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穆里玛浑身血污,站在萨尔浒内城的城墙上,怒斥外面的图海:“你这个叛徒,天女会降罚杀死你!”
图海笑道:“天女只管长白山,我是从北山(外兴安岭)来旳。”
在女真的神话当中,天地三姐妹,下凡到布儿湖里泊洗澡。最年幼那位仙女,吃了神雀送来的朱果,怀孕生下女真人的祖先布库里。
事实上,这个传说来自黑龙江流域,并在整个东北都有一定影响力。
黄台吉对满清的贡献,不仅仅是全方位改革,让满清政权起死回生。更是强行塑造了“满族”,他命人根据神话传说,强行与爱新觉罗的先祖融合。天女之子、女真始祖、神话英雄布库里,名字的全称也变成了“爱新觉罗·布库里”。
不管是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还是什么野人女真,都是天女之子布库里的后代。
而爱新觉罗家族,是布库里的直系后代。其他觉罗家族,比如伊尔根觉罗、舒舒觉罗,则是布库里的旁支后代。不姓觉罗的女真人,则是布库里血缘较远的后代。
既然都有同一个祖宗,那就属于同一个种族,名曰“满族”!
满族的概念,在黄台吉的刻意宣传之下,渐渐成为越来越多女真人的共识。如果在军事上一直胜利,那假满族也会变成真满族,最后真正的成为一个民族。
穆里玛此时愤怒至极,竟然以天女的名义诅咒图海。
昨晚图海率部献城,在一片混乱当中,穆里玛舍弃外城,慌忙逃到内城当中守御。
如今天色大亮,大同军已然占领外城。
而穆里玛镇守的内城,仅剩一千多建州女真士兵,另外还有许多士兵家属。
萨尔浒内城,呈菱形状,西墙外直接是河岸悬崖,东墙沿着山脊夯土而成,内城面积约1200亩地。
胡定贵的部队,已经分散出去,接收占领赫图阿拉、马尔墩、介蕃城和古勒城。此时此刻,李正、卢象升、萧宗显三人,各自率部围攻三面城墙,只有挨着悬崖的西城墙没有投入兵力。
“内城能动的,全部过来守城!”
穆里玛把老弱妇孺也叫来,对他们说:“汉人凶残得很,这些南蛮子攻破城墙,会把我们全部杀死。不想死的,就拼命把城守住!”
昨夜的变故,已将这些鞑子吓得魂飞魄散。若不是还怕投降也会被杀,估计连军官带士兵全都要投降。
被穆里玛一番恐吓之后,残存的鞑子竟然鼓起勇气,根本不听大同军的劝降,站在内城墙上准备舍命死守。
“冥顽不灵!”
李正是黄家镇出身的将领里面,最爱学习的一个。这些年下来,他已略通四书,喜欢学关羽看《春秋》,还专门请先生为他讲经,平时说话也经常蹦出成语来。
外城墙不好炮轰,想要轰击内城墙,却更容易架设炮台。
几个师的火炮,全部抬到南边,对着南城墙齐射。
“轰轰轰轰!”
穆里玛调来内城仅有的几门炮,全部架在南墙上,跟大同军的火炮对轰。
一天下来,大同军损失火炮四门,死伤炮兵九人。
第二天继续。
一直轰击到第五天,大同军总共损失火炮十三门,死伤炮兵三十多人,终于将南城墙给轰塌。
“攻城!”
李正下令。
这破地方,带钩子和挡板的云梯,很难正常的往前推进。大同军士卒,前排举着大木盾挡箭,掩护后排士兵抬着梯子前进。
而缺口处的进攻部队,全部是穿着三层甲胄的近战步卒。
三面齐攻。
鞑子的妇女儿童,也一部分上了城墙,一部分留在城内搬运物资。
金汁、热油之类,本来屯在外城,此时也用不上了。只有炮击这几天,刚拉出来的屎尿,被熬成金汁往下倒。
只见鞑子弓箭手往下射箭,鞑子长枪手使劲推翻梯子,而鞑子妇孺则抬起金汁倒下。
“啊!”
滚烫的金汁,淋在攻城的大同军身上,就算不被烫死,接下来的细菌感染也要命。
跟随图海投降的非建州女真人,此时也被要求一起攻城。他们硬着头皮攀登城墙,伤亡率不比大同军小,算是真正的拼命立功了。
南城墙缺口处。
穿着三层甲的近战兵,举着临时制作的大木盾,一点一点往前推进。
抵达缺口,没有立即搭木梯。而是盾牌后面的掷弹兵,奋力朝缺口扔出万人敌,炸弹越过木墩落在缺口上,将那里的鞑子守军炸得一阵混乱。
“搭梯子!”
缺口外是斜坡,缺口处也有近两米高。
木梯无法固定,还得用人按住。趁着炸弹造成的混乱,梯子迅速搭上,掷弹兵提着战锤快速攀登。
掷弹兵的近战武器也换了,跟皇帝的板甲亲卫一样,全部使用大明军中的制式战锤。
这种战锤,久经考验,能一直存续下来,自然有它的道理。
分量不重,还能破甲!
