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仍旧不知所踪的埃文，再看到爵位书上国王陛下的签名，西格尔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他不像其他领主那样对爵位和权势有根深蒂固的追求，成为伯爵是件好事，但不足以让他感激涕淋。

也许魔法才能够让他有那样激动的感觉。

现在西格尔开始明白为什么上一个法师领主会举起叛旗。借助魔法和理智的思考，将自己效忠的对象看得清楚明白：国王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论是智力还是力量都不足以让魔法师领主拜服。若这个国王再没有强大的人格魅力，一个法师怎会听他的命令？

就像这次南方领主联盟的会议，举办得非常仓促。作为三个大领主之一，西格尔跟着学城法师来到加科堡之后，只是休息了一小会儿就进入会场。甚至没能给另外两个大领主——布朗和德雷——打个招呼，这让西格尔感觉整个会议不过是走个过场。他收好爵位证明书，向后依靠在椅子上，用目光打量房间中站立的几位学城顾问。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想出的这种主意？

“诸位大人，精灵现在兵力分散，是各个击破的好时候，但这个机会稍纵即逝。”说话的是卡索城的老迈领主霍特子爵，他的皱纹很深，甚至连头发都钻不出来。大家出于对他年龄的尊重都安静下来，认真聆听。“感谢西格尔·乌贼领主最近的胜利，精灵开始重新认识南方汉子们的力量，变分散驻扎为集中。在我领地上的精灵正在准备移动营地，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意识到这是个普遍问题。若是精灵合兵一处，虽然各家的领地上的状况都能得到改善，但想要击败精灵就困难了。这些精灵集结力量想攻击哪里？三大领主谁都有可能。

“所以说，现在每个领主都应该主动出击，趁精灵还没有合兵一处的时候，尽可能削弱他们的力量。”德雷·乌瑟尔子爵语气严厉地说道：“现在你若不进攻，继续躲在城堡里，那么当精灵进攻城堡的时候，便不会有人来帮你！”

布朗也点点头，赞同道：“精灵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根据可靠的消息，精灵的施法者们在深水城遭受重大伤亡，包括德鲁伊、法师以及月神殿的牧师。而且，法师协会牵制住旧大陆的精灵，让新大陆的精灵失去了后援。说句难听的，比长寿我们比不过精灵，但是生孩子却没什么问题。让咱们去杀死男性精灵，然后指导一下她们，如何才是真正统治领地的正道！”

这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连德雷·乌瑟尔的嘴角都被扯动。西格尔冷眼看着会场中的人，他们在组成联军，向海姆领进发前是不是也如此欢笑？

看着这些笑颜，西格尔满心不耐，于是决定尽快解决冗长的会议。他向前探着身子，敲了敲桌面，等大家全都注意他之后，便说道：“虽说各自为战，但也不能像土匪那样乱打一气。不知道德雷大人有什么计划吗？”

“西格尔大人所虑甚是，咱们之间总要有个协调才好。”乌瑟尔子爵说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在有施法者协助的情况下，大家可以避开精灵的视线，集合到我的城堡进行会议。虽说这种情况不能作为常态进行，但可以提高各个领主之间的联络水平。”

“我们（德雷乌瑟尔用我们这两个字含混过去，小领主们不知道其中并不包括西格尔）购置了一些可以用来传讯的水晶球，简单易用，只要用金粉或者珍珠粉末撒上去，就能向主水晶通讯。西格尔大人，主水晶放置在海姆领如何？”

西格尔摇摇头，他可不想成为南方联盟的领导。这个水晶球就像个烧红的烙铁，谁拿谁受伤。若是遇到求援的信息，自己又鞭长莫及的时候，怎么下令让旁边的人救援？到头来，又是一阵扯皮和利益交换。

另一个原因则是水晶球通讯魔法本身。水晶球通讯是依靠传讯术咒语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是一种非常方便的通讯手段。但由于传讯术非常简单，所以水晶球的安全性不好。在战争中，法师们创造了许多咒语，可以通过水晶球系统施展，来影响对端的人。传递虚假消息，远距召唤间谍，或者施展影响心智的法术。若是只拿一个通讯球也就罢了，若拿着核心球，那整天都要担心、防范这种法术渗透。

他不想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摇了摇头。“我的领地有魔法结界，会干扰这种水晶球的工作。而且我在所有人最北方，无法做到有效支援。乌瑟尔子爵，你的领地正处于大家的中心，不如还是你来居中指挥吧。”

