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暝谨慎的看着这一切。
显然,寻常人不可能在墙壁上都留下几乎轻重都一模一样的脚印。
莫非……
心中萌生警惕之意,冬暝起身顷刻,已然缓缓拔出横刀。
旋即,他一步一步,来到这庞大宫殿的深处。
虽说宫殿已经废弃很久,满目所见,均是蛛网遍布。
但是依稀可以看到,这里曾经的辉煌和奢靡。
很快,冬暝也发现了这四面八方的脚印有一个共同点。
不管它们看上去多杂乱,但最后都是指向了寝宫的部分。
看着眼前寝宫的大门,冬暝缓缓推开。
“吱嘎……”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眼前的墙壁上,果然没有了任何脚印,只有地上的一条规律、清晰的足迹。
冬暝顺着这足迹,徐徐来到了一座精美的树桩铜镜面前。
而也是在这里,足印消失了。
冬暝看着梳妆台,那通体用上好沉木所打造,并镂空雕刻的鸾鸟栩栩如生。
“喳喳。”
三青鸟钻出小脑袋,看着这鸾鸟的模样,颇有些自豪的看着冬暝,仿佛是在和冬暝炫耀自己的华美。
冬暝“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三青鸟的脑袋。
“你这小家伙,还是先减肥吧。”
说着,冬暝看向了梳妆台上。
出乎意料的是,梳妆台上被打理的很好,这让冬暝心中一惊。
这里四下都是灰尘,可只有这里干净整洁。
也就是说……这里必然经常被使用着。
忽然:
“喳喳!”
三青鸟发出一阵惊叫,更一头缩进了冬暝的衣服里。
冬暝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刹那,横刀斩向后方。
却见,那是一个芳华不再的女人!
横刀自女人的身体内穿过,不曾留下任何伤势。
女人那散乱的头发,却如漫天罗网,朝着冬暝笼罩而下!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冬暝不敢使用鬼火,因而转换能力,以水鬼之能一挡发丝之威!
借着水流的力量,冬暝这才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面貌。
当即,冬暝瞳孔一缩。
“你是……丽妃娘娘!”
震惊之余,面对如刀剑般锋利的发丝,冬暝立刻转身躲避。
尖锐的发丝就在即将洞穿镜子的刹那,骤然一停。
冬暝借势翻身到赵丽妃身后,横刀包裹水鬼之力,斩向赵丽妃。
可是,刚才还要动手伤人的赵丽妃,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缓缓走向了梳妆台。
冬暝见状,刀势骤然一停。
眼前,赵丽妃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那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手臂,缓缓举起旁边的木梳。
梳子的做工相当精美,上面甚至还镶嵌着玉石。
旋即,她开始将自己杂乱的头发,一一梳理。
冬暝愣住了。
所以……赵丽妃刚才攻击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挡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法梳妆了吗?
水镜内,倒映出赵丽妃的容貌。
虽然已面容惨白,虽然已青春不再,但依稀可以看出,赵丽妃从前定然也是一个美人。
而且,不同于一般后妃是大户人家出身,身上总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作为乐工之女的赵丽妃,身上更有着一分普通人家女子的俏皮客人。
赵丽妃面目柔和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从梳理头发,到开始拿出胭脂豆蔻,一举一动,皆能看出其尚且风华之时的俏丽模样。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忧婉的吟唱之声。
这吟唱之声凄凄惨惨,带着一种女子独有的怨怼和悲哀:
“问郎君,清孤欢愉怨别离,灯花黯然,故人却已收。”
“思郎君,玲珑骰子见红豆,相思泪染,徒留残花酒。”
“叹郎君,飞雪寒月挂孤殿,红烛已断,韶华芳菲尽。”
“恨郎君,孤枕难眠听雨声,燃尽荼蘼,却道再来年。”
凄然吟唱,惊的冬暝心头震撼。
不知不觉,他眼前恍惚不已。
等视线再度恢复之时,映入眼帘,已然是截然不同之景象。
这里是……哪里?
冬暝不由困惑。
似乎,不是在长安城吗?
这里……似乎是潞州?
冬暝一愣,自己怎么知道的。
然而,逐渐的,冬暝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消失。
……
“好,唱的好!”
近水楼阁之内,一众宾客不由叫好。
却见身着素纱长裙的赵氏,站在莲花画舫之上,一曲唱完,如仙人乐,引得众人无比陶醉。
此时,正是月圆之夜,众人在赵氏歌声中,不由言欢,甚是欢喜。
赵氏朝着四方宾客一一行礼之后,便和接下来表演的歌女换了位置,从相对隐蔽的地方,悄悄上了岸。
为了防止别人看出,赵氏面覆白纱,撑着一柄牡丹花伞,于人群之中,便要离开。
却闻:
“娘子请留步。”
温润如玉的声音,引起了赵氏的注意。
转身顷刻,却见眼前之人,剑眉星目,是一个气度不凡的郎君。
“这位郎君。”
赵氏微微颔首,算是全了礼节。
公子徐徐点头,拱手笑道:“在下潞州别架李隆基,见过娘子。”
赵氏很是惊讶:“啊,小女失礼了,不知是临淄王,还请恕罪!”
