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蒲想明白了惠帝不对劲的原因,脸色登时就变了。
他几乎顾不上惠帝会不会发现,只拼命地朝大皇子使眼色。
可惜,大皇子此刻正说到兴处,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或者说,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不想注意到,也说不一定呢。
若有心,早在做这件事之前,大皇子就该同汪德蒲商量了。
可是大皇子事先未向汪德蒲透露分毫,很明显,是成心不想让汪德蒲参与此事。
又或者说,是不信任他……
汪德蒲也明这个道理,所以又气又急。
他气大皇子的刚愎自用,不听劝告,也急大皇子不会审时度势,看惠帝眼色。
可是,他再气再急也没用了。
因为,大皇子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部都说了......
汪德蒲几乎是认命一般地闭上了双眼,强忍着心头的一口老血,没有当场喷出来。
大皇子还在继续说服惠帝,派人去四方馆取证。
汪德蒲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能预料到,惠帝接下来的一系列反应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出声的太子,也忽然站了出来。
想当然耳,太子同大皇子,站的绝对是对立面。
大皇子主张派人去四方馆查证,太子就坚决不同意。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此话不妥。”
太子这话一出,大皇子竟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暴怒,反倒挺平静的。
当然,如果忽略他略显“扭曲”的表情,这平静的假象,可能更为真切一点儿。
不明内情的人,都以为大皇子这般反应,是在强压怒火,同时也都在猜测,大皇子何时会爆发,这二人又何时会来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
可是,他们都失望了。
预料中的激烈对决并没有出现,大皇子几乎只是面色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便又恢复了正常,尔后平静反问:“太子这样说,可有证据?”
太子并未回答大皇子的话,好像很急于跟惠帝解释什么似的,语气甚至有些急迫慌乱。
“父皇,四方馆招待的皆是各国使臣,实在不宜随意打扰,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哪里又有真正的隐秘呢?若真惊动了四方馆中的各国来使,又没有证实薛刘二位大人的话,岂不有损南诏国威?还望父皇三思!”
太子的急切,让大皇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结果。
他强压下心头的兴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分毫不让地朝太子呛声道:“太子这话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了吧?父皇下令,难道还搜不成个小小的四方馆?再说各国使臣来使,都是抱着极大诚意而来,只要给出的理由得当,就算是被使臣们知道了父皇派人搜查四方馆,又能怎样?太子这样不想父皇下令搜查四方馆,莫不是,想要隐藏什么?”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太子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大皇子见太子面露惊慌,不由更加得意。
“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如此推三阻四,恐与此事也有牵连,还请父皇明断!”
大皇子口气笃定,好像是已经得到了,能证明太子跟这件事情有关的证据,所以,才底气十足。
他觉得自己底气足是应该的。
他手中有“重要”证据,四方馆那边又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父皇这边一派人去四方馆,他就有把握将太子和陆铮牵扯进来。
就算不能一举击垮他们,但是,能搓一搓他们的锐气,也是够让人高兴的了。
太子近来,风头可是足得很啊!
“父皇圣明,儿臣出言劝阻,绝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一心为国事考虑,还请父皇明断啊!”太子大声呼冤。
大皇子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
“没有私心?太子可真是强言能辨,匈奴使者可是太子招待的,如今使者不在四方馆,太子难道不该给父皇,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么?”
总算是说到正题上来了,太子暗暗勾了下唇角,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大皇子风头正劲,自我感觉正良好呢,压根没注意到太子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
汪德蒲却瞧见了,因而不由更加心痛难忍。
他明知道大皇子说错了话,却不能出言提醒,这才是最让他懊恼的。
可大皇子毕竟是皇上亲子,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汪德蒲知道,皇上再生气,也不会真对大皇子下狠手。
但是,一旦汪家也牵扯进去,皇上肯定要多想。
所以说,他这一开口,不是救大皇子,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蠢不自知地,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去,汪德蒲真是恨得牙根都痒了!
大皇子跟太子,就这么在朝堂上吵了起来了。
虽说二人也不只吵过这一次了的,但是,这一次明显比以往吵得都要凶。
大皇子简直可以说是火力全开了,几乎就要打的太子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个情况可不多见,众人不由暗暗心惊,心道难不成大皇子真捏住了太子的把柄,所以,才这么有底气的吗?
大皇子陷入了酣战。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试过将太子堵得说不出话来,那种兴奋的感觉,简直无法比拟!
可是,凡事过犹不及,太过兴奋的结果就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惠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百官们到底主要盯着的,还是惠帝,一见惠帝脸色难看起来,均都垂首不语,装起了壁花。
大皇子酣畅淋漓地怼了太子一场,兴奋地几乎要不能自持。
当太子再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的时候,大皇子认为时机到了,所以,他重新转向了惠帝。
这一转向惠帝,大皇子就看到了惠帝阴沉如水的脸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的。
不过很快,他便又定下了心神,担心的情绪不在了,甚至有些窃喜。
他直觉认为,惠帝这般反应,尽是因为,太子在他的强势逼问下,无力招架,露出了马脚的缘故。
他忍不住得意地想,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太子该怎么自圆其说,为自己,为他的心腹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