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贴地飞行，地面上的雪被卷起来，自下而上翻滚，在云龙身后形成一团壮丽的云雾。达贡、托亨斯等五名乘客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因为他们必须背对着前进的方向以减少冷风吹拂，正好全都向后看。

好在达贡拥有龙感，能同时兼顾各个方向，不耽误他操控云龙。毕竟云龙只是精灵卡召唤出来的，智能有限，在贴地飞行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坠龙”。五个坚古族人挤作一团，其中四个人完全不知道云龙飞行的前方是什么，还有坠龙的风险，这种“刺激”对他们来说足够让身体保持燥热。

“还有多久才到？”这是托亨斯第一百次问起这个问题。

“我已经看到赤岭城的红色山峰了，这说明咱们已经走了一半。”达贡凑近他，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直接去找咱们的先锋军。现在要一鼓作气，我可不想受两遍罪。”托亨斯想了想，问道：“达贡，你和安朵斯怎么谈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达贡说道：“我给她说一名枯萎德鲁伊已经牺牲了，他被冰霜巨人使用神器攻击，身体受创而且精神受损，完全失去斗志并且陷入恐慌状态。他已经难以分清敌我，而冰霜巨人试图利用他向蛋岛散播恐怖。所以先锋军的战士不得不帮他解脱……”

“你这套说辞不错。当时分开得有点着急，我也没能提醒你。后来我经过萨瑞提醒，这才想到的, 幸好你自己想出来了。”托亨斯凑近达贡，问道：“安朵斯怎么说？”

“她很悲伤, 表示不敢相信, 于是我将那份情报给她看了。根据情报, 我向她描述并解释了我的看法。我对她以及安朵斯神殿表示：枯萎德鲁伊的死亡非常令人心痛，冰霜巨人果然野蛮而危险, 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它们。”

“你这还是你自己的说法。她怎么说？”

“她只是蛋岛神殿的主持，并不是安朵斯教会的主教或者大主教，这种事她没法拿主意, 只能向上汇报。她想给我要那份情报，我没给她。”达贡说道：“我只给她一个承诺，就是我代表先锋军向安朵斯教会表示慰问，并对枯萎德鲁伊为击败冰霜巨人对自然平衡以及智慧生物的危害而做出的牺牲表示感谢。”

“你这话太绕了……”

“这个时候绕一点比较好, 毕竟那是枯萎德鲁伊。”达贡对托亨斯说道：“你想想，如果是咱们奥力神殿的一个主教被杀了，掀起的风波也不会小。”

“是啊……”托亨斯哼了一声，说道：“达贡, 你说这个枯萎德鲁伊的名头很响, 怎么就那么脆呢？只是让他去侦查一下，结果被发现了不说, 还给弄崩溃了……咱们先锋军的战士都不会出这种问题。”

“这说明万事不能大意, 觉得自己没问题, 往往是出问题的时候。”达贡说道：“这一次对巨人的战斗就必须特别小心，千万别觉得可以投机取巧。咱们必须谨慎, 宁可只要一个小胜或者平局, 也不能为了追求大胜而葬送局面。”

“嗯，说得对。倒下的巨人也能砸死矮人, 这句话可绝对没说错。”托亨斯点点头，说道：“到了前线，我会给先锋军战士们再次说这个道理, 一定要他们牢记。就是奥格那里, 最好你去说说。”

奥格是比较难管的，他们的体型更大, 这给了他们一个难以辩驳的理由来不服管教, 那就是“你打不过我, 凭啥要我听你的”。

由于先锋军里还真有战术比武这一项传统, 所以还真不能完全说他们错。虽说追风猎手团的坚古族战士们都可以在一对一的比武中战胜奥格，但他们早就是高级军官了，总不能再回去和战士比武。因此在先锋军中，只有达贡对奥格拥有绝对胜利的头衔，他实际上还是奥格的酋长，只不过平时由法师高格“主持工作”。

达贡说的话就等于酋长说的话，不服从的后果是被吃掉。虽说现在已经没有“吃掉”这种惩罚，可奥格骨子里对“被吃掉”的恐惧仍在，这种话肯定还有威慑力。在平时的训练中，这种威慑力很管用, 可到了战场上，被鲜血和杀戮一刺激，奥格会不会进入狂暴状态, 谁也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一般的奥格——准确的说法：食人魔——会有一种嗜血狂暴状态, 这让他们在战斗中更能承受伤害，造成更大的杀伤。食人魔法师会施展一种独特的咒语：嗜血奇术，它能激发力量、提高爆发力、将未来的体力挪到现在来用。这种法术还能提高身体新陈代谢速度, 只要有足够的营养补充，身体就能更快复原，所以食人魔也会在庆功宴上使用这个咒语，将它当做治疗法术。

