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夜空之上，乌云密布。

不见明月，不见群星。

尚未融化的血红积雪上，绽放出了真正的鲜血。

因为疼痛和恐惧，面容扭曲的张屠户绝望的朝着身后不断退去。

骨妖音如弦却一步一步，缓缓上前：

“父亲啊……”

“我用自己的身体，供养了你这些年。”

“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罪证，你让别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每每想来，都让我无法安眠。”

“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

“我啊……太软弱了……”

“柔弱的女人，在面对你这样卑劣的男人时，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所以……”

骨妖音如弦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瞬间坐在了张屠户的身上，妩媚笑容之下，那半张骷髅面孔露出陶醉的表情。

紧接着，锋利的骨手刺入了张屠户的眼睛。

血光中，凄厉的哀嚎不绝于耳。

可是……其余的邻里没有人出来。

张氏则瘫坐在一旁，早就吓的泣不成声。

“嘿嘿……”

“哈哈哈哈……”

笑声里，张屠户的哀嚎声开始逐渐减弱。

此时，他的面部几乎已经被劈砍的只剩下白骨。

人，早就断气了。

但骨妖音如弦却仿佛没有解恨一般，开始肢解他的身体。

直到……张屠户已经变成了一堆肉酱，连骨头也全部敲碎之后，音如弦才停止了虐杀，吐出一口阴寒的气息，将目光转而看向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音如弦缓缓起身，抓着那根养父的腿骨，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走向了张氏。

张氏颤颤巍巍地哭喊着：“孩子……你……你原谅娘亲好不好？”

“娘亲也是没办法。”

“前些年的世道，为了活命，真的只能这样了啊……”

音如弦微微歪着头，依旧是面无表情：

“因为……要活命，所以……就出卖我的身体吗？”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你不是要活命吗？！”

“既然是为了活命，为什么豁出去的是我，而不是你自己！”

“你自己的身体舍不得，就舍得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体吗？！”

“你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音如弦的表情怨恨扭曲起来。

冰冷的手，几乎在顷刻间掐住了张氏的喉咙。

满脸泪水的张氏，无力的张着嘴巴：

“求……求求你……饶了我……”

“我……还有……孩子……”

音如弦浑身一颤。

她死死盯着张氏的肚子。

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跪在地上向我求饶……”

“可是当初……我人事不知的时候……你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你……比那个男人更该死！”

“是你，亲手缔造了我的悲惨人生！”

“不过……我忽然有了很有趣的想法！”

说着，音如弦骤然松开了张氏。

张氏连连咳嗽，捂着淤青的喉咙连连后退。

音如弦笑着站了起来，舔舐着手上的血迹：

“祈祷吧……”

“祈祷你自己生下的是男孩……”

“祈祷你这张家，可以存活下去……”

“再然后……嘿嘿……总有一日，我会回来找你的……”

“哈哈哈哈哈……”

音如弦拿着养父的腿骨，于癫狂的笑声当中转而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鼓掌的声音响起。

定睛一看，凤梧君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张家之内。

凤梧君的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看向音如弦笑道：

“你没有让我失望。”

“如果在有着如此仇怨之下，你都没有手刃仇人的勇气，我是不会来见你的。”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为何不杀了你的娘亲？”

“因为血缘吗？”

音如弦嗤笑一声：“血缘？”

“如果这东西真的有用，我还会这样吗？”

“我说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加有趣的点子。”

说着，音如弦走到了凤梧君面前，压低的声音说出恶毒的话语：

“她不是说，她这一胎很有可能是儿子吗？”

“既如此……如果有朝一日，让她发现……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儿媳妇是我的话，那不是对她们最大的报复和折磨吗？！”

音如弦抬起头。

那仿佛等待着夸奖的眼神，还有那欣喜的笑容，引得凤梧君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恶毒的计划啊……”

“但是，我非常满意！”

说着，凤梧君伸出了手，似做邀请之色：

“那么……要跟我走吗？”

“做我的门生？”

“你如今已经成为了骨妖，但是道行尚浅，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强，变得……更加动人！”

音如弦激动的颤抖起来。

“变得更加动人？”

“好啊！”

“那最好不过了！”

“我要用这具身体，让这天下间的男人都为我疯狂！”

