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井底那只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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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小筑静默了一段时间,吴幸子担忧地看着鲁先生苍白的脸庞,思量着是否请大夫来瞧瞧。

他心里也明白,鲁先生大抵是没打算好如何退婚,毕竟乐三小姐一片赤诚真心,儘管才见过一次面也能感受到小姑娘对鲁先生的爱意绝非懵懂而就。

吴幸子轻叹一声,对鲁先生感到些许歉意的同时,也为关山尽心疼。

恐怕这两人还有好长一段路得走。

这是我与海望的事,不劳吴先生挂念。半晌后,鲁先生才冷淡地如是开口,瞪着吴幸子的眸子染上怒火。

是吴某冒昧了,望鲁先生见谅。吴幸子老老实实地起身拱手道歉,反省自己是否嘴太快,这件事原本也轮不到他操心呀。

泽之有些倦了,便不多招待吴先生。希望今日吴先生给在下的承诺,不会转眼即过。鲁先生也不起,半垂着眸语气恹恹,似乎真累了。含笑,送吴先生回去。

是,吴先生请。

叼扰鲁先生了。吴幸子瞅着鲁先生又叹了口气,这才走出竹亭跟在含笑身后离去。

回双和院的路上,恰好遇见从大厨飞奔回来的薄荷,桂花看到姊姊扁着嘴伸手拉了凑上前嘀咕,薄荷分神听妹妹抱怨,一会儿蹙眉一会叹气,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主子,动了动嘴想说话,可眼尾瞟到含笑窈窕的背影,又忍住了。

回到双和院后,含笑却没告退,福了福便定定地看着吴幸子,把人看得侷促不已,才缓缓开口:适才,吴先生所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啊?哪一句?吴幸子一脸茫然,不解含笑为何这般问。

您打算离开马面城,这是真的吗?含笑索性问得更直接了,薄荷桂花闻言也连忙盯着主子,屏气凝神地等待答案。

这……吴幸子揉揉肉敦敦的鼻尖,略略迟疑了几息,才苦笑回答:我也没什幺好留下来的呀。

关山尽与鲁先生终于坦承心意了,便不再需要他这抹影子了不是吗?

含笑闻言点点头:吴先生心思剔透玲珑,与满副将说的一模一样。接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稍稍压低了声音续道:吴先生打算回清城县吗?

这......吴幸子自然是打算回去的,可含笑猛然一问,他倒是迟疑了。虽不认为关山尽会千里迢迢寻去,但万一......他倏地察觉到自己内心隐隐然的期盼,脸色不禁苍白了几分。

含笑有幸在大将军身边伺候数年,便大着胆子劝吴先生几句了。说着又靠近数步,薄荷桂花怕主子吃亏,也凑了上来,吴幸子只得退开半步避嫌,含笑朝俩丫头瞥了眼,眸中带笑。接着恭恭敬敬地道:大将军眼中容不得尘沙,吴先生这一走,恐怕会惹怒大将军。

这......吴幸子踌躇了。要不,我同他说一声?他应当也能理解才是。不知怎的就想起当初回家过年的事,那时他开口说要走,关山尽还气吐血了呢,可眼下有了鲁先生,今非昔比才是。

只不过,关山尽半个月前就不见他了,这说一声也着实有些难办。

含笑凝视着吴幸子片刻,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若含笑替您请大将军来?

可以吗?那可太谢谢了。吴幸子两眼一亮,笑了起来。含笑姑娘,多亏有您啊。

哪里话,这是含笑应当做的。既然把该做的事都办完了,含笑心里也鬆了口气,给了吴幸子一个隐晦而同情的眼神,福了福便退下。

身为关山尽身边备受信任的大丫头,她自然不是鲁先生能指使的了的,也没真将鲁先生当自己的主子。可,满月就不一样了,将军府或乾脆说整个马面城,大将军之下就是满副将,这个看来圆润憨厚的满月,其出谋划策的能力,若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含笑也好黑儿也罢,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总是听满月的话。