这是一种同时刺**绪和身体的法术，在食人魔战斗力组成中占有重要地位。不过蛋岛的奥格是经过改造的食人魔，希洛艾给它们每个人脑子里释放了惑控暗示，压制他们残暴嗜血以及吃活物、吃头脑的本性。这种暗示是否会对嗜血奇术产生影响，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虽然在训练的时候试验过，当时没什么问题。可真到了战场上，鲜活的刺激就在眼前，情况可能又会不一样。

战场上的未知情况也不止这一处，而且它也不是最有可能出问题的。三个城镇的协同配合才练了两个多月，雪地上的配合也不过进行了两周, 根本称不上熟练。平时的训练没有多少压力，就这还会时不时出错。到了真打起来，冰霜巨人再用神器制造恐慌, 那会出多大的乱子？

达贡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战斗力他必须在第一线。他是武器大师，他是总指挥，他也是人民神殿的大主教，他必须用武力、脑力和神术施法能力在战场上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他相信先锋军战士们的战斗精神和战斗素养，因此他并不是去督战的，而是去消除所有突发不利情况的。

这件事，他没有对托亨斯说。追风猎手团的长辈们是最反对他到第一线战斗的，即便他们自己非常喜欢去一线……唉，在达贡眼里，先锋军还是年轻。虽然他们的训练非常刻苦，可达贡总感觉作为一支火器军队，先锋军依旧没有完全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好像哪里仍旧存在欠缺。

不是火炮、不是地雷，也不是投掷用的手雷；不是狗拉雪橇、狮鹫或者其他机动方法，而是一种他还没有抓住的东西。他感觉这东西近在眼前，却看不清，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看清了，就一定能够抓住。这一次他决定上前线，既是为了现在这场战斗，也是为了先锋军未来的发展。

总不能天天都在打仗吧……给我一年专心训练的时间，我一定能拿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和任何对手扳扳手腕。

乘坐云龙赶往战场的路上，达贡一直在思考先锋军未来建设的问题。可到了巨木堡之后他必须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手头的工作上。

赤岭城的托班、牙牙寨的布鲁图、蛋岛的达贡，三个人再次会合，三个城镇的联军也准备就绪。托班早就下令将巨木堡中地精和狗头人的住所拆除一部分——它们大量迁出后，留下了许多空房子——那片空地就成了城市广场。这一次将要面对巨人的战士们在广场集中，他们首先要面对三个“领导”。

这三个人的名头也够奇怪的：一个领主、一个酋长、一个总指挥。从这点看，三种组织形式，甚至是三种社会制度的军队能够协同作战，这也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从某种角度说，能有这样的机会，也感谢冰霜巨人的威胁。

牙牙寨的布鲁图“年纪”最大（不能按年龄算，不然达贡和希洛艾都差了好几辈儿），又是远道而来，他首先对战士们说道：“小子们，都听好了，这一仗要好好打，学会怎么打巨人！学不会的话，咱们迟早要被巨人欺负！我活着的时候还能照看你们，我死了怎么办？你们总不能说：草，让我和一家老小都被巨人吃了吧？咱们这次大冬天跑过来，不是为了抢钱抢粮，而是为了抢一个未来！老子已经给你们找到了未来的方向，草，都警醒点儿，别给老子砸锅！”

这种语言风格让托班很想笑。要不是看了达贡一眼，被那张严肃的脸惊了一下，他真有可能控制不住表情。轮到他时，他说道：“这次冰霜巨人朝着巨木堡来了，这里是咱们的新家，咱们不能让强盗把家砸了。蛋岛和牙牙寨的战友兄弟远道来帮忙，咱们绝对不能落入人后！前面是贪婪的巨人，前面同样是胜利和荣誉，是家园的平安与家人的幸福！战士们，努力作战，争取胜利！”

达贡摸了摸胡须，向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看看你们左右的人，这是自己人，别打错了。如果你们在战场上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那就找我、跟着我，我带你们走向胜利。巨人既然想打，那就陪他们打；它们想吃我们，那就让它们吃失败的苦果；可它们想回去，呵呵，那还得看咱们是否答应！北地是咱们的北地，是建设者的家园，可不是残忍巨人的食堂！让它们有来无回！”

