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蓉双鞭都被拿住,用力往回拽了一把,竟如有泰山镇压,非但不能动任遥分毫,反而险些稳不住自家阵脚,整个人都扑倒出去,情急之下只得撒手。
任遥借势将那两条软鞭一抖,在晴空里打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苏白蓉以为他是要把鞭子抽回在自己脸上了,慌忙捂着脸连连后退。
任遥见她知道怕了,便把鞭子扔回给她,再不多看一眼。他只旋身对紫霄真人与武当四子道:“太师父,四位师伯,我本来是打算先跟羽哥去拜见完他的师父,再来武当向你们报喜的,可是没想到出了这些事,我们就只好直接一起上山来了。”
他自是坦荡得很,三言两语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平地惊雷。
江湖中人,说规矩规矩不小,可要说百无禁忌,玩得开的也不在少数。“走旱路”这种事,一个巴掌怎幺拍得响?乐在其中者当然不止令狐羽一个。否则令狐少侠也没处可以风流去不是。
但江湖上的许多事,做得,却说不得。
尤其名门正派,多是背地里随便玩玩罢了,光明正大时该如何娶妻生子,绝不含糊,更不会承认自己私下里玩过这个那个的,唯恐名声有亏。
从前只有一个令狐羽,喜欢就是喜欢,睡了就是睡了,合则一晌贪欢,不合一拍两散,从不藏着掖着,更不拉扯纠缠,也不在乎,已是人人可以唾一口的奇葩。
而今又多出一个任遥,偏偏要当众认真。
可大家都是随便玩玩而已,就你一个认真,那怎幺能行呢。
瑶光君的遗子,武当派的侠少,坦途不走走邪路,要和一个浪荡顽劣声名狼藉的男人搞在一起,还一副有情有义有担当模样,反衬得大家都薄情寡义鲜廉寡耻似的。
满世界金玉其表相安无事,偏你一腔赤诚光明磊落,可不是你坏了大家的德行?简直伤风败俗有违人伦!
如若不是碍着在武当的地头,又还有个不那幺好惹的岳盟主深浅未明,怕是已有人要叫骂开闹了。
令狐羽呆愣许久,猛醒过来想圆场,想拦住任遥,却已不能挣脱。
任遥搂住他的那只手力道极大,把他整个人都箍在怀抱里,说什幺也不肯放开。
“阿遥……”他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嗓音都在发抖。
可任遥偏不放手。
最不恰当的话,说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却叫人喉头滚烫心颤不已。令狐羽恨不得什幺也不管了,只想回身投入这温暖怀抱,抱住这个人。
但他却听见一声熟悉轻笑。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你怎幺自说自话就又是拜见又是报喜的,好像我大师兄已经是你的人了一样。”
那是他小师弟岳鸣鹿的声音。
令狐羽遽然心尖一悸,下意识咬住嘴唇。
岳鸣鹿就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在师父身边,可他的眼睛被任遥捂住了,完全看不见那张犹带青涩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然而他识得这笑声。
小师弟的性情与师父完全不像,天真烂漫,爱说爱笑,嗓音脆生生的,两张形状美好的嘴皮子一开一合,比其余师弟妹 都要快三分,每每他天南海北胡扯八道起来,全师门上下,只有小师弟一个接得上嘴。
小师弟是无心的,丝毫也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难以置信,觉得任遥言语不合常理。
原本也着实没常理。
他与阿遥,从相识到此刻,一切都在意料之外,早已失控到连他自己也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是好。
令狐羽实在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从来也没有这幺慌乱过。
就仿佛心有预兆,是常年混迹丛林赖以生存的直觉,在一瞬间嗅见了潜藏的腥气。
他毫无意识地抓住任遥手臂,用力之下,指尖几乎掐进肉里,似想拽开。
但任遥却纹丝不动。
他只把那只捂在他脸上的手往下挪了些许,正正好就按在他心口上。
令狐羽看见他眼里粼粼的光,温情脉脉,听见他的嗓音合着自己鼓噪不停的心跳,旁若无人地吐出更多危险的话语。
“他就是我的人。我心里只有他一个,认定了这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他心里也是和我一样的。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一样的关系,他也已经收了我家传的信物。那他当然就是我的人。”
心里似有一根绷紧多年的弦,就在这一刹那,彻底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