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这话当然也是相对而言的,林氏自然懂儿子的意思,所以倒是也觉得儿子说的颇有道理。
且有一点不得不说,对于林氏本身来说,她对那个将这件事散播出去的人,其实并不讨厌,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感激。
感激一个将自家“丑闻”公诸于世的人,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大逆不道,不知内情的人大抵还要以为林氏疯了。
但林氏自然是没有疯的。
她不仅没有疯,还很清醒,所以她完全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如今的郑氏已然不能称之为家人了,要是硬要界定一个关系的话,她更愿意叫郑氏为仇人。
试问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她儿子性命的女人,不是她的仇人,是什么人?
但这种话,林氏跟谁都没有说,包括陆铮。
在她心里,陆铮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她并不想让陆铮太过接触这些人性的阴暗,尤其,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内心的阴暗一面,她就更不想儿子知道了。
这是一个做母亲的私心。
大凡为人,皆有私心,林氏自然也不例外。
陆铮安排了人手去家庙守着,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入了夜,便差人给太子那边传话,又悄悄地去见了太子一面。
见过太子之后,对宫里的情况便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陆铮与太子详谈了小半个时辰,刚从太子书房出来,就见太子近卫首领迎上前来,低声报说:“陆将军,您府上来人了,说是急着见您。”
近卫首领话音刚落,便见太子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闻言便对陆铮道:“你赶紧去瞧瞧,怕是那头真出事了。”
太子口中这个那头指的是哪一头,陆铮很清楚,因为他跟太子想到一处去了。
于是也没跟太子客气,抱拳应了一声之后,转身便走。
才刚下了一层台阶,又听太子道:“等等,孤给你两个人手,你带着一起去,老大那个人,脾气急,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收敛,若他真起了杀心,只怕不会是小手笔。”
陆铮听到太子这样说,也没推辞,颔首谢了恩,便带着太子指派给他的四名暗卫,一道走了。
他是秘密来的东宫,出去自然不能大摇大摆,所以仍旧照着太子的安排,走的避人小路。
待出了宫门,沿着漆黑宫墙走了一段,便见周应等在一处拐角的阴影中,见到他出来了,方才走到月光下来。
“将军,”周应迎到陆铮身边,低声对陆铮耳语道,“家庙那边传来消息,留的哨卫查到有人摸上山了,约有一小队的人马,功夫底子不低,应该是奔着咱们家的家庙去的。”
陆铮闻言,双眸微微眯了一下,一双鹰眼般的锐利的眸子在幽幽的月光下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对周应道:“去家庙。”
周应颔首回了声“是”,然后便引着陆铮去他绑马匹的地方。
他猜着陆铮听到这个消息多半就会要去家庙,所以早就准备下了。
陆铮看到周应预备下了马匹,且已经细心地在马蹄上都绑了棉布,也没说什么,只朝周应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周应跟着他不是一日两日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交代,周应也知道该怎么做,有这样的属下,很多时候能省下许多麻烦,于他是幸事。
永宁侯府。
夜色渐深,永宁侯府上下几乎都已经歇下了,唯有玉笙居里,还点着一盏小灯,昭示着这里的主人未曾歇下。
安笙确实还没歇下,她在等消息,等胡大那边的消息。
她已经等了一晚上了,但她坚信,今晚一定会有消息。
果不其然,亥时正,郑妈妈匆匆过来了。
不过,对于郑妈妈带来的消息,却让安笙有点儿意外,只听郑妈妈压着嗓子,道:“小姐,胡大来了!”
安笙听到郑妈妈这话,略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子,挑眉问道:“他亲自过来的?”
郑妈妈听到安笙这样问,立即点点头,回了声是,然后又立即道:“胡大说那边有动作了,一刻钟前,一队人马朝山上陆家大夫人待的家庙去了,陆将军那边不知什么反应,胡大让奴婢问问您,可要他去那边看看?”
安笙听到这话,沉吟了片刻,忽然从榻上站起深来,问郑妈妈,“他在哪?”
郑妈妈闻言不禁一怔,但随即便明白安笙问的是胡大,于是忙答说:“在您从前夜里出门的那个小门外头。”
安笙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抬起脚便往外走。
郑妈妈和青葙见她这样也不多问,俱都跟了上去。
不多时候,主仆三人来到了那处偏院。
安笙熟门熟路地进去,走到了从前爬洞出府的地方,然后,对着墙壁轻轻敲了几下。
片刻后,外面也回了几下,声音虽低,却也不耽误听清楚。
安笙听见了,便对着墙外道:“先生可方便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不久,就见一个人利索地从墙头上翻过来了,一瞧,可不正是胡大。
胡大没想到安笙会亲自过来,跳下墙来,立即来到安笙面前,抱拳拜道:“姑娘可是有吩咐,但讲无妨。”
安笙也没跟胡大寒暄客气,直接就问:“先生自己可想去陆家家庙那边?”
胡大跟安笙认识也算小一年了,期间又帮安笙办了不少事,算是对安笙的性子有了了解,知道安笙这样问,就是真的想知道他自己的意愿。
因而只略想了想,便答说:“我想去看一看,我记得姑娘说过,陆家这位夫人,暂时还不能有事,会对陆将军名声不利。”
安笙大抵猜到胡大会这样回答了,所以真听他这样说,倒也不意外,只沉吟了片刻,便道:“先生既已有了决断,那我便也不拦着先生了,只是,此行凶险,还请先生万万保重,凡事以自身为重,再有......安笙这里,先行谢过先生了,先生高义,安笙铭记于心。”
说着,安笙便朝胡大深深拜了下去。
郑妈妈和青葙见状,也都跟着深深地福了下去。