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冬清因为腿脚不便并没有前来。
杨玥也因为身体不如从前,还在家中养病。
整个队伍之中,也只有冬家的老管家,还算是德高望重了。
管家犹豫了片刻,旋即上前:
“少爷。”
“这……于理不合啊……”
冬暝却执拗地看着老管家:
“不,必须去花神庙!”
“当初,我和青然就是在花神庙喜结连理,如今也该和花神娘娘说一声才是。”
冬暝的话,让老管家不由一阵苦笑。
话虽如此,但是……
也罢。
想着冬暝的癔症问题,若是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中发了病,那冬暝和冬家的脸面,可就都没了。
念及至此,老管家点了点头。
“来人,带着棺材,陪着少爷进花神庙吧。”
被请来做白事的人面面相觑。
营生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既然付了钱,那就是主顾,自然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很快,冬暝和青然,一前一后进入了花神庙当中。
因为没有红大娘打理,再加上老庙祝的事情,导致这花神庙如今也萧条了。
原本也还算香火旺盛的桃花树,此时已经枯萎。
上面的姻缘牌、红线,有不少已经断裂,落于泥泞之中。
很快,穿过了第一座空荡荡的破落神殿。
在来到花神殿面前的时候,众人终于停了下来。
冬暝转身看向老管家:
“你们先在前面的月老殿等我吧。”
“让我……最后和青然独处一段时间。”
老管家点了点头,招呼众人,纷纷退至后方。
冬暝眼神柔情的看着青然,笑道:
“青然,你再等等,等我进去烧了香。”
说着,冬暝跨入花神殿内。
眼前的花神娘娘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手中的鲜花更是布满蛛网。
看着空荡荡的神殿,冬暝从香案上取了一株清香。
“嘶啦!”
火折子点燃之后,随着寥寥青烟,冬暝将其小心翼翼插入到香炉之中。
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之上。
一如既往,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冬暝抬起头,却见香炉之中,燃烧的一切正常。并没有再出现第一次烧香时,所谓断头香的迹象。
冬暝顺势跪坐在了蒲团上,看着花神娘娘,眼神微微的变了。
“花神娘娘啊。”
“我和青然第一次见面时,便是在你这里烧了香。”
“当时,断头香下,我和青然却不知是何用意。”
“后来离开之时,便遇到了那老庙祝追杀我们的事情。”
“当时,不管是我们,还是我外祖母,都以为断头香暗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可谁能想到,你真正的提示,却是在我们新婚之夜?”
“我这一生,年轻时不知为何得了疫症,总是浑浑噩噩,无法言说。一生沉迷于扎彩纸人,却也就这么过来了。”
“纵然脑子有时候会不清楚。”
“纵然旁人都说冬家少爷体弱多病,不是长寿之相,我却也活的挺满足。”
“可是……为何呢?”
“你不是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地方吗?”
“为何……你却要让青然遭到这样的结局?”
“而且……而且杀人的,竟然还是从前侍奉你的庙祝!”
这一刻,冬暝的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你高高在上,用‘花前月下’祝贺着有情众生,为何要对我和青然这么残忍?!”
“你说!”
“你说啊!”
前面月老殿内,在看到冬暝似乎在咆哮一般,老管家不由担心起来。
可仔细想了想,他却还是没有上前。
此时,眼泪一点点的落在蒲团上,晕开了上面的灰尘。
冬暝喃喃道:
“我该怪谁呢?”
“我能做的都做了。”
“可是就算到了今天,我都不知道……那个老庙祝为什么要杀死我外祖母,为什么要杀死我和我妻子。”
“更是没想到,我妻子的娘家,竟然会被屠了满门。”
“花神娘娘,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作为掌管姻缘的神明,要不……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一刻,冬暝就像天塌了一样。
他缓缓起身,顺势拿起殿内的一块臂粗的木棍。
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冬暝爬上了神案供桌,直接朝着花神娘娘的神像狠狠砸了过去。
“你算什么姻缘神!”
“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侍奉你的庙祝,就是杀了我家人的凶手,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啊!”
老管家小跑着过来,哭喊道:
“少爷,这样做是亵渎神灵!”
“你快下来啊!”
冬暝猛地转过头来,双眼如同吃人一般凶恶,吓的众人连连后退。
他微微喘着粗气,语气阴森地开口:
“神灵?”
“神灵的仆人杀了我的妻子!杀了我的外祖母!”
“什么狗屁的神灵!”