儘管不明白满月又在下什幺棋,但他交代下来的事,含笑不敢掉以轻心。

送走含笑后,薄荷桂花扁着嘴靠上来问起吴幸子的打算,确知他真想离开了,俩小姑娘垮下肩,眼看都要哭出来了,却勉强忍住。

吴幸子心疼哪!这俩丫头他是当姪女儿疼的,乍然说要分离他心中也很是感伤,可马面城毕竟不是他久待之地,人终归是要回家乡的。

这一天,主僕三人都显得心思郁郁,吴幸子午饭都少用了两碗,菜倒是都吃光了,懒洋洋地靠在黄瓜架边的椅子上打盹,趁机釐清自己的心情。

薄荷桂花也拉了小凳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做些针线活儿陪着主子。

春日暖却不炽人,风中带些草木香气,吹得人浑身舒畅,吴幸子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察觉他入睡了,薄荷轻手轻脚拿出一件披风来替他盖上,可下一瞬披风却被一只优雅漂亮的大手给抽走,薄荷吓了一跳险些尖叫,连忙摀住嘴,睁着一双大眼睛顺着手往上看,关山尽那张无瑕的面庞落入眼底。

大将军!

桂花也注意到了,连忙扔下手中的针线跑过来,与姐姐两人一起向关山尽问安。

起吧。关山尽随意摆摆手,将披风扔回薄荷手上。他睡了多久?问话的时候,关山尽只顾盯着吴幸子看,彷彿渴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回大将军,吴先生刚睡去。

嗯。关山尽轻颔首,弯身小心翼翼地将吴幸子搂入怀中,动作轻巧平稳,吴幸子只微微吟哦了声,脑袋一歪倒在关山尽肩头,蹭了蹭脸颊后带着笑又睡熟了。

看着他依赖的举动,关山尽心头发软,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永不分离,可又担心自己动作大了惊醒怀中人的好梦,不免有些笨拙,挪了几次才让两人一块儿安置在椅子上。

披风。他压低身声音朝薄荷伸手,小姑娘呆愣了一会儿,被他瞟了眼才连忙交出手上的披风。你们都退下吧。

……是。薄荷桂花心里不甚乐意,可关山尽的眼神太怵人,只得不甘情愿离开。

两个小丫头跑远后关山尽轻声一笑,细细将吴幸子用披风裹好,免他着凉。马面城虽暖和,但初春的风还带些丝丝冷意,稍有不慎便可能风寒,他哪里捨得。

吴幸子睡得倒好,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窝上,一股子搔痒直痒到心里。他忍了忍,才没压了人一口吞掉,只是难耐地用手一下下拍抚吴幸子后腰。

这相互依偎的姿势是看不到老家伙的脸的,关山尽心下不满,把人搂紧了些,乾脆也闭上眼假寐。

也不知睡了多久,吴幸子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斜,呼息中充满白檀与橙花的味道,他依恋地吁口气,心想自己还真是做了好梦,竟连关山尽身上的味道都梦到了。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正蹭着脸颊的吴幸子倏地一僵,接着猛然抬起头,牙险些撞上关山尽的下颚。

你......你......他被搂得太紧,即便抬起头也只看得到关山尽秀美的下颚及颈子,关山尽这才鬆开了些,让两人能对视,唇边带着促狭的浅笑。

吓着了?

呃......吴幸子愣愣地点头,他突然想起含笑离开前说会请关山尽来,没想到这幺快人就来了。他不是正在忙着鲁先生大婚之事吗?剩不到三日了哪!鲁先生都同你说了?他下意识问。

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否则关山尽哪抽得出空呢?

说什幺?关山尽唇边的笑淡去,眉宇间有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就是......正想回答,所幸吴幸子及时摀住自己的嘴,才没将鲁先生的心意暴露出来。即便大伙儿都知道鲁先生对关山尽有情,但显然当中还卡着大婚这事,不该由他来透露给关山尽。

嗯?关山尽拉下他的手,看着那半张的嘴,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拉着他的舌尖嬉闹一番。

直把人吻的险些喘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地移开唇,用指头轻柔地抚过被吻肿的唇瓣。

吴幸子被吻得红霞满面,又羞又迷惘,照说关山尽终于得到鲁先生的人了,应当不会再沉迷在自己身上,怎幺还这般热情呢?

怎幺又傻了?关山尽从不知道自己光瞧着一个人,就能这般满足,恨不得永远相依偎,鲁先生也未曾让他有如此感受。吴幸子究竟那儿特别呢?关山尽也闹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不想离开这只老鹌鹑。

这半个月,他忍的辛苦,为了让鲁先生安心,为了让乐家安心,也为了让乐家背后那些人盯紧鲁先生,他只得疏远吴幸子,连偷看一眼都不行,深怕事态出现变化。

可,适才含笑带话说吴幸子想见他,关山尽就再也忍不了了,所幸这半个月的成效不错,勉强能让他偷着半天,陪陪这老家伙。

睨他眼,吴幸子踌躇地开口:鲁先生......三日后真要大婚了?

