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赤霄云的伤势也算是稳定了。

冬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禁道：

“那柳无月也当真是没有将赤霄云当成自己的同门，下手这么狠的吗？”

一旁，埋棺人收拢着墨斗线：

“阁主，如今看来，柳无月的道行，倒是比我们想象的要高。”

陈篁轻挥着孔雀折扇：

“问题是不小。”

“那个剑侍白玉，看她的气息，应该是后天被培育成了弱郎。”

“能够将一个人转变成弱郎，那证明柳无月的道行不低。”

“最重要的是，柳无月手中的那把金色长剑！”

“其施展之时，身后是血色浮屠的佛陀菩萨，宛若饿鬼众生，这样的手段……倒是和幻道师有些类似。”

“但细细看去，比幻道师还要强上一筹。”

冬暝点点头。

如今看来，柳无月虽然口口声声，称呼那罗刹郎君是师傅。

但是……如果将其手段和幻道师比较。

再加上真正的罗刹郎君、莲心妖僧的本体——莲华释，已然表示不参与这个计划。

综合来说，柳无月面前的那位罗刹郎君，当真是莲华释所扮演的罗刹郎君吗？

另外，在结合了柳无月今日的表现之后，也多了一些线索。

首先，那黑色坟墓当中，棺木之内所掩埋的，是柳无月的娘亲。

按照对方那样的神态和表现，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假的。

其次，真正的音如弦，很有可能在作为罗刹娘子的那一晚，就已经死了。

所谓的送入郎君庙，应该就是将其掩埋到了这里。

但是尚且有一个问题。

被送过去的女孩，基本都是未出阁的。

为何在送入坟冢当中的时候，却变成了子母煞呢？

难道……

冬暝顿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进入清净寺，在欢喜佛的意识当中见到的部分。

那些在清净寺内，和僧侣彻夜欢好而期待有孕的女子，莫非……

“阁主，虿盆婴蛊还有阳神兵胎，按照柳无月的说法，炼制都是为了自己的娘亲。”

“如今，其坟冢被我们破坏。”

“春秋剑阁内的仪式也被我们破坏。”

“柳无月应该会发疯一样的寻找我们。”

陈篁点点头：

“我们姑且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明天白天，再去一趟清净寺看看。”

“届时，我们兵分两路。埋棺人，你先去遂昌县内打听打听，看看烟雨红楼有什么动静。”

……

第二日，众人按照事先商议的，分头行动。

此时，赤霄云已经转醒。

虽说虚弱，但总归在青然的搀扶下，也能自己行走。

很快，冬暝、青然、陈篁、赤霄云四人，便前往清净寺。

不过，保险起见，冬暝四人是按照桃铃村送嫁罗刹新娘的哪条路径，前往清净寺。

在路过了柳无月娘亲的坟冢时，却见四周已经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明明前一晚，这里被破坏的很严重。

此时却诡异的恢复如初。

就连那坟冢，看上去也和第一次见到时一般完好无损。

“夫君，阁主，这边……已经没有那种业障和戾气了。”青然解释道。

冬暝点点头。

没有业障和戾气，那就说明子母煞确实是消失了。

而且……十有八九，这坟冢内的棺木，应该也被带走了。

在有惊无险的绕到了清净寺后方之后，这里便是他们现在见到鬼子母神佛堂的位置。

为了避免出现之前的情况，众人又顺着清净寺的外墙，绕到了门口。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众人为之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赤霄云惊疑地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清净寺。

原本早就荒废的佛寺，来来往往，竟都是僧侣！

此时，一个和尚打着哈欠，正拿着笤帚准备来到门口清扫灰尘落叶。

在看到众人之时，不由微微一愣：

“四位施主，你们这是……”

冬暝立刻上前：

“小师傅，我们是修佛之人，听闻清净寺十分灵验，想去清净寺内拜拜佛，可以吗？”

小和尚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由地看向了赤霄云和青然，眼神当中露出了一丝暧昧之色。

“哦……”

“原来如此。”

“既如此，你们且随我来吧。”

说着，小和尚热情好客的带着冬暝等人进入山门。

冬暝靠在陈篁身边低声问道：

“阁主，你先前说过，时间在佛门当中就如同工具一般。”

“我们现在所在的清净寺，应该也不是‘现在’吧。”

陈篁点点头：

“进去之后，若是能感应到婴儿的亡魂，那这里应该是‘未来’。”

