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1)

深渊手记[无限] 凉蝉 1308 字 202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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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毛骨悚然,匆匆抓住笔记,不停甩干上面的水迹。

沼泽里两张脸缓缓移动靠近,余洲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们在说话。

“……什么?”余洲虽然心头害怕,但两张脸确确实实张合嘴巴,在诉说着什么。这里谜团重重,他心中惊怕,但仍鼓起勇气弯腰去听。

那两张脸开始长长地叹气,一张闭上双目,另一张一张勉强还留有一点儿表情,皱着鼻子眼睛,像痛苦的喘息。

树干上还未完全隐没的脑袋也在喘气,失去声带让他们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皮肤肌肉变化成植物纤维,更是难以活动。

一时间,余洲周围充满了古怪的震动。

其中意义余洲完全不懂:在他听来,它们只是发出了一堆破碎难辨的咕嘟声而已。

回到柳英年身边,余洲问他:“真的不要了?”

柳英年狠狠摇头。余洲只好把笔记收好,和深渊手记放在一起。

深渊手记上仍旧是那几行字,折断角,烧毁羽翼。莫名其妙,余洲合上手记,心头尽是茫然。

他经历的“鸟笼”实在不算多,眼前这个大概算是最恐怖、最污浊的一个,比之前所在的密林更匪夷所思。他忽然想起那些小小的四脚蛇。如果怪雾继续侵蚀,沼泽继续扩大,它们也会变成泥水里的一张张脸么?

鱼干还在东蹦西跳,努力逗柳英年开心。

盯着鱼干看了半天,余洲心头一动——他忽然察觉,云游之国的七个“鸟笼”和前面数个“鸟笼”最大的不同。

这里的笼主,包括白蟾在内,都致力于消除历险者的人类形态。

白蟾管理的“鸟笼”里,即便存在小游这样保持人类外貌的历险者,仍然有大量的人舍弃了人类的模样。白蟾曾亲口说过他不喜欢人,不想成为人。小游最后也说想“换个活法”,这是否也是一种潜移默化?

而其他几个“鸟笼”中,笼主的做法简单粗暴,不管历险者是否愿意,他们最终都会成为怪物、四脚蛇,或者融化在沼泽里的一张张脸。

显然,笼主们对这样的世界很满意。

“缝隙”的意志想制造人,想拥有人类形态的孩子。

而它这几个孩子,却以人类形态为耻。

小小的篝火点燃,他们度过了一个难眠的长夜。

樊醒化出巨大身躯,把众人包围在自己尾巴中。白蟾被他保护,浑身不自在似的,不停嘀咕:“我要是变成龙,比你还大。”

樊醒:“你变啊。”

白蟾:“……我一定会恢复成龙的。”

他语焉不详,余洲只能猜测,骷髅和他之间有什么他人不可分享的秘密。

柳英年一惊一乍,啃着干粮突然呜咽,呜咽片刻突然激动,嚷一些“我死了算了”之类的话。最后是许青原直接把人敲晕,才得了安宁。

白蟾手里一直攥着被砍下来的一截触手。

黑色的触手表皮光滑,隐隐可见皮层上红色的纹路,正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得干燥。它失去活力后偶尔抽搐一下,随着动弹,切口会有一些白浆般的粘稠东西淌出。余洲嗅了嗅,气味古怪。

“这个是,你们人类,所谓的血。”白蟾说,“接触到,会受影响。”

余洲坦然,他有安流的力量护佑,不会被影响。即便如此,手上的东西仍旧令人不适,他头在樊醒的鳞片上擦干手指。

樊醒:“……”

余洲擦完,安抚地拍拍他。

“是谁夺走了母亲这部分躯体?”鱼干问,“你一定知道,为什么不说?”

白蟾嘴巴紧闭眼睛紧闭,一张乌漆抹黑的脸,完全没法捕捉任何讯息。

“……你们七个笼主之中,肯定有一个牵头人。”樊醒说,“牵头的就是这个姐姐?”