李隆基笑着摆了摆手:“何罪之有。”
“此番拦住娘子,乃是因娘子之歌声堪比韩娥,所以想请娘子前往王府,为我再唱一曲,可好?”
“这……”赵氏眼中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她向来不喜和达官贵族打交道,因为很容易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李隆基温润儒雅之态,却也让赵氏心中萌生欣慕之态。
当即,竟鬼使神差,道:
“既然是殿下所请,赵氏岂敢怠慢。”
“赵氏不敢托大,自比韩娥,只望殿下满意即可。”
李隆基似乎非常满意赵氏的说辞,旋即取出了自己腰间令牌:
“那就如此约定了。”
“明日,我在王府等候娘子前来。”
……
第二日,赵氏在家梳妆打扮之后,便照例蒙上白纱,前往临淄王李隆基的府邸。
在将李隆基所给予的腰牌取出之后,镇守府邸的亲兵都有些诧异地看了赵氏一眼。
旋即,便有人带着赵氏进入外院之中。
偌大的屋内,却不见他人,只有李隆基一人。
赵氏虽疑惑,但还是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一曲唱罢,李隆基不由赞叹:
“当真妙哉!”
“娘子说自己不必韩娥,着实是过谦了。”
赵氏微微颔首。
却见李隆基起身,徐徐走到了赵氏面前。
赵氏有些诧异,却见李隆基忽然拱手道:
“我倾慕娘子已久,愿以侧室之位待之,不知娘子可否愿意?”
赵氏浑身一颤。
侧室?
诚然,侧室不过是妾而已,但也要看是谁的妾。
眼前的李隆基,是临淄王,是凤子龙孙,和一般的官宦人家还不一样。
更何况,赵氏清楚,自己也只是一个歌女,身份低贱,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很少会娶自己这样的女人作为正室。
可以说,临淄王李隆基的求娶,对于赵氏而言,已经算是非常好的前程了。
然而……
赵氏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带着一丝畏惧之色,害怕激怒对方,柔声说道:
“多谢殿下垂爱。”
“只是……我不过是一个歌女而已,不论身份、地位、家境,哪怕是侧室,恐怕都是和殿下不相衬的。”
“这桩姻缘……属实不妥。”
“还请……殿下恕罪!”
赵氏是在十分恐惧的情况下说完了这些。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李隆基却并未发怒,而是哈哈一笑:
“赵氏娘子,果然和寻常人不同,这番性情,让我佩服。”
“今日,是我唐突了。”
说着,李隆基取来了准备好的赏钱:
“这是给娘子的赏钱。”
“我让人送娘子回去。”
赵氏微微松了口气,旋即颔首:“多谢殿下宽容。”
旋即,赵氏便在旁人的引领下,离开了王府。
离开王府的赵氏,忽然觉得背后仿佛有什么人在看着她。
转身看去,竟是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门口的李隆基。
赵氏脸色微红,顿时匆匆离去。
……
上元佳节,整个潞州城热闹非凡。
满目所见,均是风雅之文人才子,互相以灯谜打趣。
更有诸多男亲女眷,也纷纷走上街头,有些结伴而行,有些则跟在家人身后。
这一日,赵氏依稀在画舫之上,为了营生而过活。
只是,此时的赵氏,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了。
自从不久之前,李隆基第一次在其府邸说出倾慕之语后,对方依旧是三天两头,邀请自己前往王府。
虽然自始至终,李隆基没有再提过任何求娶之事,但赵氏却隐隐感觉,对方……似乎并未放弃。
仿佛是被自己这般不自量力的想法给惊到了,赵氏一个疏忽,竟是唱错了词。
顿时有岸边宾客不满了。
“这唱的是什么!”
“上元佳节唱错也太不吉利了,滚!”
一时间,倒喝彩声中,一个个石块纷纷砸落下来。
赵氏一时不察,额头被石头擦破,鲜血顿时染红覆面白纱。
“住手!”
一声呵斥,却是临淄王李隆基,一把抓住了那个带头之人。
“你算哪根葱,赶来搅合大爷我的事情!”这扔石头的人,似乎也只是一个市井门户,没有什么眼界,因而更未看出李隆基本身之特殊之处。
旋即,一拳狠狠砸出。
李隆基冷哼一声,竟是轻而易举的将其反制,一翻手,直接将对方扔进了河里。
岸边宾客纷纷惊呼起来。
赵氏不由地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李隆基温润柔情的眼神,和那抹让人心驰神往的笑意。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本王当中所提到的韩娥,乃是春秋时期韩国的一名女子,。
韩娥有一次前往齐地,却因为没有盘缠,而住不起店,只能在齐国卖唱,那声音哀婉动人,犹如仙音。
后来,韩娥便和其他十一人,在后世被尊称为十二音神。
不过,这些神严格来说,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
乃是各行各业,对于顶尖人物的一种尊称和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