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秘——
赌气一整天的阴云,到了夕阳西下时,才淘气般的散开。天边顿时霞光万丈,普照着恢弘繁荣的盛京城,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厚重和风韵。
「殿下,您要去哪儿!」一声疾呼打破了紫微城的肃静。
一身鹅黄蜀锦的大皇子却不理不睬,继续步履匆匆的往前走去。
「殿下,等等。哎呦!」
顾思思一着急便小跑着想要追上他,却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裙子绊倒,跌坐在地上崴了脚,痛得顿时涕泪横流。
大皇子终于站住了脚步。
沉吟了一下,他转过身来,一把拎起顾思思,冷声道:「你一直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殿下!」
顾思思忍痛说道:「你这般气冲冲的去承欢殿,莫不是又要和皇后吵架?臣妾知道被幽禁这段日子,你十分不好受!可臣妾也听闻皇后娘娘一直病着,您若再去一闹,她这病岂不是更重了?」
大皇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声道:「呵,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要给我的母后请安,我要看看多日不见,我的母后究竟有多难过!」
「殿下不可!」
顾思思拉住他的手,急切的劝道:「您现在这满腹怨气的模样,见到皇后免不了会说几句重话,若皇上知道了,又该责罚您了。」
「你少管!」
大皇子一把甩开她的手,愤懑道:「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你不喜欢别跟着便是!」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往承欢殿走去。
顾思思本想继续跟着,可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大皇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干着急。
或许是太久没有来承欢殿了。
如今殿中的萧索,和宫女太监们消极怠工的情绪,让大皇子着实有些意外。
就连看到他进门,那些平日里奉承的下人们,也都装作视若无睹般纷纷走开。
既没有人过来问安,也没有人前去通禀。
大皇子顿时怒不可遏:好啊!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无非就是看到自己失势,皇后也不闻不问,才敢这般怠慢自己!
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皇后!
然而,他一路疾步如飞,却在手触碰到大门时,又陡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殿内,月秀和皇后之间愉悦的交谈之声。
大皇子很想知道,自己失势,对皇后并无益处,她究竟有什么可高兴的!
只听屋内月秀释然的笑道:
「太好了,娘娘!云嫔这一来,娘娘的气色就好了许多,不但能下地还吃了不少东西!」
皇后虚弱却愉悦的声音随后而至:「是呀,自从承祯被幽闭,皇上前来问责之后,本宫一度心灰意冷,还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是躲在这冰冷的承欢殿中等死而已。」
「现在可好了!」
月秀连忙笑着安抚道:「云嫔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娘娘,娘娘下辈子可算有了依靠!而且奴婢特地打听了一下,那道士说,云嫔此次怀的是个男胎呢!」
「哎!」
皇后愤愤不平的说道:「后宫中这么多女子,大多都是名门闺秀,可她们要么从未有过身孕,要么都是女胎。仅有两位皇子,竟都出自风尘女子!这是什么世道啊!」
月秀赶紧轻声安抚着:「娘娘!您也知道,陛下一向不喜欢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所以后宫的妃嫔都承欢不多。唯有这云嫔入宫后,陛下才有会夜夜笙歌。这也不能怪她们……」
皇后长叹一声,幽幽说道:「不过,有就比
没有好!这次,本宫会好好培养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承祯了!」
月秀似乎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那……大皇子呢?奴婢听闻皇上接触幽禁了,您就真的不管他了吗?」
皇后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拿起桌上的纸,团成一个团又慢慢展开。
她将皱巴巴的纸摊在桌子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信任就像这张纸一样,一旦有了嫌隙,就无法再回到最初了。他早就对本宫心生不满,若不是本宫别无依靠,也不会与他苦苦周旋。现在好了,他有了王肃和顾之礼的扶持,而本宫也有了新的依靠,大家是时候该往前各走一步了……」
月秀忽然叹息一声:「哎,大皇子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皇上。这下就算他能重获自由,怕是也很难再获得皇上信任了……」
皇后轻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他现在长大了,以为有了顾之礼这个靠山,翅膀就硬了!他从来就不懂,在朝堂上只有利益交互而已!而所有人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他呀,骄傲得太早了,也注定会这么早失败……」
后面的话,大皇子一句都听不进去了,他抬起拳头想要砸向门,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紧咬牙关,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这扇门,仿佛皇后就在眼前。
「贱-人!你这个贱-人!」
大皇子在心中恨恨的骂着,却努力抑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
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等大仇得报之后,他自会过来找皇后算账的!
