅城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他才领着下属直接进了鲲鹏社用来当幌子的骨董舖子。

这地方让他想起了京城。

布置也好、气氛也好,全都是奢华但不张扬,极其精緻却大气,虽说是打掩护用的舖子,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客人三三两两的,从衣着气度来看,肯定是鹅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这位客人,请问您打算找什幺?一名伙计迎上来,长得很是讨喜,笑容带点市儈却不令人讨厌。

这董书诚倒很会教底下人。

爷就想先看看,你别在一旁碍眼。关山尽挥挥手,他虽醉翁之意不在酒,却突然想起来满月没告诉他进鲲鹏社的切口。这家伙连胆子都养肥不少,也是他心急竟着了道。

以为这真是看骨董的客人,伙计便告着罪退开。

正想着要怎幺从满月嘴里问出切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澈温柔,软得像三月春风的声音。

有汉玉宝塔吗?

就听伙计回:客官要的是什幺样的汉玉宝塔?

那声音带点侷促,柔柔地道:是、是董贤把玩过的。

董贤吗?伙计笑了笑。这位爷,这东西小的说不準,不知您愿意去后头跟掌柜聊聊吗?

当然当然......那男子想来是大鬆了一口气,关山尽难得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见着一个背影,套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鸦青色外袍,长髮绾得一丝不苟,插着简单的竹簪,后颈极为苍白,隐约可见肌肤下泛青的血管。

那颈子很细,彷彿一折就会断。这人也细细瘦瘦的,将袍子穿出了一种空蕩蕩的宽大,腰间收起盈盈不及一握,看得人心痒难当。

董贤?关山尽低低地念了声,即将走进后堂的男人似乎是听见了,耳尖微微一红,偷偷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张脸,让关山尽愣了,直到那抹细瘦的身影消失远去,都未能回过神。

太像了......虽然鼻子有些肉有些塌、嘴唇偏厚人中偏短,双眼湿润润的像头惊惶的鹿,却硬是像得不行。

那是......鲁先生?关山尽身后的下属之一压低的声音藏不住惊讶,这才让关山尽回过神。

不是。他冷哼,乍看之下确实像鲁先生,但细品后就知道两人何止云泥之差,先不论那小家子气的平凡五官,就是那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羞怯胆小,便与鲁先生的鸿渐之仪远不能及。

将军说得是。下属当然不会否定关山尽的话,他们也就是讶异居然能有人乍看之下与鲁先生像了七成。

倒是......

关山尽招来伙计,含笑问:有汉玉宝塔吗?

这位爷,请问您要的是什幺样的汉玉宝塔?伙计眼中一闪而逝的暗光,可没能瞒过关山尽。

董贤把玩过的。

听到回答,这个伙计没像刚才那个一样,立刻将人引进后头,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关山尽跟他后头四个铁塔似的侍卫。沉吟了半晌才回:这位爷,小店眼下没有这样一个宝贝,要不您看......

鲲鹏。关山尽直接了当的截断伙计的话,虽然不尽相像,但他既然看到了那个人,今天就算拆了这间舖子,他也要进去。

伙计立刻禁声,看来有些无措地拱手道:这位爷,小的得先问过大掌柜的意思,请您在此稍待。语毕匆匆跑向后堂,一眼都不敢往回看。

鲲鹏社的伙计都是人精,他当然看出眼前这气势凛然的美人眼中的杀气,这可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养得出来的,锐利得彷若真实,让他颈子上细毛的都发疼了。

关山尽倒是很闲适地等着,顺便将舖子里几样名贵的物件逐一把玩过,这才等来了气喘吁吁的伙计。

这位爷,大掌柜请您叙话,请跟小的来。那略带谄媚的模样,让一旁的几个客人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也偷眼打量起关山尽来。

带路吧。关山尽唇角微勾,他倒是对这大掌柜起了些兴趣,看这伙计的态度,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分了,也不过短短数息之间,竟已经查到他了?

舖子的后院比关山尽猜测的要宽敞得多,草木扶疏、百花争鸣、山石流水恍如仙境,一重重一进进的院子层层叠叠,普通人很容易就会在里头迷失方向的。

最后,来到一处人造湖畔,小巧玲珑的湖泊中央,立着由白玉建造的亭子,铺出一座青竹桥连接岸上,朴素纤细的竹桥在澄澈水面上翠绿欲滴,别有一番风情。

伙计将几人引进湖心亭,拱手道:请关将军稍待片刻,大掌柜还有客人需要招呼,慢一些就来了,请将军先用茶点。

果然已经知道他的来头了。关山尽笑笑,自然不会为难伙计,挥手让他离开。

庭内桌椅都是墨竹编就,竹身黑得泛光,触手微凉又温润。竹桌上有两杯清茶,还冒着热气,点心也都做工精緻,让人看了可爱捨不得吃。

本就不太爱吃甜食,关山尽对后头一个护卫笑:黑儿,我记得你爱吃甜的,把这点心吃了吧。

多谢将军。黑儿也不客气,拿心就咬。

没几下子,点心就连残渣都不剩了,黑儿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被关山尽笑骂了几句,之后就把四人赶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即便大家心里有谱,关山尽也不想当着下属的面说。

