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前面的队伍,注意警戒!”
命令在队列中传播,士兵们用沉默但有效的动作来回应。虽然阳光照射着雨后的草原,不管是辽阔景色还是空气中的芬芳都那么吸引人,可这丝毫不能影响士兵们执行命令的效率。
“注意火枪的背负姿势,大家互相提醒着点。”托亨斯在队列前后来回穿梭,观察着士兵们的状态。他相信士兵们的训练水平,但大家并没有经过真正的战斗,第一次总会产生紧张情绪,因此多关注一下能让他更放心。
先锋军正在前往蛋岛,为期四个多月的火枪射击和拼刺训练已经完成,行军和战斗演戏也进行了二十多次,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遛遛了。全军上下,尤其是追风猎手团的众人对这一次战斗的结果充满信心,众人唯一担心的是小伙子们的战场表现,最害怕他们误伤自己人。
稳定的膛线虽然研究出来了,但是质量很不稳定,还不能够大量生产,更不要说列装了。而在混战中,装填霰弹的滑膛火枪因其杀伤面和杀伤力对敌人、对自己人都是一样的危险。受限于子弹的生产能力,能够用于滑膛并精确直射的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数量太少,只能部分装备给排长和各班班长,普通士兵就只能选择霰弹。这当然会对战术动作有影响,必须要求火枪班不能被逼进混战,否则不长眼的霰弹到处飞,那就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为了提高战场生存率,达贡不仅将军医都带上了,还从神殿抽调了十个牧师,加上那些配给他的“神术仆役”以及两个主教,组成了足有四十人规模的牧师团,专门为先锋军提供医疗保障。对此,菲尼克斯认为,这个规模的牧师团如果联合施法,足够召唤神圣雷霆将任何草原部落的战线轰平,士兵们根本没有危险。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提供了确实是最好的医疗保障。
希洛艾也跟着先锋军一起行动,只是她一直保持隐形,士兵们并不知道。达贡说的很清楚,如果希洛艾能跟着来,他会非常高兴且信心百倍,但他也想让普通士兵得到锻炼,而不是只在一旁欣赏精灵女法师的强大咒语。
冬冬教授一直说想要看看火枪部队的战斗力,但这一次达贡没叫他,主要是考虑到舟车劳顿。而且先锋军这一次出击行动并没有大张旗鼓,名义上它依旧是一次野外拉练,一次演习。只是士兵们全副武装,走到半路上才看到达贡以及携带着所有战斗物资的车队,这才知道要参加真正的战斗。
从车辆上领取了弹药以及枪机,士兵们带足了战斗力,立刻以行军队形转向西北。所有军官和士兵都步行前进,辎重才能上车,由后勤排管理的牦牛拉着,跟随在队伍中央。坚古族人和牦牛都是能够耐久行走的生物,尽管他们的绝对速度不快,但是坚持下去,每天的行军距离不比人类和精灵少。
关键是他们都是步兵,不需要分散,辎重的安全性非常有保障。
达贡也和士兵们一同前进,一路上他基本不说话,只是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和牧师们一起为全军施展一次神术咒语。他并不会“行军号角”这个神术,但不妨碍他为神术增加法力。凭借可以融入任何体系的全法力模型,所有奥力牧师都没能察觉他们之中混了个非奥力牧师。
神术行军号角每次施展之后都能降低疲劳积累成伤势的可能,能振奋精神,让人感觉双腿不再沉重。其实坚古族人本就以坚韧著称,耐力在各个种族之中排名前列。他们清晨早饭之后出发,白天一路不停,到了夜深再扎营,这样大概只需要十天就能到达蛋岛。
“北面有一群野牛正在靠近,你的士兵去驱赶了。”希洛艾用法力鹰侦查,并在隐形状态下对达贡传话。“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那群野牛看到士兵也不敢靠近。”
“都是训练的一部分。”达贡同样用法术传话,说道:“周围还有其他危险吗?”
