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离……我们破碎……我们合体……我们是神。”
悲壮、欢喜的嘶吼,响彻这片已被君主们充斥的神秘区域,那形态不一旦同源的庞大阴影们汇聚过来,祂们挥舞着触手,眼球闪烁着光,俯视万物的光,祂们轻而易举穿透所有的屏障和阻碍。
祂们放下了以往纠缠的超凡生物、敌人、神灵或是某个文明,祂们的眼球里面再没有迷茫,祂们欢呼雀跃,呼唤着亲人伙伴,有一场聚会在星空之上进行。
“让我们一起去见见伟大的君主吧,祂归来了。”
“这里有一位外来者,他是食物么?”
“不,他是朋友,好朋友。”
……
唐奇无暇去观察此刻无垠神秘的震动,漫长岁月的死亡、分裂,使得君主章鱼的数量极为庞大,祂们遍布各大宇宙、维度,祂们有的已成为某个文明所崇拜的“神”,有的则被某位强大神灵捕获,沦为收藏。
但这一刻,祂们都以某种无法阻挡的形式,赶来这里。
即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大事件的神秘,也不曾上演过这样的场景。
那高居于无垠神秘之上的“万灵”,都将投来目光,直到祂们听到了那晦涩音节,那席卷一切的风暴,拒绝所有的窥视,即便是主宰,在另一位主宰没有允许时,你所看到的都将只是虚无。
风暴之内,唯一的见证者,是唐奇。
此刻,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一团正不断扩大的蓝色光焰,它就像是火种,被一头又一头赶来的君主章鱼们围绕着,祂们起舞,祂们吟唱。
祂们映照出的阴影渐渐沾染了神性色彩,开始融合扩张,这无主的区域渐渐被抬升起来,开始跨越无垠神秘,跨越多次元宇宙,跨越无尽维度,伴随着那悲壮欢喜的嘶吼,一个特殊的神国将要诞生。
这至高无上的神性国度,由突兀出现的两团无比庞大阴影拱卫,祂们和其他君主章鱼不同,祂们至高无上,但并没有实体,祂们是虚无的,祂们来自过去,也来自未来。
但这一刻,祂们也吐出了那最初,亦是终末的咒语。
“我们分离……我们破碎……我们合体……我们是神。”
发生了,所有的君主章鱼都动了,祂们挥舞触手,流淌着欢喜的泪水,往那幽蓝光焰内涌去。
轰隆!
静谧的风暴席卷现在,那神国终于扬升至无垠神秘之上。
一同扬升的,还有唐奇这位见证者,这位朋友。
宇宙与群星被置于脚下,那四散涌动的流浪生物,那从亿万国度投来目光的万灵,此刻都在唐奇的脚下,而他身下也不是贝克法斯特之椅,这影子不屈的想要跟上来,却被封存在缝隙中动弹不得。
跟随唐奇而来的,是一艘古老枯黄,摇曳着船灯光辉的木船。
愚人船!