想到此,他朝着朱门吐了口口水,便悻悻然转身离去。
——挑衅——
乌云一片接着一片,板着脸从头顶走过。天空一改以往蔚蓝的面目,变成了肮脏的颜色。
阮浪满腹心事、萎靡不振的走到宣德门前。
只见门前歪歪斜斜的,站了五名御守司的衙役,每个人都歪歪斜斜、嬉皮笑脸、满脸醉态。
阮浪大步走过去,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问道:「今晚值夜就你们几个吗?其他人呢?」
几个衙役白了他一眼,继续各说各的,谁也没有搭理他。
阮浪虽然不再是指挥使,甚至随时都会被踢出御守司,可他性格一向认真,看到这些人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脾气:
「你们都聋吗?守夜的该有二十人!那些人呢?都在哪里?」
见他如此固执,几个衙役相互看一眼,冷笑道:「你在和谁说话呢?你算老几啊?」
「这是皇上的差事,马虎不得!去把他们叫来!不然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阮浪脸色铁青,却依旧强忍怒气,试图和他们讲道理。
几个衙役身形未动,眯着眼打量着阮浪,忽然间笑声如雷:「还真以为你是以前那个阮大人吗?现在你不过是条看门狗而已!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少说些话、少做些没用的事,或许才能活得久一些!」
说到这里,几个人都不怀好意的相视大笑。
阮浪冷冷的看着他们,沉声道:「今日王璟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了,你们几个便由我负责。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得听我的!我再说一次,皇上的差事,马虎不得,去把今晚当值的人都叫来!」
另一个虬髯大汉晃晃悠悠的走出来,猛地推了一把阮浪,叫嚷道:「说句不中听的,你以前身居高位,我们哥儿几个没办法,只能屈尊叫你一声大人!现在你只不过是只臭虫,谁都能一脚踩死你!」
说话时,他朝着地上吐了口痰,又狠狠踩了一脚,以示对阮浪的蔑视。
旁边一个头较小的衙役也附和道:「我劝你还是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你若将我们惹
急了,我们在王大人面前告状,怕是你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家了!」
另一人醉醺醺的笑道:「再说了,就算是出了事,皇上不舍得处罚王大人,王大人更会保护我们,到时候还不是你来顶罪,我们怕什么!」
话音刚落,所有衙役都跟着大笑起来。
他们眼中对阮浪的鄙夷,和言语间对他的嘲讽,都已不假遮掩,惹得路过门前的金甲卫和太监宫女都纷纷侧目。
阮浪皱眉瞪着几人,怒骂道:「你以为王璟那种人,会保你们这几个的命吗?今日若出了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出事、出事!我们几乎天天在宫中值守,哪里出过事!你这么大惊小怪的,莫不是盼着出事呢吧!」
虬髯大汉毕竟阮浪,用手指着他,态度极其嚣张。
阮浪冷冷瞧了他一眼,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把攥住他的手指,狠狠一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那大汉哀嚎一声,捂着手指瘫倒在地。
「阮浪!你竟敢在宣德门前伤人!」
大汉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儿,几个御守司跑过去扶起他,指着阮浪大骂着。
阮浪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着愤怒的大伙,只沉声道:「大名鼎鼎的御守司,就是被你们这样仗势欺人、女干懒馋滑的人给败坏了!」
那几个人对了下眼色,立刻抽出腰刀来,纷纷指向阮浪:「你少得意!我们知道你功夫了得,可你现在孤身一人,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几个!你若是再故意找茬,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阮浪看着他们飞扬跋扈的样子,不像是官员,倒更像是土匪,不由得冷笑:「我阮浪做事一向公私分明,就凭你们几个酒囊饭袋,我根本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