“上午还看到一大群狼,二十七八只,不过它们很不凑巧地没有向这边走。如果你想让士兵们练练胆量,我有办法再找到它们,控制住头狼,让它们向军阵冲击。”
“子弹太贵了,算了吧。”达贡想了想之后,还是感觉得不偿失。
到目前为止士兵们表现都很好,前面探路开路的,两侧进行护卫和警戒的,都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唯一受伤的士兵是因为踩到了兔子洞里崴了脚,就算抓到一只肥兔子,也没能让他觉得找回面子。
当晚,希洛艾惦记的那群狼闻着兔子汤等食物的香味绕了回来,想趁着夜深风高的时候对营地进行突袭。很可惜,夜晚并不能阻挡坚古族人的视线,他们的黑暗视觉可比狼的微光视力强多了。近三十只狼,士兵们觉得开枪太浪费了,于是装上刺刀,摆出了三五个人互相掩护的阵型,准备和狼群拼一下是牙尖还是刺刀更锋利。
“用火把吓跑就行了,这群家伙故意想要和狼打一架。”托亨斯找到达贡,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一个武器大师肯定是醒着的。“按照操典,应该优先开枪而不是拼刺。达贡,是不是要处罚他们?”
“给他们二十分钟的时间,如果那个时侯狼群还没被赶跑,明天就好好批评他们。”达贡说道:“我理解他们想要节约子弹,但是现在是行军战斗状态,时间和战果更加重要。看二十分钟,先不要告诉他们。”
狼是很狡猾的,看到结阵行动的士兵不好惹,立刻撒开四条腿,绕着营地寻找更好下手的目标。车队的牦牛感觉到威胁,纷纷躁动起来,后勤排的坚古族人不得不全都醒来,控制和安抚牦牛,并向负责警戒的战友提出警告。
火把点了起来,插在营地周围,狼群绕了整整一圈都没找到明显弱点,于是尝试着进行一次冲锋。这下可终于让先锋军等到了,他们立刻进行反冲锋,一次挑翻了七八只狼,终于将狼群吓跑。
整个行动共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虽然没有受伤,虽然没有开一枪,但是警戒排的士兵们都觉得自己表现不好,主动来找达贡领罚。
“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没等我去找你们,这一点值得表扬。”达贡说道:“你们驱赶狼群实际上已经把所有人都吵醒了,用时也太长,关键是被狼群牵着鼻子走,这一点显得非常不聪明。你们去找托亨斯,好好总结一下这一次的失误,要找出哪里可以改进,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如果能拿出十条以上有价值的方法,士兵们就可以免去处罚。不过,你们排的军官,包括排长和各班班长,明天负责掩埋粪坑的工作,作为处罚。去吧!”
这群狼居然成了先锋军此次行军路上唯一遇到的“危险”,不得不说它们是很幸运的。北地草原基本处于蛮荒状态,尤其是部落和部落之间的大片空地都没有经过开发,生活着各种猛禽野兽。达贡和希洛艾曾在这片土地上遇到过两个心脏的白龙,还被投石巨人追击,两次其实都很危险。达贡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但没碰上怪物,反而让他感觉空落落的。
希洛艾看出了达贡的心情,便说道:“你要真想练兵,我绝对能给你找来怪物。法力鹰可以向北方的雪山前进,再加上……”
“别了,等拿下蛋岛,需要打扫家门口的时候,你再用惑控法术引怪吧。”达贡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是不理解,这怪物密度太低了吧?”
“你被关在监狱的那几年,赤岭城一直作为学院的假期实习基地,包括教授、学生以及法师协会的一些人都会到北地来,寻找和捕捉具有元素结晶的魔法野兽。精灵卡一直不愁销路,这可是挣钱的好办法。”
“杀得太狠了?”
“那倒不至于,就是在赤岭城周围的这片区域里,能够对先锋军形成威胁的那种生物是不存在的。蛋岛那边就不一样了,先锋军肯定有机会和怪兽们交手,你就别担心了。”
“为什么?”
希洛艾说道:“那边原来是北地之王鲍诺发家的地方,在他死后,那边的部落特别讨厌精灵,不会给学院和法师协会的人做向导,还会向他们下毒或者偷袭。在得到警告后,捕捉魔兽的人便避开了那个方向,还会将一些没有太大价值但是非常危险的魔兽向蛋岛的方向驱赶。达贡,还有三天就能到达蛋岛,需要我做什么吗?”
“还和之前一样就行。”达贡说道:“这段时间一直让你隐形,辛苦你了。”
“一直隐形根本算不上挑战,帮你设计法阵才算。”希洛艾说道:“我没见过你那么古怪的法阵,用了一个月都没看懂……这神术和奥术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那不着急,有些地方我也没全想明白,毕竟是涉及到魂域和灵域的新型法阵。”达贡正说着,便听到远方传来三声低沉的号角,两长一短。他对希洛艾说道:“前方的开路人员有发现正在返回,先不说法阵的事情了。”
“要不要我把法力鹰调到前面去?”