口号喊出去了，也夸下海口了，现在就要看怎么实现。牙牙寨的加入让联军的战术更加丰富，原来的两层防线也变成了三层。

最后的防线是巨木堡巷战，最主要的防线依旧是巨木堡之外的平整雪地，由狗拉雪橇配合火枪对巨人进行杀伤。为了能够更好的对付冰霜巨人，牙牙寨的狼犬骑兵将在主战场开打之前对巨人的军队进行消耗，开辟了新的外围防线。他们的目标将是在巨人的仆从，也就是集中打击食人魔和巨魔。

巨人之中有内鬼。蛋岛的奥格混进食人魔的队伍里，将会指引骑兵的攻击，在食人魔的营地防线上拉出缺口。依靠冬狼血统中的寒冷抗性，狼犬骑兵将进行突击，尽可能杀伤食人魔，破坏巨人的补给。那些被食人魔一路扛过来的大包小包，那些好不容易用平板拖车从冰峰山脉运过来的东西，别管它们是什么，尽可能破坏掉。

炸药包将小规模使用，让它的威力类似火球术，这是狼犬能够承受的最大爆炸效果。冬狼的血统让狼犬能够适应寒冷，但也让它们非常惧怕火焰，这个问题根本解决不了。狼犬骑兵和火枪天生没法配合，爆炸的声音和燃烧的火焰都会让狼犬陷入恐慌。所以骑兵只能扔小型炸药包，进行一波破坏就必须赶紧走，这样才能安抚并控制住狼犬。

在看过先锋军的火枪威力后，布鲁图也想拥有那样的火力，可他已经有了狼犬，总不能就此放弃吧……在这一次战役中，牙牙寨的狼犬骑兵将会打头阵，然后它们将在收尾阶段再次出现。毕竟只有狼犬能够真正在大雪封境的时候出击，狗拉雪橇什么仍旧需要依赖地形。

地形将是这次战争最关键的决定因素。达贡完成联合作战指挥中心的工作后，就会来到那片战场上。为了准备这次战斗，托班带着巨木堡和赤岭城的居民砍伐了大片森林，硬生生造出一片六里方圆的完全空地来。他们随后用原木做碾子，不断压实这里的雪，将它从“沙子”变成了“泥土”。

达贡用脚步丈量这片战场，用龙感检查战场的情况，用法力在这片战场上绘制符文。现在这里是洁白的，但它注定要被血染成红色，而达贡要做的就是要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站在这片红白上，而不是躺下。

圣音天使落到巴特手上，他聆听片刻后，便对达贡说道：“巨人来了，他们已经过了最后一个拐点，依旧直朝着巨木堡前进。其他方向上没有敌人，沿冰乳江的侦查点和船只都报告正常。狼犬骑兵准备出发了。”

“出发吧。确保他们记住了暗号哨音。”达贡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在雪地上行走。“巴特，你对水元素能量类咒语应用的水平怎么样？”

“治疗神术还不错，其他的就不行了。”巴特说道：“我还在练习全法力模型，争取早日做到各元素均衡。”

“各元素均衡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能够自由转化各个元素，形成循环。”达贡对巴特说道：“这一次主要的施法力量就是咱们人民神殿的牧师，都是坚古族人，全都是土元素偏好吧？”

“对，土和金偏好居多，有两个是土和火偏好。”

“咱们坚古族的牧师都擅长改变土石结构，将它应用在矿井和洞穴建设中。你告诉他们，我在战场上布置了全法力模型的‘运’符文，三天之内有效，改变雪就像改变土。”达贡说道：“这战场环境对咱们太重要了，必须掌握在手中。不要轻易暴露，关键时刻要能控制住它，别被冰霜巨人占了便宜。”

“懂了，关键时刻再用。”巴特说道：“总指挥，神殿的牧师现在比较担心的只有冰霜巨人的神器。”

“准备好防寒和防恐惧的咒语，剩下的就看是炮火战胜寒冷，还是寒冷战胜炮火了。”达贡摸摸胡须，说道：“火和寒的争斗在北地一直都有，我感觉是时候分个胜负了。咱们只有在这边胜了，才有资格去和南面的火柱一争高下。”

巴特缓缓点头，紧紧抿住嘴巴。南面的战事陷入焦灼，需要希洛艾带着法师协会将局势稳定住。达贡认为希洛艾不能回北地，不管这边的压力多大，他都要扛起来。他不让希洛艾帮忙，他也没法去恐锢斯黑塔帮希洛艾的忙。但他们两个不管谁胜利了，都已经是在帮对方的忙。

他们很默契地理解了这一点。而远隔千里，两个人同时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泥，捏了捏，看着它从指尖滑落。他们同时说道：“让敌人葬身于此，让胜利开出花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