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冬暝如此可怕的表情,全水真一似笑非笑:
“此番来到大唐,我也算涨了见识。”
“不成想,大唐的阴谋诡谲,竟是丝毫不亚于我国公家的派系斗争。”
“那么……现在要如何呢?”
冬暝左思右想,先是看向了那人头蜈蚣,旋即快步上前,横刀斩下了上清观主的头颅。
全水真一对此不解道:
“他已经死了,你割了他的头颅又能做什么用?”
“这摆明了是被降头术媒介反噬的。”
冬暝点点头:“算是物证吧!”
“接着。”
全水真一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个人头。
“……”
全水真一张了张口:“你这算是……恩将仇报?”
冬暝翻了个白眼:
“我要背着镜儿的话,拿着人头,合适吗?”
冬暝故意用着很轻巧的语气说话。
一旁的全水真一却看出了冬暝内心的紧张。
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
原本,这个案子撑死了就是上升到皇室子弟的勾心斗角。
而这种皇室斗争,全水真一哪怕不知全貌,也能明白,如今的唐朝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毕竟,在他们自己的国家,公家内的斗争也是相当惨烈。
可是,一旦这个变作怪物的道士人头被拿了出去,再将这里的血池祭坛曝光,这件事情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原本,只是皇室内部斗争。
现在却演变成,皇子为了上位,勾结番邦国家,甚至还和境内的邪教组织挂钩。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算皇帝想瞒着,也瞒不了。
既然开头隐瞒了这件事情,就说明唐玄宗对于陕王也算是喜欢的。
若是被逼无奈,将陕王处置了的话……
太子固然要重新寻觅人选。
冬暝作为始作俑者,真的逃脱的了关系?
念及至此,全水真一眉心一挑:
“你还真是不怕死,这样的事情都敢揽下。”
冬暝的语气却逐渐坚定起来:“总要……给高阳公主和玉王一个公道吧。”
“更不用说,还死了这么多无辜的老百姓。”
“他们……更需要一个公道!”
“太宗皇帝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众如水。”
“皇室……更不应该忘记了基本的律法关系!”
全水真一看了看手里的上清观主,又看了看已经做出决定的冬暝,眼中不由露出一丝钦佩之色。
他自问,自己是没有这个胆量介入到这种事情的。
在自己国内,遇到这种争斗,他也是依赖于自己老师安倍晴明的庇护,从来不敢冒头。
但是……有人胆敢做这个英雄,自然也不能落了他的气势!
只见全水真一双手一合:“急急如律令。”
顷刻间,其狩衣袖袍之中,纷纷出现了一堆白色符咒。
瞬息,符咒纷纷滞留于半空之中,将那祭坛团团围住。
冬暝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
全水真一这是为了防止在他们离开上清观的时候,祭坛会被陕王一方的人毁去,也算是解决了自己的一个担忧。
而且最大的人情在于,全水真一这样做,等于是将自己也拉近了此次大唐皇室的泥潭之中。
他是日本国名望很高的阴阳师,在这些事情上,反而应该更多的避开自己的嫌疑。
现在会这么大咧咧的展现出来,自然也是暗示冬暝,自己愿意做这么一个人证!
冬暝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多谢!”
全水真一折扇一展,笑眯眯地说道:“郎君客气。”
在两人达成共识以后,冬暝走到了石块后面。、
镜儿躲在那里瑟瑟发抖,看上去十分可怜。
冬暝蹲下身,轻轻揉了揉镜儿的脑袋:“好了,镜儿。”
“不用害怕了,怪物已经被解决了。”
“大哥哥带你出去,可好?”
镜儿红着眼睛,微微抽泣着探出了脑袋,旋即重重了点了点头。
“来,大哥哥背你。”
说着,冬暝将镜儿小心翼翼放在了后背上。
身后,全水真一召唤出一道式神抱着那颗人头之后,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在看到镜儿之时,全水真一先是一愣。
旋即,狭长的双目,却盯在了镜儿的身上,眉宇之中,露出一丝审视之色。
……
因为不是走的密道,冬暝估摸着,恐怕足足花了两盏茶的时间,这才回到了上清观厢房的位置。
放眼望去,整个后院之处已经被人头蜈蚣破坏的干干净净。
“对了,阁下既然通晓诅咒之术,可否为我解惑?”