“不用,你继续看好后方吧。先锋军人数比较少,还做不到全方位有效覆盖,只能辛苦你了。”达贡站起身来,整理一下五头龙披风,说道:“我去看看侦查员带回来什么消息。我有种感觉,应该和蛋岛很有关系。”
“你现在又会预言了?”希洛艾笑着说道。
“只是逻辑推断,可不是预言。如果不是和接下来与蛋岛的战斗有关,侦查人员也不会专门吹号角。”
达贡的推测是正确的,他很快就见到了返回的六名坚古族战士,他们还带来了三个北地蛮族。从嘴里探出的獠牙以及窝瓜形状的头骨形状来看,他们应该是某种兽化人,应该不是被噬咬之后染病的兽化人,而是从娘胎带来的。由于兽化症具有传染性,北地的部落都不愿接收他们,兽化人只好自己聚集居住。
“你们班长呢?”达贡看到这六个士兵,首先问道。
“班长以及三名战友没有离开侦查岗位。”一名士兵说道:“三个俘虏,六人看管,班长让我们尽快押送回来。他们是从蛋岛来的。”
达贡仔细打量三个兽化人,观察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一名看管他们的士兵拿出个包裹,打开后,里面是这三个人使用的武器。回旋镖、缠腿投索、标枪、锯齿刀……
“你们是猎人?”达贡一连换了三种北地常用的语言,三个人仿佛都听不懂。于是他问自己的士兵:“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来自蛋岛?”
“他的胸口有纹身,蛋岛蜘蛛部落的纹身,我给他缴械的时候看到的。”一名战士说道。
达贡启动龙感,穿透衣服看到了纹身,那是一只肚皮下面许多圆圈的蜘蛛,的确是蛋岛的传统纹身。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隐藏在某个俘虏鞋底的带锯骨质匕首。
“巴特,召唤圣音神使来做翻译。萨瑞,那家伙左脚袜子下面藏着把匕首,一会儿注意一下。先不用急着拿,知道就行。”
巴特点点头,双手在胸前画着圆圈,神圣能量形成门户,一个圣音神使便被“召唤”出来。旁人看来会认为这个半透明的微光四棱锥生物是从“门户”中走出来的,但达贡知道这个神术咒语的本质,它是制造,而不是传送。
其实能用就行,除了达贡之外,也没人关心神术的本质,更不会想着将那些向达贡祈祷的力量储存下来,变成元素结晶那样的东西,然后给法阵充能。
“你们是哪里来的?平时都干什么?知道我们是谁吗?”
这一次兽化人听懂了。他们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透明而发光的神使,还想伸手去摸它,这当然会被士兵们阻止。达贡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轻轻一挥手就把神使送了过去。
这下轮到巴特惊讶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施展出来的神术怎么会被达贡接管,他只能将这解释为“道尊不可思议的法术”以及“先知的能力”。
获得允许仔细摸了摸神使之后,兽化人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他们努力回答着达贡的问题,用自己并不多的词汇拼凑句子。兽化症之所以会被北地各个部落嫌弃,甚至比食人魔的地位更低,主要原因就是这种病症会影响大脑与智力,还会传给孩子。一代一代下来,部落里便没有聪明人了。通过他们的讲述,达贡确认了之前的消息。蛋岛的所属权在去年经历了一次更迭,只是他没想到兽化人部落是那里的主要力量——当然后面这条消息有可能是兽化人在吹牛。
“我是达贡·奥力森,奥力的先知和大主教。”达贡知道他们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头衔,便简略而直白地说道:“我要蛋岛。”
“那不行,你得打架赢了才行。”兽化人用拳头碰撞着拳头,说道:“打,你懂吗?”
“我带这么多人就是去打架的。”
“你打不过我们,你快跑。”兽化人微微一笑,说道:“咬你一口,你就兽化了。”
“那可不会。”达贡脱下法师之手,向他露出宽厚而强壮的手臂,说道:“你咬吧,看看我会感染兽化症吗?”
“达贡,不可!”萨瑞急忙说道:“治疗疾病的神术也不能保证一定就可以治好兽化症!”
“那是别人。”达贡依旧向前伸着手,说道:“兽化症会影响智力,如果是兽化人防守蛋岛,先锋军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他们了?用火枪打翻兽化人而得到的胜利,好像也没多少心情去庆祝吧?”
