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那我娘亲生了病之后呢?”冬暝又问道。
冬水京摇摇头:
“这病症太过奇怪了。”
“我们找了当地闻名的陈大夫,也就是我和你爹出生之前,给你祖母看身子的那位。”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倒是……也尝试过,给你娘亲将身上的花朵剪掉,可……”
冬暝眉心一动:
“莫非……那些花朵就好像是我娘亲的一部分,剪掉之后,我娘亲会受伤?”
冬水京露出一抹诧异之色,随后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看着剪断的地方在流血,而且你娘亲疼的直哭,谁还敢这么做?”
“陈大夫本来还想调配一些可以让植物枯萎的药,这也不敢给你娘亲用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问题,你祖父对你爹娘就更加讨厌了,甚至觉得……你娘亲非常不吉利。”
“你爹爹虽然性子柔软,可在维护你娘亲这方面,每次都是硬着头皮和你祖父硬抗。”
“以至于后面……”
冬水京眼中掠过一丝心有余悸的感觉,但还是摇了摇头:
“总的来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你爹娘最后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了都没回来。”
“没想到……”
“唉……”
……
冬水京离开之后,青然要开口,冬暝却摇了摇头。
“回去再说。”
旋即,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冬暝看了看四周,将门窗关闭之后,坐到一旁。
“夫君,我看你的表情……似乎……”
冬暝笑了笑:
“我这位大伯,藏了不少事,不单单是不敢说,也有可能是……不能说。”
说着,冬暝笑容逐渐收敛,在纸上陆陆续续写下了一些人名和事情经过。
在冬暝看来,冬水京说的很多,可实际提炼出来的有用信息,却没有多少。
首先,就冬家来说。
自己名义上的祖父——冬德休,乃是一个更喜欢男丁,而且对孩子的外貌、身体都有一定要求的人。
冬德休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祖母,性情柔弱,虽然也会对自己父亲多番维护,却也会对祖父妥协。也正因为处理失当,才会导致冬家和杨家吵架,甚至是自己母亲的名声受损。
冬德休生了双胞胎。
哥哥是自己的大伯冬水京,弟弟是自己的父亲冬清,本名冬水青。
大伯母是杨家嫡长女杨莲,自己的娘亲是杨家的嫡次女杨玥。
因为生辰相似,所以订了娃娃亲。
而这一切,就是冬家和杨家之间,在当年的人际关系往来。
其次,红大娘的占卜,说是运势到了巅峰,一着不慎就会摔得很惨。
冬暝皱着眉。
最起码,在冬水京先前说的那些事情当中,他并没有看到和这条符合的。
若是说红大娘只是个江湖骗子,她又不可能将自己爹娘出生的日期和时间,算的那么准。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那所谓的物极必反的运势,应该已经发生了。
只是……冬水京没有提。
念及至此,冬暝在红大娘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并做了标记。
青然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嘟囔道:
“夫君,你是想要从红大娘那里入手吗?”
冬暝点点头:
“花神庙、红大娘,应该是最有可能知道我娘亲身体开花的病症,是什么原因导致。”
“而且,她也必然知道,花神庙闹鬼之事,池塘女鬼之说。”
“这一切,都是大伯今天给到我们的消息。”
“但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是绝口不提。”
青然眉心一动:
“夫君的意思是……他家老三,冬君阳亡故之事?”
冬暝点点头。
忽然:
“什么人!”
察觉到门口突然传来的呼吸声。
冬暝纵身一跃,一把将大门推开。
眼前,正是老二冬君柏匆匆忙忙逃离。
冬暝见状,身形一晃,残影之中,转身便来到冬君柏的面前。
冬君柏吓了一跳:
“你……”
“你刚才明明……”
冬暝微微一笑:
“看来,二哥也知道些什么。”
“既如此,不妨来跟我说说吧。”
冬君柏脸色一白,仿佛想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连连摇头,当即要跑。
冬暝轻笑一声,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冬君柏的衣领。
明明对方比自己年纪要大,却如同一个小鸡仔一样,被冬暝抓回到房间。
“砰!”
