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奉崇祯皇帝口谕,统率勇卫营,携陈继盛、孔有德等东江将校,赶去迁安方面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在驻扎汉儿庄一带明军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陛下,就算要传召袁崇焕, 也不必叫陈继盛等人随行啊。”孙承宗面露忧色,对崇祯皇帝拱手道:“此事已在汉儿庄营地传开,倘若因为此事,导致军心浮动,就……”
“朕不过是传召袁崇焕,奉旨前来汉儿庄见朕, 怎么就会导致军心浮动?”
崇祯皇帝打断孙承宗之言, 看着神情不安的王洽、李邦华,手指敲击着书案, 语气淡然道:“难道袁崇焕这位督师,比朕这个大明皇帝,威望还要高吗?朕要你们军机处前指,又是干什么呢?”
“……”
孙承宗几人,一听崇祯皇帝所讲,一个个是冷汗直流,心里变得紧张起来,天子所讲之言,他们根本就没法回答啊。
难不成说袁崇焕比当今天子还厉害不成?
从袁崇焕被任命为督师,全权负责平辽之事后,其便借着平辽的大旗,提拔了很多听他话的将领和官员,排挤走了像满桂、侯世禄这等有自己意愿的将领。
在崇祯皇帝的眼里,袁崇焕这哪里是替朝廷平辽啊,这分明就是借着平辽,在打造以他为核心的政治利益群体。
事实证明在过往所发生的种种事件下,袁崇焕就是这样做的, 他要把自己塑造成挽救大明的英雄。
至于孙承宗几人担心的,崇祯皇帝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在这汉儿庄一带,依旧有不少跟袁崇焕关系匪浅的将领。
诸如山海关总兵官赵率教,辽东总兵官祖大寿,何可纲……
“此次迎战进犯的建虏,立下功勋的将校也好,官员也罢,都将得到朝廷的嘉奖,朕都在心里记着,也在看着。”
崇祯皇帝敲击着书案,神情冷厉的说道:“哪怕是不在朕麾下出战的,只要是做出勤王救驾的举动,那就是立功了。
但同样的道理,只要是做错了事情,那也要受到相应的惩处,这是亘古不变的,历朝历代都是这般。
他袁崇焕先前那般受朕信任,为了这平辽之事, 要什么给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他呢?
这次建虏进犯我大明,他必须要给朕一个说法!
遵化、三屯营两地,被建虏屠杀的那些亡魂,还有跟建虏交战之际,战死沙场的那帮健儿,都需要袁崇焕来给个说法。
不要以为借着替朝廷平辽一事,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叫自身名望传开了,私底下背着朕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可以要挟朝廷,要挟朕了。
只要他袁崇焕还是大明臣子,朕传口谕要召见他,那他袁崇焕就必须过来,当然若他不觉得自己是大明臣子,也可以不来嘛,朕不强迫。
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写下来,以军机处前指之名,下发到每名统兵将校的手中,叫他们好好看看。”
天子倒袁的意志,很坚定啊!
这番话讲出来,把袁崇焕跟所有人都隔绝开了,若还有人敢有异动的话,那便是心里有鬼了。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神情各异的站着,心里暗暗说道,这次袁崇焕只怕将受到天子严厉的惩罚啊。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想看着汉儿庄这边,闹出兵变之事吗?”
“臣等不敢!”