萨瑞也没法反驳,现实情况的确是这样的。类比一下领主们互相争夺地盘的战争,骑士和精英战士们互相对战,虽然主要杀伤的还是缺乏训练的征召兵、农民兵,但总比欺负智力残缺的兽化人好点吧?就算兽化症可以强化力量、敏捷和耐力,可无法组织复杂战术的对手,水平也就和之前的狼群差不多。
“如果我兽化症了,我就带他们回去,让你们留着蛋岛。”达贡笑着向前伸手,都快把手放到那个兽化人嘴边了。
一口咬下,咯嘣一声,牙齿撞击牙齿,口水四溅。达贡当然躲开了,伸手在空中一捞,将他的口水抓在掌心,然后一掌拍在那个兽化人的脑袋上。另外两个兽化人以为达贡要杀他们的同伴,立刻露出獠牙向达贡扑过来。周围的士兵可不是吃素的,一秒钟之后那两个人就被死死按在地上,刀都架到脖子上了。
“没事,按住他们就行,这个已经被定身了。”达贡的手掌上不断散发着神圣能量气息,一个白金色的锤子虚影钉在那名兽化人的头顶上。他的全身不住颤抖,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想要借助愤怒状态来行动,可全身都不听使唤。
“移除疾病咒语是每一个想成为主教的奥力牧师所必须掌握的神术,”达贡对众人,尤其是对帐篷里的两个主教说道:“你们都见过移除疾病咒语,不管是什么病人过来,只要祈祷以及施展神术,大概就行了,对吧?”
“神术能力以及虔诚水准的区别会让移除疾病的效果有所区别,但大体上就是道尊说的那样。”一名主教点点头,说道:“道尊是要解除兽化症吗?如果是被咬感染的兽化症,移除疾病的效果很不错。但看他们的头骨,应该是遗传的兽化症。别说移除疾病了,就算再生术也去不掉。”
“如果你能够改进神术咒语呢?如果将复原术和移除疾病相结合……”达贡微微一笑,说道:“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神术又不是奥术。该改改老观念了!”
说完这句话,达贡表情变得严肃,精神专注到咒语的控制中。神术的本质是神灵的必修课,也只有神灵可以学习,而艾丝·艾恩在神启之路中作出限制,只有抛弃人性专心做神的家伙才能保留那些知识并完成试炼,除非这个人能够应对时间和空间规则,那才能随心所欲。普通神灵既不愿也不能将神术的本质知识传给普通人,甚至不会有这种想法。
神施展的神术总是会伴随神力,普通人看不穿也学不会。偏偏有个神灵具备所有知识却没有神力,一心想着用自然界的元素法力来施展神术,于是真把神术变成了类似奥术的东西。幸好这些咒语仍然还需要神圣能量驱动,否则真会被奥力神殿的牧师们当成邪教异端。
澎湃的神圣能量在营地中**漾,一到转瞬即逝的闪光爆发开来。达贡掌下的兽化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瘫软、汗如雨下。他的两名同伴非常担心,如同野兽一样嚎叫着、挣扎着,几乎要掀翻每人身上的三个坚古族人,萨瑞为防万一只得又叫来几个战士增加他们的负重。
被施法的兽化人突然坐起来,双手使劲抓挠头皮。他的头发被一把一把薅下来,手上、头上鲜血淋漓,看起来非常骇人。但大家都注意到他的头盖骨正在膨胀,整个脑袋不再是上面窄下面宽的窝瓜型,而是逐渐变成方形脸。
“献祭”了头发,头皮也满是伤痕,但是兽化人的目光逐渐清明。他有些迷惑地看着达贡,说道:“我刚才突然明白前天分田鼠的时候是怎么被欺负的了……”
“那你还知道什么?”达贡掏出一个手帕让他擦擦头皮上的血水。治疗法术的效果还没消失,那些伤口还在愈合,所以擦一擦不碍事。
“我……你们两个别乱动,我好得很!”那兽化人说道:“看,就是流了点血,可我脑子变清楚了。等等,这是兽化症被清除了吗?”
“对,你比较年轻,兽化症也不严重。你知道自己是第几代兽化症吗?”
“我爷爷、我爸爸然后我,1、2、3,第三代!”他竖起三根指头,然后笑着说:“看,我没数错吧!”
“嗯,三代能治,看来效果还不错。”达贡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觉得蛋岛的兽化人能战胜我吗?”
“我之前只是吓唬你,根本打不过。”那兽化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你不会信了吧?”
“差点信了。”达贡向他伸出手,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些东西?”
“对!我鞋子里有把不错的小刀,留着割绳子的。我应该送给你,谢谢你治好了我的兽化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