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料到手诛三十个收割者的“英雄”居然这么年轻。文锋负责在傲慢原和旋律之间传递信息,他没有仔细描述樊醒的模样年纪,老胡初见樊醒,眼里难掩惊讶。
谢白和季春月也过来了,樊醒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余洲说:“看猴子呢。”
老胡很礼貌,至少比谢白礼貌,但樊醒还是从他的表情和动作里察觉了不信任。
他夸了樊醒两句英雄出少年云云,立刻问樊醒是怎么对付收割者的。
这自然是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当然也是樊醒不能说的事情。他笑着:“商业机密。”
“在普拉色大陆上,我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历险者必须团结。”老胡说,“我们会分享一切关于对付收割者的技巧,来保护自己和他人。”
“约定俗成,那就不是明文规定。”樊醒还是笑,“我这个人脾气古怪,即便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事儿我也不乐意遵守,更别说什么约定俗成。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们都用的什么法子?”
在傲慢原营地里,实际上与收割者有过正面交锋的,仅谢白一个人。文锋和季春月都遇到过,两人利用地形与树林巧妙躲避,最终逃离,并没有跟收割者搏斗过。
谢白当日的交锋,据说也是利用在场的地形和树木。他察觉收割者的身躯虽然看上去像是由黑雾构成,但黑雾内里隐藏着固态的核心。他在躲避时,用绳索在两棵树之间设计了陷阱,收割者冲入陷阱,立刻被绳索捆住脖子。谢白利用树枝回弹的力量,以绳索切下收割者的头颅,最终发现收割者的真实身份,是被吞食后死亡的历险者。
老胡却没有坦白。樊醒的隐瞒令他不悦。
他搓动手指,目光在樊醒脸上打转,逐次移动,一个个地看新的历险者,忽然微微一笑。
男人的笑容令人感到不适,余洲在这一瞬间有种被擒获的束缚感。樊醒开口了:“你来这里,应该不仅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当然。”老胡点头。樊醒不肯说,他似乎不再坚持,转而说出了此行的真正来意。
普拉色大陆上的历险者营地共有十八个,是笼主派遣使者设置的。这十八个营地保障了历险者可以安稳生活,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激怒或者主动招惹历险者,在营地内活动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余洲在桥下遭遇的历险者,是被樊醒追捕而慌不择路逃到营地中来的。大部分时候,收割者会默认,它们只对付营地之外的历险者。
也正因此,负责在各个营地之间传递物资、信息的历险者,最为危险。
樊醒击杀三十个收割者,这令傲慢原和附近土地上的收割者数量一下失去了平衡。
“旋律营地附近,收割者的活动变得异常频繁,并且开始侵入营地。”老胡指着脚下,“这十八个营地为何安全?为什么收割者愿意绕开营地,平常绝不会进来?因为十八个营地的地下,各埋着笼主的一根骨头。”
樊醒的脊背瞬间绷紧。
那是在谢白、老胡他们抵达“鸟笼”之前的事情。曾亲历过十八个营地建造过程的历险者已经都不在了,他们留下了文字记录。
笼主抽出自己的骨头,洒在普拉色大陆上。骨头如沉入水中一样沉入了泥土里。以骨头为中心,营地出现了。
骨头护佑着营地,但收割者本身也被笼主驱使。人们起初无法理解笼主的心态,在经年历久的对峙、抵抗和死亡中渐渐明白:让历险者和收割者相互争斗,本身就是笼主的乐趣。
笼主慈悲地安设了四时钟,人们随机得到漫长的危机或者安稳生活。普拉色大陆上,就这样逐渐形成了十八个营地,或者说十八个小小的国家。
收割者游荡在营地之外,它们也各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樊醒的行动打破了平衡,收割者开始躁动不安,它们四chu移动,有的往傲慢原靠近,有的试图侵入营地。
“笼主不是能控制收割者吗?”柳英年问,“为什么还能让收割者侵入营地。”
“收割者偶尔会有失控的情况。”老胡说,“当然,这很少,毕竟都是死人,不会再有意识。现在看来,也许是骨头的控制力在渐渐消失。”
众人面面相觑。
一面是骨头逐渐失去控制力,一面是收割者因为数量失衡开始躁动。
“等到骨头彻底失效,收割者大开杀戒的时候就到了。”老胡说。
樊醒只是沉默着,忽然问:“你们真的没有人见过笼主?”
