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鸿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各两端尽相忘(一)(1 / 1)

连枝锦 一抹轻焰 1667 字 2022-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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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礼不紧不慢地说道:「鹿宁,不管你愿不愿意,一旦你嫁给翊王,咱们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鹿宁冷眸斜睨,声音十分低沉。

顾之礼放下茶杯,立刻变了脸:「鹿宁,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世。一旦皇上发现你还活着,那不止王爷,就连马帮也会遭受牵连!你这么在乎这些人,应该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吧!」

鹿宁阴沉着脸,怒道:「顾之礼,你是在威胁我吗?」

顾之礼捻须呵呵笑道:「不敢、不敢!毕竟你的身份暴露出来,我们也会受到牵连,这样得不偿失。所以,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们一定会为你掩护到底。同时,你也别忘了提携一下自己的亲戚!」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鹿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他毕竟是当朝大官,自己又不能这么做!

「无耻!」鹿宁愤然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便转身拂袖而去。

决不能受他们摆布!决不能!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气冲冲地推开门,险些将前来的苏丙撞一个跟头。「你没事儿吧!」鹿宁一把拉住他,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无妨、无妨!」苏丙连忙站稳身子,稳了稳心神才禀道:「少帮主,门外有一个和尚来找您,看样子挺急的!」

「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听到这话,鹿宁立刻皱紧眉头,面色十分不悦:「罢了,若是来化缘的,银子和食物都多给点吧。我累了,今天拒不见客!」

「可是……」未等苏丙说完,鹿宁就转身往后院走去。

没想到,一个人影如黑旋风般倏地从一旁窜出,拦住了她的去路:「少帮主请留步!贫道特地前来,是有话重要的话和你说!」

鹿宁急忙后退一步,下意识抽出九节鞭,警惕地看着来者:他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身穿着一身油腻腻的黑色道袍,却留着和尚的光头,上面还有九个戒疤。此人长得面黄干瘦、一个油亮亮的酒糟鼻子,一双倒三角眼里布满血丝,活像一只喝醉酒的病虎。

「是你?!」鹿宁认出,此人正是兰若寺里那个满嘴疯话的和尚。..

「哈哈哈!看来少帮主还记得贫道!」光头道士放声大笑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鹿宁对他本就没有好感,说话也不客气。

「贫道知道少帮主要与翊王完婚,所以想给你讲个故事。等你听完这个故事,或许会有别的打算!」光头道士盯着她,别有深意地说道。

「我没心情听你讲故事。」鹿宁冷着脸,全身透着一种「别惹我」的杀气。

「这故事和你的身世有关,也不想听吗?」光头道士的眼神变得严峻起来。

鹿宁缓缓收起九节鞭,淡淡道:「那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了。如果道长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她拱一拱手,抬步就要离开。

「十八年前,兰若寺里几乎所有僧侣皆因你而死!觉远方丈更是为了让你活着,而自愿被烈焰焚身。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光头道士一改一贯的洒脱,语气渐渐凝重起来。

鹿宁慢慢站住脚,展开嘴唇深吸了口气,才一抬手:「好吧,你随我来!」

她带着光头道士进了绣楼的待客室,并亲自准备了一些素点心和一壶清茶。

「不知该如何称呼道长?」鹿宁为他斟了一杯茶,与他对面而坐。

「贫僧俗家姓名许道澄,在兰若寺剃度出家前,是个混迹江湖的野道士。进了兰若寺后,觉远大师赐名【道济】。」许道澄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既然已经入了道教,那为何还要转

投佛门呢?」鹿宁对此大惑不解。

许道澄摸了摸光头,幽幽叹道:「哎,说来话长。那可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少帮主愿意听吗?」

鹿宁淡淡一笑,轻叹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管道长要说什么,都会在此洗耳恭听的!」

许道澄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才将十八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盛京城外的山坡上,许道澄倒骑着一头青驴,抱着一个酒葫芦,沿着山道缓缓而上,醉醺醺地低吟此词。他身子晃来晃去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跌下驴背。

一人一驴慢悠悠的行至半山腰,一间寺庙豁然出现在眼前。他撑开醉眼看向牌匾,伸出手一字字指着,喃喃念叨:「兰——若——寺!就是这里!」

这兰若寺坐北朝南、背依群山、清水环绕,寺门外有一棵古柏,树冠苍翠茂密,彷如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

许道澄一口喝干葫芦中的残酒,抹了抹嘴,然后晃晃悠悠爬下驴背,蹒跚至门口,伸手摸索到铜环,用力扣了几下。还没等门里的人应声,他便响亮地打个酒嗝,身子一软瘫躺在地。

不过片刻,大门吱呀呀被打开,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三人:为首的老方丈身披袈裟、白髯垂胸、法相庄严,法名——觉远。