白蟾挑起一侧眼皮,青白色眼睛瞪着樊醒。

樊醒:“是你的姐姐,当然也是我的姐姐。”

鱼干在半空中晃悠悠地学蜜蜂游动,忽然问:“她有名字,对吧?”

白蟾两只眼睛都睁圆了。

鱼干:“……那我知道是谁了。”

“缝隙”意志起了名字的孩子并不多,鱼干略略一想,正要开口说出那孩子名字,白蟾一把捂住它的嘴巴。

“不能说!”白蟾罕见地流利起来,“她会听见你的呼唤,会出现在这里!”

鱼干:“不说就……不说……你要把我鱼骨头……折断了……”

白蟾火速松手。鱼干呛咳两声,嘀咕:“厉害呀,她能从母亲身上夺走这些触手。”

白蟾:“是母亲,自愿,给她的。”

鱼干和樊醒吃惊:“怎么可能!”

白蟾:“她,满足了,母亲的愿望。”

樊醒难以置信:“她和我一样,也可以变化成人?”

白蟾却犹豫了:“有一点……不同。”

鱼干的惊愕比樊醒更强烈,显然是因为它比樊醒更熟悉那个不可吐露名字的“姐姐”:“她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见余洲不解,鱼干头解释:“母亲两百多个孩子里,要说谁最不像人,她排第二,没人有资格排第一。”

直到睡去,余洲都不知道他们谈论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余洲只知道,她长相丑陋,全无人形,曾经一度是被意志憎恶的东西。意志打算重新女干收它、让它成为没有意识的水母,但安流阻止了。安流劝说意志给她多一些关注,“真正的母亲是会无条件爰自己孩子的”,云云。

意志短暂地相信了这些说辞,给她起了名字,但很快便厌倦,之后有了新的孩子,它再也没想起过这个拥有名字的小东西。

她十分顽强,安流忙于照顾别的新诞生的孩子,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独自生活。明明相貌丑陋,却偏偏拥有矜贵的名字——妒忌的孩子们让她吃过许多的苦。

等到安流有空回头去看顾她的时候,惊讶发现,她已经拥有了几个亲密的兄姐。

“我不再需要你了。”她对安流说。

余洲陷入长梦时,在黑暗中隐约见到一团蠕动的肉。

他起初以为自己又进入了白蟾的意识,但很快发现,脚下有薄薄的水,周围有风声、雨声,和白蟾的意识截然不同。

那团蠕动的肉在黑暗中滚动,雨水反射的微光照亮了它的一部分躯体:是缠绕在一起的肉条。

余洲忽然毛骨悚然,他不敢走近,低声:“樊醒。”

没有回应,他又低语:“安流?”

周围沉寂,只有黑色雨夜里不停动的肉体和他同chu一个空间。

它似乎很痛苦,正在经历什么凶险的事情。余洲不敢走近,他感到双足冰凉,低头时发现自己站在沼泽里。

无数泥褐色的脸浮于泥水表层,正朝他涌过来。余洲吓得不轻,立刻后退。不料双足被沼泽泥水紧紧束缚,他一下跌坐在水里。

立刻,泥水中的脸拥到他的手脚上。它们张开口,咬住余洲的手臂和小腿,把他往水里拖。余洲瞬间感觉到一种无法遏制的沉没:他失声大喊,却发不出声音,瞬间已经落入漆黑的沼泽里。

泥脸们张开口,那嘴巴越张越大,口中伸出同样湿漉漉的泥褐色手爪,朝他抓来。余洲挥动手脚反抗,但手脚沉重无比,根本动不起来。

余洲的身体在分解、融化,但周围是温暖的。切实的温暖令他产生了倦意,恐惧感已经无影无踪,他缓慢地在黑色的空间里沉浮,浑身放松,飘飘然如同一条穿梭黑色水域的鱼。

白天时听见的咕嘟声又响起来,富有节奏,催眠一般。身体越来越轻,他彻底融化了,但原来这种融化不痛也不难受,反而令人快乐。余洲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无限拉长、无穷变化,成为根须、石头、砂子……

——“哥哥!”

余洲猛地睁开眼,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