看着匆匆离去的孙承宗几人,坐着的崇祯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一个袁崇焕,大明的臣子,自己想要办他,都有这般多的掣肘,这还是没在神京那边,那要是在神京做此事的话,不知还会捅出什么篓子呢。
不得不说圆嘟嘟笼络人心的能力,的确是强啊。
以至于政治地位不低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在知晓自己要做的事情后,都跑过来劝谏自己了。
像袁崇焕这样刚愎自用,有唯亲是用的政客,叫他继续镇守辽东,负责朝廷平辽一事的话,那大明必然会被他这种做派彻底拖垮。
……
随着崇祯皇帝所讲之言,被军机处前指誊写下来,并下发到每一名统兵将校手中,这使得受此影响的各部,都变得平静下来。
从周遇吉他们离开,到周遇吉再回来,这短短两天时间内,汉儿庄这一带,就陷入到诡异的平静之下。
在此期间,崇祯皇帝没有召见任何一人,而是跟军机处前指的那帮人,探讨着后续辽东的部分部署。
“……朕还是那句话,辽饷要减,朝廷调拨的钱粮也要减,平辽固然重要,但不能无视大明所处的境遇,若是……”
“皇爷,袁崇焕奉诏赶来汉儿庄大营,只是……”
就在崇祯皇帝向孙承宗他们,强调自己对辽东部署的意见时,王承恩神情略显慌张,走进中军帅帐,拱手作揖道。
“……”
心情复杂的孙承宗几人,听到王承恩所讲之言后,先是一愣,随后便看向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
“只是什么?”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难道他还想叫朕出营迎他不成?别告诉朕,袁崇焕闹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来?”
“是…”
王承恩微微抬头,眉宇间透着些许慌乱,声音极低的回应道。
“哈哈……”
崇祯皇帝摇头笑了起来,看向神情各异的孙承宗几人,说道:“真真是有意思啊,这很符合袁崇焕的做派,像用这种方式,来逼着朕捏鼻子放过他啊。
既然他喜欢搞这一套,那好,传朕口谕,命各部将校集结,随朕一道,去迎迎我大明的英雄!!!”
说着,崇祯皇帝一甩袍袖,朝帅帐之外快步走去,孙承宗几人暗叫不好,一个个在心里暗骂起袁崇焕!
你闹这么一出,哪里是负荆请罪啊,这分明是叫天子下不来台啊!
尤其是对王洽、李邦华来讲,他们更是在心里大骂袁崇焕愚蠢,在他们这边,至今还拿着皇太极写给崇祯皇帝的密信。
姑且不说这信上的东西是真是假,可在此次天子御驾亲征期间,袁崇焕的种种表现,真真是说不过去的那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崇焕奉旨前来汉儿庄,跪在中军辕门负荆请罪,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何将军,袁督师为何要这般做啊?天子叫我等随驾出中军辕门,只怕是被袁督师这做派激怒了啊。”
“祖总兵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天子若真要治袁督师的罪,那咱们……”
“哈哈,这袁崇焕真够有种的啊,敢用这种方式逼迫陛下,老子真是服他了,跟陛下来这一套,他这是找死啊。”
齐出的大汉将军,在奉崇祯皇帝口谕,传汉儿庄一带各部统兵大将,传达完口谕后,像满桂、卢象升、孙祖寿、何可纲、祖大寿、赵率教、张可大、王洪这些个统兵将校,便纷纷奉口谕向崇祯皇帝这边汇聚。
而在来到圣驾前时,一个个都老实的待着,随大流的行礼,披甲挎刀的崇祯皇帝,见一应统兵将领来齐后,一言不发的骑马向中军辕门处而去。
数十众奉旨赶来的统兵将领,跟着孙承宗这帮军机处前指大臣,便神情各异的向前走着,谁都不知道崇祯皇帝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哒,哒。”
“咴溜溜……”
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中军辕门,隐约间见到一人,跪倒在地上,赤膊,背着几根木棍,嘴角微扬起来。
“拜见陛下!!”
挎刀站在辕门处的周遇吉、陈继盛、孔有德等一众将校,见崇祯皇帝骑马前来,纷纷单膝跪地行礼道。
“……”
本跪倒在地上的袁崇焕,听到这声音后,身体没有的轻颤一下,额头低落几颗豆大的汗珠,尽管气温很低,但内心不安的袁崇焕,只觉得自己火辣辣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
就在袁崇焕内心忐忑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袁卿,别来无恙,摆这么一出是给朕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