是。从吴幸子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关山尽不由得蹙眉。怎幺问起这件事?

含笑回报他,鲁先生今日请吴幸子喝茶,说了些挤兑人的话,关山尽不免心疼,莫非吴幸子想同自己诉苦?这念头一闪过,关山尽心底莫名愉悦,眉心也鬆开了,搂着吴幸子晃了晃。

我是想......打算离开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下肚去。吴幸子垂着脑袋,不自觉揉起披风的带子,关山尽看见了,握起他惶然的手把玩。

两人的手指一会儿交缠,一会儿磨蹭,最后交握在一块儿。关山尽的掌心彷彿有团火,烫得吴幸子掌心骚痒,一路窜上脸颊,泛起红晕,连耳尖都红了。可他依然乖巧地让关山尽握着,就是没脸抬头看一看那张闭月羞花的容颜。

想什幺?

嗳,我想着,该不该送礼?话出口,吴幸子都觉得自己敷衍,这件事早定下来了,再说了,这眼下提婚礼,总觉得像在削关山尽面子。

送礼?关山尽扬眉,点点他鼻头:送什幺礼?你同鲁先生交情好吗?怎幺可能好。含笑报回来的几句话,让关山尽听了都心生不悦,要不是那些话出自鲁先生的口,他定然出手整治那人一番。

呃......三面之缘......吴幸子叹口气,微微垂下肩,整个人在关山尽怀里缩成小小一团。

不用送了,将军府给你的例钱好好留下,无须浪费在旁人身上。想到吴幸子那可怜巴巴的九两多棺材本,关山尽就心疼。你不是还想请我吃全羊宴吗?

嗳,你不说我险些都忘了。吴幸子在心里算了算钱囊里的余款,几天前才又拿到这个月的份例呢,合计合计竟有快一百二十两,将军府真是太大方了,这些钱他不能带走,倒是应该请关山尽一顿。

等鲁先生大婚后,你请我吃饭吧。关山尽只是随口一说,吴幸子脸色却变了。

大婚后吗?这幺说,是没机会了吧。

毕竟,那时候他都跟染翠上路回清城县了。

脸色这幺难看,怎了?这点变化哪里瞒得过关山尽的眼,他心下一凛,捏了捏吴幸子的脸颊。鲁先生对你说了什幺?

呒呀呒呀......一紧张,吴幸子便说起了乡音,关山尽虽听不懂,也明白他在否认,显然是有什幺的。

吴幸子,鲁先生对你说的话都别往心里去,也无须较真。关山尽抬起他的脑袋,认真地瞅着他。等鲁先生大婚,咱们就去京城吧。

京城?这十万八千里远的。清明扫墓怎幺办?

关山尽挑眉一笑:就知道担这些无用的心,好吧!清明前定将京城的事给结束了,陪你回去扫墓便是。

一时不查,吴幸子便点了头,也错失了向关山尽道别的机会。

毕竟是镇南大将军,不日又得回京述职,连同大婚还全挤在三天后,当真忙的脚不点地。连晚饭也没一块儿吃,关山尽抱着他亲了又亲,还是离开了。

吴幸子愣愣地送他,捂着自己被吻的又麻又肿的唇,舌头都被吸疼了,这会儿还有些不灵活呢。

清城县到底回不回?这......

夕阳下,一个高大的黑色剪影,也不知打那儿冒出来的,倏地出现在他眼前,把吴幸子吓得连退三大步,捂着胸差点没叫出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来者竟是黑儿。

黑儿?

吴师爷。黑儿拱拱手,黝黑刚毅的面孔上有一抹决然。

你怎幺来了?喝杯茶吗?眼前的人与往常有些不同,吴幸子心跳莫名乱了几分。

师爷想回清城县吗?黑儿上前两步,语气微带急躁。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回道:想......

不管关山尽有何计较,儘管刚刚动摇了,吴幸子毕竟还是那个吴幸子,那只井底的小青蛙。

那幺,黑儿带你走吧。黑儿单膝跪下,右手捂在心口上:您是黑儿的主子,黑儿定会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