“从来没有。”老胡和谢白以眼神交流,两个人都很肯定,“我们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个笼主很特殊,它似乎……不是人类。”
短暂的沉默后,季春月说:“旋律营地需要能迅速、大量击杀收割者的人。”
老胡点头:“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他深深看樊醒,低沉道:“年轻人,你不愿意告诉我们如何击杀收割者,没关系,我不会再问,你可以保留这个秘密。我来这儿,是请求你帮帮旋律的人,清除营地周围的收割者。”
老胡在饭馆里住下了。
樊醒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老胡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文锋与他一路从旋律营地过来,路上先后遇到三个收割者,好在过程有惊无险。现在正是收割者频繁活动的季节,鱼干小心眼地怀疑,如果得不到樊醒的帮助,老胡说不定不肯再冒险,直接住在营地不走了。
柳英年不同意:“人好歹也是个领袖,不会这么没担当。”
姜笑:“你崇拜他?”
“崇、崇拜?”柳英年莫名其妙,“这从何说起?我认为他这样的领袖,说不定可以知道很多‘鸟笼’和‘缝隙’的秘密。我还真想好好跟他聊聊。”他抄出自己的小笔记本。
姜笑脸色阴沉:“你还不如去问谢白。”
柳英年:“那不行,谢白是余洲的那个啥,又对樊醒不客气。四舍五入,就是对我们不客气。”
他瞥樊醒,想看樊醒的反应。是人都能看出樊醒不喜欢谢白,小团队里每每谈到谢白,樊醒总是冷嘲热讽,但是这一日樊醒居然毫无反应。
他们正聚在余洲的小房间里。樊醒坐在窗台,两条长腿伸了出去,双手搭着窗沿,背对房间。短发被风微微吹扬起,鱼干嘀咕:“鱼家也想要这么漂亮的后脑勺。”
樊醒终于回头:“安流。”
鱼干:“哎。”
樊醒:“你没察觉地下有骨头?”
鱼干:“你不是也没察觉?”
一人一鱼大眼瞪小眼。
“骨头怎么了?”柳英年不解。
许青原:“你傻啊?骨头就在我们脚底下,说不定笼主早就知道樊醒和安流在这里了。”
樊醒之所以不顾危险击杀收割者,正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安流的行踪。如此一来,做的其实是无用功。
“但你的母亲尚未出现。”许青原说,“可能笼主并不能通过自己的骨头察觉历险者来历。你离开过一次‘缝隙’,切断了身上的鞭丝,鱼干又是骨头样,笼主不知道你们身份。”
余洲:“另一个可能,笼主即便知道了,它也没打算跟母亲说。”
樊醒跳回房间:“安流,和我出门,我们去找一找骨头的位置。”
为了不让老胡逮住自己问东问西,樊醒带着鱼干从后门溜走。余洲跟柳英年出门继续找住的地方,饭馆里剩下许青原和姜笑。
一楼的饭厅里,老胡正跟人高谈阔论。他许久没来,自然有许多事情可以侃,于是小声说大声笑,十分热闹。
许青原要了酒,回到位置时,姜笑已经不见了。
他左右一望,在老胡身边发现了姜笑。
姜笑坐在离老胡很近的位置,手肘支在桌面上,全神贯注听老胡说话。
她是饭馆里年纪最小的历险者,十六七岁,常跟在季春月身边。营地里的人都知道她和季春月关系好,季春月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众人也随季春月喊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