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当冬暝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屋之中。
“呃……”
冬暝坐了起来,有些恍惚的看着四周。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应该是……进入了永眠蛊当中。
而且,根据蓑衣翁所言,永眠蛊要清醒过来,就必须经历自己最痛苦的事情。
自己最痛苦的,自然就是爹娘的死去。
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冬暝不记得,自己的童年,曾经在这样的房子里待过。
就在此时,木门被轻轻推开,迎面进来一个容貌十分清秀的男孩。
男孩约莫七八岁,却生的女相之貌。
他的穿着普普通通,看上去并非是什么官宦人家,也富户,应就是那种一日三餐、吃穿不愁的家境。
在看到坐在床上的冬暝之后,男孩露出一丝干净的笑容:
“大哥哥醒啦。”
冬暝不禁道:“请问……这里是……”
“长安城呀。”男孩放下手中的饭菜:“你在我家门口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爹说,你是因为过于疲劳导致的,应该差不多要醒了呢。”
“大哥哥,下来吃饭吧。”
冬暝心中疑惑更深了。
自己在长安城?
难道……自己并没有中了永眠蛊?
下意识的,冬暝问了一句:“孩子,我叫冬暝。”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眨了眨眼睛:“我叫孟萧。”
话音落,冬暝浑身一震。
孟萧!
那不就是……纸新郎的名字吗?
而且看其如此年幼的模样……
所以,自己是进入了孟萧的梦境当中?
自己为何会进入他人梦境呢?
但是,此时疑惑这些也没有意义。
如果是置身在他人的梦境当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必须保证孟萧可以跨过内心最伤痛的部分后,才能够和纸新郎一起醒来呢?
疑惑中,冬暝穿好了衣服。
此时,他的确有些饿了,因而对于孟萧端上来的饭菜也并没有拒绝。
吃饭的时候,孟萧就已经熟练的开始整理这个屋子当中杂乱的地方了。
他的身上,还有着一些常年待在草药边上特有的味道。
“孟萧,你爹……是郎中?”
孟萧点了点头:“他是太医院的医官,我们家自己也开了个药铺,平日里是我娘亲打理着。”
冬暝心中琢磨起来。
纸新郎的年岁应该不大。
而这些年来,太医院当中姓孟的高级医官,似乎……并没有。
所以,孟萧的爹,应该是太医院里比较普通的医官了。
医道在三教九流当中,本身也是不入流的行等。
太医院虽然明面上是给皇室众人看病的,但真正俸禄高、地位好的,也就是最顶尖的一些医官而已。
绝大部分的医官,也不过就是七品官左右,在长安城内,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难怪……纵然是太医,家中竟也如此普通。
冬暝笑道:
“孟萧,你爹娘在吗?”
“我想拜会一下。”
孟萧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
说着,孟萧带着冬暝离开房间。
这时,冬暝才发现自己的房间,就是一处药铺的后院。
“爹,娘,那个大哥哥醒了。”
说着,一对看上去便是心慈仁善的夫妻走了进来。
“在下冬暝,多谢两位搭救!”
孟医官露出和善的笑容:
“郎君不必如此,我们都是郎中,自然不会对受伤之人见死不救。”
“不过,郎君身上因打斗产生的伤势不少。”
“再加上过于疲惫。”
“这几日,便在寒舍再休息几天,等完全康复了,再走也不迟。”
冬暝看了看一旁天真烂漫的孟萧,旋即笑道:“如此……冬暝便厚颜留下了。”
……
庭院内,冬暝开始帮着孟萧一起收拾那些草药。
看着眼前如此精致的娃娃,冬暝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会让孟萧舍弃了自己的肉身,彻底变成了人鬼不分的纸新郎呢?
压下心中疑惑,冬暝开始试探性的询问一些事。
比如……玉王殿下。
又比如……镇魂司主。
不过,孟萧却是直摇头,显然对这些一无所知。
如此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两天之后。
这一日,孟氏让孟萧去合作的铺子那里再去购买一些药材。
冬暝便提出,自己和孟萧一起去。
孟氏自是连连感谢,并未拒绝。
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冬暝暗自点头。
倒是……和玄宗皇帝刚刚登基,改年号为开元的时候差不多。
旋即,两人来到了药材商的店铺。
双方似乎也是老交情了,很快,大包小包的挂在孟萧身上,走路歪歪扭扭,倒是让冬暝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横竖我在,我给你拿着就是。”
冬暝一边将草药包放在了自己身上。
孟萧露出一丝灵动的笑容:“掌柜的真慷慨,还给了娘亲一些优惠。”
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几个铜板,孟萧忽然道:
“大哥哥,你要吃糖葫芦吗?”