“祂要是真的管用,我妻子和外祖母,为何会死的那么惨。”
说着,似乎还是不解气一样,冬暝又朝着仅剩的部分,重重地踩了一脚。
直至整个花神娘娘的雕像完全碎裂之后,冬暝才踉踉跄跄的从香案上滚落下来。
“少爷!”
老管家连忙上去扶。
冬暝却一把将其推开。
此时的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只敢躲在相对较远的地方,紧张的看着冬暝。
冬暝随手扔掉了木棍,一步一步,来到了青然的棺木旁。
看着自己的妻子,冬暝骤然笑了。
“呵呵……”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冬暝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颤抖。
骤然:
“噗!”
冬暝一口鲜血吐在了那碧绿色的嫁衣之上。
“少爷!”老管家脸色大变,却被冬暝一把推开!
冬暝咧嘴一笑,眼中分不清是疯狂还是悲痛和绝望,竟是从怀中逃出了一把匕首。
“少爷,不!”
老管家惊恐的扑了过来。
冬暝却提前一步,绕到了棺木的另外一侧。
“我为君奏白玉琴,愿君唯我长相思。”
“我为妻植婆娑花,愿妻唯我展风华。”
“哈哈哈哈……”
冬暝握着匕首,狠狠插入了自己胸口。
血光迸溅中,却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般疼痛。
冬暝顿时瘫坐在了棺木旁边,手死死抓着棺材中的青然,喃喃道:
“青然。”
“对不起……”
“让你……等了我半年……”
这一刻,笑容带着一丝释然。
眼角一丝泪水滑落之下,晕开了身上的鲜血。
冬暝于青然棺前,自尽而亡。
……
现实世界中。
“该死的!”
陈篁见状,勃然大怒。
孔雀扇展开之下,抬手便拍向了眼前长生第五身份的冬暝。
冬暝哈哈一笑,却没有躲闪。
“啪!”
其胸口被击中之处,骤然碎裂!
漫天纸屑在片刻之后,又重新聚合起来。
陈篁脸色阴沉:
“你全身都已经变成扎彩之人了!”
长生冬暝咧嘴一笑:
“当年,本尊恨啊!”
“恨自己的爹娘看中门户,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和庙祝的女儿在一起。”
“却全然忘记了,这冬家的岳母,可就是庙祝啊!”
“尤其是在心爱的女子自缢身亡之后,他就更加后悔,日夜咳血,日夜制作着扎彩纸人傀儡。”
“最终啊,他抱着傀儡油尽灯枯!”
“呵呵……是不是挺讽刺的?”
“都说,迟来的感情比草芥还不如啊……”
陈篁冷冷说道:
“少在这里转移话题!”
“当初,我看中冬暝命格,给了他一线生机,抽取其一魂一魄,成为了村落当中的穷苦人家的冬暝。”
“当时,还没有你!”
“可是后来,你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你背后之人是谁!”
“让他出来见我!”
长生冬暝大笑着摇摇头:
“我的诞生,可没有人指示!”
“听说过扎彩通灵吗?”
陈篁瞳孔一缩,瞬间反应了过来:
“你是冬暝本尊亲手编制的扎彩人偶?”
长生冬暝笑着打了个响指,腾盛一跃,落在了旁边的大树之上:
“是啊!”
“当初……本尊为了让死去的爱人在黄泉下,可以有人陪着她,所以就创造了我。”
“可是……爱人的遗体,她都没有得到。”
“后来,她又比照着爱人的遗体,制作了一个和爱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扎彩之人。”
“把我们两凑成了一对儿!”
“说来也是有趣的很!”
“我们只是他创造的扎彩,他却反过来嫉妒我还能拥有一个虚假的爱人?”
“真是可笑的很!”
“我们可是纸人呐!”
长生冬暝哈哈大笑着:
“就这样,他将我丢在了一旁,却又气急攻心,一口怨恨之血吐在了我的身上。”
“这才有了今天的我!”
“至于他自己嘛……”
“呵呵……”
刹那,长生冬暝一掌推出。
却见棺盖被骤然掀飞。
内中所见,竟是尸身不腐的冬暝,穿着世家公子的衣服。
其怀中抱着的扎彩之人。
竟是……和青然的模样一模一样!
长生冬暝玩味一笑:“现在,轮到你来解释了。”
“如果说……你挑选的冬暝和那女子,只是进入了本尊的执念之中。”
“那为何……本尊执着的爱人,也和你挑选的冬暝身边的女子,一模一样呢?”
“她叫青然是吧?”
“巧了!”
“当年……那自缢而死的女人,不就姓杨名青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