“若是并无婴灵作祟，那应该……就是‘过去’。”

此时，冬暝放眼看去。

却见和尚的确不少，而且和自己先前所看到的一样，多是年轻、俊美之人。

只不过，这一个个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仿佛夜间没有睡好一般。

冬暝顿时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青然也低声道：“没有婴灵，一切正常。”

众人心照不宣。

如此一来，自己等人应该是来到“过去”的清净寺了。

很快：

“主持，有香客前来。”

一声主持，将众人的注意拉了回来。

定睛一看，佛殿之内站着的，正是那莲心妖僧。

莲心妖僧轻捻莲花念珠，看向众人，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让那洒扫和尚离开之后，莲心妖僧看向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陈篁身上：

“诸位怎会来找我呢？”

“我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找寻之处。”

两句话，却昭示着莫测玄机。

冬暝眉心一跳：“主持的意思是……”

莲心妖僧笑了笑：

“你们不是和我的本体已经达成共识了吗？”

“而且，在你们所身处的时间下，我应该已经回归本体许久了。”

冬暝见状，刚要开口，陈篁却拦住了他，审视着莲心妖僧：

“你刚才说……”

“你应该已经回归本体很久了。”

“那么……柳无月所见到的那个你，又是谁？”

莲心妖僧双手合十：

“我为过去之我。”

“也为现在之我。”

“亦是未来之我。”

三句话，也等于是解释了一切。

“哼，你想说，柳无月见到的是未来的你？”

看着莲心妖僧毫无破绽的笑容，冬暝眉头紧皱。

“行，那我们不纠结这个。”陈篁话锋一转：“那就说说吧。”

“柳无月，你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莲心妖僧缓缓摇头：

“现在之我，既然已经和你们定下约定，不再插手此事，那你们来询问我就毫无疑义。”

“不过……你们能来到这里，也算是缘分使然。”

“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

“桃铃村。”

此言一出，冬暝眉头一皱。

又是桃铃村？

当即，冬暝问道：“柳无月是桃铃村的人？”

莲心妖僧却笑了起来：

“好了。”

“答案我已经给了。”

“如果一直牵扯在过去，对于你们而言，并不是好事。”

说着，莲心妖僧便转身离开。

整个清净寺，更是在顷刻间如梦幻泡影一般，逐渐消弭。

转瞬之下，又重新恢复成了那个没有半点人影的空洞佛寺。

冬暝转而看向赤霄云：

“你对柳无月她们的身份，有多少了解？”

赤霄云微微一愣，旋即苦笑着摇摇头：

“音如弦就不说了，云红裳和柳无月虽然很快便接受了我。”

“但是平日里，几乎不会聊到一些比较隐秘的话题。”

眼见赤霄云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线索。

众人只能转而继续前往桃铃村。

和上一次前来之时一样，桃铃村已经彻底荒凉。

不过，之前的调查，因为查到了老妪和刘庙祝的部分之后，也就离开了。

这一次，在冬暝的提议之下，他们在桃铃村当中先行找到了那座所谓的张姓郎君的府邸。

也就是音如弦同母异父的胞弟的房子。

虽然村落已经破败，但高门大院，依旧看得出来，当初张屠户和张氏的生活，确确实实有了很大的改变。

哪怕是其余的房子已经成了废墟，这座大院却还是结结实实的树立在这里。

“吱嘎……”

推开大门之后，众人进入其中。

院落内已然是杂草丛生，而且很多家具也出现了腐朽。

随后，众人先行来到了正厅的位置。

却见眼前的神龛当中，竟是供奉着一尊鬼子母神。

不过……在鬼子母神的雕像四周，包括神龛的四周，却又贴了仿佛很多道教的符咒。

“香烛、元宝、流珠、金刀……”

“这些……似乎都是道教举办法事的时候，会用到的物品。”

冬暝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

“可为什么……这法事是对着一个天竺佛门的神明？”

疑问间，偌大的房子内忽然刮来一阵风。

竟是直接将那神龛给吹倒了下去！

“砰！”

神龛倒塌，连带着神像也翻到。

一封被压在神像下面的信，引起了众人注意。

冬暝将信奉打开之后，在看到书写之人的名讳之后，不由道：

“这封信……”

“这封信应该是音如弦当初那位胞弟所写。”

说着，冬暝将信瓤打开。

众人看去，却见上面写着——张氏独子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