骑兵师之前攻打城池,若大量装备这种武器,肯定能少死很多人。可惜,这种战锤不适合马战,骑兵是不可能大量装备的。
换了战锤武器的掷弹兵,明显又有了新功能。
但凡近战,先扔炸弹,然后提着战锤冲锋。他们全是孔武有力的壮汉,身上又披着重甲,借助炸弹造成的混乱,抡着战锤一阵乱砸,很容易撕开敌军阵型。
大同军的战术,一直在吸取经验进行改进!
有了这种战术之后,兵部已经在考虑,是否增加每个师的掷弹兵数量。
只见数百个身形魁梧的掷弹兵,蜂拥朝着缺口攀爬。最先上去的几人,也不管友军是否能跟上,便举着战锤冲进鞑子堆里。
四十,四十,四十……全是小锤。
鞑子兵还没从爆炸的混乱中恢复,就见这些猛人冲来,下意识的举起武器接战。
身穿重甲的掷弹兵,抬起左臂护住颈部,任由长枪捅在身上,任由腰刀砍在身上。他们不管不顾,一有机会就砸锤子。
被战锤砸中身体,就算穿着甲胄,也至少砸出淤伤。力道对了,部位对了,就是内脏受损,或者骨头碎裂,或者干脆脑子开花。
越来越多的掷弹兵,提着战锤冲上去。
长枪手也扔掉大木盾,提着兵器跟上,从前方掷弹手的空袭里,使劲的持枪往里面乱捅。
“啊!”
凄惨的叫声响起,却是三个掷弹兵、一个鞑子,被上方的金汁给淋到。
吃痛之下,受伤的掷弹兵还在砸人,甚至是发泄痛苦般,加大力度疯狂挥锤。他们也穿了三层甲,只局部烫伤,除了脸部大面积中招的,其余还是有机会活命,说不定还要截肢才行。
随即,缺口两边的城墙,疯狂往下面推石头。
这些石头,是拆房子得来的,内城之中有许多乱石搭建的石屋。
瞬间就有十多个掷弹兵,被落石当场砸死砸伤,也有少数靠得太近的倒霉鞑子被砸。
其余城墙,已经有大同士卒,陆陆续续登上去厮杀。
对鞑子主将穆里玛而言,此时可谓全线告急。他的指挥能力,比满达海的儿子高明得多,异常沉着的不断派遣预备队。
可惜,他能调动的兵力,仅有一千多鞑子兵而已,剩下的全是城中老弱妇孺。
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面对即将崩溃的南城墙缺口,穆里玛只能带着亲兵过去支援。
还没等穆里玛杀到,这里的鞑子守军就已经溃了。
先遭炸弹,再被一群壮汉用锤子砸,偶尔还有抽冷子的长枪捅来,鞑子守军哪里扛得住?
“不准后退,退就是死!”
支援过来的穆里玛,率先杀的不是大同军,而是砍死了几个鞑子溃兵。
被穆里玛一阵乱砍,少数鞑子溃兵,又跟着他重新杀回去。
但是,掷弹兵此时已经占领缺口,并且陆陆续续跳进城内,迎面跟穆里玛的援兵撞上。
穆里玛一刀劈中掷弹兵的肩膀,连第一层甲都没砍破。然后,他就被锤子砸了一下,险险避开脑袋,被战锤猛砸在左肩。
虽有棉甲抵消力道,但穆里玛还是痛得不行,感觉自己肩上的骨头都快碎了。
骨头没碎,棉甲比铁甲更利于防御钝器。
穆里玛砍出第二刀时,战锤横扫过来。他连忙身体后仰,躲过了太阳穴,颧骨却被战锤砸中。
这次骨头是真碎了,半边脸都塌下去,一个眼珠子都被砸得前凸。
穆里玛脑子晕乎乎的,眼前一片空白,竟然还没晕倒过去,勉强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
“嘣!”
第三锤挥来,正中穆里玛的额头,估计里面的脑浆子都坏了。
穆里玛轰然倒下,去地府跟他的哥哥鳌拜见面。
鞑子主将一死,此处瞬间炸锅。
一些鞑子不要命的冲杀,完全跟发了疯似的。一些鞑子转身就逃,甚至连兵器都扔了。
最先冲进去的掷弹兵,没有继续追杀,他们还记得自己的任务。陆陆续续从城内杀向城墙之上,配合登城的友军,对城墙上的鞑子前后夹击。
被激怒的大同将士,才不管什么老弱妇孺,他们只知道城里都是敌人。
有些时候,甚至连投降都不管,对着跪地求饶的鞑子继续出刀。如此情况,军规也没用,刻板的使用军法,反而不利于今后治军。
浑身是伤的图海,此刻也带着降兵攻上城墙。这家伙更狠,带兵一路追杀到城里,见到受伤不能动弹的鞑子都要补刀。
城内的鞑子,便是老弱妇孺,估计都不会活下来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