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前之人的突然求救,冬暝惊异莫名。
他下意识想要动用焚魂鬼火,可就在此时,一阵琵琶旋律传来。
音律之中,带着一丝西域风情,又仿佛带着一丝肃杀之感。
旋即,眼前的血红世界被音律掀起阵阵涟漪,紧接着,从杜萧等人身下,竟突然出现了数十条树干!这些树干粗壮如手臂,灵活如灵蛇,竟是纷纷勒住了求救之人的喉咙!
“不!不!”
杜萧的眼中满是绝望之色,抓着冬暝的手无力地松开。
在眼睁睁看着这些锦衣华服之人被拖入下方深渊的刹那,冬暝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待说话,宛若差点背过气去一样,冬暝吃力的大口呼吸着。
而这样的变故,也着实让一旁的刘业吓了一跳。
“三弟,你怎么了,别吓我!”
朱云不慌不忙地给冬暝把脉,不由地眉心一皱:“你的脉搏跳的很快,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冬暝似乎有些恍惚,茫然之色下,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在碎玉楼中。
此时,那跳舞的胡姬已经下场。
周遭众人,正欣赏着眼前女子的琵琶旋律。
“怎么会是她!”冬暝面露愕然之色。
“嗯?冬暝,你认识这个女子?”刘业不由问道。
冬暝点点头:“今日在月老庙的时候,我曾经见到过她。当时,她穿的很朴素,手里拿着桃花牌,似乎是去求取姻缘的。”
“哦?”朱云扶了扶自己的单边眼镜:“此女便是碎玉楼的头牌乐伎,名为王惜君,一手琵琶绝艺给碎玉楼带来了丰厚的银钱。”
“而且,据说此女是因为家境贫寒,加上色艺双绝,所以便和碎玉楼达成了合作。”
“平日里,王惜君在碎玉楼演奏琵琶来招揽客人,同时获得报酬。”
“倒是和这平康坊当中那些卖身之流有所不同。”
冬暝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平日里素不关心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他反而更好奇的是,自己刚才看到的幻觉,还有那杜萧……
并且,对方点名道姓说了碎玉楼。
莫非……这里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
随着王惜君演奏完毕,四周的客人们一片叫好。王惜君的表情却如同一池秋水,古井无波,只是礼貌性的朝着众人微微行礼后便离开,带着一丝明显的疏离之色。
“六爷,二哥,我出去一下。”
冬暝不等刘业询问,便起身而去。
此时,一楼连接另一处的小桥之上,冬暝下意识呼喊道:“请惜君娘子留步。”
冬暝生性有些粗犷,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却不知的是,随着这一声呼喊,四周的桥梁和窗边之人,都饶有兴趣的探出头来。
“哎呀哎呀,又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拜倒在王惜君的裙下了吗?”
“只可惜,注定是徒劳无功喽。”
“还别说,这小郎君倒是颇为健硕。”
一时间,调笑声响彻一片。冬暝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却仍旧追了上去。
此时,王惜君才注意到,眼前之人竟是在月老庙当中遇到的青年。
“这位郎君,后方便是我等碎玉楼女子休息之处,还请留步。”王惜君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呃……惜君娘子切莫误会。”冬暝连忙解释道:“只是……只是想要询问一下,娘子是否认识一个叫做杜萧的人。”
王惜君眉心一动,而这一幕也被冬暝捕捉。
“杜萧……似乎是经常来碎玉楼听曲的一名世家公子,不知郎君为何忽然询问?”
“没什么,只是……只是有些好奇……”冬暝挠了挠头,心里暗骂自己冲动。
只是看到一点幻觉,竟然就如此失礼的跑来询问,恐是被对方当成轻浮之辈了。
王惜君微微颔首:“既然无事,郎君还请离去吧,告辞。”
冬暝又下意识的喊道:“惜君娘子,别忘了在下的提醒!这几日,还请注意安全!”
王惜君缓缓点头,旋即离开。
带着满脑子的问题,冬暝刚刚回到楼中,便被刘业一把拦住肩膀,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
“你小子行啊,竟是看中了人家吗?”
冬暝翻了个白眼:“刘业还是先操心下自己的家室吧。”
“行了,你们两个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走吧。”朱云起身道。
“嗯?这就完了?”冬暝不由地问道。
朱云点点头:“这里的香料虽然特殊,但刚才歌舞之中,我询问不少人,都没有我想要的答案。看来,这件事情要暂时搁置一二了。”
旋即,三人在碎玉楼门口上了马车。
马车上,冬暝忍不住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幻觉告知了两人:“六爷,二哥,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朱云对此不置可否,旋即道:“的确。要么是碎玉楼当中有让人产生幻觉的香料,那本身也是触犯我大唐法律的。”
“要么……就是杜家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行了,先不用过于担心,一切等我给杜家递上拜帖,询问详细之后再说。”
……
镇魂司内,冬暝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翻来覆去,似乎难以入睡。
忽然,一阵香风拂过,冬暝嗅了嗅,感觉有些熟悉。
“奇怪?是桃花吗?可我庭院中……”
思路尚未理清,一阵朦胧睡意便涌上心头。
旋即,冬暝沉入睡梦之内。
“嘀嗒……”
耳边似乎传来什么水珠滴落的声响。
“嘀嗒……”
冬暝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却依然全无睡意。他轻叹一声,坐起身来:“怎么搞的……”
嘟囔着,冬暝下了床榻,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睡眼惺忪的,便将杯中之水倒入口中。
“噗!”