“我要亲眼见证他们最终死于自己的贪欲之上！”

“想想，都是让人陶醉的事情啊！”

“哈哈哈哈……”

这一刻，骨妖音如弦握住了凤梧君的手，一个几乎艳压遂昌县的女妖，就此诞生！

……

“轰隆！”

“轰隆！”

四周顷刻间暗淡下来，桃铃村的幻象开始消失。

映入眼帘的，是重新贫瘠的饿鬼道土地。

干裂的缝隙中，更是不断涌动碧绿色的鬼火！

紧接着，一道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冬暝和青然转身看去，音如弦手中握着恢复如初的白骨泪，勾勒起玩味的笑容。

“看来……你们竟是在这里，看到了我的过去？”

冬暝的表情十分复杂。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音如弦从一开始就在凤梧君的引导下变成了骨妖……

那么，在先前的黄粱枕当中，自己和青然所看到的伎乐天状态的音如弦，又是怎么回事？

念及至此，冬暝开口询问道：

“所以，你在成为凤梧君的徒弟，学成之后，就成为了妙凤楼的花魁？”

“但是……你为什么要吃婴儿？”

音如弦笑道：

“的确，作为骨妖，要维持自己的容貌并不困难。”

“可是……婴儿，尤其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自然带着一种滋补和魔力。”

“这种力量，会让我被男人看到时，更加的美艳动人。”

“那些年，我徘徊在这些男人身边，吸食他们的元气，折损他们的阳寿，看着他们哪怕就要断气了，也要到我枕边，诉说着让人觉得恶心的情话。”

“很有趣，很好笑，不是吗？”

“而且，你们真的觉得……区区一个小厮，就能撞破我的好事？”

冬暝瞳孔一凝，下意识的抓住了青然的手：

“你是故意让那小厮看到的！”

“没错！”音如弦笑道：“有的时候，缘分是非常妙不可言的东西。”

“我原本还在思考，我那娘亲生下来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俊儿郎来到了妙凤楼。”

“他的五官……和我娘亲，几乎如出一辙！”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最感兴趣的事情来了！”

“可是……就这么离开？那太无趣了！”

“那样只会让一些垂涎我美色的人，对一个叫作音如弦的花魁念念不忘而已。”

“呵呵……我讨厌这种感觉！”

这一刻，音如弦的嘴唇鲜红如血，双目隐隐泛着凶光：

“我故意露出破绽，自己散播谣言！”

“为的……就是在最后临走的时候，可以看到那些平日里对我无比顺从的男人，露出绝望惊恐的表情！”

“我可以……让自以为掌控着我的妙凤楼妈妈，因为我腰缠万贯，也同时因为我一贫如洗！”

“我更是故意放走那个小厮和那个产婆，让他们一生一世，活在梦魇当中！”

“哈哈哈哈……”

“从秀色可餐到人间恶鬼，固然知晓真相，却又不敢说出半个字来！”

“只能终其一生，活在恐惧当中，担心着……有朝一日，会被我找上门去清算！”

“不好玩吗？”

冬暝呼吸一滞。

原来如此……

所以，妙凤楼当中的一切，其实就是音如弦自己布局！

为的，就是让被人害怕她，畏惧她！

冬暝深吸一口气：“所以，也是那个时候……你做完了这一切，决定……嫁给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

音如弦抚摸着手中的白骨泪：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被我俘虏！”

“所以，当他知道，我要嫁给他的时候，他非常开心！”

“开心的，那一晚的表现，都让我满意了。”

“哈哈哈哈……”

“我特地告诉他，我会用自己的钱财给自己赎身，他不用破费！”

“但是……作为条件，他不能在我进门之前，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和名字，包括我们共有的娘亲！”

说着，音如弦看向冬暝和青然：

“我都无法跟你们形容，当花轿进门之后……”

“我看到我那娘亲从开心到惊恐的眼神时，那样的变化，是多么的让人回味无穷！”

“哈哈哈哈……”

冬暝见状，凝声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在第二日嫁给罗刹郎君，成为罗刹娘子！”

“还有，你既然就是音如弦，为何还要夺舍现在的音如弦！”

“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只是重名，还是有别的联系！”

音如弦笑的更加灿烂了：

“你们……听说过寂静相和忿怒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