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无奈。
宝华神色一僵,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你被命令杀掉我,你千万别手软!不过,若有一天我被命令要杀掉你,我则会杀掉那个命令者!」
胡七的脸色稍霁,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
他将手搭在宝华的肩上,语气和眼神一样坚定:「放心,果真到了那日,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随后,他拍了拍宝华的手臂,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你我是一条心。」
「那是自然!」宝华的嘴角松了下来,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二人正说话间,山路上陡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胡七一扫方才的忧虑,微微笑道:「她来了!」
让胡七意外的是,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鹿宁,而是一脸惊喜的托托。
他高扬着马鞭,朝着胡七高声喊道:「胡七!你休要走!」
胡七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可灼灼目光却穿过托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身后,白马上红衣飞扬的少女。
虽然方才他说的自信满满,可直到此时时刻,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二人纵马急停在他面前,托托一个飞身跃下马背,冲到胡七面前,一拳砸到他肩膀上:「你这样不辞而别,还当不当俺是兄弟了?」
胡七皱起眉头,脸色有些苍白,捂着肩膀连连赔罪:「托托兄勿怪!胡某家中急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辞而别也是无奈之举……」
鹿宁飞身下马,立刻跑过去,关切的问答:「托托手下没有轻重,你没事吧?」
胡七苦笑着摇摇头,故作不知的问道:「你们怎么亲自来送行了?」
鹿宁和托托相视一眼,笑道:「兄长舍不得你离去,而且……你不是已经委托我们,将你一路护送回安南吗?我们怎能出尔反尔呢!」
胡七听到这话,立刻会心一笑:「你若愿意同我一起,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只是,盛京这边可离得开你?这一去山高路远,这边的人……你放得下吗?」
鹿宁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勾了勾唇角,强颜欢笑道:「没什么放不下的,我在盛京本就没什么朋友,帮内有军师照顾也无碍。」
然而胡七仍然面有为难之色,却紧抿着唇似乎有口难言。
鹿宁看穿了他的心事,柔声道:「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我们江湖中人一向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选择与你前行,我就不会中途退出。」
听到这誓言一般的话,胡七顿觉心安。
他轻轻拉起鹿宁的两只手,深深凝着她:「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鹿宁脉脉抬眸,浅笑不语。
不知为何,她听到胡七的承诺,心中竟有着从未有过的踏实,这是羽枫瑾始终不能给她的感受。
「喂!谁说你没有朋友的!难道本女侠不是吗?」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天外之音砸向几人。
「是谁?」
托托立刻警醒的站在鹿宁面前,胡七下意识的将鹿宁搂在怀中,警惕的看着四周。
唯有鹿宁听到这声音,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轻盈的落在胡七与鹿宁面前。
看到相拥的二人,她一把将鹿宁从胡七的怀中拉出来,假装嗔怪道:「小鹿,你真不够义气!竟在别人面前不承认我这个朋友!」
看到沐芊芊,鹿宁既惊又喜:「你怎么来送我了?」
沐芊芊挽着鹿宁的手臂,撒娇道:「燕荣最近忙得很,我在盛京又闲来
无事,所以想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鹿宁微微一怔,瞥了一眼胡七,向沐芊芊一摊手:「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们不过是护送世子的随行而已。」
沐芊芊眼珠一转,转头看向胡七,笑眯眯的问道:「世子,你应该不会拒绝,像我这样又好看又可爱的女侠,陪你同行吧?」
看着鬼灵精般的女子,又是鹿宁的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并非强人所难,他除了答应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向沐芊芊一拱手,温和的笑道:「有姑娘一路相伴,是胡某的荣幸!」
「太好了!」沐芊芊一下子跳得老高,拉着鹿宁的手叫道:「你看,世子都不介意啦,那咱们赶紧出发吧!」