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冬暝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惊疑地看着被自己喷在桌上的血水,又看了看自己的茶杯。
却见杯中,腥红的液体带着一丝粘稠,倒映着他骇然的面孔。
“砰!”
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大门被粗暴的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阵迷了双眼的花瓣。
紧接着,冬暝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人站在门口,此时正背对着他。
那人似乎是一个老者,手持拐杖,头发花白。
“老翁是谁?”冬暝有些警惕的拿起一旁的横刀,小心谨慎的一步步地走向了门口。
然而,那红袍老翁却没有回答冬暝的问题,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冬暝眉头紧锁,随着逐渐靠近之下,感受到一阵阴森冷冽之感!
突然:
“嗖!”
红袍老翁的头颅瞬间转了过来,伴随一阵骨头折断的声响。
冬暝瞬间拔出横刀,怒然道:“何方邪祟,装神弄鬼!”
“嘿嘿嘿嘿……”
红袍老翁发出一阵和蔼慈祥的笑声,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显得阴森无比。
紧接着,一条条红色的绳子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动而出,如同灵蛇,缠向四肢!
冬暝见状,横刀之上,鬼火燃烧,一个剑花,便将四周红绳尽数焚魂。
直到这一刻,冬暝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可也正因为看清楚,冬暝更绝荒谬!
那哪里是什么寻常老翁的面孔,而是一尊绘了色的神像!那副尊荣,正和自己白日里在月老庙中看到的月下老人一模一样!
顷刻间,月老神像全身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啪!”
炸开的碎片如同一只只红色的蝴蝶,雕像内部的空心深邃之中,更是出现一只只染血腐烂的鬼手!
鬼手一把勒住冬暝的喉咙,重重砸在地上。
“呃!”
冬暝吃痛之下,横刀挥斩,鬼火顺着手臂烧灼而上,点燃月老雕像!
一阵刺耳的惨叫声下,一切鬼祟刹那间灰飞烟灭!
“怎么回事……”
冬暝呢喃着,旋即昏死过去。
……
“冬暝!冬暝!”
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唤声,冬暝有些挣扎地睁开双眼:“吵什么……”
从未有过的疲惫感,甚至让冬暝都来不及看清眼前是谁,直接嘟囔着翻身就睡。
“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别着急,我来看看……”
冬暝感觉仿佛自己被翻了过来,紧接着,额头就开始发烫。
终于:
“我去,烫!”
冬暝猛地坐了起来,连忙扑扇着额头,却见自己面前一撮黄符烧成的灰烬。
“什,什么情况?”冬暝一脸懵地看着床榻边上的刘业、朱云二人。
“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你的小宠物叽叽喳喳地在我们门口叫唤了半天。”刘业揉了揉太阳穴。
“应该是梦魇。”朱云说道:“换句话说,你应该是碰到了一些弱小的邪祟。你做噩梦了?我刚才给你贴了一张清净符,你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冬暝挠挠头:“我……我梦到了月老神像。但是他对我发起攻击,而且还有很多血手抓住我。”
朱云摇摇头:“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表达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先休息几天吧,鬼曼陀罗的事情,姑且就我自己先处理着。”
“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再说就是了。”
片刻之后,冬暝抓着一个带馅的胡饼,从镇魂司之中嘟囔着走出来:
“什么呀,一会儿让我帮忙,一会儿又赶出来,让我出去转转。”
“这天寒地冻的,我闲的没事出去转的。”
“唔……罢了,去幻月阁看看吧。”
盏茶功夫之后,冬暝刚刚打开幻月阁的门:“阁主……”
话音未全,一阵直充脑门的香料直接让冬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家伙,什么东西,这么香!”冬暝又连打了几个喷嚏,擦了擦鼻子。
“这青天白日的,你一大早上就来我这串门?镇魂司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调笑声中,陈篁从内中徐徐走出,先是一愣,旋即打量了冬暝一眼,露出一丝似笑非笑之色:
“哎呀哎呀,小郎君这是……中了毒啊……”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梦魇在日常生活当中,实际上应该并不陌生。
比较典型的症状,就是仿佛察觉到自己在睡梦中,想醒但是却醒不过来。
亦或者就是忽然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要窒息一般。
韩愈就曾经作诗形容过:“犹疑在波涛,怵惕梦成魇。”
梦魇多数是因为疲劳过度,或者是压力过大导致的一种伴随精神衰弱的症状。
不过因为这种症状在古时候无法被准确解释,所以又有称呼其鬼压床的,在一些神鬼故事当中,倒是多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