房门顿时上锁。
冬暝耸了耸肩:
“好了,这下你跑不掉了。”
“二哥,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很显然,我爹娘到最后都没告诉我,他们是大户人家的儿女。”
“这足以说明,他们对这个家并不眷恋。”
“而我这些年早就摔打惯了,更不会恬不知耻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家族,然后就要分一杯羹。”
“对于你们的财产,我并不感兴趣。”
“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冬君柏坐在一旁,不由嘟囔道:
“害怕你瓜分财产的,那只会是我爹或者是我大哥,跟我可没关系。”
冬暝眉心一挑。
单单这一句话,也能看出这冬君柏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人。
喜怒皆形于色,看上去对自己敌意最大,但却也最好问话了。
而且……冬君柏这番话的意思,可就有些微妙了。
老大冬君莫,担心自己瓜分财产,这倒是不意外。
看对方的模样,就能看出,表面和风细雨,但实际上是非常在乎利益的。
至于……冬水京。
莫非,之前那副接纳自己的模样,是伪装的?
但为何要伪装呢?
站在冬水京的角度,自己背后无依无靠,他想要翻脸不认人的话,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根本没必要做出这种表面接纳,背地算计的事情。
除非……他还有什么图谋?
念及至此,冬暝问道:
“二哥就说说吧。”
“比如……杨家去哪里了?”
冬君柏有些诧异的看了冬暝一样:“我爹没和你说吗?”
冬暝摇摇头。
实际上,他刚才也的确想问的。
因为在冬水京复述的整个过程当中,几乎没有杨家。
因为母亲被疑似扎彩匠的人掳走,杨家和冬家差点翻脸。
但是……之后呢?
好歹,自己的爹娘也是在冬家过了好些年才离开的。
杨家就这么突然没了消息,肯定是不正常的。
眼见冬暝似乎不是说谎,冬君柏挠了挠头:
“这事情说起来也没什么呀,我爹瞒着你干嘛?”
“杨家破产了。”
冬暝和青然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起身悄悄来到门口。
既然冬君柏能在这里偷听,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
冬暝当即说道:
“还请二哥继续。”
冬君柏耸了耸肩:
“当时我已经出生了,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冬家和杨家的关系不算好了。”
“虽然具体原因也是很多年之后才知道的。”
“不过……虽说关系僵硬,但我娘和你娘,毕竟都是杨家人。”
“常山县也不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面子还是做足的。”
“后来,我舅舅,也就是我娘亲的亲生弟弟,考取了功名。”
冬暝微微一愣,不由疑惑道:
“按照大唐律令,商贾之子不可以考取功名。”
“也就是你我的舅舅考了功名的话……”
“所以,是斜封官?”
冬君柏连连点头:
“据说花了好些钱,而且……还帮衙门发印子钱。”
“这一来二去,打点关系之后,也就终于得了一个官员。”
“虽然都明白,斜封官没什么实权。”
“但最起码,也是个官员。”
“杨家本和我们是商贾人家,如今却多了一个当官的儿子,这地位自然也就开始不一样了。”
“不过,杨家人倒是本分的很,虽然地位提升,对待街坊邻里没什么变化。”
“唯独……我祖父有些嫉妒了。”
冬暝眉心一皱。
冬君柏解释道:
“不过,虽然嫉妒,却也只是双方来往的频率更低了一些。”
“我父亲是严格遵守祖父的命令的。”
“倒是你父亲,说起来是我的叔叔,不愿意看到婶婶受委屈,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带着她会杨家看完。”
“但是……怎么说呢,真正让杨家没落的,也就是我这位舅舅。”
冬暝似乎并不意外。
“斜封官并无实权,而且多数是因为打点关系之后,花费了大量的银钱在公主、王爷身上,所以……很多人做了斜封官,并不是那么公平正直。”
“莫非……我们这位舅舅,是犯了事?”
冬君柏点头说道:
“没错。”
“据说,是涉嫌到某位公主的买官卖官当中,案件还闹得挺大。”
“舅舅在长安城被问斩,外祖父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当即吐血身亡。”
“外祖母没过一年半载,也离开了。”
“杨家嫡系已经没有了,所以便被一些三姑六婆给瓜分。”
“最后,堂堂杨家,也就这么没了。”
冬暝不由道:
“难道……这件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我娘亲还有伯母,都没有反应吗?”
冬君柏摇摇头:
“你娘亲是闹的,但是有什么用呢?”
“嫁到了冬家,自然就是冬家的人了。”
“叔叔婶婶都闹过,没用的,你不知道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不用说,后面婶婶病了,红大娘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