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茶,当静心而对。
很多时候,若你心中烦躁不安,饮一杯清茶,往往都能静下心来。
安笙将煮好的茶汤,分别斟给普云大师跟陆铮,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普云大师手执青瓷茶杯,对陆铮让道:“将军尝尝,小徒煮茶的手艺,可还过得去?”
陆铮闻言,赶紧双手举杯,回让了普云大师一下,然后,自尝了一口。
“好茶,味香清远,余韵悠长。”陆铮尝罢,缓缓地点了下头。
他虽是武将世家出身,但也是读过书的。
如果此刻他对面坐的,是军营里那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碗饮茶的糙汉子,他可能直接就说一句好喝,便完了。
但他对面坐的,是普云大师跟安笙,他就觉得,光一句好喝,也太粗糙了些。
再说了,也对不起安笙费这么半天的劲。
而且,这茶确实余味悠长,他也没说错啊。
普云大师听了陆铮的话,便笑了。
“看来将军也是懂茶之人。”
“大师谬赞,陆铮不过略知一二罢了,是大师跟顾二小姐,不嫌弃我粗鄙。”
陆铮一面说着,一面不由地看向安笙。
普云大师见了,却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只是笑了笑,说:“将军大才,如何能说粗鄙呢。”
安笙一直没怎么出声,可陆铮总盯着她,她又不是没有知觉。
未免陆铮再盯着她不放,安笙只好抬首,直视陆铮,微微含笑,道:“将军客气了,一杯茶而已,将军喜欢喝就好,何谈嫌弃不嫌弃,将军也太妄自菲薄了。”
“顾二小姐所言极是,是陆铮着相了。”陆铮听见安笙的话,立即颔首应道。
他应的这般痛快,倒教安笙没了脾气,反而隐隐有些好笑。
其实她这会儿也有些糊涂。
方才师傅忽然说,陆铮来了,让她过去帮忙煮杯茶喝,她当时也没多想,放下手中的活,便跟师傅过来了。
谁知从她跟随师傅进到这间禅房开始,到煮茶完毕,陆铮就一直盯着她。
安笙暗暗回想,难道她今日脸上生了花?
可一早起床梳洗的时候,并未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啊?
要不就是有话要说?
但好像也不对。
陆铮上山来,自然是来见师傅的,因而有话,也该是对师傅说啊?
普云大师喝了一杯茶后,忽然站起身,对陆铮道:“贫僧有样东西,要交给护国公夫人,本要派人送下山去,不过既然将军来了,便请将军代劳吧,将军且坐坐,再喝杯茶,贫僧去去就来。”
说罢,又交代安笙,“你替为师先招待招待陆将军。”
“是,师傅。”安笙听见师傅这话,便颔首应了。
陆铮正要随着普云大师起身,却被普云大师一把按住,“将军无须客气,贫僧去去就来。”
说着,普云大师便下了地炕,穿上僧鞋,转身出了禅房。
大师一走,房内便只剩陆铮和安笙二人。
气氛陡然静了一瞬。
安笙自觉气氛有些奇怪,赶紧又替陆铮添了杯茶,含笑让道:“将军请用茶。”
“多谢。”陆铮忙双手接过,道了谢。
陆铮的态度似乎有些拘谨。
安笙不解,总觉得陆铮今日有些奇怪。
但是,陆铮没有说什么,她自然也不好多问。
二人又饮了一杯茶。
期间,陆铮一直看着安笙,且颇有些欲言又止。
安笙这才确定,陆铮怕是真有话要跟她说。
不过,看陆铮这样犹豫,兴许是觉得,这话不大好说。
想了想,再替陆铮添茶的时候,安笙便道:“不知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说的是,茶如人生,当静心而对?”
陆铮闻言,便微微愣了一下。
以他对安笙的了解,安笙绝不是个随意多话的人。
能这样说,必然是有原因的。
想到自己上山来的真正原因,陆铮忽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他想,安笙定然是察觉到什么了,否则的话,不会突然跟他说那样的话。
略作思索后,陆铮道:“方才,我因一些私事,有些想不开,那时候只觉得,到了大师这里,便能静心了,于是便唐突而来,却忘了,大师跟小姐,如今正在忙着,是陆铮疏忽了,还望小姐莫怪。”
陆铮说到后来,语气不由地有些紧张。
他是真怕,安笙以为他是个没有算计的人,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丝毫不考虑其他。
他此刻真是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凭着一时冲动,便突然来了这里。
若安笙因此而厌恶了他,他可如何是好呢?
安笙没想到,自己本是想要开解陆铮,才说了那句话,却反而让陆铮多想了。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
因怕陆铮误会,安笙忙道:“将军实在太客气了,佛祖慈悲,自愿为天下众生解惑,师傅亦是如是,再说我跟师傅现在虽然忙着,但也不至于,连说句话、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若我煮的茶,真能让将军静心,倒是我的福气了,也是那茶的福气,我煮茶的功夫,其实并不到家,难为将军不嫌弃,所以,将军便莫再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了。”
“我当然不嫌弃!小姐煮的茶,非常好喝,我喝了,也确实静了心。”陆铮听了安笙话,立即答道。
他的语气堪称急迫,似乎生怕安笙会不相信,他真的非常喜欢安笙煮的茶汤。
“将军喜欢就好。”安笙莞尔笑了。
陆铮看着安笙这柔柔的笑,忽然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
那感觉十分奇怪,让他整颗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我自然喜欢。”陆铮如是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定定地盯着安笙。
安笙被陆铮这样盯着,说实话,是有些不自在的。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借着倒茶的机会,低下了头,不再跟陆铮对视。
她总觉得,陆铮的眼睛里,似有能灼人的光,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这感觉来的太过突然,安笙不敢细想,只能将心思尽量放到手中的茶汤上去。
房内一时间,又静了下来,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