并没有等太久,一抹纤弱身影从远处缓缓走近,渡过了竹桥走进湖心亭,对金刀大马的关山尽福了福。

草民染翠,见过镇南将军大人。

染翠大掌柜。关山尽也拱拱手。

让将军大人久等,草民不胜惶恐,还请将军恕罪。染翠巧笑嫣然,长相声音乃至于衣着都有些雌雄莫辨,一双桃花眼勾人得紧,看起来倒像是个久经风月的花魁。

大掌柜客气了,坐下叙话吧。关山尽挥挥手,染翠的样貌虽好,但也无法在他心头掀起半点涟漪,反倒因为自己的身分轻易曝光,眉眼染上了些许凌厉。

谢过将军。染翠翩翩落座,端起茶水抿了口。请问将军特意前来,是有看上的人吗?

你倒机灵。关山尽轻哼。

不敢,染翠也是为了鲲鹏社社员们的安全,不得不窥探将军身分。他掩唇微笑,桃花眼也带着一丝雾色轻弯着,身段极为柔软,言词很是四两拨千金。

冷淡地瞥望过去,关山尽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多琢磨,直接开口道:我要知道适才那个男子是谁。

适才的男子?染翠眨眨眼,沉吟片刻才回:嗳,原来将军大人喜欢包老爷那样的男子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包老爷?关山尽皱眉不悦,他虽然不清楚那相貌平凡,与鲁先生有几分相似的人姓啥名谁,却绝对不是个能被叫做老爷的人。那模样看来,顶多是个乡下的教书先生。

不是吗?将军别害臊,包老爷虽然已经天命之年,但保养得极好,家里又有恆产,为人又老实专情,要不是年老丧偶,恐怕也不会来到鲲鹏社。染翠彷彿没见到关山尽山雨欲来的神情,依然面带微笑地介绍。您的喜好如何,鲲鹏社是不过问的。

那还真多谢了。关山尽皮笑肉不笑地撇唇,直接抽出沉鸢剑指向染翠咽喉。本将军懒得多说废话,大掌柜不要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你该是个识时务的。

显然这太过直接的威胁也让染翠愣了,他瞠大眸子,彷彿吓呆了似的,数息后才缓缓往旁边移了移,笑道:将军大人息怒,染翠要是误会了,您直说便是,犯不着动刀动枪的。

这是沉鸢剑,不是刀也不是枪,大掌柜莫害怕。关山尽也勾起唇角,语带安抚彷若调情,但泛着冷光的剑尖,如蛆附骨半吋不离。

染翠袖中的手紧紧捏起,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眼前这位可是名震大夏的修罗鬼神,直接将他击杀于此地恐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谁也保不下他。

没办法,染翠只能僵硬地笑笑:莫非,将军问的是清城县师爷,吴幸子吴师爷?

吴师爷......关山尽轻轻地笑了。

在得知吴师爷的姓名资料后,关山尽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这个小地方的师爷来的,而是鲲鹏誌上的另外一个人。

也是个看来斯文儒雅的男子,差不多是不惑之年,眉宇间晕染着淡雅的书卷气,在鹅城附近的苏水乡当帐房,东家是苏水乡最大的一间食铺,家里除了一双已成亲分家的弟妹外,没有其他人了。

虽然这张脸略长了些,眉宇间有些许市儈的味道,眼神稍嫌混浊不够周正,五官哪儿哪儿都差了些许,但猛一看确实很像鲁先生。这才让关山尽心神大震,顾不得满月的阻拦硬要来鹅城。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个更形似的。

指尖点了点吴师爷的画像,看得出师爷不擅长作画,型只有六分像,更不提神似与否了,死气沉沉的,只让人感觉那双无神的眼眸、圆塌的肉鼻、宽阔漏财的嘴,怎幺看怎幺讨人厌。

所幸未免会员自身不善绘画而耽误了姻缘,鲲鹏社都会另请专业绘师将画像重新临摹过才付印,想来到时候吴师爷的模样就会更相似于鲁先生了。

关山尽心里满意,盘算着在下月鲲鹏誌出刊前,先跟苏水乡的帐房先生来交个友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