一番吵闹之后,四个人便策马从山腰上离开,与等在山腰下的使团汇合。
鹿宁一看到迎面走来的顾纪昀,立刻脸一沉,冷声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托托一个箭步冲过去,刚到他跟前,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英雄且慢!」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随后传出。
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紧随其后,飘胸的长髯格外引人注目。
「首辅大人,怎么是您?」鹿宁和托托又惊又喜,立刻迎了上去,一扫方才看到顾纪昀的不快。
夏云卿捋着长髯,哈哈笑道:「皇上刚刚任命老夫为此次的使臣,带着三千护卫一路护送世子回去。顾纪昀则是此次的护卫统领。」
胡七大惊,连忙走过去深施一礼,甚是恭敬:「多谢皇上厚爱,可胡某怎敢劳烦首付大人为我保驾护航呢?」
「世子不必和老夫客气。其实皇上派老夫去安南,还有另外一番安排。」夏云卿对胡七影响良好,加上胡七现在身份尊贵,态度自然客气。
「不知皇上还有何安排?」胡七一挑眉头,一脸疑惑不解。
顾纪昀接过话来,正色解释道:「首付大人自然是负责与安南贼君交涉,并督促其归还皇位,并将其逮捕回北渝受审!」
「那……如果贼君倒时反悔呢?我们又当如何?毕竟咱们到了他的领地,还不是任其宰割?」鹿宁却面现忧色,大胆提出自己的担心。
不料,夏云卿却大笑起来:「鹿帮主果然心思细腻,已想到了这一步!不错,以那贼君的行事作风,的确极有可能做出这等事来。皇上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便给老夫下了旨——一旦贼君反悔,便立刻派出这三千勇士将安南皇宫包围起来,而且老夫已给边疆的蓝钰将军写了信,如果安南有异动,他会速来救援。到时候,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定能拿下贼君!」
鹿宁吐了一口气,莞尔道:「首辅大人果然思虑周密,是我大惊小怪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不然就赶不上住驿站了!」顾纪昀在一旁催促起来。
众人也不再寒暄,立刻重整旗鼓、整装待发。
前行的路上,鹿宁却悄无声息地打马走到顾纪昀身旁,低声道:「此次你我一同护送世子回安南,别告诉这只是个巧合!」
「我们已经答应殿下,不会再对你出手。现在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世子平安!其他的事与我无关!」顾纪昀脸色阴沉,双颊的肌肉微微抖动。
「最好是这样。」鹿宁昂头望着前方,用阴冷的口吻警告道:「否则,这山高路远的,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你的小命儿可就没有了!」
顾纪昀却冷冷一笑:「我不信你敢对我出手。」
鹿宁看着他,忽然绽出一个笑容:「那你就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然后,她忽然故作震惊地捂住了嘴巴,低呼道:「呀,我差点忘了!兄长上次在你身上留下伤应该
还没好吧!啧啧,若是再添些新伤,你这小命怕是不保了!」
说着,她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催马往前走去。
顾纪昀攥紧了缰绳,牙龈咬得咯咯作响,眼神透出一抹凶狠的光。
——自由——
傍山的日影渐渐西落,池上的月亮慢慢升起。一阵阵清凉的晚风,才送来远处的蝉叫声,及花草的香气。
可大皇子的府邸,却被一层浓郁的忧伤和颓废笼罩:
门外的金甲卫,一个个都不似在紫微城值守那般严肃整齐,反而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闲谈。
他们的任务,只是不让任何人出入这道门,这没什么难度。
而被困在殿内的大皇子,虽然有顾思思挺身而出的陪伴,和日夜的细心照料,他却仍旧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整日瘫坐在角落里发呆。
他几日不吃不喝,甚至不肯梳洗。到最后,他周身散发着腐败的臭气。
唯有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中,能看到浓浓的恨意。
自从寒烟离开后,大皇子就一直沉寂在她的话中,越想越愤怒,越愤怒便越恨,造成他此情此景的那些始作俑者。
可今日的顾思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时时关注着半死不活的夫君。
有些一反常态的是,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背对着大皇子,蜷缩在另一边的角落中,看着手中的瓶子发呆。
没错!她手中捧着的,便是顾氏父子托人送进来的药——只要每日服下一粒,她便不会怀上大皇子的孩子。
身为深闺小姐的顾思思,当听到这话时,立刻全身一震,险些晕过去。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和父亲,竟会对自己如此狠心,要剥夺自己做母亲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