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叔叔的老板是一个很瘦很高的中年男人，眼睛凹进去，经常熬夜的样子，脸色看起来不好，气色不佳，十分暗淡。

“老徐！还不打烊？街上都没人啦！回家咯。”

隔壁店的老板把自家店门关上，跨上电动车准备回家。

“天太冷了，不如回家窝着，没人了，早点回家去！”

他对辣叔叔的瘦高老板说道，虽然劝对方早点回家，但是他知道，老徐不到晚上11点，是不会关门回家的。

果然，老徐坐在柜台后，眼睛盯着电视，漫不经心地说：“老熊啊，你先走吧，我坐会儿。”

“又在开彩票？”老熊听到电视里传来开彩票的声音。“你中过没？”

老徐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店门口跨在电动车上的老熊，说道：“嘿嘿，下回就中！”

老熊笑道：“那先预祝你发大财，对了，拿包五指山给我。”

老徐又一门心思盯着电视：“自己过来拿。”

“嘿你这人啊，服务意识不够，都说顾客是上帝，让你拿包烟过来都不行，快点，我车发动了。”

“……”

“喂，你倒是快点，外面冷啊。”

老徐不耐烦地从货架上拿过一包“五指山”，一边出来一边说：“给！21块钱！”

老熊接过烟，问道：“不是20块钱吗？怎么涨价了？”

“人工费。”

“人工费？什么人工费？”

“给你送过来的人工费啊。”

“老徐你给我滚，拿着！20块钱！”

“差一块钱。”

“你来真的啊？专宰熟人？”

老熊有点不高兴了。

老徐见状，一直不好的脸色强行牵扯出一个笑容，僵硬无比。

“呵呵，算了。”

转身回店里去。

老熊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哼了一声，骑车走了。

他和这个老徐做邻家快5年，但是两人只是见面聊两句的交情。不止是他，老徐和这一带的所有人都是这种关系，老熊已经是最能和他说上话的一个了。

在大家眼里，这个老徐性格怪异，抠，无比的抠。

像刚才买烟，老熊不确定他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如果是开玩笑，也是个失败的玩笑，只会让人尴尬。

老熊走后没多久，电视上，彩票终于全部开出来了，老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都皱巴巴的了。

“妈的又错了……”老徐嘴里骂骂咧咧，一大堆恶俗的脏话肆无忌惮地骂出口。

“老板！来包五指山。”

老徐骂的起劲的时候，店里来人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年轻，手里挎着包，诧异地看着坐在电视机前的他，应该是听到了一些他骂人的话。

老徐一点不在乎，脸色不好地站起来，往货架上拿了一包五指山，递给小年轻。

“20！”

小年轻接过烟，似乎不在乎他的态度，笑道：“烟瘾犯了，忍不住，先抽一根，老板你是在开彩票呢？说起来我也买了，是体彩吗？刚开出来的是多少号？”

老徐只对彩票的话题才感兴趣，说道：“你也买了？刚开的体彩。20块钱，谢谢。”

小年轻撕开五指山，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闻言笑道：“嘿嘿，这就给！有火吗？没带打火机，给个火。”

老徐漫不经心地用打火机给小年轻点上烟，观察他的衣着，说道：“老板，你这一身行头，怎么才抽20块钱的五指山，我这有太平洋，要不要来一包？”

“谢谢，五指山就够了。”

“做生意的？”

“看出来了？”

“做生意的身上不备一包好烟，生意做不成的。”

“这是咒我呢？”

“哪里啊老板，过来人，随便说说。”

老徐坐回自己的靠椅，拿着遥控器调台。

“老板，刚才问你开出的彩票，多少呢？”小年轻站在店门口吞云吐雾。

“07092301”

老徐看也不看抄下来的记录，随口就把刚才开出来的彩票号码报了出来，看样子烂熟于心。

“789啊，这号码很顺，我好像有这几个数字。”

小年轻沉浸在烟瘾中，有些迷迷糊糊地说，他一口气就把一支烟吸掉了三分之一，留下一截烟灰，被风一吹，落在柜台上。

老徐大声说道：“小心点，别趴柜台上抽，烧着了出大事。”

虽然语气不善，但小年轻也不生气，脾气好的很，笑呵呵地说：“不会的，不会的。”

他夹着烟，踱步走进店来，老徐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笑呵呵的，挺和善的样子，便没在意，而是再次问道：“真不来一包太平洋？”

小年轻悄悄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即收敛起来，笑道：“太平洋要120吧，太贵了，做小本生意，抽不起这样的好烟。”

“不是抽不抽得起的问题，而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老徐说完，已经不对他抱什么期望了，电视里正在播电视剧。

小年轻没有接他的话，笑呵呵地看了会儿电视，想起彩票的事儿，自言自语道：“我的彩票哪去了？找找看，刚才好几个号码都是对的，我得看看，不然不放心。”

老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重新看电视，对他能否中奖一点不关心，因为他压根不相信。

小年轻在身上翻口袋，没找到，又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在里面一顿翻找，终于找出一张彩票，把包随手放货架上，问老板：“刚才号码是多少来着？老板？”

随即不待老徐回答，高兴地说：“哈，0709，我就说吧，我这不就是吗！”

老徐暗暗撇了撇嘴，说：“中了？看看后头的几个数字，2110 01。”

小年轻顿了顿，随即有些紧张又兴奋地问道：“多少？”

老徐的视线再次从电视机前挪开，落在表情已经变了的小年轻脸上，说：“真对上了？不会吧！你这样都能中？听清楚了么？2110 01。”

“2110 01？对啊，没错！不是蒙我的吧？老板你确定一下。”小年轻把剩下一小截的烟吐掉，走到老徐身边问。

“你中了得分我一点。”

老徐见他表情似乎来真的，开始狐疑起来，拿起一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翻开来，上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各种数字，翻到最新的一页，里面有三排数字，老徐用手指着最后一排，依次逐个念道：“07092301，没错！”

又问小年轻：“怎么样？对的上吗？”

小年轻舔舔嘴唇，嘿嘿笑，飞快地把彩票塞兜里，一言不发地往店外走去。

老徐见状，好像对方偷了他东西似的，赶紧从靠椅上站起来，追到店门口喊：“喂~喂！小伙子你跑什么！”

经他这么一喊，小年轻撒腿就跑，在挂满大红灯笼却空荡荡的大街上兴奋地啊啊大叫，蹦蹦跳跳撒欢。

老徐心里骂了一声狗日的，往外直追，追了十来米，想到自己店还开着，不甘心地停下脚步，看着小年轻疯一样消失在街头，这特么是中了？不可能吧？？？但这是在干嘛？要没中会这样？这，特么的难道真中了？……

虽然不确定小年轻是否中了大奖，但不妨碍老徐心里涌上难以遏制的羡慕嫉妒恨，站在街边又是一顿骂骂咧咧，吐出一堆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