冬暝一愣,旋即笑道:“孟萧既然要吃,那便买就是了,你娘亲不会说什么的。”
孟萧露出一丝仿佛被撞破了小心思的害羞笑容,然后蹦蹦跳跳的就要跑向街对面的商贩处。
忽然,一阵疾驰的马车声传了过来,引起旁边一片惊呼。
“闪开!”
那车夫顿时大喊道。
“孟萧!”
冬暝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华服身影忽然出现,一把抱住了孟萧往地上一滚,这才避免孟萧被马踏而死!
马匹受惊之下,车夫好不容易使其稳定下来。
旋即,马车的帘子便被人掀了起来。
定睛一看,竟是陕王李亨!
虽说此时的陕王看上去年幼不少,但五官模子却并无什么改变。而且,眼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丝城府之感。
陕王看了一眼孟萧,自然是认不出一个小小医官的儿子。
“哪里来的庶民,竟如此冲撞?”
“这要是摔着了,岂不是还要赖在我的头上吗?!”
“皇兄,你此言……是否有些不妥?”救下孟萧的翩翩郎君打断了陕王的斥责。
冬暝这才发现,这位救下了孟萧的人,竟然是玉王李相思!
只是……此时的李相思看上去十分纤弱憔悴,就好像……营养不良一样。
联想到对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掖幽庭内生活……
冬暝又盘算了一下时间。
此时……应该就是玉王和高阳公主的生身母亲去世不久,被废太子李瑛之生母赵丽妃收养的时候。
赵丽妃乃是乐工的女儿,是李隆基还未成为皇帝之时的妃子。
因来自民间,性情仁善,对后宫条条框框并没有太刻板的在意,因而当时收养了两人。
而且,赵丽妃是真心喜欢孩子,废太子李瑛对于两人应该也十分不错。
否则,也不至于让玉王李相思过了这么多年,还对这位兄长念念不忘。
听了玉王李相思的话,陕王李亨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笑容中带着一丝讥讽之色。
“我道是谁呢?”
“这不是掖幽庭出来的吗?”
“被丽妃娘娘收养了,倒是也穿上了锦衣华服了,看上去到还真有那么一些感觉。”
“只是……你哪里来的底气,在这里斥责我?”
说着,陕王李亨下了马车,快步走到玉王李相思的面前,竟是直接给了对方一拳。
此时的玉王,想来是身体还没有调养好,加上身体瘦弱,比不得陕王李亨。
一旁,冬暝不由地皱了皱眉。
皇室拥有的特权,以至于这么点小事,根本不会引起旁人在意。
反倒是玉王李相思这般护持一个普通人,在皇室中才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并且,也曾有流言。
位列三妃之一的赵丽妃,正是因为收养了两个掖幽庭的奴婢之子,加上武惠妃当时风头正盛,这才有了赵丽妃和费太子李瑛逐渐被冷落的缘故。
念及至此,冬暝却有些纠结了。
此地,既然是纸新郎孟萧的记忆,他随便的介入,如果导致一些重要的节点和真实过往不符合的话,孟萧有可能会过不去这个坎儿。
可如果不介入的话……
此时,玉王李相思被打倒在地。
一旁的孟萧,立刻将玉王李相思护住,纵然很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道:
“你……你怎么能随意打人?!”
稚嫩的质问,陕王李亨却气消了:“你以为我是谁,你又是谁?”
“区区一个庶民,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来人!”
说着,其身后的亲兵似乎要动了。
冬暝暗自握住了腰间的横刀。
如果……真的动粗的话,他也没办法就这么干看着。
忽然:
“慢着。”
一道略有些阴冷的声音,带着一阵骤然刮起的阴风,阻止了陕王李亨。
看向来人,竟是……镇魂司主!
让冬暝感觉意外的是,此时的镇魂司主,竟然已经和现在一样,一身黑纱,看上去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一般。
陕王李亨对镇魂司主似乎还有些忌惮之色,顿时道:
“是你。”
“你不守在我父皇身边,在这干什么?”
镇魂司主幽幽说道:“殿下做的有些过了。”
“当街差点撞死一个孩子,又打了玉王。”
“如果……殿下不想被太子殿下参一本的话,就乖乖离去吧。”
“你……”陕王李亨怒火中烧。
冬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有了计较。
所以……山王李亨此时对镇魂司主还是非常忌惮。
因为,这个时代下,他还不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就不能表现的太过出格。
念及至此,冬暝暗自点头。
所以……这一幕便是纸新郎、玉王李相思和镇魂司主,第一次相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