他身后一胖一瘦两个青衣小僧,胖的是悟禅、瘦的是悟真。

乍一看,门外无人,三人微微诧异。

悟禅突然指着地上,愤愤惊呼着:「师傅,您看!这醉道士又来闹!」

觉远方丈这才看到门槛下,烂醉如泥的许道澄,叹息着摇了摇头:「哎,将他抬进来吧!」

悟禅和悟真相视一眼,互相撇撇嘴,极不情愿又不敢违抗师命,只得走出门去,费力将醉道士抬进门来。二人一步步将人挪到院中,相互一使眼色,便齐齐同时撒手。许道澄咕咚一声,重重地跌落在地,可他只哼了一声,顺势翻个身又鼾声如雷。

两小僧看着地上的醉鬼,都悻悻地撇撇嘴,继而转头看向师傅。

觉远方丈望向醉道士,眉头紧锁:「取桶水来,将他泼醒!佛门清净之地,他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话音一落,两个小僧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合力提来一大桶水。二人走到许道澄身旁,未等方丈发话,同时一掀桶底,一大桶冰凉凉的井水,将不省人事的人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许道澄猛地坐起,吐了一口水,连连咳嗽了几声,整个脸胀得通红,浑身湿淋淋的。

悟禅、悟真见他此时落汤鸡般的狼狈模样,心中顿觉畅快,忍不住捧腹大笑。

许道澄瞪着双瞳呆坐在地上,良久,待他看清面前之人后,立刻起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觉远方丈,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觉远方丈面容稍有缓和,单手立掌:「许道长,你每次上山都与贫僧谈佛论道,姑且算上半个朋友。但今日这般醉醺醺的来此清净之地,却是所为何事?」

许道澄立刻赔笑道:「上山途中经过一个酒肆,贫道酒瘾犯了,就禁不住多喝了几杯,得罪得罪!觉远方丈,贫道到此来是想要借住兰若寺十八年!」

「借住?还十八年?」听到这话,悟禅立刻跳起脚来:「你这个臭道士还没醒酒吧!怎么满口胡话!」

悟真也插着腰附和道:「就是!道士不在道观炼丹,凭什么借住我们佛门之地!想得美!」

觉远方丈板起脸,薄斥道:「悟

禅、悟真,不可对道长无礼!」

两个小僧瘪瘪嘴不再说话,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扭过脸去。

许道澄也不生气,忙起身双手合十,再拜了几拜:「觉远方丈,前因后果贫道早已与您说明,请您为了百姓苍生、江山社稷让贫道留下吧!」

觉远方丈立掌回礼:「阿弥陀佛。许道长,虽然咱们都是出家之人,但佛道终究有不同。你若要留在此处,怕是只有入我佛门方可啊!」

听到这话,悟真、悟禅惊诧地瞪着师傅,大张着嘴已忘记了抗议。

许道士却摸了摸脑袋上的发髻,嘬了半天牙花子,才一咬牙:「成!只要您能让我呆在这里,我愿意剃度改投佛门!」

「阿弥陀佛!」觉远方丈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道长果然是看上那孩子了……」

这一句没来由的话,悟禅、悟真听得糊涂了。但许道士却似有领会,不假思索地说道:「对,十八年后,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觉远方丈接着问道:「用十八年等一个孩子长大。果真非如此不可吗?」

看那孩子现在只是一个黄口小儿。十八年之后,一切人事皆成定局,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他可成就一方霸业!。」

觉远方丈摇了摇头,叹道:「道长太痴了!」

许道士却无所谓的笑道:「贫道活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件事!别说十八年了,就是八十年,贫道也会等!」

觉远方丈捻须沉吟半晌,方幽幽道:「罢了,罢了!此一番大是非,终究是因果轮回,你这般执著也是定业难消。老衲就成全了你吧!」

二人这一番高深莫测的话,两个小和尚听得云里雾里,谁也不解其意。只是他们看到方丈的面上,现出极少有的严峻,便猜到这许道士口中所称,十八年后要做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道长要等的孩子……是翊王?」鹿宁突然打断他。

「少帮主果然聪慧!」许道澄怅然叹道:「贫道一直在等他长大!十八年后我们果然在兰若寺相遇!」

「所以说,那次你说的不是疯话?」鹿宁忽然想起了那日许道澄口中絮絮叨叨的那些话。

许道澄仰头大笑道:「哈哈哈!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啊!」

「那后来呢?」鹿宁忽然对他的故事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