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之后会解释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究我的来历,我得到了可靠的情报,入侵者里,有一个言灵·莱茵的使用者,必须先把那家伙解决。”
路明非的视线瞥向了路麟城和乔薇尼身后的一众专员。
他并不打算在这里解释真相。
这么说或许有些残忍,但这个收容所驻扎的几百人里,他能拯救的,也只有他的老爸老妈而已。
毕竟乔薇尼和路麟城才是他的亲人,别的人...路明非只能在心里为他们默哀。
这种时候,把他们死过一次的事实说出来,未免太过无情了。
路麟城注意到了路明非带有怜悯的视线,望着那个一路从最底层蔓延而来的大洞,似乎有了些许思绪。
“我只问一件事,你不回答也可以,你会出现在这里,和‘零号’有关系是么?”
“危机解除后,我一定会明明白白给你们解释清楚的,所以请等到那个时候吧。”
路明非和路麟城对视。
乔薇尼使劲揉了揉路明非的脑袋,瞪了路麟城一眼,扛起了那把造型狰狞的狙击枪,感慨地说:“真没想到时隔七年的再见面会是这种状况,麟城,差不多得了,和我儿子说的一样,解决那个‘莱茵’使用者才是要紧事。”
“说的也是...既然是我儿子说的话,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路麟城望向了头顶的亮着白光的灯。
“那就这样吧,薇尼你带着队伍去下方支援,我和明非,还有这位...绘梨衣小姐,去上面找那家伙的麻烦。”
“等等,老爸,老妈,我希望你们俩能和我一起行动。”路明非打断了路麟城。
“理由呢?”
“之后我会解释的。”
“怎么办?”乔薇尼望着她的老公。
她当然是选择无条件相信她的儿子,但这里的最高决策者是路麟城。
让拥有【天演】的他来做决定,才是最明智的。
这一对夫妻搭档一直都是这样生活,路麟城负责做决策和辅助,乔薇尼来执行。
路麟城是双s级里的绝对核心,在关键的决定上,乔薇尼从来没有质疑过他。
因为【天演】就是能看到她看不到的东西,分析出她分析不出来的隐藏信息。
“爸妈,就当做你们儿子一生的请求吧,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行动。”路明非深吸一口气。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支不支援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
这是个被切割出来的“历史片段”,再过一小段时间,大概就是原本那个“莱茵”爆炸的时刻,这个“片段”就会如破裂的气泡一般消失。
这里的一切,除了乔薇尼和路麟城,都是没有意义的。
说到底只是历史的重演,录像带的重播,即使路明非和绘梨衣帮忙清理掉入侵的克隆人,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在“历史片段”里能拯救的人,只有两个。
握住【开门】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让乔薇尼和路麟城起死回生的办法,就是用他的血,为这两个人斩开黄泉之门。
他找这样的借口,只是希望能让老爸老妈能待在他的视线内而已。
他想去解决掉那个“莱茵”的使用者,也只是想更多地了解“克隆人”。
“莱茵”的克隆蓝本必然是很稀有的,如果能看到那个“莱茵”克隆人的脸,下次遇见同样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提前预警。
他明白他的理由非常自私,他就是为了自己的感情私欲和路鸣泽做交易。
但对路麟城和乔薇尼来说,相比个人私情,大义在他们心中的占比更高。
因为...他们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弃了,要去镇守这个危险度和警戒度极高的收容所,就那样一步不离在白茫茫的世界尽头待了七年,最后还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路明非预想过那种情况,如果他和绘梨衣有了一个孩子,然后有一件事情被通知需要他和绘梨衣去做,需要他们离开相当一段时间,他大概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
即使事情真的很紧急,他也一定会把自己的孩子好好地安顿好,托付给叶胜和亚纪这样能让他信任的人照顾,最后离开之前,一定会好好地给孩子道别。
但乔薇尼和路麟城被召集去西伯利亚的时候不是这样做的。
那两人忽然之间就不见了。
12岁的路明非什么都没搞清楚,一天早晨醒来,叔叔忽然出现在家门口,把他接走了。
他对父母多多少少有些怨气,那两人,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谁让他们是守卫人类的“屠龙者”呢?
他们把“屠龙者”这个身份,放在了“父亲”和“母亲”之前。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和同胞们一同战死,而复活的代价是儿子的生命,一定会拒绝。
所以,路明非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自私...
路麟城注视着路明非的脸,沉默了几秒。
缺失的线索太多,哪怕有【天演】,他也不可能推断事情的真相。
他只能站在已发生的事实上做出判断。
似乎有了决定,他开口了:“明非,我们路家,曾经是豪门大族,但为了天下百姓和国家,差点被株连九族,这是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曾爷爷告诉我的。
你曾爷爷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们也继承了他了不起的血,所以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有。”路明非眼神清澈:“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对得起我们家的姓氏。”
“这样么...我明白了。”路麟城摸摸他的头,转过头,对身后的专员们说:“你们去下层支援,我们解决‘莱茵’使用者之后,会立刻赶过来。”
“是!”队员们整齐地敬礼,踩着“安东们”的作战服往下层跑去。
路明非望着这群有纪律性的男人们,心中有些不忍。
他尽量记住每一个人的脸,或许他们的爸爸妈妈、孩子老婆,也在等他们回去吧...
那些视生命为草芥、随意制造克隆人的混蛋,一定要付出代价。
...