无垠神秘之上的愚人船,除了主人之外,船上多了一位“客人”。
祂是一只如同大章鱼般的生灵,头戴由星辰凝聚的冠冕,祂有着仿佛无穷尽的触手,每一条触手都拖拽着一个宇宙、一个维度,过去、现在、未来……无垠神秘的奥秘,似乎都藏匿于祂躯体上遍布着的幽蓝眼眸内。
祂,不可直视。
即便是强力神灵,若执着与任一颗眼球对视,都将收获疯狂与失控,将不可遏制的臣服于那冠冕之下,将日日夜夜颂念“伟大君主”的尊名,献上自我,以最忠诚的奴仆、追随者自居,尽管君主根本不在意。
“神秘君主,完全体的神秘君主。”
唐奇的思维并未受到污染,他仿佛看到船上的君主露出了一道笑容。
旋即祂那根本不可直视的君主本体开始变化,很快一只通体蓝汪汪,有着数十条触手,与人类差不多大小的章鱼便出现了。
祂依旧戴着冠冕,但那些触手却不再拖拽宇宙维度,祂似乎将那浩瀚、至高的“伟力”都隐藏了起来,以一种熟悉的热情姿态出现,那一条条各自裹卷着一些古怪的食物和更加古怪的玩具。
船灯光辉洒落,唐奇看见了三明治、冰淇淋、巧克力豆、一些球形玩具、一些生物的眼珠或是灵魂……唐奇似有所悟,盘坐下来,与一颗颗幽蓝眼球对视着,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是否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作为帮助神秘君主重新降临的人,更正常的展开应该是提出一些报酬相关的问题。
尽管有证据显示“神秘君主”其实是混乱阵营的主宰,但祂的声名并没有很糟糕,至少要比熔炉主宰更好一些。
不过此时此刻,唐奇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没有特别的理由,他就是想。
而回应他的,是一条条熟悉的、蓝汪汪的冰冷触手,祂将热爱的物事都递了过来,那熟悉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响起在唐奇脑海之中。
“好朋友,我始终都是那个热情、友善的大章鱼,虽然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但我们之间的友谊并未改变。”
“我们既是不同的个体,也是唯一,我们是神,而你是漫长岁月以来我们唯一的好友,成为我们的好朋友是有风险的,这也是其余洞悉秘密之人拒绝与我们交流的原因。”
“尝试一下吧,这些都是我所热爱的,强烈推荐这些‘巧克力豆’,它们的滋味极为浓郁。”
随着这些声音,唐奇下意识摊开的手掌中,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圆球跌落。
他看过一眼,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奇物:混乱巧克力豆。】
【品质:至高。】
【信息碎片一:由神性生物“混乱怪”的眼球制作成的超凡食物,它们有着极其浓郁的滋味,且吞吃一颗即可获得一丝“混乱神性”,维持自我不堕落,便能拥有让现实扭曲、紊乱的超凡能力。】
【信息碎片二:这是君主章鱼们,也是神秘君主最喜欢的零食之一。】
阅览时,唐奇探手捏起一颗那无比特殊的巧克力豆放入口中。
果然如大家伙所说,这颗圆球有着无比浓郁的滋味,入口即化,瞬息爆浆,亿万感受轰炸着唐奇的心灵。
作为一位伪主宰,他本该早已失去这种感受,神秘侧中再美味的食物,也无法让他的心灵出现波动。
但此时,有了例外。
无垠神秘中的其他主宰,恐怕就没有这些兴致。
甚至弱神都不会有,跃升至“万灵”之后的生命,大多都将目光投向了更高层次,祂们都想要永恒。
再一次,唐奇隐隐理解了神秘君主与“主宰们”的不同。
他随手取来触手裹着的一个玩具,一台充满异域风格的机械打字机,它甚至搭配了屏幕,打字机始终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屏幕上则流淌过去大量小说、诗歌、寓言故事等等。
其中的部分,是对君主章鱼们日常的记录、吹捧。
剩余的,则无所不包,甚至有许多意味不明的乱码。
“奇物:神秘打字机,为了神秘君主而生的物事,在最后一头君主章鱼死亡之前,它无法被摧毁,它记录了一切,创作一切……”
碎片流淌时,那打字机似乎知道唐奇正在看它。
屏幕上,一行联邦通用语,以及一排代表着谦虚、叉腰、骄傲等等的表情包浮现。
“你好,我是一台成熟的打字机,我已经学会了自己写作,你需要我为你创作一篇诗歌么,或者一本小说,任何版本都可以。”
“……”
唐奇有些无言,心灵深处莫名生出灵感。
他注视着那仍在闪烁着的,看起来很蠢萌的一颗颗幽蓝眼球,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好朋友,你是主动进行自我分裂的对么?”