“我在进入上清观的时候,那些道童、道士,甚至是观主,看上去都好好的,只是脸色苍白,血气干枯。”
“为何在此之后,他们才变成了怪物?”
全水真一微眯着双眼,听着冬暝叙说了事情经过之后,解释道:
“有两个可能。”
“第一,这是人头蜈蚣和那水蛭怪物的捕猎习惯。”
“平日里,他们在没有香客上门之前,会将上清观变得和平日里没什么分别。”
冬暝皱了皱眉:
“但是,考虑到上清观主之所以变成如此,很大程度是因为被灭口的话……那么这个可能性就不大。”
“因为,陕王需要他死。还需要他继续镇守祭坛。”
“若是一直放任香客前来,这不符合陕王的利益。”
全水真一点点头:
“那么,就剩下第二个可能了。”
“就是……定好的!”
冬暝不由疑惑。
全水真一补充道:
“换句话说,死去的上清观主等人,平日里依旧会是那副模样。”
“只有在遇到特定的人之后,才会变成人头蜈蚣将其杀死。那水蛭怪物,应该也是如此。”
“换句话而言……很有可能,就是针对你的!”
“你不是和百濮部落的蓑衣翁打过照面了吗?”
“其背后的陕王,应该会猜到,你可能去上清观调查。”
“如此一来,有备无患嘛。”
冬暝点了点头。
这个观点……可能性很高!
旋即,冬暝背着镜儿,和全水真一又将四周简单搜寻了一遍。
只可惜,再无任何线索了。
甚至于,连高阳公主日志当中曾经说明的,让上清观主帮忙取出的降头术媒介,也并没
有在宫观当中找到。
不过转而一想,冬暝也就明白了。
既然上清观主是陕王的人,如今他的价值也没有了,最保险的方法,自然是灭口。
不过,寻常手段自然容易露出破绽。
帮高阳公主取出的降头术媒介,正好可以成为最有利的杀人道具!
如此,既毁灭了物证,同时也杀死了人证。
再看三清殿内,三清神像虽然屹立在那里,却依然破旧不堪,应是许久没人打理导致。
偏殿当中的六丁六甲神像,也已经没有了。
那些怪异水蛭,自然是被全水真一解决,尸体**入一道道笔挺的符咒,手段干脆利落。
冬暝诧异的看了全水真一,这才明白,对方是真的在比斗大会上放了水。
不过,想想也是。
安倍晴明的高徒,又怎么可能只有那么几把刷子。
三人来到了宫观前时,四周的混沌虚无也开始逐渐消散。
显然,随着人头蜈蚣、水蛭、三藏虫和祭坛的消亡,陕王等人应该也明白,再用手段遮住上清观,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一缕相对刺眼的阳光照入上清观。
冬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此时,一阵脚步声也从山门下传来。
定睛一看,来者有陈篁阁主,有孟婆,有纸新郎,还有……镇魂司主!
冬暝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全水真一将这看在眼中,自然明白冬暝为何会如此反应。
毕竟……在高阳公主府邸之前,镇魂司主对着冬暝的那一击,可不弱!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击也能表明出镇魂司主的态度!
和唐玄宗一样,在五年之前的案件上,他们不想闹大。
“喳喳!”
熟悉的叫声,圆滚滚的三青鸟吃力地飞到了冬暝的掌心。
全水真一先是一愣,旋即更是瞪大了双眼:
“这是……青鸟?”
“这么肥?!”
背上的镜儿也是不由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圆滚滚的身体,吃力的扭动着已经看不见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冬暝。
冬暝一脸无奈:
“你这小东西,就让你在阁主那里待了一天,你怎么又肥了一圈?”
“喳喳!”
三青鸟吃力的扑闪着翅膀,表示抗议。
随后更是屁股扭啊扭的,钻进了冬暝的胸口。
“……”全水真一嘴角抽抽:“这算什么?传说中的灵兽?肥胖?还……好色?”
镜儿也是被三青鸟滑稽的样子斗的“咯咯”直笑。
此时,四人也来到了上清观。
“嗯?”镇魂司主一眼便看到了一旁的全水真一。
陈篁则朝着冬暝打量了一圈,旋即点了点头:
“嗯,看上去倒是一切正常。”
孟婆上前一步:
“冬暝,情况怎么样?”
冬暝指了指全水真一身边那个式神手中的头颅:
“上清观主……应该是被陕王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