四人来到了地面之上。
寒风呼啸,狂躁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尼伯龙根。
可见度极低,耳边只有风声和飘零的雪花。
路明非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这里的布局还是赫鲁晓夫楼群,一模一样的云杉,一模一样的花台,一模一样的驯鹿养殖圈。
不同的是,驯鹿全部死了,血从伤口流出,冻结成冰,彼岸花般的猩红渗透了雪地。
围栏旁,倒着几具尸体,有“安东”的,也有收容所的人。
绘梨衣撑起了领域,将暴风雪阻挡在外。
花台边守着一群“安东们”,他们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一个高大的人。
那人穿着不透风的灰色防寒服,臃肿肥厚,连头部也遮挡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即将登上火箭的宇航员。
绘梨衣伸出手,红发绽开,眼底金光暴射。
那人的面罩撕裂,露出他的脸来。
但那张脸依旧是“安东”的脸。
“糟了!不是他!”路明非暗叫不妙。
这是诱饵,安东们没有戴面罩,就是为了混淆视线,那么多的安东,唯一一个打扮成奇装异服,裹的严严实实,被簇拥在中间,怎么看都会觉得那是个重要又特别的角色,会把他作为优先击杀目标。
路麟城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推理出了答案。
“那家伙躺在花台边,被雪埋住了!他在念龙文!”
【天演】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元素的流动,恐怖到让人窒息的元素朝花台边聚集起来,周围被吸出了一个元素真空,连暴风雪都安静了下来。
“绘梨衣!”路明非大喝一声,握住了【开门】的刀柄。
绘梨衣的黄金瞳高亮,整个人无视万有引力,浮到了半空中,浅黄色的裙摆飘动。
花台周围的雪在刹那间被吹飞,埋在雪地里的克隆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他全身**,双手搭在肩上,肌肉因为寒冷冻的通红。
乔薇尼的子弹飞出去,命中了他的左腰,鲜血飞溅,他的腰部被超大号的子弹射中,像是西瓜一样被砸烂了,肠子都飞了出来。
但他依然在颂唱龙文,元素聚集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路麟城冷冷地注视着绘梨衣,这个女孩,明明能直接杀掉克隆人,却没这么做。
路明非只回头看了一眼,【莱茵】克隆人的头发是铁灰色,冰蓝色的眼睛,鹰钩鼻深眼窝,标准的外国人面孔。
那一瞬间路明非想到的人是...芬格尔?
不...不是...只是有点像而已...
在他拔出漆黑不死斩之时,【莱茵】释放了。
充斥世界的白光从那个人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光照过的安东们在0.0001秒内汽化,云杉树炭化,火和光,融化了所有的雪。
绘梨衣双手合十,领域紧缩,罩住四人。
强烈的光,导致路麟城和乔薇尼失去视觉。
黑色的刀气顺着路明非手臂攀升,他挥动不死斩,在胸口割开一个大伤口,血如泉涌,如蛇一般缠绕在刀刃上流动。
一斩开门!
黑色的不死斩贯穿了乔薇尼和路麟城的胸口,如墨一般浓郁的死亡气息,将两人吞没。
他们的身体失去生机,皮肤如干尸一般萎缩下去,眼神空洞,皮逐渐包裹住骨架,成了介于木乃伊和骷髅之间的模样。
【言灵的本质,是和语言共鸣的心】
路明非忽然想起这句话。
“不要死!!!”
【死亡】在他们的身上凝固到了极致,终于超过了那个节点,死极则生!
干枯的皮肤剥落,鲜红的肉芽在那具骨骼上生长。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接着四人的身上出现点点蓝色荧光,世界变得如梦幻一般。
绘梨衣扶住了路明非,关心地问:“sakura,没事吧?”
“没事。”路明非微笑:“回去吧,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
在天空中闪烁的十字光柱在出现的第三个小时后熄灭了。
整个世界都被它给惊动,三小时内,关于光柱的视频传遍了全球的互联网。
连北欧和中国的部分地区,都观察到了光柱。
更有甚者,拍摄到了龙在天空中飞翔咆哮的视频。
城市、山巅、海岛、雪地...
那些长着鳞片的龙类,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
它们仰头长啸,悠长的龙吼响彻天地。
血脉的召唤,让它们再也压抑不住冲动。
它们朝着云层腾飞,消失在高空,没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整个亚洲区和欧洲区都派出了武装力量,第一批坦克连队,在光柱消失的五分钟前抵达了现场。
画面全球直播,全世界的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直播画面,所有电视台的节目都停播,开始转播画面。
日本是最先有动作的,身在德国的上杉越拨通数个电话后,政府开始组织人群前往已修建好的避难所。
一时间,人心惶惶。
镜头画面出现在坦克连的前方。
那是一个大裂谷,宽广到足够让十台坦克并肩前进。
风和日丽,阴郁的天空被捅出一个大洞,金色的阳光如圣光般照射到楼群上。
那是在大裂谷中心,不知道由谁修建的赫鲁晓夫楼群。
雪地上,到处是倒下的俄罗斯人,他们还有呼吸,胸口一起一伏,但眼神无光,哪怕是倒在雪地里,也只有最基本的生理反应,简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画面里鸦雀无声,排成队列的军人,踏着整齐的步子,朝楼群走去。
但是...忽然,马的嘶鸣声在大裂谷回**起来。
摄像机的画面顺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朝上移动,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站在悬崖之巅。
披着暗金色铠甲的八足神马,戴着面具的古老神明。
如旗帜般的披凤随风而动,他手中握着残破的、由枯萎的树枝缠绕而成的长枪。
暗金色的面具下看不清神明的脸,唯有金色的独目**在外。
八足神马高昂地嘶鸣起来,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重重踩在一匹坦克之上。
坦克厚重的装甲像是铝制的易拉罐般被轻易压扁了。
金色的赤金色独瞳注视过来,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摄像机突然摔落在雪地之上,镜头只照到了那骑着八足神马的神明缓缓走进楼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