话音刚落下,蓝汪汪章鱼的眼球闪烁得更加频繁,祂忽然变得无比开心愉悦,挥舞着触手,让愚人船不断晃悠。
光辉洒落中,祂回答道:“果然,这无垠神秘中,唯有愚人船的主人,智慧、博爱的贤者才能理解我……恭喜你好朋友,你解开了无垠神秘中最大的秘密之一。”
随着祂的声音,那打字机上,一行字体飘过,伴随着灿烂的烟花。
不等他吐出下一个问题,明明时间不多的大章鱼,却仍旧很浪费的进行了解答。
“好朋友,我活的太久了,你知道的,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无趣,所谓的战争、神权、永恒……不论什么都让我昏昏欲睡。”
“在某个时刻,我忽然有一个想法:如果进行自我分裂,变成大量不同的个体,那些个体一次次的分裂、死亡、重生……拥有不同的记忆,不同的灵魂,那么当这些个体再重组时,我还是我么?是以前的神秘君主,还是一个新的神秘君主?”
唐奇原本想说好朋友你很无聊,但在听完解答之后,忽然愣住,他能感觉出来,这里面有着他无法看透的奥秘,至少暂时不能。
“那么,好朋友你有答案了么?”
“没有!”
“你能逆转这个过程么,不再分裂?”
唐奇问出这个问题,但其实他早已看过答案,就在之前章鱼们向他放开自我时,他只是想或许有别的转机。
但很可惜,答案没有出错。
“不能我的朋友,大概在十秒之后,我将再度分裂,再度破碎,再度踏上旅途。”
“好朋友你感觉忧伤么,为什么呢?”
“虽然有关好朋友的记忆会被删除,十秒之后的君主章鱼们不会再认识你,但那些我在久远时代留下的‘设定’不会更改,大章鱼们和愚人船上的贤者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如果你想再见到我,只要找寻到一只君主章鱼,让祂喊出咒语即可。”
神秘君主的结论,听起来很不错。
但唐奇脸上的神色却并不轻松,摇摇头,拒绝道:
“你知道的,我不能那么做,从第一次合体重生开始,之后的每一次,都会削弱你的位格,对你形成某种程度上的‘缓慢抹杀’,次数过多,你将被彻底的抹去,从过去、现在、未来……时间线以及概念上的抹杀,无法逆转的那种。”
“但是,合体重生很有趣不是么,这个世界终于渐渐有了趣味。”
回应时,蓝汪汪大章鱼指了指正在努力码字的成熟打字机。
唐奇没有说话,他暂时无法理解这好朋友的想法,他的确失去了一位好朋友,就在数秒之后,君主章鱼们将重新出现,散落亿万宇宙维度,每一只都不会再认识他,与之相关的记忆会被删除。
戴着王冠,在愚人船上玩得开心的神秘君主,祂传递出来的只有欢喜,仿佛时间对祂毫无意义。
一秒,或者几秒,与亿万年,对于祂来说都是一个概念,带给祂的感受是一样的。
直到某一刻来临之前,祂忽然停滞,冰冷的触手蜿蜒着,伸向自己头顶仿佛由无穷尽星辰,蕴着无穷奥秘的王冠。
祂的声音,响起在唐奇脑海。
“好朋友,在告别之前,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就在这声音响起时,唐奇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背处,那由命运婊留下的印记开始发烫。
那抽象化的,始终有着嘲讽笑容的女士,那无穷无尽的黑色鹿角,那些细密延绵的命运之线……一切都在变得鲜活,似下一秒就要启动,对唐奇发出召唤,让他参与所谓的命运女神的游戏。
但很快,一顶王冠落下。
“命运的‘执掌者’一直都很无趣,这一任的那个……嗯,按照你所属种族惯用的说法,那个婊子,祂比祂的前任还要无趣。”
“我相信祂不可能愚弄一位能拥有愚人船的贤者,但如果能减少好朋友的烦恼,我会很开心的。”
“嗤嗤”
仿佛有着烙铁落在手背的声音,只是并没有伴随痛苦。
唐奇眼眸内浮现的画面:那无穷无尽蔓延的黑色鹿角之上,一道蕴着浩瀚伟力的王冠符号落下,一点一点,使得那位抽象化的女士的头颅缓缓有了低垂弧度。
对应的信息碎片,即刻在唐奇脑海流淌。
“……你的命运被干涉,出现未知扰动……你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