布朗也点点头，于是德雷·乌瑟尔便当仁不让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讲难处、分好处。西格尔每月只能向外提供四千的电浆弩矢，这些要如何分配？谁能更好的向繁星王国效忠，获得爵位的提升？那些已经投降或者在战斗中失去主人的领地，在胜利之后要怎么分配，谁负责去“解放”它们？

西格尔一言不发，只是聆听。没有人想要鬼雾沼泽，似乎在他们眼中那里仍旧是不毛之地。也许是知道北面的土地已经被海姆领牢牢盯住，所以并没有哪个领主真的笨到想要和法师领主一争高下。

一个学城的顾问法师走到西格尔身边，向他行了个法师礼，然后弯下腰来低声说道：“法师先生，托德伯爵想要和你私下面谈。”

“什么，他来了？”西格尔看了德雷·乌瑟尔一眼，后者点点头，示意这确有其事。

西格尔起身告退，跟着顾问来到了大厅后面的会客室。托德伯爵白色的短头和短须都经过精心修饰，整齐而不失风度。他穿着舒适的黑色丝绸外衣，笔直的马裤扎在鳄皮短靴之中，气色比上次见要好得多。法师进来的时候，他正借着壁炉的火光阅读一本厚厚的书。

“你应该看看这本书，《暮光伯爵爱德华的生平传记》，很有启发。”托德伯爵放下书，露出一个笑容。

“我没想到你会来新大陆。”西格尔说道：“专门为了和精灵的战斗而来？”

“自然不是，至少不完全是。”托德伯爵说倒。“亚伦国王登基之后，有一些老朋友是必须见一见的。新大陆这边正好发生了精灵和人类的战争，于是国内的情况一平稳，我就过来了。”

“这个南方领主联盟的主意也是你想出来的吧？”西格尔也走到壁炉边，摆一摆沙发上的靠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我就说德雷和布朗没那么大的号召力，能够让领主们都乖乖听话。但若是有你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牌贵族出面，一切都顺理成章。”

“趁我这身老骨头还能动弹，自然要到处卖卖老脸。”托德伯爵说：“我还没见到过海姆领和秘尔城，也不知道你的军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我看了其他的南方领主，我确信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多谢夸奖。”

“这也算夸奖？”托德伯爵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真正夸奖的还要算你的手段。战局发展到现在，难道我还看不出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怎么，你想建立一个横跨新大陆的领地？”

“更正，只不过是连接大海和城墙山脉而已，算不上横跨新大陆。”西格尔抱着胳膊，嘴角微微上翘，学着托德伯爵的口吻说道：“怎么，不行么？”

“随你的意，没什么不行。”托德伯爵说：“只要你继续效忠国王，效忠繁星王室，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西格尔收敛起笑容，双眼盯着托德伯爵，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埃文怎么样了？比尔爵士呢？”

“埃文不知所踪。这不是托词，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托德伯爵说：“亚伦王子已经发出了赦令。因为埃文并没有举兵反叛，国内的战争不过是一些心急的领主之间互相争斗，所以赦免埃文的所有罪责，希望他能以首相的身份回到繁星王城，继续为国王服务。我们最后收到埃文的消息是在星光湖附近，挑战一位剑术大师。之后，他就在我们所有探子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比尔爵士，现在则是子爵的身份，并准备在秋季丰收日与费拉兰·托蒙特伯爵夫人结婚。伯爵夫人并没有亲生孩子，所以可以预见，比尔将成为新的伯爵领的主人。”

“埃文不在我这里——如果你是为此而来的话。”西格尔摊开双手，对伯爵说道：“不过既然你们从‘某种罪责’里面赦免了他，还找他的下落做什么？”

“有人会利用埃文的身份再次掀起王国的动乱，怎么能不加防范？”

“我知道亚伦的身体不好，而且埃文的年龄是比较大，但他们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尽管年龄小些，还不能亲自管理国家，可更听话，不是吗？”

伯爵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回答。

西格尔明白了，定然是国王的弟弟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繁星王室的选择突然变得极为有限。现在包括托德伯爵在内的一大批贵族已经不看好亚伦的统治时间。伴随着国王陛下的日渐衰落，他们这些原本的死忠也要开始寻找出路。但这就代表他们会选择埃文吗？

别忘了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通过支持亚伦，将埃文问鼎王座的企图掐灭。

“埃文不在我这里。”西格尔再次说道：“我对大海那边的事情并不太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